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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然有些莫名其妙,点点头说:“还真有点饿了。”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小曼仿佛对火有特别的爱好。
有一次,放烟花,小曼看着烟花,仿佛特别感动,眼泪好像都要流出来一样,一直一直盯着烟花。烟花的火星引着了她的裙子,她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大多数时候,小曼还是那个可爱的小曼,她最近开始热衷于照相。
她特地花了四千多元,买了一台入门的单反相机,还买了一个硕大的三脚架。上次眼睛事件后,朋友的一张照片让他心惊胆战,一直心有余悸。但是小曼天天闹着要合影。用三脚架固定相机,然后用遥控器自拍。
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随她去了。只是刘浩然发现,她的照相技术实在是不好,很多时候,他们俩个都是歪歪斜斜地出现在画面里,有的时候,还只照到一个人或者截去半个身子。而小曼则把这些归咎于使用三脚架而不是直接用眼睛对着拍而造成的。
不过小曼还是乐此不疲,而他则越来越多地在小曼身上感到温暖。
不过有一些时候,刘浩然觉得,小曼的心里其实是委屈的,甚至压抑了很多东西。有一次,小曼趴在窗台上愣神,那是冬天,她趴了很久,或者说太久了。刘浩然过去时,发现她的手臂已经冰冷冰冷的,身体似乎有些微微地发抖。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还有一次,刘浩然远远地看着小曼,小曼正要坐下,然后坐到一半,腿已经弯曲了,但是屁股并没有挨上凳子,却停住了,又开始愣神,那种姿势静止了十几秒,她仿佛是在惩罚自己似的。
不过小曼身上有一些让刘浩然惊喜的变化——小曼在床上的进步。
小曼本来就是个内向害羞的姑娘,所以即使是夫妻,在床上也总是遮遮掩掩的,一开始刘浩然很是不喜欢,但是久了也渐渐适应了。
可是最近小曼却渐渐变开放了,主动火辣,风情旖旎,她甚至网购了一副手铐,真材实料的手铐,把自己铐住。刘浩然自然是乐不可支。
突然有一天,小曼提出来,要用这手铐铐住刘浩然。
小曼笑眯眯的,真美。刘浩然也没有多想,铐就铐一下吧,不过是游戏。就这样,小曼就用手铐把他铐在了床头上,刘浩然配合地假装挣扎。
然而,小曼的神情突然变了。
穿着睡衣的小曼径直地走了出去。刘浩然动不了,只能听到哗啦哗啦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曼抱着一堆蜡烛进来。
刘浩然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为了点蜡烛,营造气氛。
小曼点燃一根蜡烛托在手里,火焰跳动着。在那之后,她的笑容一直保持静止不动。她托着蜡烛,渐渐靠近刘浩然。小曼的身材妖娆,身上很香,哈气如兰。
烛光晃动,满屋春色。
然而,刘浩然脸上露出笑容,不过那笑容渐渐凝固了。
那蜡烛,好像靠得太近了…
那天晚上,刘浩然家的火燃得很大,没有人跑出来。
后来,人们在家里发现了一把烧枯的骨头,被铐在床上,在旁边,躺着另一副枯骨。
家里的东西,几乎都被烧毁了。留下的,只有金属、陶瓷的器物。
还有一只铝制的小箱子,保存着一些凌乱的东西。
里面有一本日记,是刘浩然的,部分已被残毁,后来人们阅读的时候,惊异地发现,一年前的一场火灾,是他造成的。那是一个大雪的夜晚,他刚刚从湖南凤凰旅游回来,等女朋友上官清越睡熟后,点燃了窗帘,然后悄悄离去。
上官清越却还沉浸在梦里,拥着他送的围巾,他们刚刚回忆了头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初春,秋千,大学校园。
刘浩然动手的原因很简单,他认识了新的女友,新女朋友的爸爸更有钱。但是他受不了别人碰自己占有过的女人。
另外,人们还发现了一些被烤得有些焦黄的照片,很是模糊,那些照片内容是刘浩然夫妇,照得很是凌乱。很多时候人物只有小部分在画面内。
但是,如果仔细辨认,会发现,每张照片视觉中心的位置上,都会出现一个淡淡的人影,是个女人,头发很长,皮肤白皙,右臂上有一块小小的紫色痕迹。
更神奇的是,那个人影的手上,牵着一个提线木偶的十字形控制板,上面有好多线,每一根都连到小曼的身上。
谁都知道,当操纵者休息的时候,木偶是静止不动的。
STORY故事九
画皮
文/顾倾城
喜欢一个人,总有原因。我喜欢甄眉,大概就是因为她那白皙无瑕的肌肤。
形容一个人的皮肤漂亮,总会用上“光洁如玉”,可是甄眉走进画室的时候,就连屋角的白色水晶相框都黯然失色。
这新来的模特儿甄眉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等她袅袅婷婷走进画室,坐到中央的椅子上,将右腿斜斜跷在左腿上,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弯弯的眉峰一挑,嫣然一笑,我的脑袋“轰”地一响——“真美!”
