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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右耳朵根部,她找到一颗圆溜溜的黑痣。
她咬紧牙关,迅速离开教室,把手按在胸前——彭熙春的右耳根部,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黑痣。
10
秋季运动会快要开始了,差不多全班的孩子都报了某个项目。林静报的是800米长跑,为了夺冠军,他和赵阳约好放学后在校园里跑上十圈。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运动量,第一天开始跑之前,两人都先做好了充足准备。
“我先吃碗米粉垫垫肚子。”赵阳说。
“长跑前不能吃太多东西。”林静说。
“不吃东西哪里有力气?”赵阳态度很坚决。
两人跑到校门口的米粉店,赵阳要了碗米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林静咽了好几口唾沫,眼睛骨碌碌地转悠了几圈,在赵阳的怂恿下,终于也要了碗米粉,大口吃了起来。
一边吃,他一边警惕地转动着眼珠。
刚吃了两口,他的眼珠凝固了,口里含着半截米粉,似乎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浑身莫名地颤抖起来,神情变得异常惊恐。
“你怎么了?”赵阳推了推他。
“我吃不下了。”他把嘴里的半截米粉吐到碗里,拿纸巾擦了擦嘴,继续颤抖着。
他感到自己手足冰凉。
在暗处观察的魏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好不容易等赵阳吃完,两人热了热身,便开始沿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
跑了五圈之后,林静感觉到一种窒息的闷热。
咬着牙,继续跑。
第七圈时,全身仿佛火烧一般,他觉得胸口被箍得紧紧的,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不行了。”他对赵阳大喊,“我去洗个澡。”
赵阳满头大汗,跑得也是很累,气喘吁吁地道:“洗什么澡啊?跑完回家去洗啊。”
但林静已经跑进了澡堂。
魏筝悄悄跟了进去。
一进澡堂,林静就迫不及待地脱去了全部的衣服。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大声问:“有人吗?”
魏筝躲在更衣柜后,一声不吭。
林静把浴室大门从里边锁上,打开水龙头,站到了底下。
冷水哗啦啦地冲了下来,他蜡黄的身体,在冷水的冲击下,显得异常怪异。
但一时又说不出怪异在什么地方。
没等魏筝找出那种怪异感觉所在何处,林静又把水龙头关上了。他把双手放到额头发际线上,摸索了一阵,忽然用力往下一拉——脸皮就这样被拉了下来。
魏筝大吃一惊,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脸皮被拉下来之后,里头还有一张脸,依旧是林静的模样,但不是这蜡黄的、尸体般的肤色,那张脸肤色红润,满脸都在往下淌着汗水,是一张正常孩子的脸。
被拉下来的脸皮耷拉在林静的胸口,他抓住这脸皮一扯,脖子那里也起了皱纹,他把手插进脖子上皮肤和身体之间的空隙,撑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仿佛脱衣服一般,伸出一条胳膊,再伸出另一条胳膊,接着是全身——他这刚从皮肤套中解脱出来的身体,新鲜,润泽,大汗淋漓,看上去鲜嫩无比。而那原来套住他全身的皮肤,像一个被掏瘪了的口袋似的,软趴趴地堆在地上。
这皮肤套本来是属于谁的,魏筝心里有数,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真舒服!”林静感叹地自言自语。他快活地在水柱下冲洗着自己的身体,自由自在地扭动着,做出各种各样古怪的动作,甚至还在地上做了几个侧手翻。
魏筝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可怕,想到彭熙春被剥去皮后那血淋淋的尸体,她心惊胆战。正想趁林静不注意偷偷把那套皮肤捡起来,猛然听到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
她连忙把身子藏好。
林静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他活泼的动作骤然凝固,侧手翻做了一半便终止了,他就势坐在地上,脸上那种无忧无虑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深沉的恐惧像面具般罩上了他的脸。他张大嘴,惊恐地仰视着越走越近的那个人。
“还不站起来!”孙美丽厉声道。
林静哧溜一下站了起来,他的手上和身体上沾满了浴室地面上的淤泥。孙美丽的目光落在这些淤泥之上,三角眼射出寒光,一把拽过林静,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你不怕死啊?传染了病怎么办?”
林静惊惧地颤抖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孙美丽把林静拖到水龙头底下,用力冲洗着,很快,淤泥就冲去了。然而她意犹未尽,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长柄木刷,蘸上沐浴液,在林静皮肤上用力刷洗:“这浴室里多少人撒过尿?你不知道多脏啊?啊?我辛辛苦苦给你剥了皮,就是为了让你痛痛快快地玩,你倒好,还特意把那层皮脱了在这里弄脏自己——不晓得世界上好多传染病啊?啊?一天到晚就喜欢到处乱摸,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啊?啊?你还吃米粉了吧?那米粉店的碗多少人吃过,谁知道都有些什么病?啊?你太不听话了,看看你多脏啊,啊…”孙美丽边骂边用力刷洗林静,林静左躲右闪,大声号啕着:“妈妈,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了…”孙美丽仿佛没听见,她气得脸歪眼斜,自己不停地掉眼泪,继续骂着、刷着。
林静的皮肤很快就被刷破了,大片大片的皮肤被刷得去了表皮,变成鲜红色,细小的血珠从林静皮肤上渗透出来。
孙美丽还在刷。
“妈妈,求求你,我保证不敢了,求求你了,妈妈,妈妈…”林静跳着脚,大哭大喊。
孙美丽还在刷。
魏筝早已热泪盈眶,一下冲了出去。
她一脚踩到孙美丽敞开的小包上,包里的东西滚了出来,一个望远镜被她踩得一翻。
望远镜!
