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僵持间,赵五匆匆步入,回道:“禀公主,花鸟使驾到。”
饶安方定了定心神,冷声道:“我马上过去。”说着,怒瞪了风燕一眼,斥道:“你给我在这里跪着,看我回头再来收拾你。”
见饶安走了,彩蝶抹了抹眼泪,忙蹲在了风燕身侧,苦心婆心的劝道:“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不问自取,就是不对,你一定要认错。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都跟你分享,保证你以后什么都不缺。”
少女天真又娇软的话语声声入耳,那一颗纯然爱护的心也如此明显,风燕垂下眼,一时觉得心痛,一时又觉得得友如此,自己此番这份作为也算值得。事到如今,做事做老,更不能漏了马脚,便将脸色更绷得冷漠。
彩蝶却不知她这番辗转,本想再劝,却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忙急声道:“风燕,公主回来了,你不要再顶撞她了。快向公主求情认错,不然的话,她真的会把你赶走!”
谁知风燕一脸的不屑,还刻意扬声道:“哼,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彩蝶大慌,生怕饶安听到风燕的话,忙转过身去,却果见饶安站在那里,脸色已又寒冷了几分,忙替风燕解释道:“公主,风燕不是这意思,她只是……”
饶安打断了彩蝶的话,话语中更添几分冰冷道:“她什么意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用你再解释。”说着,不再理会还欲求情的彩蝶,对风燕道:“起来吧,不用求了。说不定将来是反过来,我要来求你了,未来的贵妃娘娘。”
彩蝶一脸愕然,不解的问道:“什么?什么贵妃娘娘?”
此时,蕙姐已走上前去,扶起了风燕。
饶安看向彩蝶,淡淡说道:“上次风燕顶替你表演舞蹈,一鸣惊人。刚才花鸟使来,说她已被选入宫了。”
彩蝶如遭雷殛,呆愣在当场,半晌,方望向风燕,却见她一脸的平静之色。
饶安看向风燕,道:“你好歹也是公主府里出来的人,我就赐你姓宁,作为贺礼吧。”
风燕起身,腰肢挺的笔直,做出傲然顾盼姿态,不无讽刺的笑道:“那就多谢公主的赏赐了。”
于是,饶安和风燕之间的一场戏,总算在彩蝶的面前,顺利的演到落幕。
只剩下大受打击的彩蝶,呆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
第三十二章 断义
公主府的花园里,风燕一人静静的坐在凉亭中,素着一张小脸,荷叶青的裙摆边垂着桃红丝绦被风吹的飘摇,惹得池中的金鲤频频来顾。正在这静谧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让她不禁抬起头,恰好看见赶来的彩蝶和飞鸿。
廊柱间,彩蝶的步子奔的急促,全然忘记了自己受到的大家闺秀的教派,她心焦如焚,更是忙不迭的催道:“快呀,飞鸿大哥,你快点呀。风燕她疯了,你快去劝劝她,劝劝她吧!”
风燕望着他们渐近,收起了一脸伤感,把心往下沉了又沉,事到如今,她更要做戏全套。
飞鸿毕竟是男儿,几步之下,将彩蝶甩在身后,一路飞奔而至,直到风燕面前,他还未站定,就一脸惶然的问道:“风燕,彩蝶她说,她说……”
风燕抿了抿唇,冷漠的打断飞鸿,点头道:“你不用再说了,彩蝶说的都是真的。”
飞鸿望着她,脸上仍是错愕与不敢置信,尽管风燕如此说着,他仍坚持将话语问出:“你,你真的要入宫?”
风燕直视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原本清雅的面容竟带出几分妩媚的风情,勾勒在了眼角与眉梢,她曼声道:“何止,我还要施展浑身解数,吸引皇上,我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飞鸿怔在原地,觉得内心里有什么绝妙美好的东西开始破碎掉,他睁圆了双目,不管不顾的双手紧紧抓住风燕的肩膀,把她扳向自己,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风燕的肩被握的生痛,她却不露神色,昂起脸来回道:“当然。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往后也不相往来。”
飞鸿皱紧眉头,仍然不愿相信,他忍着心痛问道:“风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肩头的痛和心中的痛混在了一起,飞鸿那双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眸却让此刻的她承受不住,银牙一咬,风燕狠下心来,一把推开飞鸿,冷哼道:“莫明其妙,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有什么变成不变成的。”
可飞鸿怎肯相信,摇头道:“不,骗人,你骗人。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快说出来呀。”
彩蝶站在一旁也激动的拉着风燕,追问道:“对,对,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说出来呀,我们替你想办法。”
风燕不由失笑,站起身冷声道:“哪来那么多的苦衷,哼,有什么不能相信的?也难怪,你们自幼生在蜜罐里,怎么会理解我所经历的苦难。”
她伸手一摆,阻住了想要开口的彩蝶和飞鸿,正色道:“是,我们同是父母早亡。可是,你们一个有公主照顾,一个被宰相收养,一样的锦衣美食、前途无量。我呢?我却沦为奴婢,任人使唤。你们不需要扭转命运,因为你们已经非常幸运。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从来都不知道,跟你们在一起,我是多么多么的难受。”她颦着眉,眼底一片苍凉,唇角却弯起一抹笑,指着他们二人道:“我看,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一句,惊的彩蝶差点要原地跳起,一颗心又是急又是乱,真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不禁顿足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一直都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这样我呀你们呀的,说得这么陌生呢?”