“要脱衣服吗?”甄眉落落大方地问。
她是我找来的人体模特儿,但是这时我的脸红了。
“要,当然要!”旁边的导师张映风立即点头,语气迫切。
我吃惊地转头看他,他的双眼裹着红丝,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模特儿,平素道貌岸然的他变成了一头淌着口水的狼,显得很猥琐。
甄眉的胴体比她的脸更美,光洁细致,覆在身上的那层好像不是皮肤,而是贵重的丝绢一样,就连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自从甄眉进了画室,我突然患上重感冒,头重脚轻,身体忽冷忽热。笔下画出的东西与其说是人体素描,不如说是夸张漫画。
张映风以前总会讽刺我的人体素描,用一根食指戳着画冷笑:“这是啥?胸前挂两只大木瓜?”张是学院里的资历辈,年纪不大混到教授,这全靠他的人体素描体察入微,刻画细致,在国内画界首屈一指。他因此对学生们的素描科目特别苛刻。
这次他意外地没有讽刺我,只是瞄了一眼我的画,抬抬下巴,示意我离场,很明显心已经不在我这边了。
甄眉这时慢慢穿上衣服,说:“两小时到了。”
张映风说:“我还没有画。”
“那就下次再预约。”
离开画室后脚步声一直响在身后,我知道甄眉在跟着我,但是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只好一直往前走。
“你是九几届的学生?”甄眉突然问我。
“九六的。”
“哦,那就快毕业了。”
“钱会交到你的公司,是月结的…下次不要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哦?”甄眉突然插到我面前,亮晶晶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我,“为什么?”
我不能说导师的坏话,不想告诉她以张教授的知名度,却没有一个女学生愿意自动投进门下,更不想告诉她以前来过的几个模特儿都骂过我的师傅不是人,继而更出了点意外。
我的学业前途都在张映风手上,所以我没有解释,选择了沉默。
甄眉一直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说:“小伙子,你喜欢我。”
我们这一届跟着张映风的共有五个人,因为临近毕业,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那天出现在画室的只有我一个。张说我的素描线条不行,离学位证还有较远距离,需要好好补课,而同学们的说法却是,我看上去最老实可欺,所以被挑中做跑腿。
他们说我缺少艺术人的傲气和魄力,平时以同情的目光看我,甚至还难听地喊我“皮条客”,但是他们这次却对我无比羡慕。
据说师傅张映风画了一张素描,上面的女子艳丽无双。我去看了下,画的是甄眉。那天他没有下笔,这画是他凭记忆画出来的吗?
大家一致吵着要请甄眉再来当一次模特儿。
我心里很不愿意,便说甄眉已经离开了模特公司,不在那儿工作了。他们又问我要联系方式,哪里能要到呢?
