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押严路承表哥的地方在荒野处的一个破旧的房子里,从外表上看,不禁让人怀疑这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那高耸的铁窗和紧闭的门户,很难想象人生活在里面会不回窒息而死。周围有一圈高高的铁丝网,上面还有很多突出来的尖锐的铁丝。
秦天仰道:“这象是关押疯子的地方吗?我怎么觉得比较象是用来关犯人的。”
那少妇呵呵笑道:“他不是一般的疯,你要是当面说他疯他会发狂打人抓人,以前就有邻居被他抓伤过,没办法,只好把他放这里来了,有一个老仆人天天从这铁窗里给他送饭送菜,其实,照我说,象他这样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秦天仰不禁心一抖,听这少妇言中之意,竟象要杀死她表弟一样,秦天仰侧头过去望了望那少妇,刚好看见她冷漠的轮廓里闪着一丝自尊的光芒。她太过孤傲了,只容许有自己的想法存在,而无法容忍别人的异议,或许这就是她最终救不了严路承的原因吧?
“请问你是要进去呢还是隔着窗子跟他说?”秦天仰回过神来,道:“我进去吧,这种事情怎么好隔着窗子大呼小叫的呢?”“随便你吧”那少妇嫣然一笑,把一串古旧的钥匙交给他:“我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鬼地方,要进去你自己进去吧,如果你能把他劝醒过来,那我可真要去拜谢佛祖了。”
佛祖?佛祖会因为你们的挂念而毁灭的。秦天仰心里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来道:“有劳了,请你先离开吧。”“对了,”那少妇走到一半突然又折返回来,脸上依旧是那迷人的笑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他的名字叫严路磬,你不要总是用严路承的表哥称呼他,还有,别说他是疯的,遵守了这两项,我就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说完,不等秦天仰有任何的反应,那少妇已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走远了。“有病!”秦天仰只来得及骂这么一句。
房间里传来轻轻的哼歌声,“喀嚓”一声,秦天仰已经推门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只依稀看得出有一张残旧的铁床摆在房子的左角,一个蜷缩的人影在床的背部坐着,抱着一团巨大的东西浑身在不断的颤抖。“唱歌吗?”秦天仰开口道:“严路磬,好了不要装疯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满是污垢的脸上乱发蓬松,呆滞的眼光只扫了秦天仰一眼,又低下头去轻轻地哼起歌来了。
秦天仰不禁心中有气:“唱什么唱?人都死光了,还唱来有什么用?你要唱,我便唱一首歌给你听好了。”说着,便按照节律唱了起来: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把镜子翻转过来,
你就会看得见骨架,
你就会变成骨架。”
秦天仰清楚地看见严路磬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回过头来万般惊讶地望着他,半晌才用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的语音道:“你……你懂这首歌谣?”然后他忽然又低下头去,自言自语又象是说给秦天仰听:“不,你听过也不代表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该忘记了。”说完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这句话激怒了秦天仰,他上前一步一把把严路磬揪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我们都是相同命运的人,你选择了装疯卖傻,我选择了逃亡,我不否认我们都是懦夫,可是我还有勇气回来,你呢,算什么?!你只会坐在这里极力想忘却最不该忘却的事情!死的那个人是你弟弟啊!是不是只要你的性命可以保全,你就可以一直这么装聋作哑下去?!你既然当时会把秘密告诉严路承听,就抱有要救他的意思,为什么你现在却变得这么怯懦?!”
严路磬因为长时间非人的折磨,整个身子瘦弱不堪,然而令秦天仰惊异的是,他竟能用大自己一倍的力气甩开自己的手,痛骂道:“我呸,什么叫我们都是相同命运的人,你只不过是听过那首歌谣而已,就来这里张牙舞爪了,我经过的命运是没人可以想象的,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比拟的!我跟严路承的关系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去问。”
“好,我便给你证明看有没有这个资格!”秦天仰强压下怒气道:“请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严路磬只觉得眼睛一花,一个万分熟悉的物体出现在他面前,直惊吓得他呆呆怔怔指着它象见鬼了似的颤声道:“镜子?那……那是镜子?”
