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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素雅并不比巫童刚强,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是一个弱女子。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痛,仿佛割到了心里,让她再也无法坚强起来。她迅速抽身进了一个小胡同里,背靠在墙上,痛哭了起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狗也走过了那个巷子,它的嘴里叼着一把红木梳,跑到了素雅的脚边,嗅了嗅!
素雅擦了擦眼睛,低下头,她惊呆了:好漂亮的一把红木梳噢!它的形状有些像浪花,一头高一头低,起伏的样子,有些像西方童话中公主用的木梳。素雅蹲了下来,拍了拍小狗的头,然后,把红木梳从狗嘴里拿了下来。素雅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红木梳好别致噢!还没有看到卖过呢?”想了想,素雅突然有种想梳头的冲动,但是从狗嘴里拿出的东西,素雅始终觉得脏。但是,但是这红木梳实在太别致了,不管了。
想着,素雅拿下了戴在头上的发卡,一下,又一下地梳了起来。忽然,她发觉自己的脖子开始湿乎乎的。素雅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水?素雅抬起头,看了看这胡同,又没下雨,这胡同也是干的呀!奇怪,是自己的汗?不可能,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出过这么多的汗呀!眼泪?更不可能了!谁的眼泪能从脖子里流出来呀!
素雅又搓了搓手,有些黏!难道?素雅睁大了眼睛,难道是血?正想着,只见素雅渐渐地仰起了头,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像是裂开,又像是正在被刀割开一样。血从素雅的脖子里喷了出来,她尖叫了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恐惧……
……
巫童喝得烂醉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哭着喊着说要找素雅回来,于是,跟着素雅一个方向走了起来。
他的酒喝得太多了,以至于谁看到他都得躲远远的,生怕巫童把呕吐物吐在自己身上一样。其实大家的担心是对的。巫童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胃里又被塞了一只猴,忍不住了,转身走向一个胡同里吐了起来……
只觉翻天覆地一阵狂呕,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胡同里充满着他的胃酸味,其实还有另一种味道——血腥味,只是他没有闻出来。
蒙胧中,他看见一个女孩子背对着他蹲在那里。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这背影怎么这么熟啊!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一阵欢喜,是素雅!巫童想站起来,可是发觉自己的腿早就已经背叛了他,但他还是很高兴:“喂,素雅,怎么在这啊!我决定了,我跟你回你的城市去,什么TMD家庭,我不管了,我跟着你走。”
见素雅没出声,巫童皱了皱眉:“素雅,你蹲在那干吗呢?”
“在梳头啊!”是素雅的声音,巫童笑了,自己没认错人。
素雅没动,接着说:“童,你还记得,你说过最喜欢我的什么吗?”
巫童憨笑了笑:“记得,当然记得,我最爱你的头发……”
“你还真记得,你没有骗我,那好,等我梳好了,我送给你啊!”素雅笑着说。
巫童点了点头:“好啊!”
素雅笑了:“好了,梳好了!我拿来给你!”说完,只见素雅低着头,背对着巫童站了起来。
巫童又笑了:“素雅,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低头了,你什么时候……哇!”当巫童说话的时候,只见素雅转过了身,那哪里是低头,那是没有头,那是一个没有头的身体。巫童的酒顿时吓醒了一大半,开始惊叫了起来。
“来啊!我把头发梳好了,送给你啊!哈哈……”素雅狂笑着走近巫童,巫童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素雅正举起的手臂上面那个正说话的头,那个正在狂笑的头,那是素雅的头……
当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抱在了一起,两人倒在胡同里,死状怪异。被吓死的巫童低着头抱着素雅的身子,而素雅的头,揣在素雅的怀里,与巫童低着的头相吻着……
四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蓝媚拿到了一叠文件从经理室走了出来,然后,把文件摔在了桌子上。是高兴吗?当然不是,蓝媚本来很好的心情却被这叠文件搞砸了。
对面桌上的同事楠楠,一边梳着她的长头发,一边笑着问她:“怎么啦蓝媚?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怎么就乌云密布啦!”
蓝媚苦着脸:“我还能笑起来吗?昨天的工作算是白做了,经理记错了一个数字,弄到最后还得让我再加一个班,你说我委屈不委屈呀!气死了!”