怪不得林静总是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原来如此!
什么皮肤过敏,什么洁癖,都是假话!
魏筝怒火中烧,林静的哭喊一声声刺激着她,她冲过去,攥住孙美丽的手腕:“住手!”
孙美丽一愣,接着更加恶狠狠地想甩脱她的手:“魏老师,你别管,这孩子欠管教,太脏了他…”
“魏老师…”林静号啕着。
魏筝竭力把林静从孙美丽手中解救出去:“林静,快跑!”
林静愣了一下,他不再号啕,抽泣着,看了看魏筝,又看了看孙美丽,脸上恐惧的表情慢慢退去,仿佛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一般,浑身骤然放松了。他甚至还笑了一笑,不等孙美丽伸出去的手再次抓到他,他就鱼一样溜了出去,什么也没穿,就这么光溜溜地跑了出去。
11
被逮捕后,孙美丽坚持认为自己没错。她说这世界肮脏无比,到处都是细菌,她害怕自己的孩子被污染,竭力保护他,让他不要随便和人接触,不要随便到处乱摸,不要乱吃东西。为了监督林静,她带着一副望远镜出没于校园,林静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稍有出格,回家必然被她洗得干干净净。但林静太不听话了——说这话时孙美丽痛苦地哭了,像所有操碎了心又不被孩子理解的家长一样哭诉着——不管孙美丽多么严格地要求,林静还是时不时会去和一些肮脏的东西接触。最后,孙美丽只好把林静装进人皮的套子中——为了制作这样一副完整的套子,她首先在尸体上练习剥皮,原本也打算剥一具尸体的完整皮肤来制作一个套子,但因为魏筝说过,尸体上剥下来的皮肤会有尸臭味,再说也怕传染病,她改变了主意,在技术练习得炉火纯青之后,把身材和林静一样的彭熙春的皮肤剥了下来。剥皮的时候林静就在旁边看着,他想阻止,孙美丽甩了他两个耳光,他便不敢出声了。
她终于成功地把孩子装进了安全的人皮套中,这下,就算他再怎么活泼好动,再怎么到处乱摸,她也用不着担心了。
没想到林静居然还是不听话…
听到这里,魏筝便离开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林静到哪里去了?自从那天跑出去,他就彻底失踪了,警察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
尾声
后来,人们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垃圾堆中的孩子。
几个月后的一天,魏筝经过一个垃圾堆,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她停下脚步一看,一个光溜溜的孩子从垃圾中冒了出来,他肌肤黝黑,无忧无虑,看着魏筝露出微笑。
“林静!”魏筝又惊又喜。
林静嘴里咀嚼着刚从垃圾堆上翻来的一截玉米,笑着对魏筝招手。
“林静,快跟老师回家去,这里太脏了,走,我带你去洗个澡!”魏筝快步走了过去。
林静的笑容凝固了。
不等魏筝靠近,他忽然一个猛子扎入垃圾堆中,游泳般拍打着双腿,消失不见了。
魏筝在垃圾堆上翻了许久,差不多把所有的垃圾都掀了出来,也没有找到林静。
他就这么消失了。
STORY故事十二
陪在你身边
文/千鬼黛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直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1饮水机
朝阳医药公司是吉原市一家著名企业,姜颖刚毕业就能应聘到这家公司,自然很高兴。可是进入公司三个月以后,姜颖感觉自己好像得了健忘症,总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有一个人的模样,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
这个人是朝阳医药公司的总经理,林鑫阳,一个二十九岁,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男人。姜颖每天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过,心里总会激起一股冲动,她甚至想要就这样冲过去抱住他,感受他的心跳和呼吸。有时候,姜颖会感觉到他在她身后长久停留,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然后低头,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
但转过头去,什么都没有。
姜颖擦擦额头的汗,看看周围的同事,转了下椅子,伸过手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水。这是她这个位置的唯一好处,虽然面朝墙壁地方不大,但接水的时候不需要起身,这也算是不方便中的方便之处了。
刚转过身,林鑫阳就拿着水杯朝她走来,脚步稳重而有力,西装裤裤脚的褶皱有节奏地摇摆着,划出一道道透明的弧线。姜颖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坐直了身子佯装正在工作。
“工作还适应吧?”林鑫阳弯下腰,边接水边轻声问。
“还,还好。”姜颖结结巴巴地回答。
林鑫阳笑着离开,姜颖松了一口气,旁边的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她喝了一口水,目光随意地落在饮水机上,蓝色水桶里的纯净水,在阳光的反射下泛出蓝色的光,一瞬间,姜颖像着了魔一样被饮水机吸引住。
突然,蓝色水桶就像电视荧幕一样,在一片雪花后,出现一帧一帧的镜头画面:赤裸裸的一男一女纠结在一起,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翻滚…姜颖直直地盯着那幅画面,猛地站了起来,强烈的动作使得身边的水杯掉在地上,只一秒钟就摔得粉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绽放成诡异的图案。
“不好意思…”姜颖尴尬地讪笑着,向被她惊扰的同事们道歉。
周围的同事大都回头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继续做事。清洁工及时地过来将地上的碎片清理掉。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乱枯燥的办公室生活。
冷静下来的姜颖,将方才在饮水机桶里看到的画面回忆了一遍,然后将嫉妒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她对面的李洁虹身上。
李洁虹是和姜颖一起进入公司的新员工,挺漂亮的一个女孩,看起来文文弱弱,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只是坐在电脑前专心忙自己的工作,有点冷美人的气质。
但是姜颖刚才在饮水机上,确实看到了李洁虹和林鑫阳纠缠的画面。像用了慢放镜头一样,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她能肯定这不是幻觉,李洁虹和林鑫阳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苟且之事。这是个妖怪饮水机,它能录下而且播放发生过的事情。
2红色的水
有了上次的奇怪经历,以后姜颖接水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水桶正面再出现什么恐怖画面,可是,一连好几天,饮水机都没动静,姜颖不禁对自己那天所看到的画面感到一丝怀疑:是不是幻觉?
