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眼花了?我拼命揉眼睛,看到的还是原来那幅画。

可是,我已经知道确实是有鬼在这屋子里,否则这幅应该在底楼的画怎么会飞到这里来?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朱丽和振宇还在楼下等我!

我冲向门口,脚却像被钉住似的一步也挪不动了。因为我的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

她站在那里,散乱的头发披到胸前,白晰的脸庞几乎透明。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异样冷漠。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丑陋又刺眼的刀痕,鲜血还不断地从血管里冒出来,滴到地上。果然是她,画像里面的少女!

我拼命忍住心中的恐惧,我试着和她对话:“你……是……谁?”

她还是漠然地看着我,良久,有一种声音从她的喉咙里飘出,很低沉很脆弱,可是,我分明听出那是……笑声!她在笑,她咧开了嘴,露出了流淌着血丝的白色的牙齿,她冲着我伸出了手……

我几乎快要发疯了,因为她的手中捧着一样血淋淋的东西举到了我的面前,在离我不到两公分的地方,一股恶臭迎面扑来。那是什么?是什么?我躲不开,只能睁着眼去看。头发、眼睛、鼻子……这是一只活生生的人头!被那女鬼残酷地抓在手里!

脸孔已经扭曲变形,可是我还是能认出来,这是……振宇的脸!

“死了……呵呵……他是……我的……”她的脸俯近我的,阴冷之气使我不停地发抖。一切都是冰冷的,她轻轻在我耳边呢喃,“我的……男人……我……等……他……”

“不要!”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使足全身力气推开她,没命地找门外逃去。

我一口气跑到底楼,朱丽和店主都在。我扑过去抱住朱丽控制不了地大哭起来。我真不敢相信,一分钟之前,我还在和鬼魂说话。我怕极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等我平静下来,朱丽焦急地问:“小安,振宇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下来?”

振宇?我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刚才那一幕,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不,我一甩头,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不可能的!

“你说振宇怎么了?”

“振宇说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快半夜的时候,他也上去了……”

店主“嘿嘿”笑:“那位先生,八成是已经死了!”

我喊道:“不会的!”

“安小姐,你还想自欺欺人吗?”店主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你明明已经看到了天使手里的东西。”

我一下子愣住了。

朱丽拼命喊:“你看到了什么?什么‘天使手里的东西’?”

“我没有……我没有……”我仍在否认。

“是吗?那,那是什么?”店主举起手,迅速向后一指。

我和朱丽同时尖叫起来。

壁橱里,原本是什么也没有的两只黑色托盘,现在里面赫然摆着两只头颅!血肉模糊却又触目惊心!是罗洋和振宇的头!连着头的一小段脖子还在淌血,鲜血从黑色的盘壁溢出,流到了外面。血流过之处,原本没有字的地方慢慢出现了红字:哭。天使在夜里哭。

“宿命如此……”店主的眼中闪过什么,他缓缓向我们靠近,把手伸向朱丽的头发……

清晨的空气有一点萧飒,山上万籁具寂。

我走出旅店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大树下躺着的两具尸体,都是男性,都没有了头颅。他们那么相似地摆在那里,让人看了不禁想笑。

我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边,从他的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汽车的钥匙。经过了那么刺激的两个晚上,我想我应该离开了,为了编一个凄美的鬼故事,我浪费了不少脑细胞,所以我要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车子开到半山腰时,被一名警察拦下了,我摇下车窗,只见他很有礼貌地行了军礼:“对不起,小姐,可以检查一下你的驾照吗?”

我说可以,便递过了我的驾照和身份证。

“你们真是辛苦啊。”我随口搭话。

他无奈一笑:“是啊,谁让山上的旅店出了命案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这些警察原来是准备上山调查案子的。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因为我相信店主会处理得很好。

检查完后,他把证件还给我:“小姐的名字真特别,叫安琪拉,象外国人的名字。这发音在英文里是‘天使’的意思吧?”

我冲他微微一笑。

这个警察挺认真,他让我下车,检查了我的车箱和座位底下,他指着座位下的盒子问:“这里面是什么?”

我打开它,里面是成捆的丝线。

“哦,是黑叶丝啊,我知道。”

我钻回车里。

他又看了看我的副驾驶座:“这是什么?”

“也是黑叶丝,那个盒子装不下了。”我瞄了一眼那个小盒子,平静地开口。

他看了那密密麻麻的乌黑的丝线,示意我可以通过了。

“谢谢。”我发动了车子,慢慢向前驶去。

颠簸中,小盒子的盖子松开了,里面的千丝万缕开始在风中飞扬乱舞,一如朱丽活着的时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看着发丝在风中飘飞,我的心情格外舒畅,我想,车座底下的黑叶丝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我漠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使在夜里应该微笑。


二十、夜魅

李子恬,很清新的名字,人如其名。

名字是爸妈婚前就商量好的。爸爸姓李,妈妈姓田,若生女孩唤作李子恬,生男孩就更方便了,直接叫李子田,改都不用改。爸妈还真省心,子恬每想到此总会微微拧一下眉头。小时候总会有叔叔阿姨拿她的名字开玩笑:“子恬,记住哦,桃伤脾,杏伤胃,李子吃多了要人命。李子再甜也不能贪吃哦。”不过上了大学之后,这些玩笑话就渐渐远离她了,随之而来的是同学的羡叹:李子恬,好雅致的名字!我爸妈怎么没想到!