飞鸿此时却冷静了下来,制止住激动的彩蝶,摇头叹道:“不,彩蝶,我们确是从来没有了解过风燕。”说着望向风燕,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要你一直受委屈。风燕,若你真的要荣华富贵,我现在就去争取。”
风燕听罢,一时怔在那里。
飞鸿也趁她呆愣之机,毅然迈步离去,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留住风燕,一定要给她幸福。
不管飞鸿打的什么主意,风燕却已经开始为入宫做准备。
公主府内风燕即将入宫,这身份待遇自然与先时全然不同。现在的她穿的是华衣美服,使唤得是俏奴柔婢。这一夜之间,可说是从地下到了天上,赫然成了大家小姐的做派。
此时,日近黄昏,婢女轻步走进屋内,恭敬的问道:“小姐,晚膳想吃些什么?”
风燕叹口气,无所谓的吩咐道:“公主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婢女又恭敬的应道:“是,奴婢现在就去叫人预备。”
待那婢女领命而去后,风燕方撩弄了面前瓷盆中的几只鲜花,随手摘了一朵鹅黄,别在了鬓上。
数日前还在辛苦的修剪花草,如今却可自在的赏花,又怎能不让她暗自感叹人生世事无常。
忽然,门外传来声响,转头望去,就见彩蝶急步进来,口中仍不死心的追问道:“风燕,你改变了主意没?”
风燕转回脸,按捺住心中的情感,冷声道:“你已经说了一整天了,不累吗?”
彩蝶见她仍是无动于衷,忙又苦口婆心的劝道:“风燕,你听我说……”
风燕忙制止她,皱眉道:“是你听我说,彩蝶,你不会明白的,我之前也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原来荣华富贵对我来说,是这么的重要。”她说着,从榻上站起,一身百花穿蝶的苏绣流金淌银,于那华贵间又见妩媚,更衬得她芊腰细细,婉转婀娜。
彩蝶眨了眨眼高声急道:“这些飞鸿大哥也可以给你呀。”
风燕听到“飞鸿”二字,脚步不由得一停,昔日的万般柔情都在此刻化作了刀刃,一刀一刀切在她的心上,可她也只能当做麻木,逼着自己冷嘲道:“他不过是个养子,万一段大人改变主意,把他赶了出去,那该怎么办呢?到时候,恐怕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来照顾我呢?人生无常,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入宫,才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见彩蝶仍不死心,风燕害怕听到更多关于飞鸿的话语,只有放软了语调道:“彩蝶,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从未吃过苦,你是不会明白的。不过,幸好是这样,我情愿你不明白,也不想你吃苦受罪。所以,请你也不要再劝我了。剩下来的日子也不多了,就让咱们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彩蝶摇头,她固然天真,却仍从心底觉得风燕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她上前一步,凑到好友身旁献策道:“风燕,我想了一天一夜,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风燕听了,失笑道:“你又想出什么鬼主意?”
彩蝶坚定的说:“我去跟公主说,我们来交换,我替你入宫去。”
“不,不,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风燕脱口拒绝,双目圆睁,脸色煞白,怎么也没想到一贯天真的彩蝶居然也有这样牺牲的想法?
彩蝶却不以为意,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我去跟公主说,说我愿意放弃一切,我去当下人,你代替我,当公主府的小姐。从此,你拥有了小姐的身份,还有源源不断的锦衣美食和价值连城的珠宝,你可以安心的跟飞鸿大哥在一起了。”
风燕怔怔的望着彩蝶,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彩蝶对她的姐妹深情,原来并不只是她这样想。
彩蝶继续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风燕,自以为得了好主意,笑道:“就这样吧,好不好?你答应我,不要再想入宫的事情了。”
风燕霍然回神,突然对彩蝶歇斯底里的喊道:“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要阻止我入宫?难道你在妒忌我吗?”