楠楠甩了甩头发:“好可怜,算了,你还是别气了,快工作吧!要不然又得像昨天似的加到深夜。等我有时间,我也帮你做点。”
蓝媚叹了一口气,楠楠说的可不是吗?再怎么着也得做完。楠楠把手中的枣红色梳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了旁边的一摞文件。
蓝媚向她的桌子上探了探头,一眼便看见了那把红木梳,兴趣来了:“我说楠楠,你在哪买的这把红木梳啊!挺可爱的。”
楠楠看了看:“噢!今天刚出家门的时候,在胡同里捡的。”
“捡的?”蓝媚咧着嘴笑了笑,“我还第一次听说你连木梳也捡。”
“那你觉得好看不好看。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惹我喜欢的木梳呢!恐怕买是买不到了!”楠楠拿着文件转身走到了复印机的旁边,开始复印文件了。
蓝媚点了点头,她同意,这把红木梳的确很美。
只要忙起工作来,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这不,已是深夜,蓝媚把从打印机打出的文件弄整齐之后,伸了一个懒腰。别以为蓝媚总是没有淑女风范,这会儿,公司的人都走了,就剩蓝媚一个人了,所以蓝媚才这么的……啊?
蓝媚理了理手提袋,她也要回家了,刚想走,一眼瞥见放在楠楠桌子上的那把红木梳。于是蓝媚停下了脚步。
伸手,蓝媚把木梳拿了起来,翻过来倒过去看了看,真的很可爱,想着,想着,蓝媚抬手,用木梳梳起头发来了。
“砰!”一声闷响,从窗外传来,很像是重物从高空掉下来一样,蓝媚吓了一跳,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啊?蓝媚转身,向着窗子走了过去。
本是漆黑的夜,但满地白色的脑浆和赤红的血液,却尤为显眼。蓝媚颤动着身体,看着楼下步行街上躺着的那具错筋碎骨、血肉模糊的尸体。
“楠……楠楠……楠楠跳楼了,楠楠跳楼了!”蓝媚恐惧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太恐怖了,楠楠怎么会跳楼?怎么会在深夜?怎么会在自己所待的这座大厦?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蓝媚吓得要哭了,这件事太邪门了。
蓝媚把楠楠的红木梳丢在了地上,她甚至都不敢看楠楠的办公桌,现在楠楠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会招邪一样。蓝媚抓紧了自己的手提袋:“我要回家……”蓝媚喊着,转身,向着门口冲了过去。
然而,她停下了脚步,她用抖动的手捂住了自己因惧怕而张开的嘴巴,楠楠,楠楠满身是血地站在了蓝媚即将要走过去的门口。楠楠在笑,用她那满是血的嘴巴在笑。她渐渐地走近蓝媚,然后伸出了她的双手。
而蓝媚呢,后退着,睁大了眼睛后退着。她侧目,回避着楠楠走路时的怪异步伐。这仿佛是对神经的考验,蓝媚尖叫了起来,脸已经苍白到了极限。
听,听到了,那是刺耳的错骨的声音,那声音是楠楠的。蓝媚再也坚持不住了,惧怕着加大了后退的步伐:“不!不……”这是蓝媚说的最后几个字。因为,蓝媚已经退到了窗边,但她还在退着,然后,便坠了下去。
深夜,警笛声声,救护车也响起对蓝媚来说比较无用的声音。两具女尸叠在了一块。目击者称,一个女人从顶楼跳下来了,然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女人从八楼跳了下来……
五
北宋。
我叫红桃,我家世代生活在桃园中,祖祖辈辈做着木梳生意。那时的人们都喜欢用桃木做的木梳,据说可以避邪。
我从小就会做木梳,手艺也很老到,这都是跟我的爷爷学的。爷爷那有一本做木梳的秘籍,很厚,里面有各种的木梳样式和制作工艺,看得我像吃饭一样,如饥似渴,但他每天只让我学一小部分。原因很简单,我是女孩子,家族的手艺是传男不传女。爷爷只是看我对做木梳很有天赋,才让我涉足一点点,爷爷还在犹豫,是否让我继承这份手艺,所以有很多绝学他是不让我看的。比如说秘籍的“绝世招魂梳”那章,爷爷就从来没让我看过。
我认识了一个书生,每天只知埋头苦读的那种。他在我家桃园的外面住,有一次桃园结满了桃子的时候,他把一篮桃子送到我这里,我便结识了他。他很忠厚,你也可以说他有些迂腐,讲了一堆孔孟之道之后,才说到点子上。原来,那篮桃子是我家的桃树,长到了他家的院子里。桃子结出来了,他摘了,然后,送了过来。
我又把那篮桃子送给了他,还告诉他以后这棵桃树上结的桃子就送给他了。因为我家桃园里面结的桃子实在太多了。他点头,行礼,一个劲地说:“多谢小姐赠桃子,多谢小姐赠桃子……”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去他的书斋看他读书,看他写字。那一年,我十七岁。
转而,两年过去,四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来临了,他与其他学子一样,背着自己的行囊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
就在离别时,我们之间的男女之情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含蓄下去了。
他抓着我的手说:“红桃,等我!”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少哲,我等着你……”
他走了,消失在桃花林旁的小路,风吹来,吹着满树的桃花,花瓣纷纷落下,像下雪一样。空气中有种淡淡的桃花香,但我嗅到的却是离别之思。
我又开始做木梳了,捡起丢了两年的木梳手艺,有些拙笨,但还算是能做出来。爷爷在那年去世了,秘籍给了爷爷堂兄的孙子木絮。木絮早就已经知道我最想要爷爷的那本秘籍,所以他扬言,谁若是嫁给他,他就把那本秘籍交给她保管。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轻蔑一笑,算是从此与那本秘籍绝缘。
那年的冬天下了非常大的雪,桃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我还站在那条路上,看着莹莹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发髻上,它让我想起少哲走时飘落下来的桃花瓣。赶考的其他人都已经陆续地回来了,唯有少哲未回。少哲,你在哪里?你怎么还不回来?