秦天仰沉声道:“你明白了吧?镜子代表的意思便是相同的命运。我们是唯一两个逃过劫难的人,虽然用的方法各自不同。”
严路磬忽然呓语道:
“持有镜子的人,
都要变成骨架。
因为他,
无法使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得到解化。”
秦天仰心神一凛:“你唱的是什么?”严路磬平静地看着他:“歌谣的最后几句。”
第五十五章
歌谣还有最后几句?死灵姐姐唱的只是不完全的歌谣?看着秦天仰惊讶的神色,严路磬平静地道:“这没有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完整的歌谣,每一个持有镜子的人都只是听到不同的部分,但是相同的是,前面三句必定是一样的。
事实上,很多有镜子的人正是无法窥见歌谣的全貌,所以尽管有的绝顶聪明,还是死在了传说的诅咒之下。如果……如果他们能看得见就好了,我太笨了,猜不出来。”说到这里,严路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天仰剧烈一震,整个人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望着严路磬,厉声道:“你说……你看过歌谣的全貌?!不……不可能,据我调查知道,你当年是怀着镜子从楼梯上满身是血地滚回来,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便是用黑暗吞噬人类,除非能解答谜题,否则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你既然说你猜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莫非……”
秦天仰的脸色极端惨白,已变得非人一样,指着严路磬颤声道:“莫非……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是死灵了?”
严路磬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对,对,我早应该就死掉了。”他笑得泪水都出来了,随后又赶忙拭掉它,低声对迷惑不解的秦天仰道:“我若猜得出,还用满身是血地滚回来么?不错,我是唯一能从多出来的楼梯逃回的人,可是,谁有知道,为了我能逃回来,整整牺牲了八条人命,前赴后继,才把我从鬼门关送了回来,而你呢,最多只有三条,拿什么和我比呢,说什么和我相同的命运呢?你根本连多出来的楼梯都没登上过,就更不用说去解什么谜了。”说着他突然意味深长地望了秦天仰一眼:“我知道你逃出去学了法术回来了,这点比我好,但是,你要记住,没有到过现场的人永远也发现不了歌谣的秘密。”
秦天仰几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这个外表的确很象怪物的家伙,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才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严路磬道:“我刚才开口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装疯卖傻苟活在这里也就是为了等你的到来,我不说你会让我安静吗?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想先请你把镜子借给我看看。”
秦天仰怀疑地看了他一阵,终于把镜子递了过去。严路磬轻轻地怜爱地用手抚摩着镜框的部分,感慨地道:“镜子老兄,好久不见了啊,近年来可好?”又翻过背面细细地看了看骷髅的图案,对正古怪地看着他的秦天仰道:“你知道吗?以前这里画的是一个梳妆的古代美女,可不是什么骷髅。”
这个秦天仰的确听警长说过,当时他和梁菀还有警长三人都对镜子后面的图案突然莫名其妙变成骷髅大惑不解,忙问道:“是,这个我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严路磬道:“是我们做的手脚,只是为了要留给后人最后的警告。那是从我们看见的完整的歌谣中得出来的警告。”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我读大二的时候,那时学校里面还没有小礼堂这个东西,那里只是一栋普通的办公楼,有一天,我正好经过那栋楼准备去交论文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首先是我看到办公楼突然奇怪地震动了一下,好象底下发生了什么大爆炸一样,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以为是地震,赶紧看了看地面和周围,发现一切正常,我以为我眼花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结果却看见楼体又奇怪地象跳舞一样的扭了两下。
你可以想象我的吃惊心情,我张大口,惊惶失措地想狂喊:’出事啦!‘可是没等我把声带发动,一栋高达五层的大楼顷刻间在我面前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倒塌了。漫天的沙石和尘土还有砖块象我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我的额头上被砸出了好几个坑,可是血流满面的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会动,也没意识过来去动,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一条长长的硬硬的东西飞过来打中我的眼睛,我觉得很痛才清醒过来,连忙抓住那条东西。嘿,你猜是什么,是一条已经被烧得焦黑发硬的人的脚,伤口那里还留着血。