但是,那些旖旎的画面对姜颖来说,印象实在太深了。虽然现在她的健忘症越来越严重了,好像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笔记下自己将要做的事情,甚至严重到了如果不看本子,可能会连吃午饭这件事情也忘掉的地步。但是她仍旧忘不了林鑫阳。
所以,一想起那天在饮水机里看到的画面,姜颖就感觉像要窒息,她恨死李洁虹了,她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必须想个办法,让林鑫阳和李洁虹分开。
林鑫阳又来接水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李洁虹身上,姜颖看到李洁虹的嘴角轻轻上扬,好像在炫耀一般。姜颖故意做出很大的敲打键盘的声音,奇怪的是周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没有多想,只知道林鑫阳是她的,谁也别想从她手里夺走。
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下水声,姜颖死死地盯着身边的饮水机,恨不得把脸贴到上面。
“咕咚,咕咚咕咚…”饮水机突然又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姜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然后,她看见,饮水机的水桶里,突然出现一抹红色,从水桶和饮水机连接着的缝隙里,喷出来了不同颜色的水,对!确实是直射进水桶里。那抹红色像烟雾一样,爆发之后,慢慢扩散,最后,晕成一大片红。
姜颖的瞳孔放大,她惊恐地盯着慢慢被红色渲染的水桶,好像又看到了奇怪的画面…庄严神圣的教堂里,穿着婚纱的女人和黑色西装的男人慢慢向神甫走去,画面掉转,女人从背影转到了正面,那是一个脸上长满了雀斑,又丑又老的女人,而男人,赫然就是林鑫阳!
这是林鑫阳的老婆吗?他结婚了?他为什么要娶这么难看的女人?一连串的问号袭上姜颖的心头。她看向李洁虹,李洁虹正在拿出镜子若无其事地化妆。
“新郎…”低沉的声音从饮水机里面传来,姜颖诧异地望着四周,同事都在各自忙碌手里的事情,难道他们没听见声音,没看见饮水机不寻常吗?
“新郎,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直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这句话明显是从神甫的嘴里说出来的。林鑫阳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旁边的丑女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快递!”快递员的声音打断了姜颖的注意力。快递员喊了一声之后,便径直走了进来,公司的同事谁也不愿意答理他。
快递员转了一圈之后,把盒子重重地扔在姜颖的桌子上,撕下了客户签名的单子,在公司里大喊:“经理在哪,麻烦签下单子!你们这儿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奇怪啊!”