我跟谁也没说,其实我在周末见过她一次。
那天傍晚我到街上的小店吃拉面,很有经验地用画板放凳子上先占位再排队。等的时候看到了甄眉,她手里捧着一碗面,热腾腾的,站在桌子旁边,脸有点红。
她的脸是给气红的,她去买面,两个小青年便把她的位占了,一面还用放肆的目光上下看她。她捧着满满一碗面,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我不动声色地对老板说,要最大碗的,面粗点,多放点葱花,黄瓜条也要。
我端着一大碗面走到那张桌子前,叫她:“甄眉。”
她抬眸看我,眼神一亮。
我对她笑笑,一个太极架势将手里海碗运开抡圆,手腕一翻,再一个天山折梅手把那碗面给扣到坐她位子的小青年头上。一时间鲜香热辣,痛快淋漓,那小青年整个呆了。
我趁人家还没反应过来,一手夺过她手上的面“砰”地放在人家面前:“慢慢吃,一碗不够再来一碗。”一手扯住她就跑。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街道一直跑,直往偏僻的小巷钻。直到我踢到一个易拉罐,罐子磕磕碰碰一直往前滚,我们才停下来哈哈大笑,笑声响彻整条小巷。
“哎,我说你这人还真不错。”甄眉收住笑声,看着我认真地说。
那时是春天,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暮色苍茫。南方的春天气候燠热潮湿,枝头绿叶生机蓬勃。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套头薄毛衣,映着新叶嫩绿的颜色,显得肌肤胜雪,身段曼妙。
“还行吧。”我低下头去,脸很热。
“你真勇敢。”她继续说。
“哪里…”我更热了。
她不理我,继续说下去:“你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我送甄眉回家,下了公车还走了很长的路,她领我到城市边缘的一溜小平房前面,这些平房装修粗陋,外表一致,是那种租给外来工住的农民房。我到这个城市念书已经六年了,但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块地方。这里方圆数里都非常荒芜,放眼望去,除了这溜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平房,其余是一片白地,啥都没有。
甄眉就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甄眉看了看我的眼睛,说:“这块地让一个香港老板买了下来,准备建造一个大型度假村,这一溜房子很快也要拆了。”
“哦。”我故作轻松,“那老板是不是李嘉诚?”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甄眉问我:“要进来坐坐吗?”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她笑笑说:“那就进来吧。”
她打开了右边数第三扇门。
门内是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单间,长方形的一块,好像为了配合房间,地上铺了个很窄长的床垫,窄得人躺上去随时要担心翻身的问题。床垫旁边连着个柜子,家具实在寥寥可数,连张椅子都没有。
甄眉说:“这里很少有人来,床垫可以坐。”
她的环境看来很不好,我坐下的时候心很酸。
“我烧点开水。”她要走开。
“不用了。”我连忙说。
忽然我发现这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缺少家具,连用品也是奇缺的。过一阵子,我惊奇地发现:“甄眉,你家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在最左边的房间里。”甄眉平静地回答。
我非常不好意思。
我的家境一般,父母早就下岗,靠打零工维持日常开支,为了供我念大学,还是咬咬牙买断了几十年的工龄。后来被吸收读研,我心里不知经过多少矛盾斗争,最后考虑到多念一级找工作会更容易,酬劳也更高,这才痛下决心。不比那些一心追求艺术的同学,我是经济决定一切,因此也在导师和同学面前不甚抬得起头。
谁知道甄眉的环境竟还比我差上好几倍,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房间不只缺少家具,连原本的建筑也很有问题。墙上不知用的什么涂料,黄黄的,不小心摸上去会沾上一手细细的泥粉。离开的时候,我还在近门槛的地方发现了一道一指来宽的裂缝。往里一看,黑糊糊的,深不见底,用手指探探,结果沾了一手黏黏的黏液,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蹿上来,不寒而栗。
我转头想说什么,看见甄眉对我微笑:“这里很快就要拆了,不碍事。”
出了门,一片空茫,远处城市的灯光好像天边的星子一样,遥远难及。
“这里离城市比较远,我带你去坐三轮车,坐到有公车站的地方就好了。”甄眉说。
她领我往一个方向走了几十步,一条小巷突然出现在面前。乌灯黑火的小巷,除了巷口停着两辆三轮车,静悄悄的不闻人烟。真是太静太黑了,所以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
两个蹲在车子旁边的车夫一见来人马上站起来,殷勤地问:“老板,坐车吗?”
我到了这里竟成了老板,而他们待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知道平日是怎么拉生意的。
“坐这一辆吧。”甄眉示意我坐右边的那辆车,那辆三轮车看上去小一点,也破一点。
一只小手扶我上车,居然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小车夫。
“小铁,帮我送他到城里去。”甄眉吩咐小车夫,又对我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王景。”
“嗯,小铁帮我把王先生好好地送到城里去。”甄眉又重复了一遍。
“小铁…到有公车站的地方放我下来就好了。”我犹豫了一下,“要多少钱?”