彩蝶的笑容卡在了一半,错愕道:“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
风燕深呼吸,更加大声的冷哼道:“不是吗?我如今飞上枝头,你看见了的,我什么时候如此风光过?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难道你要我永远做一个下人,可怜兮兮的让你施舍,你才高兴吗?”
彩蝶一时愣在原地,急忙抓住风燕的手解释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的,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姐姐呀。”
风燕冷笑,甩袖挣脱了彩蝶的手,眉宇间做出嘲讽的神态,冷冰冰的开口:“姐姐?真是动听。其实你从来都是把我当下人的,到今天突然发现我的身份和地位马上就要比你高了,所以你就妒忌了。你妒忌我的荣华富贵比你更耀眼,因为我将会变成贵妃娘娘,而你仍然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儿。到那时候,你也要给我下跪请安。也许,彩蝶你也该尝尝,给别人卑躬屈膝的滋味了。”
此番话恍若雷击,是十几年来的彩蝶从未遭遇过的,更何况说话的人正是自己最贴心的姐妹。她的眼前模糊起来,这个站在这里向往权贵的女子是谁?分明不是她认识的风燕?
彩蝶踉跄着,哀声叫道:“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风燕目睹着这一幕,收在袖中的手指又一次狠狠的掐向掌心,面上却乘胜追击,用着更加高姿态的模样道:“昔日看你是府中的大小姐,我才对你唯唯诺诺。可如今,你别忘了,我的身份已经变了,你不可以再对我呼来喝去。”
彩蝶依靠在门扇上喘息,一时间除了“我”之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风燕站数尺开外,风姿挺拔,目光决然的看着她,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说老实话,我从来都没有当过你是我的妹妹,我从心里就一直讨厌你。”
最后一击,恍若大桶的冰水当头浇下,彩蝶呆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第三十三章 飘零
躁狂的白天离散,夜的沉谧悄悄而来,深墨的天幕间,唯有残月和朗星辉映闪烁。
此时,风燕终于不再掩饰自己,轻轻开启那箱干花,这些大束大束的干花,斑斓交错,是她和飞鸿甜蜜幸福见证,更让她眷恋得泪光闪闪、心如刀割。
彩蝶的声音忽然又自身后响起,坚定的道:“你其实还是喜欢他的。”
风燕一惊,回手拭去泪水,冷下一张面容,转身道:“又是你,求你放过我好吗?”正说着,余光却撇见了站在彩蝶身后的飞鸿,顿时怔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月光下,风燕的身姿被一身华服衬得明艳妩媚,这样贵气绝艳的风燕,让看惯了她素裳清丽的飞鸿颇感意外和不适。
不过,虽然她已不再是昔日朴素的她,但他的心意仍如磐石不转。
飞鸿走到风燕的面前,注视着她的双眼,温柔而坚定的说道:“风燕,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吧。我一定会像我爹那样,成为朝中重臣,让你享上荣华富贵。”
这样的温柔却让风燕更加难过,可面上只能强忍着,摇头失笑道:“我再最后说一次,你和彩蝶给我听好了。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也不需要你们的拯救。我再也不会是你们眼中的小可怜,我将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傲栖在梧桐之上。”
堂堂八尺男儿,从未哭过的飞鸿,此时心痛得眼中泪光闪动,不舍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入宫之后,将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也许,你耗尽一生,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就算他真的看上了你,也只会把你当成玩物。可是我对你,却是真心真意。”
风燕挑了挑眉梢,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真心有什么用?以前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还是要当下人,不也要洗衣服挑水劈柴做苦工,还要遭人白眼。你说,你的真心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即使皇上对我没真心,但只要他下一道谕旨,我就要什么有什么,那就什么都可以补偿了。”
两行清泪终于还是顺着飞鸿的脸颊滑落,但他并不甘心,仍竭力道:“我已经向我爹争取,我要会成为朝中重臣,一定会让你扬眉吐气。”
风燕笑着摇了摇头,一语不发的转过身去,金绿的裙摆划过美妙的弧度,却让飞鸿的心中那样冰冷。
飞鸿急促呼吸着,上前一步强行扳回风燕的身体,让她面向自己,焦急的问道“风燕,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你真的不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让我们的感情开花结果了吗?”
风燕摇摇欲坠,如此深情重的让她不堪承受,可是事到如今她又怎能回头,唯有狠下心来,快剑斩断情丝,拼尽全身之力,演上一场负心女子的薄情戏。
因而,她抬起眼直视着飞鸿,用极为冷漠无情的声音,嘲讽道:“我已经有了黄金花珍珠花,你以为我还会稀罕你这区区的一束小野花?”