姜颖厌恶地瞪了快递公司的人一眼,再转过头去看饮水机,根本没有什么红色水,一切都那么正常、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3毁灭
姜颖已经快记不起她的家在哪里了,好几次,她都要向路人打听自己家的方向。她觉得自己像童话中的人鱼公主,如果王子没有爱上她,人鱼就会被毁灭。她现在也是这样,向毁灭的方向慢慢逼近。
林鑫阳和李洁虹的关系越来越明朗,甚至有人已经看见他们在甜蜜地逛超市,姜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疯狂地爱上林鑫阳,他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为之着迷。
“下班了,下班了,快走吧…”下班的时间到了,同事们相互招呼催促着,姜颖也关了电脑,匆匆离开了公司。她是和李洁虹一起坐的电梯,电梯门刚打开,姜颖便看到林鑫阳和一个又老又土气的女人相拥着站在门口。那个女人就是姜颖在饮水机里看到的女人。
神甫的话又回荡在姜颖的脑海里: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直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很明显,林鑫阳没有照做,他的女人即使没有疾病没有穷困潦倒,林鑫阳都没有对她忠贞不渝。姜颖转过头看着李洁虹,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愤怒,拳头紧握,仿佛在强忍一件天大的耻辱。
真不要脸。姜颖在心里嘟囔,明明是她抢了别人的老公,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愤怒,好像她才是受害者一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姜颖蔑视地扫了李洁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就在林鑫阳拥着那个丑女人上车的时候,一个完美的计划浮现在了姜颖的脑海中。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姜颖趁着林鑫阳去洗手间的工夫混进了林鑫阳的办公室,翻出了他手机里的联络簿,她要找到那个丑女人的电话。姜颖翻了半天,终于在最后发现了“老婆大人”的联络方式。姜颖慌慌张张地记下了那个号码,飞快地逃了出去。
逃走的时候,她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李洁虹,可是李洁虹纯粹一副眼中无人的嚣张样,理都不理姜颖就走开了。
姜颖握了握手中的电话,恶狠狠地想,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回到办公桌后,姜颖迫不及待地给林鑫阳的老婆大人发短信:你的老公和公司的职员有染。
字不多,但足以敲进一个女人的内心。发完之后,姜颖立马把电话关机,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林鑫阳的老婆和李洁虹撕扯的样子。
最好,两个人能同归于尽。
4凶杀案
林鑫阳已经三天没有在公司出现了,这三天,李洁虹几乎取代了经理的位置,拿着钥匙开门关门,甚至对员工大吼大叫,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态度。
难道她没有被那个丑女人抓住?还是说,林鑫阳决定跟那个丑女人离婚?或者说,那个丑女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姜颖就感觉到旁边的饮水机又发出怪异的声音,但这次不是“咕咚”的下水声,而是类似人的尖叫一般的,恐怖的笑声…
饮水机的水桶上又出现了让人惊奇的画面,就在公司里,在这个饮水机旁边,李洁虹的位子上,林鑫阳和她疯狂地抱在一起。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林鑫阳的丑老婆拿着一把剪刀冲了进来。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吓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那个丑女人看看林鑫阳,又看看李洁虹,绝望地嘶吼着,她使劲拉扯自己的头发,像要把什么从她脑子里剥离。林鑫阳护住身后的李洁虹,防备地看着丑女人。
你护着她,你护着她,你护着她…丑女人痴痴呆呆地念着…你说过会一生爱我,直至生命的尽头。
李洁虹从林鑫阳的身后探出脑袋,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别傻了,那不过是为了得到你家里的财产才那么做,不然谁会娶你这种丑到死的女人!
林鑫阳看了李洁虹一眼,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李洁虹一把扯下林鑫阳的手,大声叫喊,你不是说想和她离婚吗?你不是说再也忍受不了每天和一个丑女人亲密吗?你不是说拿到她的钱就和我结婚吗?你不是说,不是说想要杀了她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丑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鑫阳,慢慢举起手中的剪刀,对准林鑫阳。李洁虹歇斯底里地大喊:林鑫阳你在等什么!快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得到全部!
姜颖看着林鑫阳夺过丑女人手中的剪刀,刺进女人的心脏,女人像一朵慢慢枯萎的花,转了个身,扑到饮水机上。女人的血顺着饮水机的缝隙渗进去,在纯净水中绽放盛开…
姜颖回过神之后,坐在位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林鑫阳和李洁虹杀了人!他们杀了那个丑女人!
5经理夫人
林鑫阳依然没有回来,但李洁虹已经搬进了经理办公室,她让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是林鑫阳的女人。
姜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已经连她的家都找不到了,甚至会忘记自己是怎么到的公司,只有对林鑫阳的记忆,依旧深刻。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让李洁虹和林鑫阳分开,而且,她要知道林鑫阳去了哪里。
李洁虹越来越嚣张,甚至把她的亲戚朋友全都安排进了公司,姜颖对面的位置坐着的就是李洁虹的表弟,她看着他每天坐在电脑上聊天玩游戏,却也只能看着。林鑫阳到底去哪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公司变成现在这样,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又过了一个星期,林鑫阳回来了,带着警察。他指着姜颖的位置说:“当时我太太就是在这里拿出剪刀,说什么要让我永远陪在她身边,我为了自卫,所以…”
骗人的!姜颖在心里大喊,但她根本无法开口对警察说出事实,她害怕林鑫阳出事,无理由的,莫名其妙地担心。
林鑫阳脸上堆满了自责的表情,幽幽地说:“是我不好,她家人在车祸中去世,她也没有朋友,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会让她得了心理疾病…”
