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二天,傍晚回家时发现屋里坐着几个陌生人正在和妻聊天,心里甚为奇怪。

其中一个穿黑夹克的瘦高个主动走上前给我递了支烟:“真不好意思,我们几个是公安部局的,来向你调查一些情况。”我更奇怪了: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也没有一个逃窜在外的朋友,怎么会惹上这样一帮人?

“行,你们调查什么就直说吧,看我能帮上些什么忙?”我非常客气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开车撞死你好友的那个司机今天早上死了。有人发现他死的时候舌头已经给人割去了,作案手段相当残忍。我们听说昨天你们有过一点不愉快,所以来问一下你的情况,希望你予以合作。”瘦高个身边的一个戴眼睛看似领导的人对我说。

我惊诧了,真是不可思议。难道世上真有冤冤相报?

我如实把一天的行踪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仔细记录了下来,有盘问了我一些其它的事情,就走了。

“我害怕。”覃英紧紧抱住我,“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别瞎想,只是巧合而已。再说他也该死。”我用手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但愿真是这样。”晚上我又梦见了那双眼睛,满是鲜血的眼睛。一滴一滴从外面慢慢的滴进我家,又步步靠近我的卧室我的床。猛然它停住了,黑色的眼球突然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掉在我们的被上,如同两个黑色的黑暗精灵,疯狂的扭动着,想要把一切都给吞噬。

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怎么了?”妻问。

“没事,做了个恶梦而已。”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说。

“你别精神压力太大了,好好休息吧。”妻吻了我一下。

我于恍恍惚惚中睡去。

(四)

过了几个星期再没发生什么事,渐渐我也就将这事给忘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居然又出命案。

那天,我正在公司资料室里复印文件。马立方冒冒失失闯了近来,非要先复印他手里的资料。平素我就对他极为厌恶,当场斥责了他几句。这个二球货恼怒地把资料往我脸上一甩,我火冒三丈,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蕴着一股腾腾杀气,随即把他的资料撕得粉碎:“来,你过来,老子亲自给你印!”旁边的同事们怕我俩动起手来,赶忙把他拽了出去。这小子临出门还横:“你丫牛,你等着!老子赔命也弄死你!”可惜的是我没死,他却不明不白的交代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喉管破了个大口子,血水汩汩不断。

平时要知道这小子玩完了,我肯定乐坏。可现在我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也没有,甚至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事情真太蹊跷了,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无缘无故的死了?说真的,我一点也没有想他们死的念头。

少不了,公安干警们又盘问了我一番。结果是他们一无所获悻悻而去。

从这以后,我每晚必梦见那可恶却挥之不去的眼睛。精神几近崩溃。

有时我想:该是个了断的时候了。

(五)

这一天,本来我的心情好了些,也没上班就和覃英在家里听着音乐。

可当CD机里播放到一首“眼睛渴望眼睛的相逢”,我忽的性情大变,抓起烟灰缸往地上猛的摔去。妻被我这疯狂的举动惊住了。“眼睛与眼睛的再一次相逢,带走了那一颗颗寂寞的心,把这人间装饰的如同天堂般美丽。”我捂住耳不想再听这歌了,可里面的一字一句却如同黑暗中的闪光那么清晰自如的钻了进去。

“你怎么了?”妻不知缘由过来拽我的手。

“你别管我!”我捂住耳朵痛苦地在沙发上翻滚着。

“你怎么了啊?你千万别吓我!”妻哭出声来,依旧拉着我的手,想看看我耳朵究竟怎么了。

我狂怒了起来,扬起巴掌狠狠把她掴倒在地。眼里冒出恶毒的光,如毒蛇之芯、孔雀之胆、丹鹤之顶。妻让我这目光完全给惊骇傻了,连哭都也不哭了。呆呆蜷在地上,手不停磨挲着地砖,眼直勾勾的迎着我的目光。

我猛然清醒过来,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从追悔到愤恨再而万念俱灰。扑的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她,放声痛哭。那是一种如何的悲恸啊。我不能没有她,真的不能没有她。直到我把她的胳膊都给箍淤了才放手:“英,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妻漠然的点着头,连话也说不出了。