“随便吧,这么晚还有生意,都是白赚的。”小铁的话让我一愣。
小三轮车在路上颠簸,瘦小的车夫在前面用力地蹬着,他的背弓着,透过单薄的衣服隐约看到脊椎硬硬地拱了起来。他费尽力气,车子却老是离那灯光异常遥远。
我跳下车来:“我不坐了,一起走走吧。”
小车夫肩膀一抖,转过脸来。不知哪里来的光线,我隐隐看到他尖削的脸部轮廓,瘦得一张皮就罩在骨头上,形状像个骷髅。我不禁狠狠打个冷战。
他的一双大眼睛嵌在瘦削的脸上,像两个大灯泡,炯炯地盯着我看。
我连忙说:“你还小,我不坐车了,你陪我走出去就是,钱照付。”
小车夫便把头猛地一低,好像点头的样子,不再说话了。
走了一会儿,他小声说:“路不好,这没办法,对不住了。”他的语气透着一丝内疚,好像路是他修的,没有路灯也是他的错。
“你多大啦?”
“十七了。”
“有吗?”我觉得他看上去不到十五岁。
“我满十七好久啦。”
什么叫做满十七好久啦?是快十八了吗?
“这么晚还出来拉车,你上过学吗?”
他转头朝我笑了一下,黄色的牙齿一闪:“送完你我就回家睡觉啰。”他没有回答上学的问题。
我又问:“小铁,你跟甄眉姐姐很熟悉吗?”
“熟啊。”他说,“我们一直是邻居,我跟着姐姐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甄眉的老乡啊,我看见那女孩子肩上无形的重担了。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十三分了,不知不觉竟走了那么久。送甄眉回来的时候,却压根不知道路途是这样远的。现在看看,城市的灯光依旧像在天边似的,路好像还没走到一半,照边聊边走还牵着空车的速度,看来还得走上两三个钟头。
小铁看我有点焦急,便安慰我说过了这一段路就是平路了,那时就会走得快很多。
我让他先回去,他却不肯。
结果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的路突然平坦,再拐了个弯,那些刚才还宛在天边的灯火居然就在眼前。
“大哥你人很好,我带你走近路了。”小铁开始喊我大哥。
我掏出钱包给他钱。
小铁拈了张五块钱,笑嘻嘻地跳上车就走。
等我坐上夜班车的时候,小铁和他的车已经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了。
让人后悔的是,我居然在车上睡着了,最后还是公车司机叫醒我下车。我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看来我是蜷缩在后座上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最令人泄气的是,我居然忘了问那个司机我是从哪个站上车的。后来我买了一些日用品,再坐上那路公车,试图靠印象找到甄眉住的地方,但是再也没有找到过。
再见到甄眉,是在画室里。
我迟到了,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四个同学连带我的导师全都在。
“今天这么齐啊!”我一边脱外套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发现没有人答应我,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模特儿身上。
我外套脱到一半,心里突然惨叫,那个正瞧着我笑的模特儿正是甄眉。
我的同窗和导师当天流的口水可以用来拖地。
事后我埋怨甄眉:“这里很危险。”
“我不能不来。”甄眉说。
“是因为钱吗?”我想起她居住的环境还有她的同乡小铁。
她没有回答,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
我带她去吃饭,沿路都是欣羡的目光,可是我只请得起她吃大学饭堂。没有能力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
这顿饭,吃得很辛酸,我垂下眼睛,一直不敢抬起来。结果发现甄眉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块淤青。
“你的手怎么啦?”那块淤青有指甲大小,好像被掐出来的,青得怕人,近乎乌黑了。
甄眉说:“胎记。”
“胎记?”我跳起来,“上次见你…”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脸又红了,上次在画室里,甄眉浑身如玉,别说伤痕,连个红点黑痣都没有,她浑身肌肤是无瑕的。
“喏,这样就看不见了。”甄眉“啪”的一声在那块淤青上拍上一张创可贴。
我还想问些什么,她看向我背后:“老师!”