警察看了看饮水机,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太自责了,虽然你为了自卫伤了她,但也及时把她送到医院了,虽然,虽然,唉,节哀。”
警察把胳膊搭在饮水机上,姜颖突然感觉呼吸不顺,好像胸口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她下意识地望向饮水机,水桶倒映着周边人扭曲的脸孔,警察的,林鑫阳的,同事的…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姜颖慢慢靠过去,把脸贴在水桶上,对,确实,水桶上自始至终没有她的影子。
姜颖试探着慢慢走过每个人的眼前,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确切地说,是没有人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
警察拍了拍饮水机,如释重负道:“好了,我们走了。”
随着警察粗鲁的动作,姜颖只感觉到一阵晕眩,似乎警察的那只大手没有拍在饮水机上,而是拍在了她头上。
林鑫阳一直保持着悲伤的态度,好像他真的很爱很爱那个丑女人。姜颖跟在林鑫阳身后,用手臂紧紧锁住他,然后,她看到警察拿出电话,大声地说那个姜颖的案子已经结了,和她丈夫无关…
“咕咚,咕咚。”饮水机开始叫喊,好像在等着谜底解开的这一刻。姜颖看着饮水机,突然间,环绕在自己脑海中的烟雾全部散开…怪不得,怪不得她打掉杯子的时候没有人问起,那是因为大家只当是一阵风的恶作剧;怪不得快递公司把纸盒扔到她的桌子上,那是因为这里是办公室里唯一空着的地方;怪不得,林鑫阳会一边接水一边问她还好吗,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在问她。
怪不得,她的记忆会越来越差,怪不得,她会看到奇怪的事情,怪不得,她会对林鑫阳疯狂地着迷,怪不得,她会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6陪在你身边
姜颖觉着自己就住在饮水机里,这里太挤了,而且总是有人接水,每次有人接水的时候,姜颖都会感觉自己的肚子、肠子在痛苦地转来转去。最关键的是,这里很寂寞,没有人陪,只能透过塑料望向那个早已经不属于她的世界。
尤其在人已经走光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两个纠缠在一起热吻的人又回到了他们的老位置。
好寂寞啊。姜颖抓住饮水机的缝隙,使劲向外挤,她想她应该出去了,去遵守那个承诺。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是否愿意一直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姜颖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自顾自地说。
饮水机里流出了深红色的水,那么那么大一片,渲红了半个办公室。姜颖看到林鑫阳和李洁虹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然后李洁虹“啊”的一声尖叫,拼命地向办公室门口跑去,林鑫阳也想跑,姜颖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伸出白骨般的利爪,狞笑着向林鑫阳扑去…
老公,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STORY故事十三
埙
文/颜响
1邪门儿的“驴粪蛋子”
“老高,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像个驴粪蛋子。”王啸月舒舒服服地躺在刚晒好的被褥上,半睁着眼,冲着刚进宿舍的高行健说。开学已经两天了,高行健才姗姗来迟,弄得这两天宿舍里想打麻将总是三缺一,好不扫兴,待会儿一定要敲他些土产吃。
高行健从行李箱里拿出王啸月口中所说的“驴粪蛋子”,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脸兴奋地说:“这是我暑假去云南旅游,在红河那边淘的,路边摊儿上的老大爷说是在深山里见了一所破庙,找到了这玩意儿,黑黝黝不知道什么东西。”看他一副得了便宜的嘴脸,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那儿卖关子等着别人再发问。
王啸月上铺的韩龙立刻问:“仓哥,这是个嘛玩意儿?”因为高行健和日本影星高仓健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平时大家打趣儿都叫他仓哥。
“这是个古埙啊!”高行健兴奋地说,“当时已经被沙石裹严了,我回家后慢慢把它磨干净了,看见没,一个吹孔六个指孔,还有这夔龙纹。”
王啸月拿到手里一看,果然是一只乌沉沉的埙,表面已经被清理得很是光滑,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是某种石料所制,温润如玉。整个埙身像一个鹅蛋,上下各有两条古色古香的夔龙纹相对。在王啸月看来,那纹饰一根筋地扭曲盘旋,没有半点儿龙的意思,说是蚯蚓还差不多。
他大笑:“仓哥,你不是让人家蒙了吧,就这两条小蚯蚓,我一分钟能画六十条。”
“没文化不知道羞耻,”高行健还没答话,他下铺的李云倒是翻着白眼儿反驳起来,“这越古的龙纹画得越简单,夔龙纹更是这样,不信你上网查查。”随后李云对高行健说:“这得值不少钱吧?”
“我花一百元买下来的,根本看不出个年月,不过音色非常好,空灵洞彻。”高行健应道。他本来就是个音乐爱好者,买了二胡、吉他、笛子、葫芦丝等一堆乐器在宿舍里放着,也不差这一个。
王啸月心想,这小子各种乐器都有接触,却都稀松平常,估计这埙吹得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高行健定定神,小心翼翼地将埙捧到嘴边,像是与恋人接吻一般,深吸一口气,轻轻吹了起来。
一阵低沉如烈风的埙声传了出来,似金似玉,又似长河夜涛,仿佛还有人的呜咽,说不出的苍凉悲切。一时间,宿舍里韩龙和李云都定在那里,竟是听得痴了。
王啸月却慢慢觉得不对劲。高行健吹埙时正把埙底对着他,刚开始还挺好,可越到后来越不自在,只觉那埙声越来越凄厉,仿佛厉鬼哭嚎一般。夕阳照进来,那埙上的四条夔龙纹在他眼中也渐渐游走,几乎要变成蛇虫钻到他口中。
最可怕的是,王啸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分毫,就像传说中的鬼压床,这大白天来个鬼压床,还是在一屋子人的情况下,也就更吓人了。王啸月拼命调动全身力气想要大喊,可实在是动不起来,连呼吸都要没了力气。而三位舍友都沉浸在埙声中,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就在王啸月眼前一片虚影浮现,要憋得昏过去的时候,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巨响,原来风把房门刮了过来。
高行健被吓了一跳,猛然惊醒,埙声戛然而止,韩龙和李云也是一脸茫然。
王啸月立刻感到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大喘一口气,跳起来叫道:“什么鬼玩意儿,老子差点让它害死。”
高行健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了?”