这一句,狠又重!足足将飞鸿的满腔情谊砸的粉碎,他不由得怒瞪着红肿的双眼,不可置信的质问道:“黄金花、珍珠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风燕尖起了嗓子大声道:“我为什么不能要?我告诉你,所有男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谁有能力令我飞上枝头,令我荣华富贵,我就喜欢谁,就跟着谁。”
飞鸿的心,瞬间被刺得千疮百孔,胸口仿佛被狠狠的砸了一锤,他按住胸口,不禁苦笑着问道:“那你对我从来都不是真心的吗?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爱过我吗?”
风燕故作冷漠的笑道:“要怪,只能怪你太过幼稚。”
飞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被风燕彻底击灭,他缓缓的松开手,放开了风燕,好似松开了他捧在手中的一颗真心,看着它坠落在地,支离破碎……
彩蝶见状,情急道:“风燕,你怎么会不喜欢飞鸿哥呢?这箱干花就是你们相爱的证据呀。”
一语击中风燕的心事,她紧紧的盯着那箱干花,咬了咬牙,狠心的将整箱干花扫落在地,以断去所有人的念想。
吓得彩蝶不由惊呼道:“风燕,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风燕咬着牙,厉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有黄金花珍珠花,谁还会稀罕这些毫无价值的野花。”
飞鸿的自尊和骄傲,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痛苦的看了风燕一眼,然后转身毅然离去,却是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彩蝶不忍看着飞鸿伤心,失望的看着风燕,摇头怒道:“风燕,你太过分了,太伤人了。”说着,急忙追着飞鸿而去。
听着二人的脚步远去,风燕整个人方泄了气的靠在一旁,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之态,只剩下一个空虚的躯壳,孤寂的立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彩蝶又回转到门前,怔怔看着散落了一地的干花,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残破、凋零。
她难过的蹲在地上,把那些干花一朵一朵的小心拾起,细心的凑在一起,用裙子兜好,像是为飞鸿拾捡破碎的真心一般。
而躲在暗处的风燕,只能强忍心中的不舍,默默的看着,无力的靠在墙上,慢慢的滑落下来,颓废的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失去了灵魂,喃喃自语道:彩蝶,飞鸿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代替我,好好的爱他的……
风燕的心,此时也如那些飘零的干花般七零八落,眼角处流淌下来的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第三十四章 痛悔
飞鸿每一次回到他和风燕定情的山林里,都会用剑将树上的枝条斩断,再挑飞野花,好让第二天上山捡柴的风燕方便省力些,还会在某个地方放上一束野花,用来献给心爱的人。
而这一夜,飞鸿在这篇山林里舞剑,疯癫入魔,长剑挥舞之间,嗤嗤作响,宣泄着他内心无法平伏的怒气和痛苦。
彩蝶则默默的守护在旁,抱着那些她细心拾捡回来的干花,痛心的陪着已近疯狂的飞鸿,静静的哭泣着:她,就快要失去最珍爱的姐妹了。
彩蝶的哭声,让飞鸿心乱如麻,边用力挥剑,边大声喝斥道:“不准哭,为了那种人,不值得流泪。”
但眼泪,却还是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那些喝斥的话语,与其说是在训责彩蝶,不如说是在训责他自己。
彩蝶担忧的看着飞鸿,低声抽泣道:“飞鸿……”
飞鸿强忍着泪水,哽咽着对彩蝶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彩蝶深知他的心伤,虽然担忧万分,却又无言可劝,只得将捡拾回来的干花放下,留给他,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那些堆在一处的干花,飞鸿宣泄般怒舞着利剑,将那些干花挑散得漫天飞舞、四散飘落。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麻木挥砍着,直至天空渐渐泛白……
他不知道,在树林深处,有一个人一直偷偷的看着他,默默的陪着他。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风燕。
她不敢现身,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对飞鸿的感情,让本就计划好的一切,功亏一篑。只能躲在远处遥遥望着,忍痛心中的疼痛,哽咽着不敢出声。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不值得,不值得”,飞鸿的剑舞得越加凶狠,直至“铿”的一声长啸,剑被截成两段,就像他的心一样。
看着掷剑后,愤然离去的飞鸿,已是泪流满面的风燕,方缓缓走过去,颤抖的拾起他丢弃的断剑,轻柔的触碰、抚摸,直至血染剑身,才因深入心扉的刺痛,而清醒过来。
回到公主府,风燕衣衫带血的走进了饶安的房中,风燕手心血痕触目,万分后悔的跪求道:“公主,我错了,我后悔了。我舍不得飞鸿,也舍不得彩蝶,我不想入宫了。求求你,公主,求求你。”
因风燕的突然转变,而怔住的饶安,半晌方转过神来,“霍”地一声,她居然跪在了风燕的面前,眼中落下泪来。
惊得风燕呆愣的跪在那里,一时间,慌乱得不知所措。
饶安强忍着眼中的泪,正色道:“风燕,驸马的性命安危,公主府上下几百人的祸福,就全在你一人之身了。”
一席话,击得风燕瘫坐在地,迷茫的问道:“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定要由我一人承担?”
