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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冰淇淋扔进垃圾袋里,我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又拉开冰箱门,尝试其他食物。
所有的食物都发出一股变质了的味道。我们拿出一样,舔一口,便扔掉一样,连续装满了好几个垃圾袋,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垃圾怎么办?”张宝亮问。
“放那。”依照惯例,我将垃圾袋运到逃生门前,打开逃生门,把袋子放在救生梯上。当初管理员就是这么吩咐的,每天回来,这些垃圾总是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处理完食物,冰箱里前所未有的干净,除了凝结的冰霜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就像是刚买回来的一样,空荡荡的。
“你以前吃的都没有问题?”张宝亮怀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算了。”他想了一会,放弃了思考。递给我一支烟,烟雾充斥在鼻口之中,将萦绕的异味渐渐冲散了。他在房间里吞云吐雾地转悠着,不时拉开抽屉看看,重点检查了我的衣柜,一拉开,他就发出咂舌声,赞叹这些衣物的高档华贵,用怨妇般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嫉妒死我了!”当然,那些衣物的口袋里,没有出现钞票。
参观够了,他取出带来的摄像头,每个房间里都安放了一个,连厕所也不例外。
把这一切弄完,再到楼下吃了个晚饭,便已经快十点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刚刚开走,反正他也是单身汉,索性就在我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上楼之前,他让我在超市买了一大箱方便面。
“住你这里,出来吃顿饭和旅游差不多,方便面有备无患。”他说。
扛着方便面走进大厅,没看见管理员,估计在哪个楼层巡视呢。我们两人轮流扛着箱子,爬到24楼时已经累得快趴下了,抬眼一看,管理员正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来客人了啊?”他的目光在张宝亮身上扫视着。
“嗯。”那目光让我有些厌恶,我朝张宝亮示意一下,我们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他身边闪过。张宝亮故意用方便面纸箱撞了他一下,他似乎没感觉到疼痛,身子撞了个趔趄之后很快又站稳了。等我们进入房间,再看楼梯口,已经没了人影,下楼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这个人古怪得很。”张宝亮说。
我们轮流洗了澡,身体已经累得散架了,便不再多说,倒下就睡。不到两分钟,从敞开的卧室门里,我便听见了张宝亮响亮的鼾声。我虽然累得没一点力气,神经却异常活跃,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从窗外传来霓虹灯的微光,将卧室里照得十分清楚。城市中已经很少能看见绝对的黑暗,我索性坐起来,将脑袋凑到窗口往下欣赏路面上闪闪的灯光。楼层高得几乎阻隔了一切声音,看着车来车往,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人形在马路上行走,像是看一部无声电影。
看了一会,我担心自己醒着会阻止暗中赠送物品的人进来,便赶紧回到了床上。依然睡不着,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竖起耳朵凝听一切动静。
起初寂静无声,渐渐地,天花板上传来脚步声,仿佛有人在来回走动,偶尔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怒骂声,一会是男人的声音,一会是女人的声音。难道又是流浪汉吗?我竭力让自己忽略这声音,它却一个劲地往脑袋里钻,我满怀疑惑,在恐惧和怀疑中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似乎只睡了不到一小时,天就亮了。尽管仍旧困倦得很,却再也睡不着。张宝亮仍旧在打鼾,我轻声穿过客厅,打开冰箱门——又是满满一箱的食物。我拿起一瓶鲜奶,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看来没有问题。匆匆洗漱过后,我又尝试了其他几种食物,味道都很好。看了一眼熟睡的张宝亮,我取下采集器,从电脑里读取昨夜的画面。只看了一会,我就发现这工程太浩大了,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不得已,只好摇醒了张宝亮。
“哥哥,今天是周末啊,你让我多睡一会。”张宝亮哀号着。
“冰箱里又出现东西了。”我说。
他的瞌睡马上醒了,一个翻身坐起来,也顾不得洗漱,直接扑到了电脑前。我们两人轮流快进查看画面,翻来覆去看了一上午,没看到任何人进入房间。
“这也太奇怪了…”他喃喃地念叨着,看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裤子口袋上。我今天换的是一条及膝的中裤,随手摸了摸裤子口袋,没发现钞票。
“没有钞票,可是冰箱里却有食物,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睛发直地念叨着,整个洗漱过程中都在想这件事,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其实我觉得重点不在于没有钞票,重点在于没有人进入房间,冰箱里却有了食物,这是为什么?
