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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我尖叫道,用力拉他的手,“我只不过喝了几口,放开我!”
“喝了几口?”周宇紧紧揪住我,“别以为你男朋友是警察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这时候,柳晶晶从屋外进来了,她一边用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卷发,一边抿着嘴巴道:“哟!不就是一点水吗?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周宇立刻松开我,问她:“你用的?”
柳晶晶坦然说道:“对啊,洗了个脸,在地上睡了一整夜脏死了,顺便洗了头,洗了脚。”她走到周宇跟前,险些跟他鼻尖相贴,从他头发上拿下一根草屑,轻声说:“你看,不洗很脏的,对不对?”随即便发出一串暧昧之极的笑声,看了看那只芭蕉船,“不是还有吗?又没有用完。”
周宇铁青着脸,像木头桩子般杵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这样?昨晚下雨不是洗过头、洗过澡吗?”林娇儿表示不满。
“是啊,可现在不是又脏了吗?只不过用了一点点水,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说不定等会儿又下雨呢。你瞧,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
“如果不下呢?”顾峰语气冰冷。
“你知不知道这些水是用来救命的?”司凯典恨恨地说。
一时间,柳晶晶似乎成了“人民公敌”,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见大家敌视的目光,她瞪大了眼,理直气壮地嚷道:“怎么着?洗都已经洗了,就算你们把我吃了,那些水也回不来!”
被她这么一嚷,大家反倒安静下来,是啊,责怪她有什么用?
顾峰看看四周,问我:“古小米,你男朋友呢?”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然后纠正他“我叫古小烟”,我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我的名字了。
他“哦”的一声,招呼周宇和司凯典一同前去摘树上仅剩的十七个果子,周宇不肯,说水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稍过半晌,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们把剩下的水分掉吧,各自管各自的水,随便你怎么用,哪怕用来洗澡也没人有意见。”说话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柳晶晶一眼。
司凯典第一个表示赞同:“这个办法好,不然等明天起来一滴水都没有了。”
尽管周宇的提议让大家同意,但新的问题出来了,即使把水分了,大家怎么带呢?总不能一人带一只芭蕉船在身上到处跑吧?
最后顾峰说,把水分成九份放在小屋里,如果要出去找食物,就留下一个人看着这些水。
周宇立刻反对:“要是留下来的那个人偷喝别人的水怎么办?”
顾峰有些无奈地摊开手,说:“既然你这么不相信大家,那你说怎么办吧?”
想了半天,周宇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最后只好勉强同意顾峰的提议。
大家开始埋头折芭蕉船,段雷一开始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折,没折两下就厌烦了,将芭蕉叶往地上一扔,直嚷嚷着饿。
话说回来,谁不饿呀?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差点儿吐白沫了,可是周宇死活也不肯摘果子,非得把水分好,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角落里的芭蕉船,仿佛只要一眨眼,船里的水就会凭空消失。
受到周宇的感染,司凯典也不肯去,他们全都担心离开后水会分得不平均。
段雷见状,坐在地上哇哇直哭,我只好站起身,暗自抱怨罗天不知去了哪里,如果他在,我就不用为不会爬树而郁闷了。不过林娇儿比我更快,说了句“我去”,沉着脸便走了。
顾峰也赶紧跟了出去。
段雷这才停止哭闹,捡起一根树枝当作机枪,对着众人“嗒嗒嗒”一顿乱扫,忙得不亦乐乎。到底是个孩子,脸上的泪水未干,转眼便忘掉了不愉快。
望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我的心渐渐沉重起来,想起昨晚罗天说担心有人借助传说杀人,想起司凯典说梦见王海成被雷劈死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瞬间袭遍我的全身。
失踪的王海成到底在哪里?
