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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泰瓦宁的辩护是,因为之前的一次摩托车事故,他的脑部受到损伤,他不记得与受害者发生过性关系。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显得更加真实,他剃了光头,露出头皮上巨大的弧形疤痕。检方出具了一份心理医师的证明,证实斯泰瓦宁可以出席庭审,辩方律师想要推翻这份证明,但没有成功。1998年1月,他因谋杀包括比利亚娜和布拉任卡在内的6名女性而被判处终身监禁。该案在意大利引起了一场全国性的辩论,讨论了受精神疾病影响的罪犯的刑事责任以及这些人理解其行为后果的能力。
斯泰瓦宁的律师团队利用舆论向法院提起上诉,但法院仍然维持原判。“水磨石怪兽”仍然被关在阿布鲁佐的监狱里,他最近还表达了想要成为方济会修士的愿望。不管结果如何,他被关在监狱里,世界会更安全。
我们如何利用面部骨骼找出它的主人?从面部的顶端开始,在这个区域,我们有成对的眼眶,它们基本上是对称的,但不是完全对称,被鼻根或鼻梁分开。眼眶的作用是保护眼球以及让眼球运动的6块肌肉、泪囊(或泪腺)、神经、血管和韧带等,这些都被眼眶周围的脂肪包裹,如果眼睛受到直接撞击,这些脂肪将起到类似减震器的作用。
眶底、眶缘和眶壁有7块独立的骨头:蝶骨、额骨、颧骨、筛骨、泪骨、上颌骨和腭骨。这些骨头骨质很薄,十分脆弱。眼眶的结构类似于一个发射装置,所以眶底的骨骼会慢慢穿透颅骨的那一层薄骨,深入大脑额叶的下方。
成年女性的眼眶边缘比较尖锐,而男性的眼眶边缘则更圆滑,所以可以根据这个区别初步判断个体性别。男性眼眶上方(眉毛下方)的骨骼区域会变得突出,形成眶上隆起,也叫眶上嵴或眉脊。眉脊在一些早期人类颅骨中非常明显,其原因被认为是为了抵消下颌骨变大,肌肉质量增加而产生的拉力。有证据表明,当我们开始使用工具让食物变得更软时,我们的下颌变小了。男性在进入青春期后,眼睛上方和鼻根处的隆起会变得更加明显,由于激素的影响,肌肉质量显著增加。女性往往很少有或没有眉脊,所以容貌上更接近儿童。
2~6岁时,眉毛上方的额骨处两层骨板之间开始气化形成气囊。这些气囊结合在一起形成鼻窦,呼吸上皮细胞在这些窦腔中排列,产生黏液,最终流进鼻子。气窦的形成原因还不完全清楚,但我们知道每个人额骨内窦腔的形状截然不同。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一个人头部这一区域的X光片,并与尸体的X光片进行比较,那么这些窦腔的形状对于确认身份是有价值的。
有趣的是,患有某些先天性疾病的人,比如唐氏综合征,不会发育出鼻窦。
人们很喜欢对面部的这个区域进行改造和植入。我们经常看到有人会在眉毛周围打孔,打孔师会将空心针穿过眉梢,这样就可以戴上哑铃状或钉状的饰品。打孔可以是竖刺、横刺或两者兼有,刺出一个T形。在法医学分析中,对文身穿刺保持警觉很有必要,因为它们可能对尸体的身份鉴定至关重要。尸体上的每一个穿孔我们都会认真检查,因为即便软组织已经腐烂,但可能穿洞的饰品还在。
眼睛里也可以有植入物,比如在巩膜的下方,眼球的白色部分。眼睛的一些部分甚至可以刺青,例如,将墨水刺入结膜下(覆盖眼睛和眼睑的黏膜)巩膜上的位置。这种方法可以将自己的眼白改变成你喜欢的任何颜色,但这是一个危险的行为,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并发症。
人类眼眶独特的位置让人类的面颅几乎不会与其他动物混淆,同时也显示了人类掠食者的自然属性。掠食动物的眼眶通常都面向前方,因为这能让眼睛环顾四周,拥有立体的视觉,从而让掠食动物有更强的洞察力。作为一个掠食者,你需要计算猎物离你有多远,需要以多快的速度才能追赶上猎物,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眼眶的位置在头部两侧,那么这种动物更容易成为其他动物的腹中之物。这些动物的优势视觉是周边视觉,可以让它们警惕掠食动物。正如一句俗语所说:“眼睛在前,喝血吃肉;眼睛在侧,慌不择路。”