“难道你们没感觉?我差点儿憋死。”王啸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三人,不由也迷糊了,难道刚才自己抽筋?他一把抓过黑黝黝的埙,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我看你是累了吧,”高行健见王啸月动作粗鲁,不由担心道,“小心点儿,别弄坏了。”
“你洗干净了吗?”王啸月从吹孔往里一瞧,隐隐约约看到底部有一圈圆溜溜绿油油花生米大小的东西,数一数有十几个,估计可能与音色有关。
“这东西不知多少年了,而且像是玉石做的,我怕弄坏了所以没敢沾水,”见王啸月一脸恶心的表情,高行健连忙加上一句,“不过已经擦干净消过毒了。”
“刚才那是什么曲子?实在邪门儿,我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楚歌》。”高行健没好气地说,心想王啸月这小子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楚歌》我以前也听过,却没有这个味道,这埙确实是个好东西。”李云不无羡慕地说。
王啸月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得作罢。当下也没有什么心情做别的事情了,重重地倒在床上睡去,连李云低声骂他神经病也没有发火。高行健则是珍而重之地把埙放在桌子上,对着夔龙纹看了半天,一脸的爱不释手。
2惊魂噩梦
月亮升得高了,宿舍里已经熄灯,只剩一片静谧的呼吸声。
因为傍晚睡得时间太长,王啸月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了。白天的事情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只觉得那埙里有鬼。他睁着眼睛想了半天,以往看过的鬼故事、鬼片争先恐后地从脑袋里往外冒。要知道世上最吓人的就是自己吓自己,想了半天,王啸月只觉一股夏末的寒气冒了上来,他不由用力裹了裹毯子。
这时万籁俱寂,只有一缕月光射进黝黑的宿舍里,将窗外桦树的影子映在地上。外面渐渐起了风,摇得桦树乱晃,连带着地上的影子变得张牙舞爪,伴着“呜呜”的风声,像是择人而噬的鬼魅。
王啸月转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埙,这一看却不得了,只见一个白影飘飘浮浮地从吹口里冒了出来,如水银泻地一般流到地板上,又凝成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模样,向王啸月游了过来。
忽然,王啸月发现那鬼压床的感觉又来了,依然是无法移动一下。恐惧像一团浓雾,在瞬间包裹了他。恐惧的同时他在心中大骂,老子流年不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正想着,那幽灵已经爬上了王啸月的胸口,伸出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向王啸月的脸舔了过去,那舌头上还带着一排排外翻的尖牙。
王啸月大叫一声,猛然坐了起来,只是耳边听到一声闷响,额头剧痛。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却看见韩龙抱着脑袋大声呼痛,旁边传来高行健和李云幸灾乐祸的狂笑。
“小月姑娘,刚才小龙哥哥见你梦中双眉紧皱,香汗淋漓,不忍心把你叫醒,没想到却换来大头相撞,好没道理!”李云尖声尖气地说完,和高行健又是一阵狂笑,就连韩龙也龇牙咧嘴地笑了出来。
原来刚才是做梦。再看窗外,已经是八九点钟了。不过这梦也太吓人了,汗水把身下的被褥浸湿了一片,以后那些鬼片还是少看为妙。
王啸月不禁长舒一口气,跳下床来,赤条条扑向笑得打滚儿的李云。
两人一阵打闹,将床摇得乱晃,上面的高行健大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大家不要抢,要温柔一点!”韩龙只在一旁傻笑。
李云好不容易挣脱了王啸月的双手,用力向后一扛,把王啸月顶在了桌子上,却没想到用力过大,把桌子上的埙碰了下来,正好落到桌边的水盆里。
这下高行健也不幸灾乐祸了,赶忙跳下床把埙捞出来,用力一甩,倒出大约半茶杯的水,又拿毛巾小心地擦干了表面,随后狠狠地瞪了李云和王啸月一眼,破口大骂:“两个浑蛋小心一点儿,别碰坏了老子的宝贝。”
李云大怒,跳起来叫道:“你他妈吼什么吼,不就是一个破埙吗,了不起啊?!”说话间把袖子一挽,就要动手。
王啸月连忙在后面拉住他,低声道:“都是自己兄弟,这是干什么?”韩龙也挡住高行健,以防他过于冲动。
李云脸上阴晴不定,又挣不开王啸月,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随手把门摔出一声巨响。
剩下王啸月和韩龙面面相觑,互相挤眉弄眼,生怕高行健追出去。高行健却是皱了皱眉,甩甩手中的埙,捧到嘴边试了试音,见没什么损伤,继续吹了起来。另外两人一看没什么事儿了,也就各忙各的。
一股清幽萧瑟之意从埙曲中传出,仍然是《楚歌》的调子,只是高行健吹到一半,突然“咦”了一声,随即“呸呸”吐了几口,一脸的厌恶。
正在看书的王啸月抬头问:“怎么了,仓哥?”