“恬恬,怎么又在发呆?”秋音推门而进,满脸的汗,一看就是出去运动了。

“你啊,要多出去运动运动,别老闷在屋里做着作家梦。作家不在外体验生活,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子恬心里直苦笑。林秋音,天生的乐天派,一副假小子的形象,白白辜负了名字中饱含的诗意。看《小李飞刀》的时候直叫着要改名为诗音,见了子恬又嚷着要改名为子音,若是被她父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起的名字被她这样糟蹋着,迟早会吐血而亡。吐吐舌头,这样咒人可不好,更别说连带着人家的父母一起咒了。

正发着呆,秋音已经收拾好东西,冲向浴室了。临走时扔下一句话:“别忘了倒垃圾,拜托!”这不是淼淼的口气吗,向来说给她听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墙角的纸篓已经满了,地上还散落着秋音刚用来擦汗的纸巾。子恬丢下手里没翻几页的《倾城之恋》,起身下床,将垃圾扫了倒了出去。

离垃圾最近的是淼淼的床,水红的床单,水红的被罩,水红的壁纸。淼淼姓沈名淼筱,可能是由于父母过于咬文嚼字的缘故,能将她的名字快速准确念出来的人还真不多。因跟“渺小”谐音,听起来有点别扭,索性大家都改叫她的小名淼淼,简单又顺耳,很有些唤猫的味道。

淼淼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按理说,女孩子爱干净是应该极力推崇的,可如果遇到一个有洁癖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在她的眼里,整个寝室就她的床还看得过去。她的东西若是搁在桌上,底下必垫着一张纸。因为难得见她擦桌子,自然对桌子的卫生状况不放心。对此,子恬她们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不过这几天淼淼又充当起卫生监督员的角色,让秋音背地里叫苦连天。

原因很简单。一个星期前子恬和秋音结伴去郊区的山里玩,没想到前脚刚走学校就布置了彻底打扫寝室卫生的任务,给淼淼来了个措手不及,因为寝室的另一成员何玮早就提前回家度周末了。从山里回来以后,寝室窗明几净,的确焕然一新。子恬正要夸赞几句,淼淼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势:“鉴于本姑娘独自打扫寝室的辛劳,特免去本学期的其他劳动任务,并赋予卫生监督员的称号。本姑娘将不遗余力,不辞劳苦,为寝室的卫生作出最大的贡献。大家有意见吗?”一番话直听得子恬和秋音面面相觑,毫无辩解的余地。事实也是她们理亏,谁让她们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在那天跑出去玩。其实打扫卫生并不难,不过旁边站着一监督的可就难说了。秋音就经常遭到一针见血的批评,说地拖得不够光亮,难怪心里对她有点疙瘩。

子恬是典型的江南女孩,清秀,水灵,从小便立下志愿要当作家。因讨厌学习政治和历史,只得狠心北上读工科,学的是时下比较热门的系——通信工程。

在北方的大城市里呆了快三年,平时除了做点作家梦而外,余下的时间大多扑在学业上,保研应该不成问题。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她还是不能适应这里干燥的气候。以后保研了还得呆在这里,子恬无奈地往脸上抹着保湿霜。

“又在抹保湿霜!你不会刚起床吧?我都上完专业选修课了。”又是秋音,总是那么一惊一乍的。刚进门便扔下书包,顺手打开电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是水做的嘛。这个对你来说太深奥了,你不会懂的。”她怎么会懂呢?每天一大早就乒乒乓乓地起床出去跑步了,睡懒觉的妙处她当然不能体会。

“我不跟你胡扯。告诉你啊,打扫卫生的阿姨换了。”秋音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脑,电脑正不紧不慢地启动着。“这下好了,没有人再会在门外大呼小叫的了。”

“是吗?”子恬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把保湿霜收了起来。每次楼道里有人晾衣服,总会有个熟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哪个屋晾的衣服?快拿盆接水!”如果三秒内没有动静,接下来附近每个屋的门都砰砰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自然激起公愤,立马儿有个盆乖乖地跑了出去。

“学校真不公平!学弟学妹们都住上公寓了,我们却在老房子里苦苦煎熬,美死他们了。真希望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阳台,这样就无需专人打扫了。不过世上可就多了一个下岗的了。”秋音噼里啪啦打着游戏,手里不闲,嘴巴也不闲着。

确实,刚来学校那会儿,第一眼看到宿舍楼,她着实吃了一惊。灰暗的砖,三层的老房,古朴而厚实,跟她的想象相去甚远。不过后来很快就习惯了这栋以“xx斋”命名的老楼,因为公共的水房,公共的厕所,公共的开水器,很有些中学时住校的味道。

阿姨换了未免是件好事。新来的阿姨看起来有些贵族气派,做起事来慢条斯理,不像以前那位雷厉风行。不够麻利不说,似乎还少了一份责任感。女生们普遍反映水房不够干净,水池子好像没人清理,看起来似乎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过了几天才稍稍像样了些,不用说肯定有人向上反映过了。阳春三月,美好的季节。不过北方的三月是扬沙的三月。前几天大风忽起,温度骤降,结伴同行的则是迷眼的沙尘。昨夜更是恐怖,寝室边上的安全门被风掀开了,在呼吼的风声下一开一合,仿佛有人狠狠地在砸门。吓得子恬门都没敢开,捂着耳朵,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今天问其他几位有没有被吓到,秋音一脸漠然:“有吗?我不晓得啊。昨晚睡得可香了,还梦见东坡肘子了呢。”后来子恬把她们拉到安全门前,指着上面重新配的锁,这才让她们信服。

有了昨晚惨痛的经历,今天子恬睡得格外警觉。耳边仿佛总有呼呼的风声,事实上今早风就停了。昨晚没有睡好,这一宿应该睡得比较香才对,可是都凌晨一点了,子恬还是没有睡着,两只眼睛木木地盯着黯黄的天花板。门上的透气窗投射进来楼道的一缕灯光,瑟瑟的黄深深地晕入了黑暗之中。室友已经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声回荡开来。秋音肯定又梦见东坡肘子了,要不然嘴巴怎么会咀嚼得津津有味?在寝室良好的睡眠氛围中,子恬终于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中,外婆倒在了她的臂弯里。外婆,外婆,醒醒啊!可任她怎么呼唤,外婆的眼睛还是永远地闭上了。不知何时从四周围上来一批人,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亲外孙女儿竟然害死了外婆,造孽啊!”“不,不是我,真的!”