鼻子在脸的中部,被夹在两个眼眶和嘴巴之间。面颊也在两边的水平面上。鼻子属于上呼吸道,能使通过鼻孔吸入的空气变得温暖湿润,吸入寒冷干燥的空气让人很痛苦。我们的鼻子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作为肺部的看门人,它可以防止异物进入呼吸系统,将这些异物困在长着鼻毛和流着黏液的鼻孔内。成功过滤空气后的绿色鼻屎对我们来说都不陌生,尤其是小孩子,这个东西总是那么吸引人。
当鼻子吸入空气时,空气会在鼻甲内循环。鼻甲内有很多血管,就像壁挂式暖气的暖气片一样。位于脸部中央的鼻子,拥有如此大量的血液供应,似乎有点设计上的缺陷,因为鼻子最可能承受任何直接对脸部的冲击,还可能造成严重的鼻出血。我们发现的颅骨常伴有鼻骨骨折和明显的鼻中隔偏曲,这通常是在橄榄球或拳击等接触性运动中受到撞击的后遗症痕迹。
鼻子也能捕捉气味并将其传递给大脑,以便我们能够识别这些气味。鼻梁顶部有一块小正方形的特殊黏膜,大小约3平方厘米,称为嗅上皮。进入鼻腔的气味被溶解在黏液中,嗅觉神经细胞通过筛骨筛板(具有筛状小孔的骨相)将信息传递到颅腔。从这里,信号通过嗅神经传递到大脑颞叶皮质,也就是信息的接受处。
正是嗅觉皮质与大脑古老区域(如杏仁核和海马体)的连接,使得一些气味特别令人记忆犹新。我只要闻到一点木材上光剂或松节油的味道,就能回忆起儿时在父亲的木工房帮忙的情景。嗅觉受损现在被认为是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早期预警,也是判断个体患痴呆风险的一个指标,还是新冠肺炎的一种症状。
法医这门学科,总是对细节特别关注。例如,长期吸食可卡因可以在鼻子和上腭硬组织和软组织中留下痕迹。毒品的毒性会在这些组织上留下伤疤,造成局部缺血或者血管收缩,最终会导致鼻部坏死甚至塌陷。通常是鼻中隔的软骨受影响最明显,但这种损伤会延伸到上腭,使受影响的人在喝水时有液体从鼻子漏出来。
因此,鼻腔冲洗对法医调查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冲洗鼻腔并收集液体,能从液体中提取出花粉、孢子或其他碎片,或许能从中找出死者临死前所处的环境。如果我们能够确认死者鼻腔中含有某一种植物的花粉,这很可能表明死者被杀害的地点和抛尸的地点不是同一个。
这个取证的过程可能相当复杂,但我可以告诉大家,帕特里夏·威尔特夏和我设计了一种方法,实践证明这种方法简单有效。帕特是一位法医孢粉学家(花粉、孢子和其他孢粉方面的专家),有一天,她和我讨论说在尸检时进行鼻腔冲洗非常困难,因为当她往死者鼻腔灌入生理盐水后,经常来不及让盐水从鼻腔中流出来,水就已经顺着咽喉流了下去。她试过从咽喉往上冲洗,效果也不佳,所以她仍在寻找解决办法。
我突然想起我们最近讨论过,埃及人在防腐处理过程中是如何用一根铁钩通过鼻孔移除大脑组织的,这时我眼前一亮。我给她提出了我的建议,病理学家在尸检时移除大脑组织后,也就切断了嗅神经,她也许可以利用筛骨筛板的过滤特性,从脑腔向下冲洗鼻腔。这个办法很管用,一种新的方法就此诞生。当两种不同的学术思想碰撞在一起,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其中一方还为另一方解决了长久以来令人困扰的问题。
鼻子和面颊可以为人种的起源提供线索。通过面颊颧骨的形状可以判别东方人种,而高鼻梁是区分一些族群的标志,宽大的鼻腔则是另一些族群的特征。我很喜欢在火车上或伦敦地铁上,观察构成人类面容各种组成部分形状的巨大差异,幻想这些不同面孔下的骨骼特征。不过,你确实会看到一些有趣的表情,因为人们习惯在地铁里互相不理睬。
鼻部打孔也很常见,比如鼻梁周围、两侧的软骨或鼻中隔。面颊打孔虽然不是很常见,但也逐渐开始流行,比如在酒窝处打孔,或者在颧骨处打上成对的钉状饰品,是现在的流行趋势。
面颅的下部,也就是嘴巴和下巴,是最能看出我们成长的部位,因为这里需要为牙齿的生长腾出空间。人类的牙齿是双生齿,这就意味着我们有两套牙齿:乳牙(婴儿的牙齿)和恒牙(成人的牙齿)。但事实上,得益于我们牙科技术的发展,我们还可以有三生齿。我们的恒牙不一定会永恒存在,或者说不会一辈子都是最初长出的样子,甚至可能被塑料牙或烤瓷牙代替。