晚上任我怎么说,覃英一直没说一句话。夜深了,我不敢睡去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她进入梦乡,我那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又守了她近两个小时,加上又乏又困,我也迷糊了。

还是那个恶梦,滴血的眼睛离我愈来愈近,而我的呼吸也愈来愈困难,感觉像有双手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一双那么熟悉的手!我想要挣扎,却毫无气力;想要喊叫,也喊不出一丝声。是一种几近毁灭的绝望。然而更绝望的是我醒了过来,睁开了鲜血淋淋的双眼:妻披头散发正像一个撒旦的女教徒一样用曾经那么温柔过的手狠狠掐着我,如同对待一个死敌。同时,用牙在我的喉管处撕咬着,还发出一种野兽般“嗷嗷”声,定要吸干我的鲜血!一个求生的念头立即压倒一切,我抓起她的头拼死向床头台灯的金属棱角撞去:一下、二下、三下。终于掐住我咽喉的手无力松开了,妻却仍然用那愤恨幽怨的眼睛咬着我的灵魂,在黑暗里灿然不熄,死不瞑目。

我已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般,忘却了喜悲。可眼里的血却还没干,心里的灵魂也没有随她死去,一个坚定不移的念头使我爬了起来。

我静静走到柜镜前,用尽所剩的所有气力凝视镜中那双带血的眸子:它在狂笑、在得意忘形、在畅快飞扬。渐渐它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旋涡将所有的黑暗与罪恶完全吞并。

一个生命的终结或许会是另一个生命的伊始。


十九、天使在夜里哭

折腾了半天,我们还是在山上迷路了。罗洋慢慢停下车,对着后视镜里的我们说:“现在怎么办?”

一天的奔波劳累已使我没有力气去开口说话,我也懒得思考这个肯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于是我继续闭上眼睛缓缓睡去,反正总有人会应他的话的。

“罗洋,振宇,你们两人大男人快想想办法呀!我可不想死在这荒山野岭!”

除了我之外的唯一女性伙伴朱丽大声嚷起来,她的声音刺激了我的耳膜,我醒了过来,无奈地看她花容失色的脸孔。朱大小姐的脾气我们是知道的。

朱丽的前任男友倪振宇看了看车窗外,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周围很安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转向罗洋:“罗洋,开车吧,看看前面有没有旅店。今晚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下山比较好。”

罗洋点点头:“只有这样了。小安,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我姓安,他们都叫我小安。我看了罗洋一眼,淡淡地说:“我没意见。”

于是,汽车载着我们四个人在黑夜中奔驰。

朱丽百无聊赖地拿出指甲钳开始修指甲:“我真搞不懂,我们为什么非要来这种鬼地方买丝线!”

忘了告诉你,我们四个人是某服装公司的职员,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是我们想要的。前不久有消息说在这座山的另一边的小村子里盛产一种名叫黑叶丝的植物丝线,用这丝做成的布料价值连城。于是我们偷偷跑来买黑叶丝,赚了钱之后就可以从公司独立出去了。

我瞄了一眼身边装黑叶丝的盒子,盒盖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黑色丝线,乌黑亮丽,很有光泽,不愧是名贵的丝线。可是,我不禁脱口而出:“好像人的头发,这丝。”

“讨厌!别乱说!怪恶心的!”朱丽连忙打断我的话,并瞪了我一眼,“我们已经很倒霉了,你别再说这种话吓我!”

“糟糕!汽油不多了!”罗洋的语气开始紧张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两个小时,每个人都会变得不安。可是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的话像死刑判决,车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呼吸声。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在我们都绝望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亮光,我叫了起来:“你们看那里!有灯光!肯定是旅店!”

“太好了!有救了!”朱丽兴奋地在振宇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又对着驾座叫道,“罗洋,一定要坚持到那里啊!”