至今我同学还深深地记得发生在那时的一幕,他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到达现场的人,在铺天盖地的沙尘中,大楼的楼体象是中间被人劈了一刀般向两边分开慢慢解体,但是很奇怪的,他听不见大楼里有任何人的尖叫声和呼救声,整栋大楼象是一座死楼一样从容地倒塌,我静静地满身是血地站在遍天砖土的前方,身子立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很多残肢骸体从楼的废墟中反弹出来,平静地似乎那都是我做的一样。我同学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得腿一软,他想喊,可是发现也喊不出来,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醒过来,最后还是我去叫了大队人马来的。”
“结果警察来了后,我自然作为当场目击的唯一证人被留了下来,百无聊赖的我在现场乱逛,无意中脚下踩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抬起脚来一看,你猜是什么?没错,就是那面镜子,当时我的想法可能跟你拿到这个镜子时的一样,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连人都可以炸飞炸散,最坚硬的钢和铁也成为碎片,惟独这个镜子还算比较完好,而且,这面镜子很大,不象是女生一般携带的那种小型的镜子,究竟是谁把这面镜子带过来的呢?它是不是跟这起完全没有爆炸痕迹的爆炸案有关呢?满脑子的疑问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把它藏起来,但是警察最后还是收起来了。回到宿舍后,几天后,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竟然在我枕头旁边发现了那面镜子,我以为是警察送回来的,不由得满心喜悦,忍不住连连欢呼,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淡淡的歌声: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持有镜子的人,
都要变成骨架。
因为他,
无法使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得到解化。‘
镜子?我听到她唱到镜子,吃了一惊,忙探头朝窗外看时,却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笑着,跳着绳子,那绳子舞得呼呼响,好象鞭到了周围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喊痛,大家还是笑着谈着经过,好象丝毫没有注意有人在马路中央跳绳的奇异景象。
第五十六章
“我把镜子收藏起来,准备想办法揭开爆炸的谜底,当时校园里纷纷芸芸什么议论都有,我也没去在乎,我天天都去现场逛悠,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顺便关注一下警察的进度,可是,警察很令我失望,他们一点发现也没有。
当我正准备自己放手干时,突然,一个奇怪装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一身有点象古装的衣袍,背负着一把宝剑,说他注意我很久了,见我老是来现场看情况,是不是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然后马上问我有没有见到有镜子之类的东西……”
秦天仰马上想起了蓝秦雨,顿时一阵头痛,赶紧打断道:“这段我知道了,你必定不相信,跟他纠缠到底,最后你自己碰上了多出来的楼梯,你接下那个去说吧。”严路磬奇怪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见到秦天仰不耐烦的神色,只好闭嘴,转说道:“不错,唉,我毕竟不信他的说话,辜负了他的好意。
那天大概是星期三吧,我跟几个同学晚上去自修回来,走过一段走廊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我们也没在意,那时电路不是很稳定,于是我们还象往常一样一边咒骂着学校的贫穷一边嘻嘻哈哈地向前下着楼梯。
不知道才走了几级,走在前面突然有一个同学回过头来对着后面的我们笑道:’你说我们下去后还会不会再回来呢?‘我觉得他问得很奇怪,便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难道明天停课吗?‘就在那时,我突然发现他的笑容有点诡异,是很不自然很造作的那种。
我话刚说完,旁边立时就有一个人冷冷地接道:’要比这个严重得多吧?不会再回来的意思就是要永远呆在楼梯的下面了。‘我发现他的肌肉都抽搐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我骇得倒在地上,失色道:’你……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你们……‘”
“就在此紧急时刻,突然楼梯上面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别去听他们说话!