她极力为自己辩解,全身不住地颤抖着。人围得越来越近了……

“不是我——”她猛地坐了起来,眼角湿湿的,喉咙很痛。原来是虚惊一场,周围仍是浓浓的睡意。子恬下床摸索着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定了定神。

手机显示刚三点,离清晨还早。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总是外婆合上双目的影像,如幽魂般缠绕着,挥之不去。无来由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不会外婆真出什么事了吧?这么一想,就更睡不着了。算了,还是去一趟厕所吧。本来是不用去的,可人在心慌意乱的时候总有想上厕所的欲望,再加上刚喝的几口水又起了大作用,要是憋着,以下的几个小时就没法睡了。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点凉意,子恬披了件外衣,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楼道里的灯很亮,一溜下去有五六盏,给夜行人填充了无比的勇气。厕所的灯也亮着,可不知为什么只亮着一盏。跟楼道比起来,厕所倒显得有些昏暗。可能是灯丝断了,子恬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静,周围似乎太安静了,一个开门的小小动作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子恬情愿这时候狂风大作,至少风声能够填补耳鼓的空白。完了,眼前又是梦里外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子恬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上完厕所忘了冲水就破门而出。楼道里响起了啪啦啪啦的脚步声,慌乱,没有节奏,更别提韵律了。还没跑多远,厕所忽然传来冲水的哗哗声,如翻滚的巨浪来势汹汹滔滔不绝,轰轰地敲击着子恬的耳鼓。一慌,跑得更快了。

惊魂未定,子恬仍旧蹑手蹑脚进屋,脱下外衣,躺下继续睡。忽地茅塞顿开,原来还有人在厕所,肯定跟我一样害怕吧。早知道的话打个招呼不就完事了吗,互相壮壮胆也好啊,害得我连厕所都忘了冲,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惊释后的微笑。

睡意正酣被秋音推醒。“快迟到了,小姐!”揉揉眼睛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就八点!天哪,那个怪老头的课可不能迟到啊!没来得及洗漱,一阵风冲到教室,谢天谢地,还剩五秒钟。

照例在课上吃早餐。怪老头的规矩是上他的课干什么事都可以,就是不允许迟到。早餐无非是一些面点,面包饼干之类,课堂上吃也无伤大雅。吃着吃着,夜里的梦忽然又浮现出来,连怪老头都长着一张外婆的脸。课听不下去了。下课后赶紧打了个电话回家,一切平安,万事皆顺,子恬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拾掇拾掇书本,将上节落的课补了回来。

子恬的紧张是不无道理的。大二的时候,有一次隐约梦见外公,打电话回家时顺便问了问外公的身体状况,却得到了外公服毒自杀的噩耗。震惊悲痛之余,她便开始怀疑她的梦是不是暗藏某种预示的成份。于是以后一有点风吹草动她立刻打电话回家,询问家人情况。幸好,一切与梦中事无关。

子恬近来最担心的就是夜间醒来,偏偏现在又醒了。打开手机,显示屏发出惨淡的蓝光,格外刺眼。又是三点,青黄不接的时间。都怪秋音,白天游说大家每天要喝足八杯水才能战胜干燥,现在后果来了,她却睡得跟死猪似的,真想一拳把她揍醒。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去厕所了。速战速决,子恬连外衣都没披就跑出去了。

每次去厕所都要路过一段楼梯,楼梯口深处有一扇窗户,平时一般不开。虽然战战兢兢,子恬还是忍不住往窗户那边瞟了一眼。还好,黑漆漆的,没人。以前底层总发生偷窥事件,后来学校便将水房厕所的窗户用不透明的玻璃纸封住,不过落了楼梯口的这扇,所以有点警戒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

有人报修,厕所的灯泡便新换上了。白垩色的瓷砖,象牙色的地面,柔纱色的天花板,灯光如流水般倾斜在反光的表面上,亮得有些晃眼。四个隔门都半掩着,一看就知没人。但是为了进一步确定有没有同壕战友,子恬还是依次从隔门前走过。失望得很,还是没人。难怪,谁不在享受着美好的睡眠呢?也好,独自享用这么宽敞这么安静的厕所,应该是很舒服吧。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后,子恬深呼一口气,打开最里头的那扇隔门。

子恬极力想着令人开心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对了,再过一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就可以学游泳了。来自江南水乡的她自小水边长大,却几乎从未下过水,告诉她们谁都不信。唯一的一次还是不小心掉到了河里,自己扒着岸边的老树根爬上来才保住了一条小命。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害怕。现在想想,心里还扑通扑通直敲鼓呢。

打开隔门,终于可以回去继续睡了。子恬随手理了理长发,倦意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踏出厕所时还不经意地打了个呵欠。嘴巴还没闭上,“哗啦啦——”

一阵冲水的声音。子恬怔住了,张大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人啊。难道我刚才摁了冲水的按钮?可我记得没摁啊,绝对没摁,千真万确。一股热血涌上脑际,手脚却渐渐开始冰凉。子恬抑制不住慌乱的心跳,僵住的腿机械地往回退了几步。厕所一如既往亮堂,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人气,只有回旋四周冲水时的轰鸣,直通地下。轰鸣声逐渐淡去,随之的水花也渐渐隐去,一切又恢复了一分钟前的宁静,死亡一样的宁静。