饶安望着她,坚定道:“因为事到如今,必须要有人入宫。这个人,如果不是你,就只能是彩蝶。”
风燕瞬间清醒过来,连声道:“不,不,不能是彩蝶,不能让彩蝶入宫。”
饶安抬手搭上风燕的肩上,强调道:“可是,若是你不愿入宫,那就只能让她入宫了。你不要忘记,当初是你顶替了她,才会引得礼聘大人让彩蝶入宫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自然要由你来承担后果。风燕,你若恨我,可以不管公主府里众人的生死。可是,彩蝶对你却是真心相待的,若是没有她,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你难道真的要恩将仇报,置彩蝶的生死于不顾吗?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我都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这番话入得心底,让风燕彻底的瘫软了身子,无力的坐在地上:是呀,如今已成定局,她已没有退路。她欠彩蝶的,她不能不还。
第三十五章 情花
风燕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侧过头,看着镜中盈盈而立的自己,目光闪动,尽是一片茫然之色。镜中的她明艳照人,为着喜气迎人,准备了一身金底暖色的装扮,双肩虚虚拢在浅浅一层金红色的纱衣中,衬得肌肤莹润丰泽,动作间光华流转,紫粉双色的暗纹绣吉祥串花的胸裙,无风自动,婀娜万状,裙畔玉佩叮当,耳旁明月盈盈,鬓发间掐金镶宝的珠花步摇交相辉映,妆容虽丰盛,却掩不过她娇美的容貌,更显的整个人繁华夺目,颜色过人。
可一身华裳之下,谁又能知道她内心已经是痛苦的麻木一片?谁又能从她幽然的目光中读出无尽的不舍之情?
正当风燕望着铜镜出神之际,婢女春荷走进了房间,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木箱子,她满面笑容,对风燕道:“小姐,段公子给你送礼物来了!”
风燕娇躯一震,本是无比苍白的面容上,乍现出一抹炫亮的神采,她急急的回过头来问道:“飞鸿来了?”
春荷一怔,面上浮现一丝同情之色,她轻摇了下头,将手上的檀木箱子递给风燕道:“段公子……是差人送来的。”
风燕闪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她呆呆的接过箱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当看见里面是铺满整整一箱的野花,花上还有一封信。
她鼻翼一酸,泪珠滚到了眼睫。她强忍着双手颤抖拿起了信,将信纸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道:我已向自己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花,以后不会再送了,反正你已不稀罕!字迹潦草模糊,似乎显示出写信的人内心无比的激荡与伤痛。拿着信纸,风燕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强忍住悲伤,走到自己的木箱前,打开来,拿起妹妹风萤留下的拨浪鼓握在手中轻轻转动,又放下。
接着又拿起一截断剑,出神的抚摸着剑柄,良久,她才把这几件物事都缓缓放回那一箱绝情花中。
春荷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时辰到了!”
风燕默默的点了点头,盖上箱子。此时此刻,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但是她不能哭!哪怕再委屈,她也得忍着,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甘心情愿的,为了采蝶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情谊,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呢?咬着唇,带着收拾好的一个小包裹,她离开了房间。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可称为家的地方,今天,她终于要离开了。
一路恍惚,风燕感觉双腿不是自己的,只是如同木偶般的行走着,当经过回廊时,风燕突然想到了什么,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在房梁上的一个燕子巢。风燕出神的呢喃道:“小燕子,我走了,不能再喂你们了……等你们长大,可以飞的时候就飞吧,不要再回来,不要再寄人篱下……”
“风燕。”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她,风燕转头一看,饶安公主一行人迎面走了过来。风燕正欲矮身行礼,饶安已上前一步扶住她。
看着她在盛装下分外惨白的脸色,饶安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个锦囊道:“风燕,这个你拿去吧。”风燕接过锦囊,不解的问:“这是?”