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已经踏上了多出来的楼梯!‘我往上一看,果然,便是那个奇怪装束的人。我再看一下我的同学,他们的肤色已经带了一点腐白的斑点,赫然便是那失血的皮肤所特有的颜色。
我同学全部围上来阴森森地笑着道:’不,他才是死了,我们都还活着,别去听陌生人的话,跟我们去吧,跟我们去吧‘我恐惧到全身颤抖,放声大哭,伸出一只手对着楼上的那人使劲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救我,救我!!‘那人大喊道:’把你的镜子拿出来!‘
我一听,好象得到了什么救星一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胸前的衣服一下子’刷拉‘就扯破了,镜子掉了出来,镜面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光芒,将原本黑暗的楼梯照得通明通明,借着那阵光,我看到了一个非常奇异的景象,就在楼梯的底部,号称被黑暗吞噬的世界,只有死人才能到达的地方,立着一根很大很大的柱子,柱子上面用金字写着几行。
我匆匆扫了几眼,赫然发现那上面刻着的正是那首歌谣,要比我知道的长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间的那几行似乎被什么罩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我费力地辨认了一下,只看得清中间好象是说什么’柳枝底下‘。我还要继续辨认下去,上面那人焦急地喊道:’你还看什么,快给我上来!‘
我猛然间醒悟,发现我那些死了的同学早已因为畏惧白光而纷纷怪叫着向楼梯底部逃窜。我象捡回了性命一般连滚带跑地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
果然,是那么地温暖和有温度,你可以感受到血脉流过的节奏和那种活人特有的气息。
以前我很讨厌他,但那时他却成为我最大的救星和守护神,他会法术,证明他就有可能把我救出来,所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象是见到了亲人一样不肯放,我的恐惧也得以完全地释放出来。我猛力摇着他的手惊惶失措道:’为什么我的同学都会死的?‘
他皱皱眉道:’我跟你说过的,只要一踏上多出来的楼梯,人就会死。‘’那我怎么不会?‘他道:’我也跟你说过的,因为你有镜子,多出来的楼梯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要让持有镜子的人揭开歌谣的谜底,所以会给他长一点点的时间,而不会马上置他于死地。但是,如果他猜不出来的话……多出来的楼梯就是为了要杀死那些猜不出的镜子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
我呆呆地愣了一阵,道:’多亏有你,要不……‘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一推我道:’快让开!‘我被他推到踉跄了几步,同时我看见他用快绝无伦的手法在楼梯上划了一道白线。但是没有用,底下的黑暗象是溶液一样又蔓延上来,伴随着’滋滋‘的恐怖的声音,象藤蔓生长一样迅速地窜上来,立即,连他脚下的土地也变成黑暗黑暗的了。这次,我不用他再解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色变得极端凝重:’岂有此理,我竟不知道这楼梯有自我扩张的功能,这次事情严重多了。‘
’多出来的楼梯就是为了要杀死那些猜不出的镜子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他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楼梯要对付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他有法术,他可以逃出去的,逃不出去的,要死掉的,是我而已,是我要变成我同学那样身上带有白色的斑点面容狰狞的样子而已!
我恐惧到说不出话来,只是蜷缩在地上不住的剧烈抖动,脑子里几乎全是空白。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下,突然道:’不行,你不能死,持有镜子的人绝对不可以死。‘他把镜子拿了过来,仔细端详了它的背部,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惨笑道:’我对师父说过的,如果我此去没了性命,也不能连一点作为也没有,这就算是我留给世人的最后警告吧。‘说着,用力把镜面打破,随后把那张纸往后面紧紧一贴,随即拉起我来喝道:’跟我走!‘
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股勇气,道:’那你呢?‘他肃然对我说:’我不用你管,你只要逃出去就是了,逃出去就是我能完成的最大任务。记得,逃出去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来,把镜子还回给死灵,然后你要等,等真正能解开歌谣的谜的人来,然后你要把今天发生的和你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你才能死,知道了没有?你答应我!‘
我的思想在那时变得清晰无比,我知道他决意要牺牲他自己来挽救我的生命,我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人,热泪盈眶地握住他的手道:’不,我不怕了,是我拖累你的,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该死!‘
我看见他那一贯冷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他在那一刹那竟象是一个慈爱的妈妈在看着她要长大的儿子一样地看着我,看得我愣在当地,然后他突然大叫一声:’别罗里罗嗦的,快给我上去,再这样拖下去,我就没力量打得破黑暗的结界了!‘
他把我往上猛力一推,我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就往后随着一股大力猛冲,冲到黑暗的边缘时,我觉得背部好象撞破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似的,我疼得叫了起来,等我完全趴在地上,我终于看清了黑暗的那条界限终于不在我遥远的前方,而就在我的眼前我已经逃离了黑暗的控制了!”