不负众望的车子终于在到达目的地后完全熄火。大家在感叹幸运之余,不禁打量起四周来,眼前是一幢普通大小的三层楼小旅店,我们看到的灯光正是旅店的门廊上挂着的两只灯笼,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昏暗的光显得迷离飘忽。我看不清房子的颜色,只感觉它应该十分古老了,大门上挂着一块积满灰尘的木牌,上面写着旅店的名字“天使在夜里”。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店名!”朱丽不禁靠向振宇,“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住了。”罗洋锁了车,走过来,“敲门吧。”

他伸手按了门铃。

“罗洋,那丝线呢?”

“放心,在车里,不会有事的。”

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和这房子差不多年纪的老头,他眯着眼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你们有事吗?”

“我们在山里迷路了,今晚想在你的店里住一晚。”罗洋说。

老头用审视的目光仔细地看了我们四个人,便侧身示意我们进去。

“打扰了。”我们走进了屋子。

老头,也就是店主,给我们倒了茶:“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房间。

你们想要怎样的房间?“

“我和振宇住一间!”朱丽紧紧抓住振宇的手臂,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我和罗洋相互看了一眼,我说:“我一个人住。”

“我也是。”罗洋跟着说。

“知道了。”店主慢慢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罗洋开玩笑道:“朱丽,你又要和振宇再续前缘啦?”

“我只是害怕。这里阴森森的,我一个人一定不敢睡觉!”朱丽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振宇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也许是安慰她,我没有听到。

我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早已泛黄,天花板上有一盏吊灯,虽然已经锈迹斑斑,却也可以想象它昔日的光彩。屋子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桌脚似乎有被老鼠啃咬过的痕迹。桌边是一张长沙发,坐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音。除此之外,吸引我的是壁橱里放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托盘,不是很大,托盘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和几个字“天使在夜里”。

“这不是店名吗?”不知什么时候,罗洋来到我旁边,端详这对托盘,“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摇摇头,却感到莫名的战栗袭便全身,“‘天使在夜里’,这好像是一句没有写完的话。”

“是啊,天使在夜里干什么呢?”罗洋也思索着。

当我们正猜测该用什么宾语的时候,店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客人,房间准备好了。”

“哦,谢谢。”我招呼朱丽和振宇过来。

店主看过我们的身份证后,开始给我们房间的钥匙:“罗先生的房间在一楼,朱小姐和倪先生的在两楼。还有你,安小姐,你的房间在两楼的最后一间。你们可以去了。”

当我们准备各自回房时,店主叫住了我们,他用冷漠的声音说:“四位客人,我必须提醒你们,晚上最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乱跑。特别是不能到三楼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不要去,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他独自走开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朱丽的声音在颤抖,“难道晚上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别怕,”振宇安慰她,“有我在呢,走吧。”

他们相拥而去。

“罗洋,你自己小心。”我说,我想我强装的镇定似乎根本抹不去心中的恐惧。

“小安,我倒要看看天使在夜里干什么。”他笑着说,便朝房间走去。

我握着手中的钥匙,踏过充满腐朽气息的楼梯走进了我的房间。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屋子,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木床,床上铺着灰白的被子。床的旁边是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还立着一台小小的灯。我走过去拧开了灯,原本黑漆漆的房间变得昏明起来。我从唯一的一扇窗子看出去,外面是婆娑的树影和罗洋停在树旁的黑色汽车。

没什么异样,我安心了不少,便上床睡觉了。

原本以为过了今夜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可是我却在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了,因为我感到口渴。睡意朦胧中,我听到了某些声音。是女人喑喑的哭泣声,从天花板上面传来。霎时,我被这断断续续的呻吟吓醒了,是三楼传来的!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店主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我想开门的手蓦然缩了回去,我回到床边,拥紧了被子,上面会是谁呢?这旅店除了我们四个人似乎没有别的客人,难道……我不敢再往下想。

哭声渐渐弱了,终于消失。一切又归为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从被窝里探出头,额上早已是冷汗淋漓。我爬起来,感到口干舌燥,感到再不喝水就要死掉了,反正奇怪的声音已经不见了,我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

阴冷的风迎面吹来,走廊里一片漆黑,我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着,寒气从脚底板冒上来,使我不住地打哆嗦。

“嘀嗒,嘀嗒”,又有声音从三楼传来,我停下了脚步,是滴水的声音!我扶住楼梯扶手,抬头看去,上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刚才女人的哭声和现在的滴水声有什么关系吗?不知怎么我突然好奇起来,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鬼魂,也许真的是有位女士碰到了困难。想到这里,我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那个房间在我房间的正上方,我走到那里,滴水的声音刹时清晰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毫无预兆地,门竟然自己开了!