这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课子恬直打瞌睡,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庆幸的是老师不管。课后秋音捅了捅她:“小姐,困了你就直接倒下去睡嘛,像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累不累啊?还好没流口水。昨夜干吗了,作贼去了?”不提还好,一提昨夜子恬立马清醒过来,神经也跟着绷紧了。见四周没人注意,她悄悄地问:“昨晚吓坏了,没睡好。秋音,你说厕所会不会自动冲水啊?”秋音放下咬在嘴巴里的笔,眨了眨眼,一脸古怪的表情,同样小声地回答:“你还不知道啊?这学期从一开始厕所就安装了自动冲水系统。如果上完厕所离开后三秒没冲,系统就会自动冲水。

你呀,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连身边事都不闻不问,作家缺乏素材啊。“”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子恬放下心来,第二节课彻底倒下去睡了。实在是太困了。

白天没有什么心思,夜里睡得也踏实。子恬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人也比往常开朗了些。这几天还跑出去逛了两次街。回来以后遭到淼淼的严刑拷问,是否有帅哥作陪?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世上有几个男生喜欢陪着女生逛街的?况且是真的没有,要是有的话早就用广播通知大家了。解释澄清保证了半天,终于绿灯放行。

好险,差点把心事说出来,子恬连忙端盆出去洗脸。拧开水龙头,任水汩汩流下。子恬一直暗恋着外系的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儿,帅帅的面孔,阳光的笑容,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娇美可人的女生陪伴在他身边。没有希望了,可是子恬还是幻想着那根永远不会出现的稻草会将她拯救出单恋的世界。附近哪个屋传来刘若英的歌声:“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这不正是倾诉她的心声吗?

眼泪潸然落下,随着漫出的水,顺着池底,流向未知的深处。她将心事埋藏得很深,可埋藏深处的爱情发起酵来,近得就在嘴边。刚才就差点说出她的最爱来证明她的清白。水花四溅的哗哗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连忙关掉水龙头,用湿湿的毛巾敷敷眼睛。脸洗了十分钟,也不知水里面混杂了多少咸涩伤感的成分。

秋音又在电脑前玩游戏,见她回来了,嘴巴又不闲着了:“上厕所这么久,刚准备去捞你。自动冲水系统还好使吧?”子恬挂好毛巾,拿出保湿霜:“哪儿有?我刚才一直在洗脸呢。像我这种乖孩子向来都是自觉冲水的,都快忘了有自动冲水这回事了。”“美的你!那天我跟你开玩笑的,哪儿有自动冲水系统这档子事啊!我们住的这种老房子,学校哪还会动现代化的脑筋啊?你不会真上当了吧?”秋音哈哈大笑,游戏打得更欢了。

“啪嗒!”霜盖从手中脱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是跟我开玩笑的?没有自动冲水这回事!那摁按钮的人是谁?难道有鬼!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什么东西掉地上了?”秋音回过头来。子恬连忙低头,探下身去以掩饰写在脸上的惊慌。“没事儿,是保湿霜的盖子。”保湿霜的盖子是捡起来了,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那天晚上厕所绝对没有人,我仔细看过的。难道之前的那个夜里也只有我一个?子恬的心立即揪了起来。看样子不像有人跟我开玩笑,那水是谁冲的?按钮是机械式的,既然安装没有自动冲水系统,它决不会自己按下去放出水来。而且白天我也试过了,确实没有这回事,那上两个夜里发生的事又怎么解释呢?越想越恐怖。子恬拉过被子将头一股脑儿全都盖上,眼前立即漆黑一片,呼出的气流碰到被子又返回吹在了脸上,被子潮了一片,暖湿暖湿的。子恬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头探出来。

子恬是不相信有鬼神的存在的。因为小学的教科书里就一再强调要破除迷信,相信科学。小学老师的教导在心底总是根深蒂固的。然而学校的一切跟家里无关。

每逢清明大冬,父母都会烧纸钱来祭祀祖宗,而她也照例要诚心诚意地磕头,祈求祖宗的保佑。家乡逢有老人家去世,总会摆出很大的排场,布置灵堂,吹吹打打,孝子跪着守灵,大伙哄着帮忙。看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淼淼,你换睡衣了?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呢。”淼淼一袭白衫,高高的马尾辫也放了下来,长发飘逸地垂在肩的周围。淡淡的月光下,淼淼的脸色有点苍白,泛不出一丝血色。子恬真有点担心,淼淼吃东西很挑食的,这样下去可不利于健康。淼淼的嘴角微微向上挑了一下,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又不是在屋里,不用穿睡衣啊。”确实不在寝室,子恬环顾了一下四周,暗暗的,只能看清附近有一条小河,脚下是摇曳着狗尾巴草的野地,头上是一弯昏昏的弦月。很熟的地方,却记不清何时来过此地。子恬走近淼淼,拉起她冰冰的手:“你呀,要多吃一点!一点血色都没有,爸爸妈妈看了会心痛的。”淼淼抽出她的手,凄然一笑:“我是淼淼,但不是你的室友我的妹妹淼淼。”什么呀,弄糊涂了,子恬的眼睛睁得好大,听她说下去。“其实她应该叫筱筱,我才是淼淼,我们是双胞胎姐妹,没有想到吧?”