2 芭蕉船折好了,九艘船排成一排,极其壮观。
周宇和司凯典小心翼翼地将角落里装满水的一艘船抬出来,分别倒进九艘小船,这么一分,每艘船的水少得可怜。柳晶晶舔舔嘴唇,说饿得受不了了,端起其中一只船想喝一点,但被周宇严厉制止了:“在没有分好之前谁都不许动。就你这老娘们最讨厌,要不是你,根本不用分!”
柳晶晶显然对周宇称她“老娘们”恨之入骨,但看到周宇凶狠的样子,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当最后一艘船的水分到一半时,柳晶晶将对着她不停“开枪”的段雷使劲一推,段雷一下子撞在周宇身上,船翻了,半艘船的水也没了。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周宇转身朝段雷一记耳光,打得段雷摔出去老远,鼻血直涌。
我惊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段雷。
段雷被打傻了,愣了大半天才哇的大哭起来,哭得很凄惨,然后跳起来,指着周宇骂道:“你为什么打我?是柳晶晶推我的,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妈的!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周宇又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我尖叫着抱住段雷,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声喊:“你有毛病啊!不就是打翻一点水吗?用得着对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周宇铁青着脸看我,点点头,端起一艘装水最少的船放到我的脚边,说:“不就是打翻一点水,对吗?好,这个是分给你的……哦,不,是分给你们三人的,包括那个警察。”
我气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吼道:“凭什么?”
他不再理我,将其余八艘船的水平均分成六份,再将剩下的船以及芭蕉叶一起撕了个稀巴烂,最后还用脚一顿乱踩。
这真是个变态!而且不是一般的变态佬!
我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轻轻擦拭段雷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然后倒了点水给他洗干净。
段雷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一会儿,顾峰和林娇儿回来了,紧跟着,罗天也回来了,他全身脏得不得了,尤其胸前,脏得离谱,手臂上还有一些伤痕。
还没来得及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边就为分果子的事再次发生争执,真是一波未停一波起。
一共九个人,但只有十七个果子,意味着有一人只能分到一个,周宇提议少给段雷一个,理由是小孩子胃小,不用吃太多。
听到这句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行!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少吃,我只要一个!”说罢,我气呼呼地拿过三个果子,塞给段雷两个。罗天什么也没说,把他的两个给了我。
周宇冷哼一声:“装什么呀,搞得自己多么伟大似的,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而不是无谓的争吵。事实上,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一群人被困在一座荒岛,或是一间密室,最终却因为自相残杀,只剩下一个生还者,或者全军覆没,我不希望我们也是这样的收场。你们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所以,大家何不把争吵的时间用来想办法,看看如何走出去,这才是关键。”
周宇微垂着眼,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罗天此番话显然起到作用。
罗天环顾四周,接着说:“离开森林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溪流或者河流,顺流而下,但我刚刚爬到一棵最高的树上,想弄清楚这里的地形……”
顾峰打断道:“这个办法我已经试过了。我曾经专门研究过野外求生的书籍,里面有说到,如果发现森林某处地势明显较低,通常表示那里有河,但我顺着几处较低的地势找,却发现全是山坡,到最后回到原地,根本就找不到溪流或者河流。这个森林比我想象的大得多。而且,它就像是一个受诅咒的迷宫。”
话音刚落,张凝的脸刷地白了,惊呼道:“那怎么办?找不到出路我们统统死在这里。”她将视线转向罗天,“你是警察,一定有其它办法的,你快想想,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说话间,她扑过来抓住罗天的手,表情无助而绝望。
凝神片刻,罗天安慰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走出这个森林。
众人分成三组,我、罗天、段雷一组,顾峰、林娇儿、柳晶晶一组,周宇和司凯典、张凝一组,分头寻找出路及失踪的王海成,更重要的是寻找食物,因为果子已经吃完了,所以必须找到食物补充能量,有能量就能行动,有行动才有希望得救。
