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桌边。两人就这样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无言,苏怡感觉到一种贴心贴肺的安慰,那种安慰让她的委屈都化成了泪,静静地流着,一切的努力、无助、自责,一切的失落、幻灭、恐惧,都这样流着,时间也慢慢地过去,那男子终于站起来,曲终人也要散场了。那男子给她倒了一杯酒,她喝完那杯酒,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慢慢地迷糊了。
有人摇她,苏怡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安慰自己的男子早已经走了,而钟原在一边不解地望着她说:“哪里有人在自己的酒吧里喝醉的?”
“我没有醉,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个人呢?”
“什么人,我没有注意到,刚刚我去洗手间里修水龙头了。让你不要用便宜货,你偏不听,才用多久就坏了。”
苏怡抬起手,看到手里塞着一张百元大钞,上面有几个黑色的钢笔字,是一个手机号码。
钟原伸头过来看,她马上把手缩回去,钟原说了一句:“切,谁稀罕!”就去收拾东西了。
“乔致轩。”苏怡看了看那个名字,默记了一下手机号码,只有这一张钞票清楚地提醒她刚刚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很特别的男子,而那个男子的眼神好像一直可以看透自己的心,那样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一天,钟原结束鬼吧的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鬼吧里的水龙头怎么都修不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水管给关上。路上,他经过七婆的房子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忽然心一软,准备过去看看那个失去女儿的老人。他可能是不放心一个孤老太婆的生活吧,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好。
钟原打算穿过树林,从草地里绕近路过去。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灯光中,却发现窗那边有一个年轻男人在朝屋里看,仿佛有什么不良企图,钟原担心是坏人人打七婆的孤老钱财的主意,决定在一边观察事态发展,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马上上前阻止。
只见那个男人的脸越来越苍白,好像是看到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他的脸在路灯下像死人一样面无表情,但这种面无表情下却蕴涵了深深的绝望。望了一会儿,这个男子就悄悄地离开了。钟原觉得奇怪,决定跟着他走。
只见那男人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钟原也没有心思再去七婆那里,再说一身的累劲上来了,准备回去睡觉第二天再说。
可是当他回到了家中,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怡今天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受什么剌激,难道会真有鬼,中邪了?不过,她的样子更像是发花痴。
哈哈,苏怡也有思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她看上了,钟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题,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一点怪怪的,好像是在吃醋,吃那个被苏怡看上的倒霉蛋的醋。
他苦恼地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有什么好想的?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与我何干?”
但镜子中的自己却一副失恋的样子,让钟原心里好受挫。他走到窗前,准备抽一根烟。
夜色已经很深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让他心神不宁,鬼吧里其实有一种说不出让人害怕的东西,虽然他和苏怡不说出来,但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夜色已深,他看着窗外,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人影在自己的窗前马路上徘徊着,钟原好奇,这个小区里是没有流浪汉的,八成是一个失恋的家伙在这里等情人。
他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眼,从他的位置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路灯下的地面。灯光是很昏暗,但还是可以很是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他忽然感觉到这个人影很熟悉,透过黑压压的树阴,他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果然是刚刚在七婆门口跟踪的那个小伙子,他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隔这么远看不太清楚,但身材倒是一流,穿着无袖的粉色长裙,十分漂亮。
他正想说这小子好福气,但是,就在一眨眼之间,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路灯下根本空无一人,除了那围着灯飞来飞去的飞蛾,就什么也没有了。
钟原心里一紧,左看右看,身子都要探出窗台外了,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难道刚刚是自己眼花?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忙跑下去,在那个男子站过的路灯下左看右看,果然是没有任何人影。
钟原苦于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不敢高声叫唤,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就在他快确认刚刚是自己眼花的当下,只见前面有一个人影拐进了一栋居民楼,钟原马上就追了上去,那人影看衣服背影是个男人,他跑得很快,男人走得好像很慢,却怎么也追不上。钟原不服气,不停脚地追进一个楼梯,却感觉总是差男人一小段路。
☆.洗 头(三)
男子沉重的脚步在头顶的楼梯上咚咚走,钟原就在后面卖力地跑,拐个弯那脚步声还是在自己的头顶上,钟原忍不住对自己说:“够了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快累死了,又不认识,一个男人跟一个男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做什么?”