所以,有一条金科玉律,永远不要以为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东西就一定属于他。我记得,20世纪90年代,我在格拉斯哥做顾问,在尸检时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死者是一个流浪汉,在当地公园的灌木丛中被人发现。他的死亡环境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鉴于那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尤其前一夜的温度还在零摄氏度以下,死者年老体弱,很有可能是死于体温过低。但警察没能查明他的身份,所以希望我们能找到一些线索,确定他的身份,通知他的家人。
他戴着一个完整的上假牙(没有下假牙),在马蹄形假牙托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串已经刮花的编号,通过这串编号我们可以找出制作假牙的实验室,或许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出假牙的主人。
然而,随着调查的进行,我们发现死者佩戴的假牙并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我们确实追踪到了实验室,他们记录在案的那个假牙的主人仍然健在。他的那副假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丢失。我们还了解到,在死者捡到这副假牙之前,它至少曾经服务过三位能追踪到的主人。我们认为这简直就是格拉斯哥定律再现,假牙最初的主人,丝毫不介意这个假牙曾经落入死者的嘴巴,他泰然自若地问我们,自己是否可以要回假牙,因为那是他用过的最舒服的假牙。
这种神奇的事情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常见。我父亲所在疗养院的一位护士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位顽皮的老太太一到晚上就会跑到别人的房间,把那些已经熟睡的老头老太太的假牙全都收集到一起,然后把它们都放进水槽(说是要好好冲洗一下)。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员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拿着假牙找主人,有时候还可能找不到。
牙齿是人类骨骼结构中唯一用肉眼就能看到的骨头,所以牙齿在认定身份方面有很大的价值。它们还能帮助确定被检查对象的年龄。
观察一个人从孩童到成年的脸部变化非常有趣。面部的变化主要是为了给新生的恒牙留出空间,恒牙的生长几乎没有痛感,但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能给孩子每年都拍一张放射照片,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种变化。我给自己的女儿拍了很多这样的照片。
孩子到2岁时,五官特征不明显的“婴儿脸”就会消失,儿童在这一时期的容貌基本就是成年以后的迷你版。完整的20颗乳牙已经形成并萌出,因此,他们的小脸必须不断生长才能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所有的乳牙。到了6岁,儿童的脸部又会有些变化,这是因为在口腔后侧1/4处会长出第一磨牙(这是一颗恒牙)。他们现在已经有24颗完全长出的牙齿,而且,在看不见的牙龈里,还有更多的牙齿在生长。
6~8岁是一个很可怕的阶段,在这个阶段,牙仙子正忙着处理乳牙,门牙陆续长出,这时候孩子的嘴巴就像是被扫荡过的墓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就能看到一块竖立着的墓碑。在12岁左右,青春期之前,第二磨牙开始长出,面部会再经历一次变化,但到15岁左右,牙齿就基本是成人的状态了。