快到中午了,我肚子有点饿,烧了一壶水准备泡面吃。水坐上后,我打开冰箱,取出一片吐司,刚咬了两口,就被刚洗漱完的张宝亮一把夺过去塞进嘴里。
“我呸!”他一口吐了出来,冲到洗漱台上拼命洗嘴巴。
“你神经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臭的!”他擦着淌水的嘴巴,恶狠狠地盯着被他扔到地上的吐司。
“我刚吃了还新鲜得很,香喷喷的。”我说。
“你味觉出问题了吧?”他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
我们俩互相瞪了一会,便转而瞪向地上的吐司。我捡起吐司,在没被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一股酸臭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赶紧也去吐了出来,顺便漱了漱口。
然而,我刚才咬的是同一块吐司,确实是鲜香柔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尝试着在自己咬过的地方再咬了一口,同样是臭的。
我想起冰箱里那几种尝试过的食物,拿出来再一一尝试,已经是明显的变质了。
塞满整整一冰箱的食物,又再次成了垃圾。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食物都是好的…我的目光渐渐在张宝亮身上凝聚起来,他有些发毛地看着我:“你这是什么眼神?”
“以前食物都是好的,”我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停了下来。这么说也不对,不是自从张宝亮来了之后食物的味道才变坏,而是从他尝过冰箱里的食物之后,食物才全部变味的。
而且,以前早晨起来,冰箱里并没有塞满,都是等我下班回来之后,才会看见满满一箱的食物。
为什么从昨晚张宝亮到这里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我禁不住又看了一眼张宝亮。
也许…
一个想法猛然蹿过我的脑海,我冲进厨房,蓦然拉开冰箱门。
苍天啊!
尽管已经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还是震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整整一个冰箱都塞满了食物!
张宝亮冲进来,看到这种情形,也愣住了。
我们两人半晌没说话,终于,他冒出一句:“李唐,我看你还是别住这了,太可怕了!”
是的,确实太可怕了。
我们俩都在这,厨房门敞开着,我们的目光几乎一刻也没离开冰箱,而它也从来没敞开过,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它迅速将自己填满了。
这已经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办到的。
“也许,有秘道?”张宝亮忽然喃喃道。
我眼睛一亮。
冰箱里有秘道,这想法荒谬异常,但这是最后一种人为的可能。我们不厌其烦地将冰箱腾空,所有的食物都堆放在厨房的地板上。
裸露出内部的冰箱,冒出一阵阵寒气。这是一个具有白色内脏的冰箱,上面三格,下面也是三格,还有一个玻璃框用来装鸡蛋,当然现在全都空了。一眼就能看出,冰箱里既没有秘道也没有暗格。张宝亮将冰箱插头拔去,仔仔细细在内壁外壁上检查,又将冰箱挪开,仔细检查了冰箱四周的墙壁,没有发现任何秘道。我们索性将整个厨房都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有鬼,有鬼…”张宝亮喃喃念叨着,推动冰箱想将它推到原来的位置,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古怪。他蓦然打开还没有插上插头的冰箱——
满满一冰箱的食物!
而刚才塞满冰箱的食物,现在仍然堆放在地板上,散发着缕缕寒气。
他说得对,确实有鬼,这绝非人力可以办到。
“李唐,我看你这房子没问题,有问题的就是这冰箱!”张宝亮肯定地说,“还有衣柜里那些衣服,都扔了吧!”
我有点犹豫。冰箱和衣服都是好东西,加起来要好几万呢,都扔了,我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但不等我回答,张宝亮已经将冰箱往门口推去。我并没有阻拦他,关键不是冰箱,冰箱也只不过几千块钱,可那满满一柜衣服,没有好几万块钱下不来,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穿过那么好的衣服呢。
张宝亮将冰箱放在门口,将地上那堆食物也一股脑扔出去,之后便在走廊的墙上寻找起来。
“你找什么?”我问。
“奇怪,你这里真奇怪,怎么没有一个号码?我家里外边的墙上都贴满了,什么修电器的、开锁的、废品回收的、家政服务的,号码一大堆,你这里干净得像刚刷完一样。”
“这是24楼,没有楼梯,谁那么勤快跑上来?”