饶安和颜悦色的说道:“我知道你喜欢飞鸿,也知道你们已经两心相许,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风燕一怔,抬头愣愣的看着饶安,不明白饶安这话的意思。饶安笑着拍拍她的手:“假如有机会向皇上求情,你就把锦囊交给皇上,到时自可澄清事实,你就可全身而退。”风燕眼前一亮,既是意外,更是感激,内心虽欣喜不已,但口上还是说道:“公主放心,其实风燕早已有舍身的准备。”
饶安又叹了口气:“天下间有情的人又岂止你一个?我也怪自己,若能真的做到无情无义,也不致于落到今天的境地!”风燕看着公主一脸无奈的神色,似有所悟,她朝公主盈盈一拜,说道:“风燕多谢公主多年照顾之恩。”
饶安见风燕如此,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三十六章 别箫
前往皇宫的软轿早已在外等候多时,饶安公主挽着风燕一同走到公主府门口,松开手,她静静的看着风燕,又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方出声道:“去吧。”
风燕低头蹲了蹲身子,行完一礼,转身便向轿子走去,抬轿的花鸟使拉开篷子,便伸出手来要扶她上轿。风燕搭上花鸟使的手臂,顿了一顿,娇躯微微颤抖,似乎在积攒全身的勇气,方能跨入这座轿门。
就在这时,背后一声娇呼:“等一等!”风燕猛然回头,一身翠绿衣衫衣袂翻飞,如蝶儿一般扑过来的少女,不是彩蝶是谁?
她匆匆忙忙的奔了过来,手上还捧着一块彩锦一般的东西,跑到风燕面前,将这东西往风燕手里一递,珍而重之的道:“送给你!”
风燕低头看着手中,原来是一块绣有燕子图案的围肩,当众两只小燕子绣得歪歪扭扭,只能看出个大概。她认出来了,这正是当初彩蝶所绣被大家所嘲笑说是像鸭子的的那块布,原来一块是送给自己的围肩!
风燕喉咙一哽,红唇翕动,再也忍不住眼泪,眼角湿润起来。
彩蝶看着围肩,略带苦涩的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令它看上去不像一只鸭子……”
风燕深深呼吸,硬咽下喉咙里的苦涩,淡淡的扬起笑脸:“我看得出来,是燕子!”
彩蝶望着她的笑脸,抿抿嘴,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这一去,你就要被无数璀璨的珠光宝气所簇拥,但是,那些东西再多,也都是冷冰冰的。当你需要温暖的时候,就披上这围肩吧!”
风燕压抑住心底的酸楚与感动,面上只淡淡的对彩蝶道:“多谢了。”
说罢一转身便走进轿中,花鸟使放下篷子,一声响亮的“起轿——————”轿子便稳稳的被抬起,越走越远。
彩蝶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风燕远去,看着看着,忍不住泪落如雨。站在门口的饶安公主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带着婢女走回门内。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凝重的面容上终于现出放松的表情。
大街上,花鸟使策马开路,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让道。风燕坐在宽大的宫轿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如决堤一般,不住的从她娇美的脸庞滑落。窗外街道边熙熙攘攘人群的喧闹声,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酒楼茶馆里传出客人们的欢笑声,都被这座宫轿隔离开来,再也与她无关。这天地之间,仿若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无所傍依。
轿夫们对轿中的动静仿若未闻,只是稳稳当当的抬着前行,很快的,轿子便出了城门。就在这时,从高耸的城门之上,一阵清越婉转的箫声传了过来。
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城门墙头,迎风而立,一袭白衣被风吹得衣袂飞舞。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上,双眉紧锁,仿佛凝结着散也散不开的惆怅。这人正是段飞鸿。
他手执玉箫,箫声呜咽,宛转绵长,这一曲断肠之音,既像是道别,更像是哀鸣。十年的情感随着这箫声无尽的宣泄,其中绵绵的恨意,在百转千回中化作了飞烟,剩下的只有浓浓的不舍之情。
行进的轿子里,风燕听得清清楚楚,这箫声让她浮想联翩,仿佛她此刻就站在飞鸿的身边,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火热的心跳在她耳中引起共鸣。她咬紧牙关,双手紧紧的抓着彩蝶送给她的围肩,控制着自己不去掀开蓬帘,不去回头看飞鸿。因为,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她怕这一回头,她会忍不住跳下轿,向飞鸿奔去,那这几天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还有彩蝶的未来,也会彻底毁了。