木絮总在我的耳边念叨着,仿佛盼着少哲出个什么意外似的。我鄙夷地看着他,这辈子,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我只嫁书生!
这个冬天在等待中过去了,不,应该说这一年,我都是在等待,桃树已经发出了它的小小花苞,少哲,你何时回来?少哲,木絮说你不会回来的,真的吗?我不信。
最后一批赶考的书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他们说少哲中状元了,真的吗?木絮说你留在京城不回来了,真的吗?我不信,你让我等你的啊!为什么不回来?我在等着你啊!
木絮找来了一个有名的戏班,在桃园唱了一出京城近来才编好的戏,那是出自一段真实的故事《铡美案》。我十分生气地看着木絮,疯狂得竟不顾大家小姐的脸面,把戏场砸了个稀烂。爹娘说我疯了,我觉得我快了,如果少哲真的不回来,我会疯掉的。
今天,是你赶考整整一年的日子,因为,桃树外的那条小路又一次飘起了桃花瓣。少哲,你还会回来吗?我不禁问着远方的你。泪水已落,代表着情已逝吗?
转身,我欲走,忽听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了过来,直奔少哲的家。我欣喜,提起裙裾,跟在马车的后面。
马车果真在少哲的家门口停住了,然后,从车上下来了四个男人,四个陌生的男人,再然后,竟是少哲,他被抬了出来。手中的篮子已悄然落在地上,我呆了。
哭喊着,我迎了上去,看到了少哲苍白憔悴的脸:“少哲,少哲,少哲你这是怎么了?少哲!”四个男人站在旁边,看着我,他们说,他们说少哲因为归家心切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而且天冷又深染重病,所以已经气若游丝,但他仍坚持着,坚持着回来,他曾说,要回来找红桃,他说,红桃在等他。
我哭着捧着他的脸,滴滴泪珠掉在他的脸上:“少哲,少哲,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等到你了。”
一滴浑浊的泪自少哲的眼角流出,那出没于鼻间的呼吸终于停止了,而我的哭声震动了桃花园里的桃花瓣……
……
满桃园的人都慌了,他们在找我,找我这个木絮的新娘。我穿着嫁衣稳当地坐在少哲的床边,看着少哲那完全没有灵魂的身体,我轻轻地对他说:“少哲,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永远都是你的人,但我今天要嫁给木絮,因为我需要那本秘籍,你一定要原谅我。”伸手,我轻抚着少哲那僵硬的脸,然后,向着桃园走了去。
经过了一系列的过场,我坐在了洞房的缎被上面。一张愁怨的脸藏在那一帘红盖头下面,是何等的伤感啊!木絮占有了我,但他并没有占有我的心。深夜,5Ⅸ二我用初夜与耻辱换来的钥匙打开了装着秘籍的盒子,找到了制作招魂梳的方法。
那是女人的手指与桃树胶做成的木梳,很怪异的配方。我想了想,得先做一个模子,用于液体浇灌成形,我又想了想,那应该是像浪花样子的模子,像做月饼一样的,再在里面刻上花纹,是这个样子的。我又粗略地看了一下制作过程,下定了决心。少哲,等我,我会让你复活的。
于是,我走到了厨房,找到了刀子:“需要女人的手指是吧!来吧!”说着,手起刀落,左手的小手指被齐齐地切了下来。那何止是钻心的痛,我快要跳起来了,我颤抖着身子,紧紧地将断指握在了手心里。然后,一咬牙,转身来到了桃园,取了够量的桃树胶,拿到了做木梳的工艺房。
已顾不上手指的痛了,因为这比不上少哲离去时的痛,我能忍,我要告诉我的亲人,我不是一个弱女子。
制作木梳的工艺很简单,把断指快速地剁成血浆,倒入特制的木梳模型中,然后浇入烧熔的桃树胶。胶不能太热,要使桃胶与血浆均匀相融合,冷却后,这把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的木梳就做成了。
天亮了,我拿着做成的红木梳大笑了起来,少哲,我终于做成了。这把招魂梳,一定能让你复活,只是希望,你的灵魂不要走得太远。
想着,我迅速起身,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少哲那里。轻轻地,我吻了他的额头。抬手,我把红木梳放在了他的额前。
木絮一早醒来不见我,便知事情不妙,慌忙查看,当他看到打开的那本秘籍时,他呆了,硬是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招……魂……梳……”
……
由发根到少哲的发梢,我梳着。我那有些红肿的眼里充满着柔情,我那愁苦的脸上充满着微笑,因为我知道,少哲,一定会醒来。
一下,我发觉少哲的头发好像有些黑了;