“有什么东西跑到我嘴里了,应该是水没有倒干净。”说完,高行健又用力甩了几下。
刚才那是韩龙的洗脚盆吧。王啸月在心里嘀咕,脸上忍不住要喷出笑来。
3午夜“断背山”
这天李云到很晚才回来,都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早已成年,不再是头脑发热的孩子,却因为一时冲动伤了和气,实在是有些尴尬。
王啸月正想怎么帮他俩调解一下,就见李云拎着一个塑料袋,从中掏出一罐啤酒扔给正在上网的高行健,又丢给王啸月和韩龙各一罐,随后拎出几包小菜,在桌子上摆开。
其他人当然明白这是要和高行健和解,也不再多说,围着桌子坐开,吃喝起来。
高行健也是个爽快人,虽然脸色煞白,口称有些不舒服,可仍然酒到杯干。
三杯酒一过,白天发生的事情就此过去,依旧是好兄弟。
王啸月暗想,这才像个爷们儿样。本来这李云脾气火暴,一点就着,偏偏又爱挖苦别人,让王啸月很是不满。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拉下脸来和解,很是出乎王啸月意外,不由对他评价高了几分。
年轻人容易冲动,也容易激动,王啸月心中跟着高兴,多喝了几杯,沉沉睡去,另外三人也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一时间鼾声四起。
到了午夜,王啸月在一阵剧痛中醒来,他有关节炎,一沾酒就容易犯病,肘关节和膝关节都像塞了烙铁一般热辣辣的痛,偏偏又不能挪动一下。
此时酒意已经消退了七八分,他愣愣地盯着窗外的月亮,忍受不断袭来的疼痛。他知道这难受只有一会儿,不久就能睡着了。
只是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做噩梦。
尽管昨晚的一切已经证明是噩梦中事,可这时夜深人静,一想到桌子上的埙,王啸月心中就不住地犯嘀咕,明明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鬼怪之事,可越是这样,却越觉得脑中鬼影幢幢,嚎叫连连。
他正要调动伟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脑子里的鬼怪宣战,就见高行健猛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慢慢从床上往下爬。
老高这是要干吗?王啸月刚要出声询问,却发现高行健有些不对劲,他动作僵硬,手臂和腿脚都撑得大大的,像个螃蟹。这时高行健已经站在了地上,月光中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口中发出“嘶嘶”的低吼声,让人想到吐芯的蛇。只是他的眼中没有半分神采,睫毛显得稀而长。
这小子梦游?!王啸月突然明白了高行健在干什么,他也从一些书籍中看到过关于梦游的报道,知道不能轻易把病人惊醒,当下半睁着眼看高行健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高行健缓缓转过身去,像个机械舞男,对着下铺正在熟睡的李云俯下身去。
他竟然在亲李云!
王啸月心中一时哭笑不得,各种念头闪电般转过,都说梦中能暴露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高行健这小子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没想到竟然好这个调调,幸亏李云喝多睡死了,不然非得打起来。随即王啸月又是浑身发毛,想到自己睡着之后打雷都叫不醒,不知道有没有也被高行健亲过。
这时却见高行健转身慢慢爬上了床,像一节木头一般直挺挺地躺下,然后便悄无声息了。
王啸月心里别扭,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高行健占过便宜,迷迷糊糊睡着又忽然惊醒,然后慢慢又睡。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王啸月索性不睡了,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开门一路小跑去了操场。
这时候太阳刚刚露出一个顶,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操场上读书或晨练。草坪饱饮了一夜的露水,显得越发碧绿,空气中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上大学两年,王啸月还是第一次起床这么早,他边围着操场慢跑,边想着心事,只是在这清新的环境里,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等到晨练的人陆陆续续来到操场,王啸月已经想通了,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儿恶心,大不了私下里找老高说说。
“管他以前怎么样,只要老子以后防着点儿也就是了。”他不由说出声来,随即疑神疑鬼地往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向宿舍走去。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王啸月迎着初升的朝阳,只觉神清气爽,那些恼人的事也就散去了。
4杀人
走到宿舍所在的楼层,却见很多人都堵在走廊里,低声谈论着什么。王啸月诧异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想男生比较懒散,早起的人往往不多,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正要走到宿舍门口,却见韩龙在门口守着,神情激动地和别人说话。韩龙看见王啸月,立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惊慌失措地说:“啸月,李云杀了高行健!”
“什么?!人呢?报警了吗?”王啸月大惊,自己出去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难道是李云知道高行健占他便宜,恼羞成怒杀了高行健?