“那筱筱为什么叫淼淼呢?”刚要问,白衣女子消失不见,一切深深地沉淀于昏暗之中。子恬触到了枕头的松软,被子的温暖,意识到原来是场梦。真奇怪呢,竟然给淼淼平添了一个姐姐,而且还是双胞胎姐姐,要是告诉淼淼肯定会被笑死。梦真是稀奇古怪,无奇不有,并且源源不断,层出不穷,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事都在梦里了,哪天有空要上网去看看周公解梦。不过真够郁闷的,又是在夜间醒来。

夜,对子恬来说不止是黑暗的精灵,还意味着某种困惑,或者还有莫名其妙的恐惧。太离奇了,她竟然能遇见此等怪事。说实话,自动冲水事件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某个学校,她关注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而现在,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她周围,确切的说就发生在她身上,她就不能撇开双目故作视而不见了。她决定再去一趟厕所探个究竟,毕竟这不像爱情的种子可以深埋心底的。

厕所里的设施一如既往。窗户是锁着的,窗帘没有拉,因为玻璃上贴了玻璃纸,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两把笤帚和几把拖布散落在水池周围,那是阿姨打扫卫生专用的。有两个隔门是关着的,但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没人。子恬还是打开门看了一下,确定现在厕所只有她一人。

她在厕所呆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冲水的现象。于是她决定身体力行,上完厕所,整好衣服,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奇迹出现了,水流喷射而出,激起的水花回旋着卷进下水道里,轰隆隆不绝于耳,而按钮却一动未动。大约二十秒后,一切恢复如初。子恬看得瞠目结舌,几乎是逃难般飞回了寝室。

太不可思议了,不会是闹鬼吧?遇见奇怪的事无非有两种解释,要不就是过于现代化,要不就是灵异现象。而在这样的老房子里,只能是闹鬼。家乡好多学校的落址以前都是一些祠堂坟地之类,闹鬼现象时有听说,可众说纷纭往往令人无法信服。而现在她的心却在敲鼓:这次闹鬼不会是让我一个人撞到的吧,太可怕了!

啊,又遇见淼淼了,雪中送炭的人来了。子恬跑上前去,舌头打着结,有些语无伦次:“淼淼,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厕所……”淼淼还是穿着那身白衣,风中的她显得有些单薄,悠悠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过来:“我是淼淼,不是筱筱。”子恬的舌头立即停住了,脑子里隐约记得淼淼,哦不是,筱筱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名字叫淼淼。眼前的女子跟筱筱长得真像,除了少了一分红晕,多了一分沧桑。既然不是筱筱,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子恬将她要一口气说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你,你真是筱筱的姐姐吗?怎么没有听筱筱说起过啊。”子恬的眼光从波光粼粼的河面转向了眼前的白衣女子。“因为,因为我离开他们了。”白衣女子幽幽的吐出了软软的字,“出于无奈……”“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好巧,我们竟然能够遇上,可能是缘分哦……”不知怎么搞的,子恬还是有点语无伦次。霎那间,白衣女子不见了,小河也不见了,一切变得模糊而朦胧。下雾了吗?什么都看不清,好大的雾啊!淼淼,你去哪儿了?淼淼!

仿佛有什么在扯着她,将她扯出了雾一般的世界。“醒醒啊,大家都快被你吵醒了!淼淼不是在这儿嘛。”子恬睁开眼睛,又是一场梦。窗外已经微微泛白,耳边是窸窸嗦嗦的声音,秋音正在穿衣服,其他两位翻了翻身,侧身向里睡了。“你怎么尽在叫淼淼的名字啊?”秋音仍旧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子恬怔了怔,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嘴巴却不经心地回答:“我也不清楚。”

子恬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陪秋音绕操场跑了两圈。子恬好想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但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秋音也察觉出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因为子恬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心事。

跑步后吃完早饭回来,淼淼她们已经起床了。越看越觉得她跟梦中的女子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人嘛,干吗还在梦里玄乎玄乎的。瞅着一个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子恬故作不经意地问:“淼淼,你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啊?”淼淼的梳子停在了空中,眼里满是讶异。子恬连忙找话搪塞:“我是乱猜的。”淼淼开始扎起她的马尾辫:“还真让你猜对了!我本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不过她出世没几天就死了。我记得好像没跟你们提起过啊,你真会猜!”

这一席话差点没把子恬吓死,刷的脸就白了。子恬忙咳了几声,干笑了两下敷衍过去。梦里发生的事竟然是以前不知道的事实,难道真有某种预示的成分包含在里面?家乡的迷信风俗中总有死者托梦一说,莫非她也遇见了托梦这件打死她也不相信的事?淼淼的姐姐在婴儿期就夭折了,那怎么会长着一张跟淼淼一样的面孔?她也要托梦吗?她是有话要说吗?难解的谜,都怪秋音把自己叫醒,要不然都问出个所以然了。啊,问一个死人,一个鬼!天哪,我怎么会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

整整一天,子恬恍恍忽忽,无精打采,上课也是精神涣散,头脑里一张空空的白纸,眼光不知游离在哪一个角落。秋音担心地摇摇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回去休息?”子恬缓过神来,嘴角挤出一丝干笑:“哦,我没事,可能有点累。”

她真的是太累了,身心烦闷的累。跟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作着思想斗争,仿佛远去的身影突然来了个戏剧化的转身,将她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思想的不得安宁,是子恬最不能忍受的。她想抛下一切烦心的事,倒下去昏昏地睡,可是却害怕再见到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不想进入梦境得方法只有一个,醒着。而醒着得后果也只有一个,大脑里翻腾得梦中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筱筱为什么叫淼淼呢?”刚要问,白衣女子消失不见,一切深深地沉淀于昏暗之中。子恬触到了枕头的松软,被子的温暖,意识到原来是场梦。真奇怪呢,竟然给淼淼平添了一个姐姐,而且还是双胞胎姐姐,要是告诉淼淼肯定会被笑死。梦真是稀奇古怪,无奇不有,并且源源不断,层出不穷,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事都在梦里了,哪天有空要上网去看看周公解梦。不过真够郁闷的,又是在夜间醒来。