“不行,今天就得把这冰箱处理掉。”他掏出手机便打,跟对方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
“行了,我找了平时帮我收垃圾的一个熟人,他马上过来。”他说,“这可是好东西,他肯定赚翻了。”他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抓起几件衣服正要往外扔,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衣服就算了。”我说。
“你没搞错吧?”他吃惊地看着我。
“这衣服都挺好的…”我惋惜不已地摩挲着那华贵的衣料,也许是因为就要扔掉它们了,这些衣服的手感显得格外好,简直就像婴儿的肌肤,让我忍不住摸了又摸。
“你要是不扔,我可不管了!”张宝亮有些怒了。
我听到了这句话,却还是不忍将手从那衣服上拿开。
“你看你这表情,真恶心!”张宝亮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几步,头脑骤然清醒起来。眼看他将所有的衣服拉出来抱成一堆,我竭力控制住自己阻止他的欲望,转过身去走到落地窗前,两手抠在防盗网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房间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出去,看到几个气喘吁吁的壮汉,领头的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苦笑着对张宝亮说:“亮哥,这楼真是极品,累死我们了,说吧,你们开什么价?无论如何得给个优惠,不然太对不起我们这双腿了。”
“优惠什么,白送给你们!”张宝亮说,“你们看看货!”
年轻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看了看,惊呼道:“这里还有吃的,怎么不清空?”
“坏了,你们随便处理吧。”张宝亮说。
“这衣服标签都还没剪呢…老天啊,这个牌子我见过,一套最低也要两万,你钱多烧手啊?”年轻人的神情显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他和几个手下检视着那一堆衣服,粗糙的大手在柔和的衣料之间穿梭,我看得一阵心疼,几乎想要扑上去把衣服从他们手中夺回来。
“不行…”张宝亮看了看他们的神情,又看了看我,“我不放心,别害了你们…我实话跟你们说,这些东西不干净。”
“这么干净还说不干净?”一个壮汉嘟囔着,满脸羡慕地举起一件衣服细看。
“要是穿了这衣服会撞鬼,你敢要吗?”张宝亮冷冷道。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半晌,那年轻人才开口道:“亮哥,你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张宝亮瞪了他一眼。
那年轻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依次从衣服和冰箱上扫过,忽然拉大嗓门,做出苦脸道:“那你喊我来干什么?我把这个卖给别人不是害人吗?”
“我给你钱,你给我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张宝亮说。
年轻人不做声。
“路费两百,怎么样?”张宝亮说。
“三百。”年轻人说。
两人讨价还价了几分钟,最终以230元的价格成交。几个壮汉扛起冰箱,张宝亮和年轻人提起衣服。
“李唐,跟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在外面吃个饭,回来再收拾。”张宝亮对我说。
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些衣服上,满心都是不舍。他拽了我一把,我这才把门关上,着魔似的跟在他们身后。
“我来拿吧?”我忍不住想夺过年轻人手里的衣服,想最后感受一下那舒服的手感。
“你最好别碰!”张宝亮一下子将我撞开,警告地瞥了我一眼,“我看你有些中邪了。”
我还想再伸出手去,那年轻人已经机灵地闪开了。
年轻人的卡车开到一栋废弃的旧厂房前,所有华贵的衣料,都在那里化为灰烬。我看着熊熊火光中渐渐消失的衣服,胸口竟然一阵一阵地酸痛,一种莫名的悲伤充斥胸间,仿佛正在烧的不是衣服,而是十分重要的朋友。等衣物燃尽,这股无法言喻的悲伤才从胸口散去,这次又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过什么悲伤。
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一伙壮汉正在努力将冰箱砸毁,崭新的冰箱很快就面目全非了。
整个上午,几乎什么也没吃,到了这个时候,我和张宝亮的肚子都狂叫起来。我们在小饭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张宝亮便和我分手了。
“要是还有什么古怪,马上搬走。”他再三叮嘱我。
我点点头。
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望着张宝亮远去的背影,我感到有些不确定。
今后,再也没有满满一箱的食物等着我,口袋里再也不会出现钞票了吧?我感到有几分惆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回到家中,就有人为自己准备了食物,那种感觉真好…有食物,有衣服,有房子,有零花钱,衣食住行全都齐了,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有父母帮自己解决这一切…我们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可我自己却把这种生活毁了…我边走边想,逐渐感到懊恼起来。
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这就足够了,何必管那是人是鬼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今天搬运这些东西的230块钱,超出了我的预算,这个月又要过得紧巴巴了。银行的存款坚决不能动,得留着买房子。
如果每天还能从口袋里取到钱该多好…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变得有些沉重。
24楼漆黑的楼身又出现在眼前。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它竟然让我感到有几分亲切。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发觉那其实是挺好的东西,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走进大厅,管理员穿着一身红得晃眼的制服,正在地板上压腿。他朝我龇牙一笑,牙龈也是鲜红鲜红的。
我把那房间里的东西扔掉了,他不会怪我吧?虽然有免责声明,可万一他要是不讲道理,那也是相当麻烦。我心虚地垂下头,不敢跟他打招呼,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又是一身大汗,楼道里充斥着我身上的汗味。尽管汗珠一滴滴往下落,衣服却并没有显出汗迹,仍旧十分柔软舒适。好衣服就是好衣服啊,我刚产生这个念头,便蓦然停住了脚步。
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从那衣柜里取出来的!