对于这样的分组,周宇第一个不答应,因为我和罗天、段雷三人是认识的,他觉得这种分组形式不合理,必须将我们三个人分开。
其他人默不作声,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们完全同意。
看来,我们还得不到信任与支持。
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也不肯离开罗天,段雷也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最后他们只好把司凯典分到我们的小组作为眼线。
为了不让大家在路上缺水,罗天本想用芭蕉叶给每个人折一只小口袋装水带在身上,但剩余的芭蕉叶全都被周宇撕烂了,罗天便腾出三只空船,折成三只口袋,再用细小的树藤穿过袋口,制作成小挎包的形状,每个小组分一只。
周宇一边往口袋里装水,一边问:“要不要留下一个人看着这些水……”
话音未落,马上遭到大家的反对,谁也不愿意单独留在小屋。
3 路上,我将罗天刚才给我的果子悄悄塞给他,轻声说:“你吃吧,不吃东西不行的。”
罗天点点头,把果子放进兜里。
天空阴沉沉的,隔着大片的树叶往上看,云似乎都是黑色的。
整个森林显得异常压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因为下了一场暴雨,路面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泥塘里,泥水迅速渗进鞋子里,我蹲下身把鞋带系紧了些,以防鞋子脱落。哎,还好啊,我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也暗暗替柳晶晶和张凝担心,她们穿着高跟鞋在这样的泥泞中行走,无疑是一种煎熬。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我不再为自己穿运动鞋而庆幸了——鞋子里灌满泥水以后,不知何故,滚烫难忍,犹如行于火炉上。
段雷很快就走不动了,非得让罗天背,罗天只得背着他,走一段歇一段。
再次停下来歇息时,司凯典一屁股坐在泥浆里,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行了,一路上都没有吃的,再走下去我就要死了。”
罗天一边挑拣比较柔韧的树藤,一边说:“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前面就能找到吃的。”
司凯典看看芭蕉袋,喝了一小口水,然后递给我,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司凯典忿忿不平地说:“该死的周宇太自私了,凭什么咱们四个人只能带跟他们同样分量的水?没见过比他更自私的人了!嗳,对了,你真的是警察吗?”
“嗯。”罗天头也没抬,继续挑拣树藤,不知道做什么用。
“那你买保险吗?”
“买了!”我立即替罗天回答,我可不想再听司凯典喋喋不休。
“买了?不可能!我一看就知道他顶多只有社保,光有社保是不够的,尤其是警察,一定要买一份意外保险,万一被坏人打死了……”
“你丫才被坏人打死了,真是乌鸦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想抓起树藤抽他。
岂知司凯典倒也不生气,精神更足了,嬉皮笑脸地说:“你听我的错不了,保险真的很重要,反正这个钱以后返还你们的,就当作存钱嘛,还多了份保障……咱们先抛开他被坏人打死的可能性,你看哈,将来你们结婚了,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后,你们也老了,人一老就容易生病,万一得了重大疾病,要花好几十万,不是给孩子增加压力吗?找别人借也是很难的,如果买了保险……”
“我要是患重大疾病,我就自杀,不用找别人借钱,也不给孩子压力。”
“哎呀呀,这都想得出来啊!不过你再想想,就算你自杀了,那你的孩子要不要火化你?现在买一块墓地你知不知道要多少钱?如果买了保险……”
“我不火化!到时候我到农村死掉,卷张草席就埋了,还省了棺材钱!”我愈来愈想发火了。
“农村早不给土葬了,国家规定,统一火葬,你不知道吗?如果买了保险……”
“啊——”忽然间,我使出全身力气尖叫,感觉自己要疯了。
“蛇!”段雷的惊呼声未落,我只觉左脚踝一疼,一条蛇从我的脚边迅速溜开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惨叫着抱起左脚。
司凯典弹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跺着脚:“蛇!蛇!”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罗天扔掉树藤,飞奔过来,从衣服上撕下一片长布条,在我的膝盖以下部位牢牢地扎了几圈,也不顾我一脚的淤泥,便将嘴巴凑到伤口上,用力吸出里面的血,然后用芭蕉袋仅剩的水帮我清洗伤口,再把膝盖下的布条解开,包扎伤口,“别怕,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蛇。”
稍过片刻,罗天让司凯典看着我,他独自寻找草药。
伤口处似乎肿了起来,还有点儿麻,尽管罗天表示没事,我仍然吓得泪水汪汪。
幸好段雷极其懂事地蹲在我身边,撅起小嘴对着伤口轻轻吹,抬头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疼了?我碰伤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帮我吹的。”
司凯典也要过来,被我一把推开了,“都是你!要不是你一直说保险,我就不会分心被蛇咬!”