两下,少哲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三下,少哲的皮肤有了温度;
四下,少哲的脸有些红润……
我惊讶地看着少哲,欣喜着我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在第七梳,我迎来了少哲看着我的眼睛:“少哲!”我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虚弱地伸手摸着我的脸:“红桃,你瘦了好多……”
我笑,咧开了有些干涸的嘴唇,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然而少哲惊呆了:“你的手?你的小指呢?”
我摇着头:“少哲,你别问了,只要你活着就好,我终于等回了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今后,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哭了,泪流到少哲的手上,那是我的委屈,我的痛苦,我的伤感。他一把拿起了我右手的红木梳,看着:“很漂亮。”
我点了点头。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我跟少哲依偎着。我并没有告诉他,关于红木梳的事,他对我说,这几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桃园里游荡着,游荡着……
“疯婆娘,你敢红杏出墙是不是……你做的红木梳呢?”木絮带着家丁破门而入,我被木絮从床上硬拖了下来。面对我的断指,木絮并不心疼。面对少哲的复活,他并不感到惊讶。他想得到的,原来只是我做的那把红木梳……
少哲瘫软在床上,被人绑了起来,五玖㈡木絮一把把木梳抢到了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命人把少哲逐到了外面。我在屋子里喊着他的名字,哭着看少哲的背影。我愤恨地看着木絮。木絮竟笑了:“没想到你的木梳做得不错啊!”说完一甩手,我的脸颊一阵热痛。
……
终于,我踉跄地将身子移到了外面,栽在了少哲的怀里,我看着他,我的爱人:“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说着,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原来,一把尖刀早已深插在了我的腹部。
少哲狂啸着,伸手指着木絮手中的红木梳:“我诅咒,若是谁用它梳了头发,少哲的灵魂将永世跟着他,不得安宁。”
木絮带着家丁走远了,只留下少哲和躺在少哲怀中的我。
就这样,几天后,少哲吊死在了我家的桃园里,吊死在我的坟前。没人葬他,就是那样地挂着。木絮不久也自杀了,红木梳便没了下落,桃园就此荒芜。只有那红木梳的传说开始兴起……
“我诅咒,若是谁用它梳了头发,少哲的灵魂将永世跟着他,不得安宁。”
故事七 牙齿
我的姐姐很美。
长发飘飘,五官精致,肤色白净。从小到大,她都是周围男生热议的话题。
尤其是她的笑容,天真得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像个天使。
我还有个小弟,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比当下很多影视红星之流不知好看到哪里去了。
小弟一直很怕大姐,虽然大姐从来没有打过他,更没有欺负过他。但是当小弟还在襁褓之内的时候,一看到大姐就会哭,见一次哭一次。也许真的有宿命一说吧,虽然相差不过六岁,但小弟和大姐的关系就没有亲近过。
刚才说什么来着?哦,我说大姐很美。确实很美,从我女性的角度来说,模样能让另一个女人嫉妒的自然是美人。
但是大姐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父亲知道,母亲也知道。至于小弟,我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有人说,最美的笑容应该露出八颗牙齿。大姐恰好有最美的笑容。她的牙齿洁白闪耀,令人惊艳。但是如果你有幸看到她张开嘴一定会被吓到迷走神经短路。因为——大姐的磨牙几乎都分崩离析,龟裂残缺。
这便是大姐需要定期补牙的原因。好在父母共同经营一家牙科诊所,补牙倒也方便。
姐姐的磨牙耗损得这么厉害,完全是父母一个难言的苦衷。因为,从小姐姐就喜欢吃骨头(不是啃),不论什么动物的骨头,⒌㈨⒉她一定要细细咀嚼,用牙齿把它们磨成粉捣成浆,然后心满意足地咽下。早些年,父母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邪恶的端倪渐渐浮出水面。