只听见上面传来几声尖锐的冷笑,那笑声尖而细,一点不似男人发出来的。
这种恐怖的笑声,听得钟原脸色大变。忽然那脚步声停住了,原来已经到了天台,通向天台的门还在夜色中摇晃,看来男人上天台了。
他也冲出天台,只见男人一步步地往天台边上走。他大叫一声:“站住!”那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面对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梦游。
钟原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失恋到失态了,可能要跳楼了,他忙说:“哥们,有事好商量,别动不动就跳楼。”
只见那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那种笑在夜色中看来非常的诡异,温柔中带着一点怜悯。
男子的脚尖往上踮,像是天空中有无形的绳索在拉着他的脖子往上吊一样,在天台那惨白的灯光下,男子更像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只需要双脚离开地面,就会面对死亡。
钟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是什么谈判专家,面对一个大男人要跳楼,他只知道不停地喊:“你,你下来,有话好说,跳楼也解决不了问题。”诸如此类无用的话。
那男子完全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拼命的往上踮着脚,忽然男子的手指着钟原的脸,恶狠狠地说:“下一个就是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后轻轻地倒跳一步,一下子从天台上消失了,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像一捆破被子被抛到楼下。
钟原被那男子最后一句话给吓到了,那个男子的指尖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到脖子上有一股凉气在四处乱蹿,像是有人在用舌头在自己的脖子上乱划,而且只有死人的舌头,才有这样的冷和滑。
无边的黑,无边的静,钟原几乎怀疑自己是幻觉,电视里演有人跳楼不是都要站在楼边说半天话吗?那些晚报不是登载过很多跳楼者都在劝说下回了头吗?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虽然钟原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还是不忍看到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失。
“下一个就是你。”那句阴冷带着死亡气息的话似乎还在钟原的耳边回荡着。
为什么是我?下一个是什么?
钟原莫名其妙地看着天台下的那堆已经是没有生命的血肉,却惊奇地发现那男人坠楼的地点,就是上次那个七婆给女儿烧纸钱的地方。
张伟军看到钟原的时候,表情已经不能再用深恶痛绝来形容了,他恨不得把口沫全都喷到钟原的脸上,他的脸上黑气腾腾。
他对着桌子边的钟原说:“怎么这段时间这么多死人的案件,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明朗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在警察局外面的早餐店里,这些睡眼朦胧的人都望着钟原,希望钟原给个合理的解释,最意外的是,易平安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小道消息跑过来了。所有人中,只有她精力最充沛,看样子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在洗头店里被惊吓的那一幕,而是一本正经地想采访钟原做头条新闻。
“你能说说,你最后看到那个自杀男是什么情况吗?”易平安做采访状,钟原头已经变成了两个那么大,根本没有力气和这个狂热的记者周旋。
明朗接过话头对着易平安说:“你的工作态度也太超人了,女人这样很容易老的,让大家吃完东西吧!”
大家正准备吃东西,明朗忽然又对钟原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大半夜,你没事跑去天台看别人跳楼到底出于什么动机?”
钟原长叹一声,然后说:“我已经说了一百次了,不是我自己跑过去的,是那个家伙引我去看他跳楼的。”
“看来你真的很倒霉。”苏怡表示同情。
“唉,昨天的事情说不清楚,既然和尚在这里,我就再说一点内幕消息,最后那个跳楼的人还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下一个是你。’”钟原虽然被警察盘问了半夜,但始终没有透露这句话,因为他感觉如果说这出这句话,更容易让别人误会他是一个疯子,那他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机会就更大了。
“下一个是你?”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中。
“自杀的人一般都神经错乱了,会不会是瞎说的?”苏怡小心地推测。
“不知道,反正折腾了一夜,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去睡觉,好奇心害死一只猫啊!如果我昨天不那么好奇地去看那个男人,就不会有现在状况。算了,你们也别好奇了,说不定我的下一个就是你。”
钟原边开玩笑边说,手指乱指,见他手指者都纷纷逃避,谁也不愿意下一个是自己。
吃完了早餐,大家见从钟原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指责了一会儿钟原没事找事,害自己起个大早之类就各自散去。
钟原灰溜溜地准备回家。想到昨天那一幕就感觉很晦气,他边走边想,越来越气,忽然想到自己前一天的倒霉进行曲是从七婆门边拉开序幕的,如果不是在七婆的窗边看到那个男人,自己也不会跟着他去天台,更不会得到“下一个是你”的临终遗言,这很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那个男人前一天坠楼的地方,想到了那天七婆奇怪的举动,这就是她烧纸人给女儿的地方,钟原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穿着清朝衣服的老太婆,他决定再次去看看七婆。