他连连说着“对不起”,一脸的愧疚,喃声道:“这个属于意外伤,要是买了保险……”
我大叫着:“你还说!”
他赶紧住口了,转过身背对着我。
没多久,罗天带了草药回来,他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咀嚼,再将一包用树叶裹着的东西递给司凯典。
司凯典眼睛一亮,兴奋地问:“哇,找到吃的啦?是什么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看,一打开,就像烫手的山芋般往地上一扔,失声叫道:“妈呀!”
我闻声看去,只见数十条又粗又长的蚯蚓在地上不停地蠕动。
见到这一幕,我顿觉胃里一阵恶心,想吐。
罗天将它们一一捡起来,重新用树叶小心翼翼包起来,吐出嘴里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有些无奈地说:“因为下过雨,所以才挖到这些蚯蚓,要想活着走出去,必须吃东西。”
司凯典似乎打了个冷战,坚定地说:“我宁可饿死也不吃那玩意儿,太恶心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吃这个?”罗天苦笑了一下,把蚯蚓装进裤兜里,捡起之前挑拣的一些树藤让司凯典拿着,然后将我背了起来,“先回去吧,她脚上有伤,哪儿都去不了,回头把蚯蚓用火烤一下,就不会觉得那么恶心了。”
“烤得再香我也不吃,这辈子我没吃过那么恶心的东西,光想想我都要吐了。”司凯典闷声闷气地说。
趴在罗天的背上,我的心里掠过阵阵惊悸,无声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向我压来,我颤声问:“罗天,我会不会死?我的脚好麻,好像……没有知觉了。”
“没有知觉了?”罗天停下前进的步伐,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脚,疼得我惨叫一声,险些从他背上摔下去。他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别把精力全集中到伤口上,没事的,相信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等等,那个罗、罗天,等一下!”
只见周宇发疯般地往这边跑来,他满头大汗,脸上是惊骇过度的神情,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边……王海成他……”
“找到王海成了?”司凯典问。
“他、他死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司凯典手里的树藤哗啦一下掉在地上,他的脸变得煞白。
罗天把我放了下来,让司凯典扶我返回小屋,便跟着周宇急匆匆地跑了。
司凯典愣了愣,丢下我和段雷,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
森林里变得静悄悄的,静得有几分诡异,几分毛骨悚然。我想起受诅咒的将军,想起歹毒的将军夫人,想起刘家村几百条人命,包括孕妇和初生婴儿,他们在一夜之间纷纷死于七星剑下,鲜血把整个森林染红了……
王海成是不是也死于七星剑下?
我的心猛然一抖,一股冰冷如刀的寒气在瞬间将我贯穿,令我呼吸困难。
4 “雷雷,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段雷连连点头,两只眼睛扑闪着好奇的光,但转眼间露出为难的神情,歪着脑袋看我,“可是怎么去呢?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想了想,马上有了主意,路上泥泞不堪,只要顺着路面上他们三个人的脚印走,肯定能找到。
段雷听了甚是高兴,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脚印向前走。
临走时,我不忘把那些树藤让段雷带上,猜想它们对罗天也许有用,又捡了一根较粗的棍子当拐杖,因为我的左脚根本使不上劲,每走一步都带给我阵阵剧痛。
我咬紧牙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段雷聊天,尽量转移注意力不想脚上的伤。
“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苏雪自杀的疑惑始终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也许从段雷这儿能够问出线索。
他看看我,琢磨了大半天,才回答两个都喜欢。
显然这个回答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并不信任我。
我故意说:“是吗?我跟你不一样,我比较喜欢爸爸,因为我妈妈总是到外面打麻将,有时候没时间回来煮饭,让我们吃快餐。”
他咬咬嘴唇,眨巴着眼睛,像在思索我的话。我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如果考试考得不好,爸爸妈妈会不会骂你?”