那晚,父亲想起有一份病历需要连夜传给同行,就返回诊所去取。没想到,诊所里面灯亮着。他进去之后,发现手术室的储物柜开着,大姐背对着他在办公室里鼓捣着什么东西。待他走近一看,才发现大姐手里拿的是——储藏病人牙齿的罐子。大姐正用她如葱白般细嫩修长的手指,抓起罐子里黑、黄、白相间的牙齿,一颗一颗塞进那早已激荡着唾液的嘴里。然后用力地合拢咬合肌,力道之大,只听骨头与骨头之间尖厉的磨砺之声。咯啦,咯啦……每一声都伴随着父亲浑身肌肉的一阵颤抖,同时,父亲感到牙龈一阵酸痛。
“你……”
大姐听到父亲的声音,没有马上回过头来,而是加快了咀嚼。等到她顺利地把那满口的碎牙咽了下去,才回头对父亲尴尬地一笑。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洁白的门牙和切牙上渗透着殷红的血丝,舌头早已被受伤的牙龈喷出的鲜血染得红彤彤湿滑无比。姐姐的磨牙已经支离破碎,如同一根被硬生生掰断的小腿胫骨那锯齿状的截面。
学医的毕竟胆子大,父亲并没有被吓瘫。倒是护士出身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踉跄。
他们夫妇二人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最近大姐牙齿磨损特别厉害。
从此,便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定期为大姐补牙的不归之路。
补过牙的人应该都知道,假牙价格并不便宜,虽说父亲只需成本价,但面对大姐十几颗需要定期修补的牙齿也会觉得吃力。所以,补牙的时间适时延长。而大姐,也尽力克制住吃牙齿的欲望。
但对于她来说,那就像毒瘾。
戒不掉的。
没错,我的姐姐是异食癖患者。但我父母从来没有想过带姐姐去就医治疗。每当他们任何一方有了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另一方一定会强硬地把它抹杀掉。这并不是为了保护姐姐的名誉。如果出于这个考虑,大可以去外地治疗。真正的原因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父母倒说不上是重男轻女,但是他们确实爱小弟更胜于大姐。
在姐姐四岁那年,父母怀上了第二胎——我。那时候正是计划生育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国营单位的职工尤其是着重抓查的典范。如果被捉住,是要强行堕胎的。但父母想法设法把我保住了。
直到出生前一个月。
父亲想要个男孩。母亲也是。为了保证第二胎一定是个男孩,于是他们悄悄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一个B超检查。很遗憾,我是女孩。更遗憾的是,父亲和母亲一合计,觉得如果第二胎生下来,要怀第三胎风险就更大了,于是决定把我打掉。
没错。母亲本是妇产科护士,在她指导下,父亲把我从母亲体内拿了出来。
当看到我胯下没有传宗接代的那根条状物时,父母忘记了手术的艰辛与疼痛,松了一口气:希望下一胎能怀上一个男孩。
我的尸体成了他们头痛的源泉。毕竟不是专业杀人犯,完全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不如,扔给院子里那条大狼狗吧。反正它吃东西吃得干净,没有人会去查它……”
父亲想了想:“那得把血处理干净。我把它煮熟了,半夜扔到狗窝里,看着它吃完!”
“对!煮烂点。我怕狗吐出的骨头渣子败事儿。”
就这样,我由死胎变成了熟胎,Ⅴ9㈡盛在盘子里,端放在饭桌上。
母亲刚堕胎,不能随意走动,于是父亲忙里忙外处理一些应该消失掉的东西,比如——煮过我的锅子。
等到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被四岁半的姐姐吃得只剩两只小脚了。
然后,在父母瞠目结舌中,姐姐把我的两只小脚丫子塞进了嘴里。
咯啦,咯啦……
从此,姐姐就酷爱上了吃骨头。至今。
另外,我也有我自己的秘密。其实我不恨我的姐姐,至少她让我俩融为一体,透过姐姐的眼睛,我也能看到世界感受生活。于是我常常坐在姐姐的肩头。
就连姐姐去探望襁褓中的小弟的时候,我也正坐在姐姐的肩头。
凝望着小弟。
故事八 婴灵
“嗯……嗯……嗯嗯……”
快了,就快出来了……加把劲!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灵魂就快随着额头的汗水与胯下的鲜血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