今天早晨换上这身衣服,便一直没脱下来,张宝亮和我都没注意,以至于把它保留了下来。
一阵狂喜掠过我的脑海。
我伸出手指,颤抖地抚摸那柔和的衣料,像是抚摸一个久违的朋友,竟然不自觉地热泪盈眶。将手伸进裤口袋,充满希望地摸了摸——没有钞票。奇迹已经结束了吗?我拈起衣领,透过重重的汗味,嗅到了衣柜里特有的气息:那仿佛一去不返的旧时光,那仿佛我们很久以前丢弃的伊甸园,芬芳温暖,让我的心一阵一阵颤动。
我就这么抚摩着衣服上了24楼,居然没觉得怎么累。
打开门,一种奇妙的感觉流蹿过全身。迅速走到厨房一看,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一台崭新的白色西门子双门冰箱静静地立在那,冰箱门上反射出我淡淡的影子。打开门,满满一箱的食物。我忽然不知怎的热泪盈眶,抓起一罐啤酒,几乎是有点哽咽地喝了下去。我喝得很急,冰凉清香的啤酒洒在胸前和脸上,好几次呛得喷了出来。
将啤酒罐扔进垃圾袋里,我打了个嗝,撩起衣襟擦擦嘴,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
满满一柜名牌衣服,连标签都没剪下。我一把将这些柔软舒适的衣服抱在怀中,嗅着它们散发出的布料清香,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手机忽然响了,张宝亮在电话另一端问:“家里没再出什么问题吧?”
“是的,一切都好,什么事也没有。”我说。
“那就好。”他挂了电话。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我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在只属于我的房间里。
我忽然想起那些摄像头,连忙将采集器里的卡片放进电脑中,却只看到一片空白。摄像头没有录下任何资料。我不禁笑了,当然是录不到任何图像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
还是将那些摄像头取下来吧。我爬到书柜上,在书柜顶端找到了张宝亮安放的第一个摄像头,想将它取下来,却发现它牢牢地粘在了柜子上,怎么也取不下来。拉开窗帘细看,这才发现,那摄像头居然是石头雕刻而成。再一一查看其他摄像头,都已经成为石头雕像了。
“是你干的吗?”我站在屋子中央,朝着四壁喃喃低语。
楼顶上传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似乎有个男人捂着嘴在窃笑。
“是你吗?”我提高声音,对着天花板大喊。
“哈!”短促的笑声划过屋顶,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走出房门,从逃生门出去,顺着救生梯往上爬。镂空的铁梯在脚下轻轻晃悠着,脚下是整座热闹的城市,风吹得我头发和衣襟乱飞,我紧紧抠着生锈的扶手,一步一步慢慢朝上走,竭力控制住晕眩的感觉,不让自己朝下看。扶手之外便是飘浮着灰尘的空气,我将头扭向左边,黑色发光的墙壁让我眼花,从中能看到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影,像是魔幻电影中的怪人。
咬紧牙关爬到顶楼,我一下子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等会该如何走下去。休息了好一会,我在顶楼转悠起来。顶楼一览无余,就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四周连栏杆也没有。
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
是谁在楼顶上发出那些声音?