我猛一回头,张映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背后,正盯着我们瞧,见到我,就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总是阴阴的,令人心里发毛。
“原来你们是熟人啊,那很好,往后我们画室的模特儿就请甄眉小姐长任了。”他笑着走开了。
我看着他瘦瘦的背影直打冷战。
张映风的阴狠全校皆知,就像是金庸笔下的岳不群。他每年担任美术学院升学考试素描项目的评分工作,听说他年年靠考试赚学生的红包钱就达数万元。他根本不靠带学生赚钱,但每年都会挑几个学生带着意思意思,那些落入他魔掌的学生们只是供他消遣和使唤的对象,比如我。
大概收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家里那样穷,到了后来也就后悔莫及,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这几年的第一跑腿。他说得很明白,考试评分标准完全看他自己,不顺眼的就给不及格,想拿学位证就看他的心情。谁也拿他没办法,学院里明知道他这样却一直不敢动他,一来他的名气具有号召力,二来据说他跟校长也有关系。全校上下,根本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他对甄眉的垂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想起刚才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发现这次我的学位证是凶多吉少。
“喂,你很怕他?”甄眉悠悠道。
“谁敢不怕他哪,地头恶霸。”我苦笑。
“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保准你一定能得到。”
虽然甄眉是那样说,但是每次我跟她见面都是提心吊胆的,唯恐张映风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甄眉因之很不满意。但是她不了解,勇敢也是要受到环境限制的。
而甄眉手臂上那块淤青却越来越大,很快就不能用一块创可贴遮挡着了。
更可怕的是,某一天,甄眉如天鹅一般优美的脖子上也出现了创可贴。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忍不住追问。
“没事。”甄眉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装饰品,你不觉得这款有小花的创可贴贴在身上很酷吗?”
“答应我,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很痛心。
她对我做了个鬼脸就离开了,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在她转身的时候却有一颗晶莹冰凉的东西落在我手背上。
然后很长时间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我想去找她,但是不知道到哪里找,模特儿公司说她已经辞职了,我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关于她的线索。我又有点害怕她来找我,如果她亲口告诉我难以承受的事实,我该怎么面对呢?
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档案室管理员的招聘启事。
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档案室管理员也招兼职的吗?那是因为我们设计系是个大系,整个系那么多人的档案一起管理会比较复杂,而张映风就以此为由,索要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作为他负责专业的专门档案室。这家档案室里面存放的都是他在本校任教以来所有关的全部文件档案,还有部分他的作品。
档案室处于系大楼一层最边角,门还开在安全楼梯下面,非常不起眼,平日一直大门紧闭,只有很偶然的机会才会发现它在夜里亮着灯,给人的感觉像一个储藏室或者是张教授的私人休息室而不是档案室。这次档案室突然招聘兼职管理员,据说是张教授的私人需要。这样的要求,再加上张映风平日的为人,应者根本寥寥。
我也看过那张贴在系楼公布栏的招聘启事几次,但就是提不起勇气应聘。
张映风的要求很简单,下午五点上班,打扫卫生和整理档案夹,七点后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但是要在十二点过后才下班。工资是肯德基等快餐店时薪的两倍。
如果应聘这个工作,可以得到不错的酬劳,也不辛苦,最重要的是,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可以接点外面的活计到档案室里面画。这实在是一份不错的兼职,只可惜老板是张映风。
结果最后张映风还是招不到人,他自己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干。
我犹豫了一刻,终于答应了。不完全因为这是一份不错的兼职,更存在点讨好心理,希望他能发我学位证。
一如张映风所说,这档案室是一间小型办公室改造的。一进门就是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深红的桌面没有放一点文具,上面落满了灰尘。桌子旁边放着几张沙发,还有一台饮水机,营造成一个小型休息室的样子。桌子后面有堵墙,墙后面是一排排的档案架,上面排放着整齐的档案夹,上面同样落满了灰尘。我看着这么脏的环境,悄悄吸了口凉气,一低头,发现地上数上来第二三排档案夹都放乱了,有些都掉地上了。
张映风对我说:“这些就是你该收拾的。”
档案室最里面还有一扇小门,被五六重的档案架掩藏着。张映风告诉我,门里是杂务室,一般都关着,门锁也早坏掉了,打不开,要清洁用具得到楼层的厕所里拿。
我开始在这间档案室里上班了。花大力气搞好清洁后,发现环境还不错。室内有两扇窗,一扇对着学校的东湖,一扇对着校道,风景都不错,看静物久了就可以看人。而系里的人很少往这边走的,入夜后,这间档案室简直比图书馆自修室还安静。
不久后我还找到了一份替人设计公司图标的活。每天把那些档案夹擦一遍,把地拖一遍,我便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开始设计。老板张映风最近很忙,不但没有要我们到画室报到,也不曾来监督工作,我乐得逍遥。
只除了,每次从设计图纸上抬起头来,看到学生情侣手牵着手笑嘻嘻地从校道上经过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甄眉。
想起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套头薄毛衣,站在绿树下,说我是个不错的人。
甄眉,真是好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
在档案室工作大半个月了,我也渐渐适应了,开始有了得心应手的感觉,躲在这间小小的斗室里,我居然觉得挺满意的。这天晚上,我画设计过于投入,突然被一些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指到两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