在散发着霉味和浓烈的血腥味的房间里,我看到了,惨淡的月光下,一个长发的女孩跪坐在窗边,她低着头,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身上穿着袭地的白色长裙,裙摆散开在地上,像一朵腐败的花。她低声啜泣,小小的身影是那么单薄而诡异!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侧面。她的怀中抱着一团东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

我只知道,嘀嗒的水声是从那东西上淌下的,一直流到我脚边。我低首,是血!

暗红的液体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难道那是……我忍住心中的恐惧,拼命仔细看去,天啊!少女的怀中竟然躺着一只人的头颅!

“罗……罗洋?!”我认出了那张脸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小安,你终于醒了!”我的身边坐着朱丽和振宇,他们的神情都很憔悴。

“我怎么了?”我的头痛得利害。

朱丽扶起我,带着哭音说:“你昏倒在三楼的走廊上,把我们吓死了!”

我昏倒?我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我听见了声音,上了三楼,看见了一个神秘的少女,还有……“罗洋!”我尖叫起来。

振宇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握住我的手,低声问:“小安,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语无伦次地把我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振宇和朱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朱丽的眼中明显流露出惊恐。而后,她失声尖叫着跑出了房间。

“朱丽!”我不知所措,我想我的话一定吓到她了,“振宇,怎么办?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对不对?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相信。”振宇有些艰涩地开口,“因为罗洋他……真的死了!”

“什么?!”我惊跳起来。

“在三楼你说的那个房间里,他倒在血泊中,而且……”振宇的声音开始颤抖,“没有了头颅!”

我的呼吸似乎刹那停止了,难道我昨晚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的罗洋的头?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感到身子一软,便虚弱地倒在了振宇的怀里。

“小安,你要振作!”振宇扶着我,低喊道。

“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无助地看着他。

“去问店主。那老头子曾警告过我们不要上去,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旅店的大门被推开,店主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浑身湿透的朱丽。

“朱丽,你怎么了?”振宇疾步上前,扶住她,“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出了那么多事,你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店主说:“我看到这个小姐在外面淋雨,就带她回来。”

朱丽的唇冻得发紫,她不停地发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可以理解的,她一向很胆小,看见罗洋的尸体又听到我说的话,肯定受不了的。

“店主,你说出来吧。”振宇神情严肃。

店主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干咳了一声,说:“我昨晚去了三楼,我听到女人的哭泣声,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店主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向我直刺过来,他的手开始不自然地抖动,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过了良久,他终于恢复了平静,目光也不那么凛冽可怕了,他叹息了一声,“好吧,你们看那幅画。”他细长又苍老的手指向房间的角落指去。

我们三人同时回头去看,就在那个壁橱的旁边,赫然挂着一幅油画。画像上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女,长发,白裙,她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的盘子,十分虔诚地向上祷告着。昨天有这样一幅画在这里吗?

“那只盘子!”我惊叫起来,“和壁橱里摆着的一模一样!”

“你昨天看到的是她吗?”店主直视我的眼睛,阴冷的眼神使我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可能……我没有看清她的脸……衣服很像……”

店主不再看我,他面向那幅画,仿佛陷入了他的回忆当中:“她叫索菲娅,是一个公主,因为她长得太过于纯洁美丽,很多人都叫她‘天使’以至于忘了她原来的名字。她极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她却拒绝了邻国国王的求爱,和一个平凡的男人产生了恋情。为了那个男人,她抛弃了公主尊贵的身份,和他私奔到这里,盖了这栋房子。可是,天使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不顾一切爱着的心上人竟是被她拒绝的国王派来引诱她的恶棍。在这屋子的三楼最后一间房里,男人残酷地砍下了她的头颅!在她充满恐惧、害怕却已经死亡的脸孔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从那以后,每当天使被杀的那个夜晚,这里就会听到她的哭泣声,她的亡魂忘不了她爱的男人,她在等他回来。不过,安小姐,你真是幸运,多少年了,有很多客人不听我劝跑到三楼去,却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