夜,对子恬来说不止是黑暗的精灵,还意味着某种困惑,或者还有莫名其妙的恐惧。太离奇了,她竟然能遇见此等怪事。说实话,自动冲水事件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某个学校,她关注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而现在,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她周围,确切的说就发生在她身上,她就不能撇开双目故作视而不见了。她决定再去一趟厕所探个究竟,毕竟这不像爱情的种子可以深埋心底的。

厕所里的设施一如既往。窗户是锁着的,窗帘没有拉,因为玻璃上贴了玻璃纸,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两把笤帚和几把拖布散落在水池周围,那是阿姨打扫卫生专用的。有两个隔门是关着的,但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没人。子恬还是打开门看了一下,确定现在厕所只有她一人。

她在厕所呆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冲水的现象。于是她决定身体力行,上完厕所,整好衣服,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奇迹出现了,水流喷射而出,激起的水花回旋着卷进下水道里,轰隆隆不绝于耳,而按钮却一动未动。大约二十秒后,一切恢复如初。子恬看得瞠目结舌,几乎是逃难般飞回了寝室。

太不可思议了,不会是闹鬼吧?遇见奇怪的事无非有两种解释,要不就是过于现代化,要不就是灵异现象。而在这样的老房子里,只能是闹鬼。家乡好多学校的落址以前都是一些祠堂坟地之类,闹鬼现象时有听说,可众说纷纭往往令人无法信服。而现在她的心却在敲鼓:这次闹鬼不会是让我一个人撞到的吧,太可怕了!

啊,又遇见淼淼了,雪中送炭的人来了。子恬跑上前去,舌头打着结,有些语无伦次:“淼淼,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厕所……”淼淼还是穿着那身白衣,风中的她显得有些单薄,悠悠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过来:“我是淼淼,不是筱筱。”子恬的舌头立即停住了,脑子里隐约记得淼淼,哦不是,筱筱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名字叫淼淼。眼前的女子跟筱筱长得真像,除了少了一分红晕,多了一分沧桑。既然不是筱筱,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子恬将她要一口气说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你,你真是筱筱的姐姐吗?怎么没有听筱筱说起过啊。”子恬的眼光从波光粼粼的河面转向了眼前的白衣女子。“因为,因为我离开他们了。”白衣女子幽幽的吐出了软软的字,“出于无奈……”“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好巧,我们竟然能够遇上,可能是缘分哦……”不知怎么搞的,子恬还是有点语无伦次。霎那间,白衣女子不见了,小河也不见了,一切变得模糊而朦胧。下雾了吗?什么都看不清,好大的雾啊!淼淼,你去哪儿了?淼淼!

仿佛有什么在扯着她,将她扯出了雾一般的世界。“醒醒啊,大家都快被你吵醒了!淼淼不是在这儿嘛。”子恬睁开眼睛,又是一场梦。窗外已经微微泛白,耳边是窸窸嗦嗦的声音,秋音正在穿衣服,其他两位翻了翻身,侧身向里睡了。“你怎么尽在叫淼淼的名字啊?”秋音仍旧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子恬怔了怔,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嘴巴却不经心地回答:“我也不清楚。”

子恬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陪秋音绕操场跑了两圈。子恬好想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但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秋音也察觉出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因为子恬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心事。

跑步后吃完早饭回来,淼淼她们已经起床了。越看越觉得她跟梦中的女子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人嘛,干吗还在梦里玄乎玄乎的。瞅着一个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子恬故作不经意地问:“淼淼,你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啊?”淼淼的梳子停在了空中,眼里满是讶异。子恬连忙找话搪塞:“我是乱猜的。”淼淼开始扎起她的马尾辫:“还真让你猜对了!我本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不过她出世没几天就死了。我记得好像没跟你们提起过啊,你真会猜!”

这一席话差点没把子恬吓死,刷的脸就白了。子恬忙咳了几声,干笑了两下敷衍过去。梦里发生的事竟然是以前不知道的事实,难道真有某种预示的成分包含在里面?家乡的迷信风俗中总有死者托梦一说,莫非她也遇见了托梦这件打死她也不相信的事?淼淼的姐姐在婴儿期就夭折了,那怎么会长着一张跟淼淼一样的面孔?她也要托梦吗?她是有话要说吗?难解的谜,都怪秋音把自己叫醒,要不然都问出个所以然了。啊,问一个死人,一个鬼!天哪,我怎么会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

整整一天,子恬恍恍忽忽,无精打采,上课也是精神涣散,头脑里一张空空的白纸,眼光不知游离在哪一个角落。秋音担心地摇摇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回去休息?”子恬缓过神来,嘴角挤出一丝干笑:“哦,我没事,可能有点累。”

她真的是太累了,身心烦闷的累。跟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作着思想斗争,仿佛远去的身影突然来了个戏剧化的转身,将她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思想的不得安宁,是子恬最不能忍受的。她想抛下一切烦心的事,倒下去昏昏地睡,可是却害怕再见到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不想进入梦境得方法只有一个,醒着。而醒着得后果也只有一个,大脑里翻腾得梦中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知道,她成功了。

余下的日子,子恬一直在等待。终于在一个桃花烂漫的夜晚,在依旧的小河边,她见到了白衣女子。“淼淼,终于见到你了!”子恬有点激动。淼淼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我这次来是谢谢你的,真非常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阿姨已经放了我,我解脱了。”“是吗?我真的替你高兴!”子恬好想开香槟庆祝。沉默了一会儿,淼淼伸出了手:“我也该走了,这里不是我应该留恋的地方。祝福你!”子恬也伸出了手,没有多说话,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上课,吃饭,睡觉。子恬知道梦中的一切已经灰飞烟灭,该走的终究会远去,留下的只是忽隐忽现的回忆。

忘了吧,梦终究是梦。


二十一、摄命的古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古董,喜欢收集古董,把古董放在自己的居室,用做装饰或是研究。那么,你也有这个嗜好吗?