最后长出的牙齿可能是最容易引起问题的牙齿,特别是如果你的上颌已经十分拥挤。智齿之所以被称为智齿,是因为它们通常在成年以后才会出现,在这个年龄阶段,我们多少拥有了一些所谓的智慧,智齿会在已经长出28颗恒牙的牙龈里挤出一条血路。有时智齿根本不形成;有时它们形成但不萌出;有时它们选择长在一个奇特的角度上,成为一个十足的恶霸,推挤周围的牙齿。因此,它们的存在多种多样,但只要它们存在,就可以为法医人类学家提供线索,帮助确定检查对象的年龄。
乳牙从牙龈中长出到脱落这个过程发生在6个月到10岁之间。从六七岁开始,恒牙取代乳牙陆续长出,到15岁左右,恒牙基本长齐。这些明确的发育阶段使得牙齿对于判定儿童遗骸的年龄非常重要。
1833年,当政府试图为工人,特别是纺织厂的工人创造更公平的条件时,牙齿脱落轨迹与年龄之间的密切关系被应用到实践当中。《工厂法》规定不得雇用9岁以下的儿童,然而那时判断儿童的年龄基本靠猜,即便是自己的孩子,因为在英国,1837年以前没有实行出生登记,而且在接下来的40年里几乎也没有强制规定必须进行出生登记。因此,年龄、孩子的健康状况或能否参加工作,都是通过观察他们的牙齿发育情况来确定的。
而且在当时,7岁以下的儿童不应被定罪,因为他们被认为还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确定年龄的标准就是看第一磨牙是否萌出。如果一个人还没有长出第一磨牙,则被视作7岁以下,不负刑事责任。
直到今天,专门研究牙齿结构和疾病的法医牙科医师或牙病学家,仍然会帮助法院确定儿童的年龄。有时,作为受害者或罪犯出庭的未成年人可能没有证实其年龄的文件。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不签发出生证明,那些逃难的移民和难民也并不总是随身携带出生证明。在儿童被奴役的案例中,孩子的任何身份证件都会被拿走,使他们完全依赖于自己的“主人”。为了确定这些儿童的年龄,比起使用X射线,观察他们口腔内的牙齿发育情况被认为是更安全的方式,尽管现在也有其他的选择,比如使用非电离辐射成像来检查他们的骨骼,或者使用MRI(磁共振成像)扫描。
牙列可以帮助法医学家确定死亡的新生儿在出生后是否存活以及存活了多久。出生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不仅对母亲,对婴儿也是如此。出生扰乱了牙齿的发育,在出生时,颌骨中组成牙齿的釉质和牙本质在显微镜下呈带状,也就是所谓的“新生线”,这条线的出现是由出生时发生的生理变化引起的。由于只有牙齿这一部分会在出生时发生显著的变化,所以我们可以就此区别胎儿出生前后釉质的形成程度。通过测量出生后“新生线”的牙釉质含量,可以计算出婴儿存活的大致时间。就法医学而言,新生线的存在被认为是活产的标志。如果没有新生线,孩子可能是死胎,或是出生后不久就死亡了。
我们的牙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颜色改变,当暴露在某些物质下时,它们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个特征可以为我们的身份鉴定提供线索。如果儿童经常使用四环素类抗生素,牙齿上更容易出现褐色斑点。也有研究表明,如果母亲怀孕时服用了抗生素,也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另外,摄入过量的氟化物会导致牙釉质矿化不足而出现白色的斑块。
成人牙齿的颜色较深,可能与个人卫生习惯有关,也可能是因为长期饮用咖啡、红酒或吸烟等。牙齿呈红黑色很可能是因为咀嚼槟榔。嚼槟榔在亚洲文化中根深蒂固,深受6亿多人的
喜爱。事实上,槟榔是仅次于烟草、酒精和含咖啡因饮料的第四大提神物质。
今天的牙科学试图通过向每个人推广完美的微笑来对抗这些习惯:想想你看到的那些图片——美丽整齐的牙齿(或贴面)和明亮的白色。漂亮整洁的牙齿对法医牙科学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法医牙科关注的是我们牙齿自然发生的变异,以及那些由于牙科干预或修复而产生的变化。