那间房在大白天看起来还是很阴森,他大胆地走上前去,愤怒已经代替了恐惧。这个房子是在条巷子的最里头,很是矮小,里面永远传来淡淡的纸钱味。
他敲门,久久没有人应,他推门入内,一股青烟迎面袭来,他低下头轻咳两声。
小小的客厅里没有人,只有墙上挂着一幅美丽的照片,照片下的红烛燃着暗暗的光,是一幅遗照,那烛光映着那照片里的女人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女子的左眼角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在光线里仿佛能上下移动,合着她的表情,或怒或喜。
☆.昙 花(一)
钟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美得像一幅画,又比画来得生动,古典又悲伤,无奈又销魂,如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在桃花盛开的小溪边轻轻地走,带来的都是梦一样的心动。
他慢慢地朝那个女子走去,那女子的小痣真的吸引了他,他想走近去看个仔细。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那女子的时候,手机短信声响了。
他低下头拿手机,在低头的刹那,画中的女子忽然变了脸,本来的笑意盈盈,却只在一瞬间变成了恶毒的目光。
是移动公司的垃圾广告短信,他看后就删掉了。忽然身后有声响,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包着黑纱的女人慢慢走来。
他没有被吓到,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七婆。”
七婆望着他淡然一笑:“多亏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来看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钟原一肚子的疑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问七婆为什么那个跳楼死的男子要在死前看七婆的窗户?或者是为什么刚好就坠在七婆烧纸的地方?七婆又没有错,这些事情问一个孤苦的老人,好像很不人道。她的背影里充满了失去至爱的痛楚。钟原坐了久久,认为应该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这时,七婆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去一间小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七婆走进了小房。这是一间充满淡淡香气的房间,里面的物品摆放得很整齐,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相框,一个女子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这就是七婆死去的女儿的闺房了吧。
七婆缓缓地从桌前拿起一盆昙花,上面有几个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朵,她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之后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只有这盆女儿生前养的花,她非常喜欢这盆花的,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它了,我放心不下,既然我们这么有缘,这花我就送给你了,你带回去好生养着,也算是积一件功德。”说毕,两行老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钟原忙接过花,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一盆如此美丽的花。
出了七婆的房门,他抱着那盆花回家。阴暗的房里,七婆和照片中的女子对视着,忽然都咧开嘴笑了,笑得那样的诡异。
钟原小心地抱着花,回家上了楼梯,他上一楼的时候,拐弯处忽然看到两个人影,正在迎面而下。
他在拐弯处的墙边站定,想让那两个人先下。人影慢慢地近了,是一个老人拖着一个小孩子在下楼,擦肩而过的时候,那老人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刹,他浑身的毛孔都乍开了,冷汗直流,那老人居然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奶奶,他不敢言语,只是拼命地抱着花盆,像是落水者握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奶奶拖着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好像还在吃什么东西。奶奶打了小孩子一巴掌:“叫你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就是不听。”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小孩子吃了痛,哇哇地哭起来,手里的东西也丢了下来。
滚到他脚边的是一根红烛,那两个人影慢慢地下楼了,快要走出钟原的视线时,忽然那个小孩子抬头对着钟原挥挥手,钟原看清了那个孩子,为什么他如此的眼熟,看起来很亲切?
他忽然追了下去,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是小时候自己的样子,奶奶就是这样牵着自己去上街,自己捡了一串别人丢的糖葫芦,而奶奶也是这样打自己的。
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钟原想了半天,为什么奶奶总是一再地出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拿别人的东西”?别人的东西,不就是这一盆昙花吗?