我仔细地搜寻着,终于在地面上看到一个遥控器。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电器,笔直瘦长的身体贴着黑色玻璃,在阳光下发着光。整个小电器只有一个按钮,上面写着“24C”几个醒目的红字。我拿起来端详了半天,发现这小电器的形状,居然和整栋24楼一模一样,那闪闪发光的黑玻璃,以及一格一格的房间和缠绕在外部的蛇形救生梯,简直是24楼的微缩版。
我将小电器塞进裤口袋,走到楼梯边,鼓了半天勇气,这才颤巍巍地爬了下去。
回到房间,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我顾不得想这么多,尝试着按了按小电器上那唯一的按钮,对面的液晶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让我吃了一惊。屏幕上一片雪花点,左上角显示电视台标记的地方写着“24C”的红色字样。我找出电视遥控器,尝试换个频道,但无论怎么按,始终是停留在“24C”。我再试着起身去关电视机,却无论如何关不了。最后我按了按手上那东西的红色按钮,电视机闪了一下便关了。
原来这东西是个遥控器。
尽管已经不排斥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但仍旧不免有些害怕。脑子里浮现出《午夜凶灵》的画面,我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再次按下红色按钮。
仍旧是“24C”的频道,雪花点充斥屏幕。大约半分钟之后,雪花点逐渐弥合起来,屏幕变成一种深浓的灰色,影影绰绰有些景物在灰色中闪现。灰色忽浓忽淡,一个淡淡的人影从屏幕深处走来,逐渐显出一张男人模糊的脸。雾气不断从他脸上飘过,他的轮廓隐藏在那团吞吐的灰色之中,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偶尔能看到他微微带点嗔怒的嘴角。
之后他便停留在屏幕上,始终保持着嗔怒的模样,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就是隐藏在这个房间里的鬼魂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凝视了许久,画面再也没有其他的变化。我努力想看清楚藏在那团灰雾中的景色,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一些隐隐约约的轮廓。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一天又过去了。我终于关了电视,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脑子里却全是胡思乱想。
第二天早晨起来,冰箱又塞满了,裤子口袋里却没有发现钞票。但到了第三天,钞票又出现了。捏着这张重新出现的百元钞票,我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这么害怕失去这个经济来源。
张宝亮总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不时问我这么高档的衣服哪来的,我含糊应对,总是将话题岔开。估计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却什么也没问。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吃和穿用不着花钱,每天都还有一百元的额外收入,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阔人。以前早就看中的一款音响,也终于敢大着胆子搬回家了。送货的工人将音响装好之后,坚持要我支付一百元的搬运费,理由是楼层太高。要是以前我一定死也不出这笔钱,但现在…因为我成了阔人了嘛…我爽快地从裤口袋里摸出早晨刚收到的一百元钱递给了他。
有了音响,我迫不及待地塞进一张我最喜欢的萨克斯盘,悠扬的乐曲在房间里回荡,如同天籁。正沉浸于音乐之中,电视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音尖细,仿佛是老鼠在吱呀。我心中一动,连忙按下24C遥控器的按钮,那灰色的画面又出现在屏幕上,屏幕中的男人依然看不清面容,却只见他用手捂着耳朵,仿佛很讨厌正在播放的音乐。我隐约看到他愤怒的表情,赶紧关上电视机。
我可不想让电视机里的某个男人来影响我的心情。
画面消失了,电视机里仍旧持续传来抗议的尖叫声,我将音乐声开到最大,将这尖叫声彻底淹没了。
第二天早晨,我的裤口袋里没有出现钞票。
这么多天来,我已经习惯了早晨从口袋里摸到钱,忽然发现口袋里空荡荡的,一种难言的恐慌涌上心头。上班快要迟到了,可我顾不上这么多,竭力思索这是怎么回事。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但从电视机里传来的得意笑声,让我心中一动。我按下红色按钮,灰雾中的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以一副挑衅的姿态面对着我,身体还在微微颤动。
“今天怎么没钱?”我问。
他抬手指了指音响。
是因为我买了音响,还是讨厌放出来的音乐?
我尝试着换了几张碟,他仍旧抱着耳朵,甚至发出低沉的号叫声,开始在屏幕中打滚,那优雅舒缓的古典乐曲,似乎让他不堪忍受。最后我无意中塞进去一张异常嘈杂的摇滚碟,他的表情开始变化,周围的灰雾激射飞扬,他开始手舞足蹈。
原来他喜欢这种吵闹的音乐。
我把音响设置成循环播放模式。这下那男人该可以听个够了。
效果很明显,第二天早晨,我的裤口袋胀鼓鼓的,一摸,里头是两千块钱。我握着那厚厚一沓钞票,整个身体都高兴得发颤:原来赚钱这么简单!
我再次将摇滚的碟塞进音响之中,任由它播放。
口袋里有了钱,便感觉自己格外富有,出门的时候心情也特别好,慢慢咀嚼着从冰箱里取出来的虎皮蛋糕,看到路边一个乞丐边咽口水边望着我,便顺手给了他一块。看样子是饿得太很了,他一接过蛋糕,便一股脑地塞进嘴里,还没咀嚼,又一口吐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