手中的围肩拽得更紧了些,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脸庞滑落,再不会有人替她拭去眼泪,那就让它不停的流淌吧,终有一天,眼泪会流干,她不会再有泪……轿子越行越远了,段飞鸿站在墙头痴痴的眺望,嘴边的玉箫一直到轿子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放下。许久许久,他就像一尊石像,伫立在城门上,动也不动。
第三十七章 宫门
一路上的失魂落魄,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在宫门外下轿,风燕被带领着进到这世上最威严最尊贵的所在,巨大宫墙耸立入天,极目远眺也只是一层层围墙交合,边缘依稀可见天宫般巍峨的殿宇,侍卫兵丁一个个好像有如金刚佛陀般威严,也同泥塑木偶一般的静默,层层宫门渐次退到身后,风燕不敢四处打量,低首快步,只觉得自己一步一步踏进一只辉煌的巨兽口中,心中又是惴惴又是茫然。
只听得领路的宫女的指令,走得半响,终于被领路的宫女带进皇宫别苑。领路的人让她进了安排好的屋子,洗漱打扮了一番,换好一袭淡粉色的宫装,又领她来到了一间阁楼里。阁楼里已经聚集了这次进宫的一批才女,一眼望去,大约二十几人,风燕到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分成几行,整整齐齐的站立在书案前。
所有才女手上皆持户籍名册,名册第一页上都写着她们各自的名字。
梅尚宫和潘妈妈一左一右的站在堂中,冷冷的审视着各位才女们,神色威严,目光犀利。梅尚宫身着一袭天青丝缎的褙子,暗绿色的长裙,通身墨纹暗绣,斜斜挽着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根玉簪并一朵银色宝石花朵,两个长长的珠贝珊瑚的坠子,在行走时也只是微微摆动,她面目很美,眉眼间一抹嫣红淡妆,观之可亲,却自有一种庄重华贵的神态,飞燕心中暗叹到
“这就是皇宫中女官的体面了”。
梅尚宫走到众才女面前,淡淡的道:“各位新入宫的才女,我是梅尚宫,被皇后娘娘指派着负责这后宫的大小事务。”
人群中立刻有一名机灵的才女,率先矮身施礼道:“小女子玥初,参见尚宫大人。”
风燕及一众才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施礼道:“参见尚宫大人!”
梅尚宫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她身边站着的是潘妈妈,身着黑衣,挽着一袭灰色的披帛,高高的发间只箍着一只银色的发梳,看上去要比梅尚宫年迈很多,梅尚宫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原地默默的审视着这帮少女,目光如鹰隼一般,将她们上上下下的仔细瞧了一番。梅尚宫缓缓踱步,从才女们排成的行列中穿行,一边逐个的打量各才女,一边沉声道:“我身为后宫女官之首,同时也兼负着培训才女的责任。等你们将来晋升才人、美人,就是我的主子。但是!你们记好了,这一刻,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掌有任何处置你们的权利!你们要服从我的安排,虚心学习……”
梅尚宫走到风燕身旁,一眼看到名册上的名字,便有意无意的,在她身边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风燕及一众才女恭恭敬敬回答道:“明白了。”
梅尚宫斜眼打量了一下风燕窈窕身段,暗自满意点头,挪动步子走开来,继续开始训话。
直到走动一圈,各个才女她都检视过了,才回到众才女面前,肃然道:“你们刚刚入宫,都没有封号,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们可以互相以名字相称。然而,后宫佳丽三千,谁有福份得到皇上宠幸,谁先挣得一份体面,这得看你们的造化。从才女,晋升才人、美人,六仪三夫人,这是条漫漫长路,也是一场残酷的争斗。也许一生也见不着皇上,虚度了青春年华。长门冷落,白头宫女,秋扇见捐……”梅尚宫说到此处,嗓音蓦然尖利:“这样的才女多的是!你们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可以马上选择离开!”
话音刚落,阁楼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众女没有出声,只是互相打量一番,目光中已经开始显出隐隐的敌意。
梅尚宫见状,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只点点头道:“好,既然你们都已经想清楚了,现在我带你们到礼仪殿,上第一课!”