他想了想,忽然害怕起来,忙把昙花放在拐弯处,跑上楼去,他不敢再带别人的东西回家了。
只不过,一颗心还是让那盆昙花给吊在半空了。
钟原进警察局,也许是这群人起个大早的理由,但是,散去后各自做的事情都不一样:苏怡早早到鬼吧里去盘点酒水;张伟军依旧回警察局上班,这段时间他被这一连串没头没尾的凶案给搞得焦头烂额的,连王队都不敢去惹他;明朗不知道去城市哪个角落里瞎逛;唯一一个对钟原的话重视的人,居然是易平安。
她回到报社就开始狂上网找与“下一个是你”有关的资料。
百度里资料很多,但大多都是无用的,都是一些恐怖小说常用的吓人段子,她翻了翻就失去了兴趣,正如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大家所说,能搞清一个跳楼者的遗言是需要很大的智慧的,而这个智慧易平安现在还没有。
下班后她照常回自己的出租屋,像她这样的工作狂是不可能有什么工作之外的娱乐活动的。顶一副大大的黑边眼镜已经埋没了她所有的女性气质,所以也没有什么男性会斗胆去约她泡个吧或者去看场电影。
她回到家,还是在找鬼吧这一系列凶案的资料。易平安从警察局里搜刮到的那一点点资料,看起来都不搭界,但死者都曾在死前到过鬼吧。千头万绪之中,她从电脑前坐起来,给自己倒一杯咖啡,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易平安把所有的照片、收集的资料、纸片全部推开,把笔记本电脑放得远远的,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想做一个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而现在只要是能挖到的花边,哪怕料再小,也被敬业的记者们给挖去了,鬼吧这个新闻线索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她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忽然又想到GOOGLE里找找“下一个是你”这句话,在电脑里输入了这句话后再按回车键,电脑却弹出一个**窗口,她怔了一下,什么时候电脑中毒了?难道是防火墙没有开?
她忙去关那弹出来的窗口,否则会源源不断地弹出新窗口的。
幸好这些窗口都能关掉,就在她要关最后一个窗口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是一个视频短片,而且已经开始播放了。
☆.昙 花(二)
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病毒,出于好奇,易平安索性就看完这个视频短片。短片不长,画面也很差,黑暗的走廊里,只见一个女子正在边走边梳头,从走廊那一头慢慢地走到镜头前来,那女子眉清目秀,虽不算倾城倾国,但也别有一番风韵。
平安心想:“这难道是**片的预告?”
只见那女子慢慢地在镜头里越来越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认真地望着前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的平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虽然知道只是视频短片,却仍有一点心慌。
她不敢再看下去,感觉那女子比任何从屏幕里跳出来的鬼脸都要恐怖得多,而且那梳头的动作重复着,一下一下,近看根本没有梳子,而是用五指叉开在那里梳,也不知道梳了多少下,似乎连指尖都隐约带着一点血色,平安的心开始嗵嗵地跳,她看到那梳头的五指上根本没有指甲。
哇,这么恐怖的短片,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无聊时拍下来放在网上吓人,平安忙去找鼠标要关掉这个窗口,可是,就在她身子凑近电脑屏幕准备关机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做了一个动作:她把头发飞快地分成两股,她那一头青丝很长,浓而且密,从中间分开散在肩头,那女子猛地一下把头发飞快地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往两边拉。
平安就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么一出电脑里的自杀场面,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用自己的长发把自己给绞死,而且那女子的两只手似乎越来越用力,两股头发像上吊绳一样深深地陷入了那女子洁白的脖子,吓得她手都软了,连光标都指挥不了。
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女子的双眼渐渐翻白,舌头因为窒息而伸出嘴外,由鲜红色慢慢转紫,脸也已经涨得发紫,而她的双手却像着了魔似的拼命往两边拉头发,头发贴着耳朵扯得像一片杀人用的刀,整齐划一,已经深入脖子。终于这个片子到头了,只剩一片黑。
居然有人用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给绞死了!
易平安看完这个短片,觉得这个世界真变态,居然有人想得出这个点子,而且还拍成了视频,虽然这个做法很无聊,但也真的成功地吓到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刚刚那女子在自杀时痛苦的表情深深地感染了她,她感觉到脖子发痒不舒服。
入手处似乎有一点丝滑,脖子上像是缠了什么东西,她拿下来,居然是一根黑到发亮的长发。
平安往后一退,飞快地回头,惊恐地打量周围,她只有齐耳的短发,显得青春飞扬,而且方便打理,这么长的头发绝对不是她的。
这头发是那样的亮,而且长得可以像绳子一样绕自己的脖子一圈了,可是,自己一个人住哪里来这样的长发?