卫辉一个人在这个繁荣的大都市里生活,是一家非常大的医院里的医生。他个性比较内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那个张亚明,是他大学的同学,在本市的另外一家医院做医生。高大的卫辉个人条件非常好,又有一个三室两厅的大居室,但是快三十岁的卫辉却独独没有女朋友。医院里也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他,但是不知为什么,卫辉好象和她们不来电。

卫辉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但听说却有一个特别的爱好,那就是收集古董。本市的老城区有一条老街,是专门售卖古董的地方,老街上有较大的古董店,也有街边的小摊档,有真古董,也有很多假货,至于能不能买到真品,全看个人的眼光和运气了。这条街是卫辉常去逛的,他买一些自认为有价值而又在能力范围内的古董。

这个星期日的下午,卫辉和往常一样又来到古董街闲逛,逛了半天,没有看上眼的东西。于是信步走入街尾的一家古董店,想着如果没什么东西好看就回家去了。

古董店里较暗,这也是各个古董店都有的特色,一来是制造气氛,二来是易卖假货嘛。

卫辉正看得索然无味,却好象觉得背后有道目光在盯着他,回过头去,却又不见有人在身后。就在这时,卫辉发现了挂在墙角的那幅古画。

画上是一个长发披肩少女,卫辉看着她的时候,觉得她的眼睛中仿佛有光在流转,好象她也在看着你,而且要看到你的心里去。卫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幅画,他的居室里不是正好缺了这么一幅古画吗?卫辉走近那幅画,在暗淡的光线下仔细欣赏着,那少女看不出是什么时代的人,只是穿着一袭粉红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而下,仿佛刚沐浴出来,少女的背后也没有什么背景。画布是绢质的,卫辉仔细看了看,那画布显得很老,却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织品。但卫辉确定这是有价值的真货。

问了价钱后,卫辉连想也不想就买下了,甚至也不再仔细研究一下,付了钱,拿着画就快步走出去,打了个的士回家去了。好象生怕古董店的老板反悔似的。

其实,卫辉确实是怕古董店的老板反悔。因为那幅画的开价太便宜了,便宜的象是街边卖的那些印刷拙劣的明星画,即使这幅画是假的,都完全不止这个价钱了,何况这幅画的质地和画家的手法,就算是赝品,都是一流的赝品了。卫辉以为老板一定是报错价了。

回到家,卫辉立刻把这幅画挂在卧室睡床对面的墙上,卫辉是一直都想在那里挂上这样一幅画的。

在卧室明亮的光线下,卫辉再次仔细欣赏着这幅画。

白色的绢质画布已有些发黄了,但是是很淡的黄,对整幅画的效果没有什么影响,仍是看不出画布的织法,这种织法是在卫辉对古董的研究范围之外的。

而画上少女的神情极为逼真,无论卫辉站在什么位置上,都觉得似乎画上的少女也在盯着他看,那眼光里流露出极度的温柔和诱惑,象是情人看着你的感觉。画上的少女也是极度的美丽,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不是人间的女子。其实卫辉一向对女孩子有点冷漠,但是在画中少女目光的注视下,卫辉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如果这画上的少女是真人的话……卫辉心里荡漾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欲。

卫辉收起荡漾的心神,再仔细地欣赏这幅古画。忽然卫辉有了新的发现,原来这幅画并不是没有背景的,只是背景极淡,是用比画布颜色稍深一点的颜料画成的白描,再加上画布由于时间的久远而变成淡淡黄色,所以背景就更加看不清了。卫辉走到近处仔细地看看画上的背景,却不由呆住了。

画上的背景是一群人!而且是一群男人,一群不同时代的男人!从这群男人的衣着和饰物看来,卫辉一眼看就看出这群男人中衣饰最古老的是隋唐时候的人,还有宋朝、元朝、明朝、清朝的人等,最怪的是有三个人,一个人长袍马褂,金丝眼镜,显见得是民国时候的衣饰;一个人是一身中山装,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笔,这种服饰也是显而易见的,是民国时候到解放初期进步人士的穿着;第三个人更怪,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戴着军帽,腰扎宽皮带,但军装上却没有肩章和帽徽,其实一看之下大家都应该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二十一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那么这幅画应该是在这个时间之后画的了?

卫辉对此并不是很失望,但心里却很疑惑:是哪个画家有如此的神笔,而又为什么要画这么古怪的画呢?画布又是怎样造出来的呢?让人看不出织法,却又能让才几十年的东西象真正上千年的古物一般?这人一定是造假中的极品高手了,可价钱却为什么又这么便宜呢?卫辉边想着边数了数画上的男人,一共是二十一个人。

卫辉带着疑问细细看着画,却忽然一下呆住了,画中少女那原本浅浅的笑容,这时候变得诡异神秘起来,仿佛是看透了卫辉的心事一样。卫辉不知呆了许久,回过神来,再看少女,一样是淡淡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卫辉一觉睡醒来就向画上的少女望去,少女仍带着浅浅笑容,眼光里流露出极度的温柔诱惑。卫辉拍拍自己的头,昨晚的梦太荒唐了,一定是昨天看画时想的太多了。

卫辉到底做了什么荒唐的梦呢?