听完了店主的故事,我们三个人几乎都忘了怎么说话。

振宇是第一个恢复神志的人:“可是,昨晚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朱丽也回过神来附和:“我因为害怕,只想着快点天亮就可以下山,几乎整晚都没有睡,可是我也没有听见有谁在哭。”

振宇思索着:“小安听到也许是因为他的房间在那间鬼屋的正下方。我和朱丽离得较远所以听不到。那罗洋是睡在一楼的,他更听不见了,可是他怎么会跑到上面去?”

我突然想起罗洋最后说的话:我倒想看看天使在夜里干什么。难道他本来就打算趁夜深到那里去调查?

我不知道店主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那个可以听到哭泣声的房间里,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住在那里,也就不会听见奇怪的声音,也就不会有这些可怕事发生了。

我不禁看向店主,突然发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阴险的笑。

晚饭过后,大家坐在底楼的大厅里,各自想着心事。罗洋的尸体就躺在客厅中央,上面盖着薄薄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恐惧而又窒息的寂静。

“我想回家,”朱丽嗫嚅道,“振宇,小安,我们马上下山吧,再待下去,我要发疯了!”

我麻木地看着罗洋的遗体和地板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我也想走,可是我们怎么下山?唯一会开车的罗洋死了。”

“我不管!我宁愿走着下去,也不想在这里一分钟!”朱丽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难道还要我在这鬼屋里再待一夜吗?说不定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了!什么天使,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朱丽,你冷静一点!”振宇抓住她颤抖的肩膀,“明天警察就会来这里调查,我们不能让罗洋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是真的象店主所说的有冤魂,我也要去弄清楚!今天晚上,我一个人住到三楼最后的房间去。”

听了振宇的话,朱丽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她惊恐地拉住振宇的衣服,喊道:“你不能去!你会被杀的!”

振宇的脸色并不好看,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也在害怕,可是他是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只能是他去面对恐怖了。

我看着振宇和朱丽在那里争论不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脱口而出:“你们别吵了,我去!”

“小安!?”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振宇,今天晚上你留下来照顾朱丽,我上去。”

“小安……”

我打断振宇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万一我死于非命,你就赶快带着朱丽离开。”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镇定,朱丽象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也许是我过于的冷静使她恐惧。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偏偏只有罗洋死了?为什么罗洋的头颅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为什么店主会知道天使的事,他和她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吗?

我要解开这幢房子的秘密。

夜深了,我坐在那个满是血迹的房间里,看得出这个屋子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天花板上、桌椅上甚至床上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为了壮胆,我打开了窗子,好让这个屋子不成封闭状态。如果有什么事我还可以从窗子逃生。可是,真的是鬼的话,她会让我逃走吗?我不禁笑出了声,我太幼稚了。不过,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好歹也为这屋子添了一点生气。

时间快到了,我看了看表,昨天我也是这个时候醒来的。突然间,我感到自己开始冒冷汗,我知道我害怕了,房间里静得没有一丁点儿声音,这令人恐惧的安静使我原本的镇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害怕并不是对于鬼魂,而是对于未知,我根本不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我惊恐地看到原本关闭的门,竟然自己开了!

有东西从外面飘进来,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可是我还是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是那幅少女的画像!飘浮在空中,缓缓向我这边移动!我发现画中的少女和先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是了!她原本闭着的眼睛现在却是张开的,她在对着我笑!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画像在空中停止了移动,画里那只黑色的托盘开始滴下鲜血,染红了少女的衣裙。更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托盘里赫然出现了一只人头!那脸,分明是罗洋的脸!!

我张大了嘴,抑制不住地想尖叫出声,突然,画像失去了重力,硬生生地摔在地板上,月光下,哪里有什么人头?画上的天使依旧闭着眼,向上祈祷着,白衣白裙,素净而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