她忙把头发丢掉,心里一阵空虚,早早把电脑给关了。快点睡吧,她躺在床上想,明天一起来,就是新的一天,再也没有这种奇怪的事情,说不定是坐车的时候自己前面的长发女子的头发,不用疑神疑鬼。
平安安慰着自己,而她却因为心里有了阴影,就一次一次地用手摸着脖子,想看看还有没有长头发,就那样摸了一遍又一遍,直摸到手指甲发疼,像要断掉一样。
钟原这个时候正走在回家的楼梯上。前一夜他虽然没有睡好,但还是去鬼吧里帮苏怡,不然苏怡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虽然很困,但是他还是坚持到酒吧打烊才回家。他拖着一双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腿,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像踩在泥地里一样拖不动腿。
钟原走上楼的时候,闻到一股清香,抬头一看,被自己丢掉的那盆昙花居然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难道没有人捡走,或者丢掉吗?
那花盆是青瓷的,上面一圈白色的碎花,很是普通,里面的昙花,已经打了几个花苞,美丽地立着,在拐道那里像在呼救。
他把那盆花又抱了起来,心里想的是那个可怜的七婆的女儿,那个女人生前一定很寂寞很寂寞,才会养一盆在深更半夜才开的花,有谁和她欣赏美景?谁会把花给摘下来送到她的手里?而她又是怎样的绝望而选择自杀?
这个世界一定是让她很孤单,她才会选择离开。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钟原忽然像是对那个照片中的女子着了魔一样,心底生出了一种怜爱的情绪,仿佛自己有责任保护她,保护她留下来的花。
他抱着花一步步地走上楼梯,那花朵似乎有知,随着钟原的脚步轻轻地晃动,像一个美丽的女子在那里微笑,身姿摇曳。
这盆花今夜一定会开的,它已经含苞欲放到了极点,所有的美丽会在一刹间释放,清香会扑面而来。
钟原把花放在床边的窗前,浇了一杯水。月光下的花美得异常,他支撑着想看到花开,最后却还是因为太倦而合上了眼皮。
钟原躺在床上,恍然间,似乎看到床头有一个女人在梳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果然有一个女人正坐在自己的枕边梳一头长发,他那个角度刚好看到女人的脸。
那女子艳若桃花,美得让人无法忘怀,眉眼间都是淡淡的悲伤。钟原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见那女子起身,走到窗边,居然轻轻地坐在一朵盛开的昙花上,仿若一个月下仙子,那花像是变活了,轻轻地用叶子撑着女子,她在洁白的花朵上轻轻地踢着腿,只见她身后的月光慢慢像一池水一样流动起来。
那女子笑了,手轻轻一挥,白色的轻纱围成了一个圈,圈内的月光都变成了蝴蝶,闪着月光的蝴蝶,不,完全透明的月光蝴蝶,那女子被月光蝴蝶给托起,慢慢地飞,飞向远方。
钟原睁大眼,想看个真切,只见那女子回眸一笑,左眼角的小痣像一颗泪光,照亮了钟原的心。
钟原大叫一声“别走!”从床上坐了起来。
☆.弃 花(一)
原来那个美女不过是一个梦,不过怎么会梦得如此真实?而这个时候,听到轻轻的啪地一声,昙花炸开了,散发出一股清香。
钟原站在花边,望着窗外的月光,那个女子的发香似乎还留在自己的脑子里,那个梦和那个人一定是不可能忘记了。
这是明亮的一天,易平安早早就去了鬼吧,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早就把鬼吧里的那些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她迫不及待要把昨天那个恐怖视频给这些人看看。
易平安去的时候看到了明朗、苏怡、钟原坐在桌前,围成一团,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她也伸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小账本,苏怡拿着一个小计算器,认真地按着,原来是算这个月鬼吧的生意进账,看看到底有没有赚钱。苏怡的表情跟便秘一样的痛苦,好像是赔得裤子都要当掉的样子。
平安正想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老板娘,苏怡突然很痛苦地抬起头来对大家说:“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只挣这么一点钱?”
钟原手里拿着一个花生壳,准确地飞了过去,正打中苏怡的头,然后说:“财主婆,你到底想怎么样?才开张不到一个月就挣了这么多钱,生意好得几乎跟抢银行一样,你还不满足?!”
“可是,和我的理想还是差太远了。”苏怡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
大家都鄙视地看着她,明朗在一边说:“施主,你对金钱太执著,会入魔的。”
苏怡从明郎的袖子里摸出一块面包,然后说:“和尚,你对金钱不执著,为什么要偷我店里的面包喂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