第五十七章
“早已撞得血流满面的我,也不顾得那么多,赶紧爬起来对着那人哭道:’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然后我惊异地看见他笑了,是那种很宽慰的笑,是那种被他人理解和信任的笑,他就那样微笑着跟我说:’你别傻了。我是法术界中人,法术界中人就是要准备为救其他人的性命而牺牲的。
你别理我,你看前面不是有一点光明吗?就朝那个光明冲过去,不要再回头了,那里就是人间界的出口。还有,记住我的话,好好活下去,等着那个人来,就算完成了我的心愿了。而我,宁愿与这邪恶的楼梯同归于尽吧。‘他说完,立即举起右手对着楼梯猛力一掌击了下去,楼梯发出一声怪叫,随后缓慢地下沉进去,他也跟着消失在逐渐灭亡的黑暗中。
在灭亡的最后一刻,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上那份微笑依然没有改变。你别傻了,一句话说得我号啕大哭,象亲兄弟一样的感觉,原来在生死别离的时刻才会感觉到,而我,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是什么名派的,从哪里来,他救了我的命,而我连给他的师父报报信也无法做到。
我抱着镜子,什么话也不说,血流满身的冲向了那个光明的地方,当那光线刺痛我的眼睛时,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怀里揣着的那面镜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它肯定是被死灵收走了,等着去给下一个人。”
严路磬的脸色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我想了很久很久,他为什么要我逃出去,为什么要拿着镜子的人逃出去,他出去不是可以更清楚地说清楚来龙去脉吗?后来,终于给我想通了,他说多出来的楼梯正是为了要杀死持有镜子的人而存在的,我既然能从楼梯那里逃出来了,不就破了它的诅咒吗?这也是为什么校园得以保十年太平的原因。
照以往,如果镜子的持有人被杀死了,死灵是很快会马上找另外一个啊。我们连同那个死去的法术界中人,一共九个,我常常对自己说,一人换一年,要换这十年太平,就只差我一个了,就只差我一个了啊!如今我任务已经完成了,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严路磬突然从床下拿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猛烈地扎了下去。秦天仰惊呼一声,跑上前去正准备急救时,严路磬伸出一只满是血的手阻止了他,惨笑着扒开自己胸前已被血大片渗透的衣服:“别救我了,你看。”
秦天仰目光所及之处,已不由得大喊一声,胸部的部分早已没有了血肉,有些地方鲜红的肋骨完全地暴露了出来,竟象是活生生地被人撕掉了表皮的肉一般。
严路磬断断续续地道:“我毕竟是……从鬼界逃出来的……我还是被鬼界同化了一部分……我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的人了……我早就不应该留在这里……人间界不是我所属的地方鬼界才是。”
他费力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来,用目光示意秦天仰靠过来,秦天仰忍住悲痛,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严路磬的脸上露出了那天跟严路承一模一样的微笑,必定也是跟那死去的法术界中人一模一样的微笑:“歌谣……拜托你了……其实……那个死灵很可怜……我不恨她,只求你能帮帮她。”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眼眶中盈然跌落,秦天仰紧紧攥住严路磬的手,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他已经无法再后退了,哪怕拼尽性命,也只有迎头痛击传说这一条路。
等秦天仰从悲痛中回过来,严路磬已经微笑着去了,带着众人对他的侮辱和诋毁安然地去了,经历过生死大劫的人,往往死得是最真最纯的。秦天仰看着他胸前暴露的肋骨,禁不住又泫然泪下,喃喃道:“骨架,骨架,把镜子翻转过来,把镜子翻转过来,你就会看得见骨架。天啊,我终于明白骨架的含义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真相?为什么?就为了这么一个镜子,值得牺牲那么多的人吗?老天,你的慈悲到哪里去了?”说到最后,悲愤交加,忍不住朝天大喊:“老天,你的慈悲到底到哪里去了?!”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废屋的上空,那是对天最痛恨的控诉和指责。
野外,一座孤独的坟立在那里,严路磬死了,他的家人反倒拍手相庆,他的自杀,又可以减轻家里的包袱,又可以使得他们不用背负杀人和虐待的罪名,于是他匆匆被送去火化了,甚至连坟都没有给他立一个,这倒是秦天仰所料不及的,无奈,只好自己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荒凉的天际间,只有一个人孤独地立在坟前,没有香烟缭绕,也没有众多繁华的陪葬器皿,只有一些从野间采来的小花摆在墓碑前,凭吊这本来最应该被凭吊的人。从远处做饭的人家那里飘过来的轻烟带着世俗的香火味儿弥漫了整一片田野,也笼罩了这粗陋的坟茔,秦天仰看着那墓碑,良久,拔出身上的匕首,在墓碑背面大大地刻了三行字:“骨架氤氲,不破传说,誓不再回。”刻完,将匕首往地上一甩,再也没有回头,衣杉袂袂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