在2004年的亚洲海啸之后,法医牙科医师通过匹配漂白过的牙托、填充物、根管和搭桥来确认一些死者的身份。我们对牙齿的改变越多,在鉴定身份时作用就越大,但前提是要有可供查询的牙科记录。但另一方面,过多的牙齿美容,比如戴牙套矫正牙齿,使我们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统一,有个性的牙齿也就越来越少。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我们的一生中,饮食一直都在腐蚀牙齿,而在我们死后,牙齿却不容易腐烂。因为牙齿被包裹在口腔内,所以它们可以在爆炸和火灾中幸存下来,而且在很多时候,它们比骨骼存留在世的时间还要长。
因为牙齿易于辨认,很多人发现牙齿后都知道联系警方,所以摆在法医人类学家面前的,经常只有一颗单独的牙齿。能认识一颗牙齿是一回事,但要想确定它是否属于人类,就需要对一系列常见动物牙齿的差别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出现在我办公桌上的经常只是猪、牛、羊和马的臼齿。如果这是一颗人类的牙齿,我们还要分清,这是20颗乳牙中的一颗,还是32颗恒牙中的一颗,是上牙还是下牙,是左边牙还是右边牙。
牙齿可以从种族起源(或进化)和个体发生(个体发育)的角度告诉我们很多关于它主人的信息。我们进化出的牙齿类型,是为了适应我们的饮食。犬牙是食肉动物的重要装备,但对食草动物来说,它就略显多余。不管是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都需要门牙和磨牙,但它们的磨牙类型不同。
食肉动物的磨牙像剪刀一样,用来撕碎猎物,而食草动物的磨牙则起到碾磨食物的作用。人类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所以我们用门牙咬断食物,用犬牙撕咬,用磨牙碾磨。
有时候,出现在科学家面前的确实是人类的牙齿,但却已经属于历史的范畴。找不到现代牙科治疗的痕迹是判断牙齿历史的一个重要指标,但也可以从牙齿磨损的程度来判断,可见与现代饮食留下的痕迹不一致。严重的龋损和坏牙表明饮食中含有大量的糖分,这是现代人的牙齿问题,而考古遗迹中发现的磨牙通常都有牙质的损伤,因为那时的粮食以粗加工为主。
通常,第三种人造牙齿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那些在历史遗迹中发现的形状各异的人造牙,体现了过去牙科的多样性和独创性。1991年,当我在伦敦西肯辛顿的圣巴纳巴斯教堂地下室挖掘时,三位女性富豪的棺木让我们深入了解了牙齿问题对她们日常生活的影响,以及19世纪的牙医为解决这些问题所做的努力。
莎拉·弗朗西斯·麦克斯菲尔德是威廉·麦克斯菲尔德上尉的妻子,上尉曾为东印度公司效力,1832年成为林肯郡亨伯河口南岸大格里姆斯比的国会议员,1842年莎拉被埋葬在圣巴纳巴斯教堂。莎拉的丈夫在这之前5年已经去世,她选择埋葬在他的身边。除此之外,我们对莎拉的了解来自铅棺中她的骨骼遗骸和牙齿。很明显,她是一位家境殷实的女士,不仅买得起三层棺材(一种典型的富人用的多层棺材,由木头和铅做成),还能在生前负担起昂贵的牙科治疗费用。
当我们挖出莎拉的时候,我们的眼睛立刻被金闪闪的光芒吸引了。在进一步的检查中,我们发现她的右上门牙被锯短,很可能是用酸烧灼的,然后一颗金牙桥被固定在这个牙冠上。由于黄金不会失去光泽,在她被安葬近150年后,它仍然能在棺材中褐色的腐朽沉淀物中绽放光芒。牙桥仍然在她嘴里,连接着她的右上第一磨牙,用一个黄金环固定。
不幸的是,这颗牙齿显示出明显的龋损和由于长期化脓引起的牙质流失。唯一能固定住她的磨牙的是牙桥。我们能想象她吃东西时感受到的疼痛以及牙齿腐烂带来的恶臭。
哈丽特·古德里克在1832年去世时享年64岁,她也被装在一个昂贵的三层棺材里,但她在牙齿修复上的花费比莎拉要少。哈丽特有一个完整的上假牙,当我们检查她的身体时,它已经从嘴里掉了出来。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它固定住。这副假牙是专门为哈丽特设计的,当时她的上颌一定还有一颗牙齿,因为假牙的右边有一个大洞,与她第一磨牙的位置相对应,假牙的这种构造就是为了装下这颗真牙。