原来卫辉昨晚梦见了画上的少女,而少女在他的梦中,是那么柔情似水,充满着对男人的无穷诱惑。于是,卫辉在梦中禁不住少女的诱惑,不能抑制地拜倒在少女的粉红色长裙之下。甚至在卫辉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能想起少女美妙的身材以及所带来的快感,那如凝脂般的皮肤在手下的滑腻感,似乎空气中还流动着少女身上的幽香……

此后一连好多天,卫辉都在梦中梦见和少女的无限柔情。

卫辉从最初的疑惑已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也曾打电话给最好的朋友张亚明,想询问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而这个古怪的梦对他的身体却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让他老是牵挂着梦中人,有时上着班就想起那些旖旎的情景来,就想快点下班回家去,好躺在床上做那美妙无比的梦。不久,卫辉已经变得有些无心上班了,甚至连惯常的值夜班也不想去,总想着可以找个借口不值夜班,好留在家里做那旖旎的美梦。

“如果你要是真人该有多好,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如果可以和你这样的美人永远在一起,死了也是值得的呀!”卫辉对着画上的少女喃喃自语着。那一瞬间,他好象又看见了少女露出的诡异而又神秘的笑容,但他已经不觉得了。

这天夜里,卫辉再次在梦中看见少女时,少女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她只是站在一扇门的后面,向卫辉轻轻地招着手,门里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这扇门就出现在对面墙上原来挂画的地方。

卫辉向着门内的少女走去……

“砰!”一声巨响,把卫辉从梦中震醒过来,眼前发出金光的门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而卫辉自己仍然躺在床上,黑暗中,仿佛仍看见画上的少女微笑着。卫辉听了一下,原来又是楼上那对夫妻在打架。卫辉心暗骂着楼上那对夫妻,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扰了他的美梦,要不,就和那少女进了门里了,说不定里面有着更旖旎的风景,更诱人的激情呢!

卫辉翻身捂住了耳朵,心里念叨着,快快睡着,快快睡着,他希望那梦境再次出现。这样还是挺有效的,卫辉不一会儿就又沉沉进入了梦中的温柔乡。

卫辉已经三天没来医院上班了,医院里的领导打了好多次电话,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派人去了他的家,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出来,可能他也不在家。

无奈之下,医院报了警,并通知了卫辉的父母。

警察打开卫辉居室的门,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而且卫辉的钱包、他家里和办公室的钥匙、他的手机等,全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床上的被子没有折,一看就知道曾有人在睡觉,只是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起床,随手就将被子掀在一旁,之后似乎就没再动过,门窗及阳台的防盗网良好,全无被撬的痕迹,屋里也没有被盗或扭打的痕迹。

那这样的话,就是说,卫辉是“在家里”失踪了!

医院的同事和左右隔壁的邻居完全提供不出任何线索,只有卫辉的好友张亚明说,卫辉在失踪的前几天打来过电话,似乎有些问题想问,但最后吞吞吐吐,打了几个哈哈,又什么也没问。张亚明对此并不觉得特别奇怪,卫辉向来是这种人的。从外地匆匆赶来的卫辉父母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也有人留意过卫辉收藏的古董,但也没什么发现。那幅古画仍然挂在那面墙上,画上的少女仍是淡淡笑着,用极度温柔和诱惑的眼光看着每个人。

卫辉的失踪成了悬案。

警方没有任何结果和说法,卫辉的父母在极度的悲伤之下,要返回自己居住的城市了,于是把卫辉的居室钥匙交给张亚明,请他照看一下,万一哪天卫辉回来的话……

张亚明于是常常去卫辉的居室看一看,虽然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远,但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来来去去,半年过去了,卫辉没有回来,警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和进展。

一天夜里,张亚明和朋友从酒吧喝完酒,微微有点醉意地走出来,已是太夜了,等张亚明回到住的地方都不用睡觉了。幸好这里离卫辉的住所很近,张亚明打算去那里睡一夜,明早起来正好再帮卫辉整理一下居室。

洗完澡,张亚明躺到卫辉的床上,一抬眼,正好就看见了古画,画上的少女正微笑着,眼光中流露出极度的温柔和诱惑。

“多么甜美的少女,如果能和这样的女人,啊……”张亚明一边在心里下流的想着,一边随手关了床头灯,微醉的他很快睡着了。

早上醒来,张亚明还在想着那个极尽下流的梦,他居然在梦中和那画上的少女做了那样的事。

张亚明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窗帘,他要在阳光下仔细看看这幅极尽诱惑的画。

在明亮的光线下,张亚明发现了画中奇怪的背景,那群古古怪怪的男人!这个背景和画中的少女多么不相称呀。他晓有幸致地数了数画上的男人,二十二人,上面有二十二个男人。再仔细看一下,他发现了那些男人的身上穿的衣物,怎么都是不同时代的呢?

“画画的人,画技虽然高明,但构思的却狗屁不通!”张亚明心里暗暗地说,边说还边看着画中的男人。

忽然一阵冷汗从张亚明的身上冒出来,他毛发都竖了起来,背上一阵阵地发冷,他想动一动,却发现浑身似乎都僵了,一动也动不了,他想喊一声,也喊不出声来。那种感觉象是在梦中魇住了一般。

画中少女淡淡的微笑这时已变成了神秘而带点邪恶的笑。

但是张亚明根本也已经看不到这些了。他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盯在一个地方,是少女后面背景上的一个人,那一群男人中的一个!一张他非常熟悉的面孔!

那张面孔就是半年前莫名失踪的卫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