“报警了,正等警察呢,”韩龙喘了口气,瞪大眼睛说,“我刚才起床后看到李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也没在意,就去叫高行健起床,没想到叫了几声都不应,过去推了几下也不动,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身上太凉了,像冰一样,伸到鼻孔下一摸,早没了热气!”说完,韩龙全身发抖,仿佛刚才这几句话用尽了全身力气,显然吓得够戗。
王啸月听了也是浑身发毛,心想整天听说某某大学某某杀了某某,当时还以为是个笑话,没想到让自己遇上了。他从门缝往屋子里一看,李云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好像不时吐出什么东西,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他为什么不逃走?要说不是他杀的却也不像,要不然外边已经闹得这么厉害了怎么不见他动静。
人群后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随后让出一条道来,警察和医生来了。
先是高行健被抬了出来,然后是两名警察押着铐住双手的李云走了出来。李云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露出惨白的下巴和发青的嘴唇。他的脚步有些不自然,像是个木偶般被推着走。
“李云,你到底干了什么?”王啸月冲着李云大喊,却被身旁的警察推开了,他看着李云走路的样子,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韩龙拉了拉王啸月,两人慢腾腾地走进宿舍。宿舍里的东西一点没动,只有几只小虫慌忙往角落里爬,王啸月看见桌子上的埙,只觉恍若隔世,不由怀疑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噩梦。
韩龙拿起那埙“哧哧”吹了两下,“咦”了一声,摇摇头,随后说:“这埙还是健子前天拿来的,谁想到今天人就没了。”说完愣在那里。
这小子太老实了,估计接受不了这事儿吧。王啸月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两句话安慰韩龙,一名警察推门而入:“你们是这个宿舍的吧?走,跟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5审问
由于是在大学里发生的案件,公安局当做大案来办,对各种事情盘问得非常详细,等韩龙和王啸月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看着离开的王啸月和韩龙,张剑陷入沉思,自己当警察七八年了,学生的案子也处理过十几件,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刚才那个叫王啸月的学生说死者晚上梦游,还亲了犯罪嫌疑人,当真是匪夷所思。况且嫌疑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那里“嘶嘶”吹气,太古怪了。
这时法医老王走了进来,对张剑说:“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刚才看了尸体,嘴里和耳朵里有很多虫子,而且眼珠已经被吃空了,我现在已经把尸体密封起来了!”
“什么?”虽是办案多年,张剑也不禁吓了一跳,“寄生虫?”
“很像,不过更像传说中的蛊。”
“得了吧,这玩意儿怎么会存在?”张剑没好气地说,以为是老王在开玩笑。
“十几年前我在四川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老王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那次受害人收藏了一个古董,叫什么人骨笛,据说是用人的腿骨制成,里边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虫卵,最后在受害人脑颅里找到几条虫子,已经把里边搅得稀烂了。”
“而且这次的受害人曾经去云南旅游。”老王说完,又加上一句,只是不知道种蛊的器具是什么。
门猛然被推开,一名警察探头说:“张队,嫌犯不行了。”
6虫子
王啸月把埙拿在手里抛来抛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听说高行健的父母正往这赶,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面。高行健平时的样子又在王啸月心中冒了出来,这小子有财又有才,为人很讲义气,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还有李云,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也不像能杀人的人啊。
“韩龙,你说李云用什么方法杀了高行健?”王啸月朝着对面的韩龙问道。
自从回到宿舍,韩龙就一直低着头坐在李云的床上,一动不动,不管王啸月问他什么都不答应。王啸月知道这小子可能吓坏了,回来的路上就是脸色苍白一直冒汗,让他稳定一下情绪也好。
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心传了过来,王啸月一看,一只黑色的半圆形虫子正死死地咬在掌心,血已经滴到地上,同时正不断有虫子从埙孔中爬出。他赶紧一甩手,把虫子和埙都扔到地上,只见埙摔得粉碎,蹦出数不清的虫子,四处乱爬,原来那埙早已经成了虫子窝!
王啸月正要拉上韩龙往外跑,突然被一跃而起的韩龙扑倒在地。韩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把眼眶撑破,他的嘴像是一个黑黑的洞穴,看不到一颗牙齿,只有一团团互相攀爬的虫子!
“韩龙,你疯了,怎么了?!”王啸月奋力挣扎着,却觉得韩龙力大无穷,竟然一点也挣不开,“救命,救命!”一件件事在他脑海中闪电般掠过,然后刹那间结合为整体,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明朗了,高行健吹埙时流进嘴里的“水滴”,晚上“梦游”去亲李云,李云嘴里吐出的东西,韩龙吹埙时疑惑的声音,全部都是因为虫子!
眼看韩龙慢慢把嘴凑了过来,里边不时爬出一只虫子,王啸月心中一阵绝望。韩龙的眼珠终于挤出了眼眶,这时候看得清楚了,哪里是什么眼珠,分明是两只黑亮的圆虫子,口器一咀一嚼,长长的触须还在颤动,仿佛等不及要享用大餐。
7归于寂静
宿舍楼里实在乱得很,刚才王啸月的几声大喊也没有多少人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只当做同学之间的嬉闹。
王啸月和韩龙搂抱在一起躺在地上,面对面紧紧贴着。现在他们这种暧昧的姿势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飞语来,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刚开始王啸月还不时挣扎一下,嘴里发出“呜呜噜噜”的声音,到了后来就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全身的皮肤像波浪般颤动,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过了一会儿,到了熄灯时间,宿舍里瞬间陷入死寂的黑暗,只剩不时传来的临近宿舍的喧哗,而韩龙和王啸月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两尊怪异的雕像。
不久,午夜的钟声敲响了,沉闷而悠长的钟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王啸月”和“韩龙”在钟声停止的瞬间睁开了空洞洞的眼眶,他们机械地转过头,伸出只剩一层皮肤和骨头的胳膊,扶住地面,把身体一节一节地撑了起来。
像是两个机械舞男。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在地面上,试探性地迈出蹒跚的几步,似乎不是很适应自己的身体。其实适应不适应倒是无所谓,很快他们就会有新的躯体了…
两“人”闭着眼睛出了宿舍,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左右分开。
然后,几乎同时敲开了临近宿舍的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