后来,哈丽特的那颗真牙也掉了,所以她的假牙就没有了固定物。因此,假牙就没有了实际的用处。然而,在她死后,爱护她的人还是为她戴上了这副假牙,这不禁让人感动,这是为了维护她的尊严,知道她即便是在死后,也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这副假牙确实不够精致。它不是由单颗的假牙组成,而是由一块象牙雕刻而成(我们不确定一定是象牙,因为河马和海象的牙齿在19世纪也被普遍使用),每颗牙齿的位置用垂直线勾勒得相当粗糙,仅仅是在外观上让人觉得像那么回事。像这样的假牙,在当时是相当典型的,通常是由钟表匠来雕刻,而不是任何有牙科或医学背景的人,所以这种假牙的精准度还有待提高。
在棺材中放置了150多年之后,这副假牙也变成了和它周围液体一样的棕色(这种液体是尸液和木制内棺混合而成的一种弱腐殖酸)。当我们从哈丽特的棺材里找到她心爱的“饰物”时,它已经被染成了深棕色,我相信她一定会不高兴。
在我们挖掘的这三位拥有假牙的女士中,汉娜·伦滕的假牙堪称假牙中的“劳斯莱斯”。汉娜在1838年去世,年仅49岁,她显然是个富有的女人。她躺在一具华丽的铅棺里,佩戴着昂贵而富有创造性的假牙。哈丽特使用的那种象牙制的假牙套不够逼真,有钱人对真牙制成的假牙套有很大的需求。
牙医会在报纸上登广告,求购人牙。这些人牙多数是从当时非常活跃的掘尸人那里购得。另一些则是从战场上死去的士兵(最好是年轻人)嘴里取下来的。拿破仑战争后,这些牙齿被称为“滑铁卢牙齿”(从滑铁卢战场上士兵的口中取出)。这些人牙被固定在一个象牙做成的牙板上,但汉娜的滑铁卢牙齿却被固定在一个纯金打造的U形牙板上,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极品。在19世纪早期,即使是一个象牙牙板再装上真牙的牙套也要花费100英镑(相当于今天的12000英镑),想象一下这副黄金假牙会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价钱。
这些奢侈假牙的创造者是克劳迪斯·阿什,他是一位金银匠,后来转行专门为富人制作顶级假牙。他成为英国最重要的牙科器械制造商,到19世纪中叶,他的产品占领了欧洲高端市场。
因为口腔后部的多根磨牙比前面的单根牙齿更难拔除,所以患者一般不会拔掉磨牙。为了美观,前面牙齿有问题时一般都会替换,但人们并没有那么在意后排牙齿的缝隙,即便替换或填充后排牙齿,用的材料也一般是象牙或动物骨骼。
不过,汉娜·伦滕却摘除了自己的6颗磨牙,并很豪气地有上下假牙。为了确保不会因为假牙脱落而造成尴尬,上牙套通过一对金弹簧与下牙套相连,并用旋转销固定,如此一来,当她张开嘴时,上面的假牙就会向上靠近上腭。
汉娜的假牙总共有6颗单根的前牙(均为人牙),用金钩固定在黄金制成的U形牙板上。6颗替换磨牙(每侧三颗)由象牙制成,同样由金钩固定。她的下假牙只有部分是象牙制成的,还有6颗则是人牙。
在一个无法治疗或预防龋齿的时代,掉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那时的人们仍然对掉牙带给外貌的影响非常在意。所以这些富有的女士为了保持她们的微笑,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忍受强烈的不适。
在莎拉、哈丽特和汉娜死后的一个半世纪,她们的假牙还保留了下来。但现在为了修复这座岌岌可危的教堂地下室,我们要让这三位女士,连同埋在圣巴纳巴斯教堂下的其他遗骸离开这里。他们的遗体将被火化,骨灰将被撒在神圣的土地上,但她们的假牙将作为过去的牙科记录一直流传下去。
当然,在检查人类遗骸时,查看是否戴有假牙是我们的标准程序,但我们很少会遇到这样极尽奢华的例子。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在死者的嘴里还能发现很多其他的异物。嘴唇、舌头、牙齿之间的空隙甚至腭垂(软腭后面悬挂的一小块组织)上的穿孔并不罕见。我们还可能发现嵌在牙齿里的宝石。我们甚至看到过植入口腔的RFID(射频识别)跟踪器。人类的聪明才智似乎是无止境的,而我们选择修饰已经十分独特的面孔的方式,我们与世界交流的身体部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