第三十八章 闪烁
后宫重重殿宇间,清晨的薄雾未散,穿梭往返的宫人敏捷无声,像是一个个剪影浮动在这恢宏的幕布之上。从太后宫殿鱼贯而出一队侍女,手中所持,正是伺候太后梳洗的器具,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已经起身了。此刻,殿外层层回报:“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缓步而入,她穿着一袭绛色金丝镶银紫色绣领的宽袖长衫,衣襟袖摆均是水精攒珠做蕊的金银双色梅花图案,朝天发髻点缀几朵金色梅花并坠角,尊贵妩媚,她虽已经在殿外侯了一会,却丝毫不见急迫,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婉敦厚,带着梅尚宫和一名贴身宫女穿过重重珠帘向太后走来。到太后跟前,她略欠身子,施了一礼,柔声道:“参见太后。”
太后却身着素衣紫裙,松挽着的发髻也只插了数根银簪,她微阖着眼,也没有瞧她,淡然道:“起来吧。”
皇后站直身子,又补了一句:“臣妾敬祝太后凤体安康。”
太后一哂,皮笑肉不笑的回她道:“哀家这付老骨头,中看不中用,可是再也受不得半点惊吓了。”
皇后顿时一脸惶恐:“太后福寿绵长,精气旺盛,纵有风浪…太后仍然会屹立不倒的。”太后缓缓接过潘妈妈递过来的茶杯,放到嘴边轻轻一抿,然后瞟一眼皇后道:“屹立不倒?哀家可没这本事!哀家就只盼无风无浪,偏偏你们就不能让我能有片刻安宁,无是生非的,闹出这些风波来!”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多年来掌管后宫形成
的威势,如今在她身上一览无余,她看着皇后,目光似利刃一般,重重的道:“你可知道,伤了皇上的龙体,可是天大的死罪!”
皇后神色一变,连忙跪下,身后梅尚宫与贴身宫女也紧跟着跪了下来。她膝行向前,攀住太后的膝头,弱弱的求饶道:“太后请息怒!亭东驸马虽酿下大错,但实属无心之举。况且……况且他献上昆仑犬的事,臣妾事前也不知情啊!”
太后正容道:“既然你并不知情,那这件事也自然与你无关,一切自有皇上定夺,你别再节外生枝!”
皇后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见太后一脸余怒未息的表情,又闭上嘴低下头去,终究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太后终于缓了神色,对皇后淡淡说道:“起来吧。”
皇后螓首微垂,低声道:“谢太后。”便在梅尚宫和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太后盯着皇后委委屈屈的模样,缓缓说道:“幸好,皇上有华妃照料,伤势已无大碍。”
皇后一怔,宽袖遮掩下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可她面上只是恭敬应道:“臣妾已经备礼,准备好好的犒赏华妃。”
太后见皇后比以前大为懂事,颇知进退,面色稍霁:“这样就好。”又转头看向梅尚宫问道,“听说新的一批才女已经入宫,姿色、品德,有出众的吗?”
梅尚宫连忙行礼回道:“回太后,这些才女经花鸟使甄选,姿色全在中人之上,至于品德、礼仪,还有待观察。”
太后缓缓站起身来,在潘妈妈的搀扶下,踱到走到皇后身边,面上淡淡,似无意感叹道:“常言道,花无百日红。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这后宫佳丽,也要有更替去留。”她望向皇后,语气警醒:“你既为后宫之首,就应该恪守本分,当好这个皇后。为新来的妃嫔树立榜样,跟华妃和睦相处,这才是后宫之福,皇上之福。哀家不想再见到无谓的争端。”
皇后垂下头,目光闪烁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上仍恭恭敬敬的应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第三十九章 谋算
皇后的寝宫之中,为表尊贵,玄黑殿宇之中,配饰处处明黄,毕竟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宫中规矩半分也不能出错。可惜,这么雍容典雅的一处所在,却吸引不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寝宫内,从太后那里刚回来的皇后正在大发雷霆,满地狼藉,全是她愤怒之下打碎的器物用具她尖声道:“我也想好好照料皇上!我也想好好对他!可我连见到他的机会也没有!花无百日红,是说我还是说华妃?可恶!可恶!”一行清泪从她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上缓缓滑落,她自嘲的一笑,满目凄然道:“我根本就没有红过!”
站在一旁的梅尚宫满脸心疼的神色,她温言安抚道:“娘娘息怒,如今驸马尚在天牢,不是跟华妃较劲的时候!”
皇后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她思索了一番,问道:“说起来,新入宫的宁风燕,你见过了没有?“
梅尚宫答道:“已经见过。”皇后在堂内来回踱步,良久,她抬头问:“你说,她可能达成我们的目的吗?”梅尚宫皱了皱眉,仔细想想,方才回答:“那宁风燕生得杏眼桃腮,体态风流,会是皇上喜欢的类型!”
皇后闻言笑道:“这就好了,二八年华,青春年少,肯定将华妃比下去!”她抿嘴狠笑,“果然是花无百日红,看你能霸占皇上多久!”这话说出口,又似触动了她的伤心事,笑容顿时一散,皇后已现憔悴的面容上,满是怅然。
她喃喃自语道:“花无百日红,年华如逝水……纵使华妃倒下,也会有其他女子得宠,春去秋来,后宫更替,皇上终归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