他立即反问道:“你呢?你小时候考得不好,你爸爸妈妈会骂你吗?”
我心弦一动,笑着说:“才不会呢,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就算我考个鸭蛋他们也不会骂我,而且他们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吵过架。”
说到这里,我瞄了一眼段雷,见他露出羡慕的神情,我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但故作轻松地说:“哦,我知道了,你爸爸妈妈一定骂你了,所以你才不喜欢上学,对不对?”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我当他是默认了,便关心地问:“他们骂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听话?我听佟阿姨说你经常跟爸爸妈妈闹脾气,一闹脾气就跑到她家,上次为了什么事呢?”
他嘟着小嘴道:“上次不怪我,妈妈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的。”
在这之前,我一直坚信段正扬把段雷气跑的,因为在我心里,始终认为段正扬就是凶手。可现在,段雷却指出苏雪把他气跑的,难道苏雪真的是自杀?
“妈妈经常对你发脾气吗?”
“没有。”说着,他长叹一声,老气横秋地说,“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啦,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没有秘密的,对不对?你看,我也把家里的事跟你说了。”
“那我跟你说,你不许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立马答应,保证绝不对外人说,但他仍然不放心,非要跟我勾手指,然后他才告诉我,说他不喜欢爸爸,因为有一天晚上被他偷看到爸爸妈妈吵架。“爸爸打了妈妈,把妈妈的脸都打肿了,还用烟灰缸打妈妈的头,流了好多血,害得妈妈两个星期没上班。后来我问妈妈,爸爸为什么打她,她却对我说谎,说是她自己摔伤的,还不许我告诉别人,爸爸那么坏,妈妈为什么还要帮他?大人的事真搞不懂。”
我的心顿时砰砰直跳,看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好,更不是结婚七年素不吵架。
苏雪的自杀会不会跟家庭暴力有关?她忍受着种种暴力,是因为自己的不忠,还是为了维护丈夫的尊严?《杨令公撞碑》的图画又是什么意思?
“小古。”段雷仰头看着我,“你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的,你要记得哦,不然妈妈会生气的。”
“好。”我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你妈妈……出事了吗?”
“知道,佟阿姨说她死了。小古,死是什么?是说一个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佟阿姨说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强强的爸爸又说妈妈会回来的,我应该相信谁呢?”
“强强的爸爸说的对,妈妈会回来的,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我鼻子一酸。
“哦。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去了很远的地方,却要说死了?王海成是不是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作答,心里突然沉重得很。
段雷继续问了一些我更加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譬如我们为什么会在森林里?树跟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吗?树的爸爸妈妈是谁?为什么人不吃东西会饿死,而树不吃东西却能长那么高?树为什么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会流血?我们可以不做人,做树吗……
有些问题,我真的不会回答。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筋疲力尽,也饿得头昏眼花,喉咙里干得像要着火。终于在一个小山坡看见罗天、顾峰他们,七个人全都在。
咦,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于是我忍住脚痛,加快速度,走近前时,就听见罗天说了一句:“别追了,太高了!”
追什么?我困惑地斜靠着一棵树坐下,累得仿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罗天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脚,问顾峰:“你还有水吗?她的脚被蛇咬了,口干得很。”
顾峰忙说还有一点,取下身上的芭蕉袋递给我,同时问着罗天:“王海成是那个人杀的吗?”
那个人?我在疑惑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哦,应该是一具尸体,想必就是王海成吧。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只能看出他中等身材,略胖,裸露在外的胳膊雪白雪白的,像在水里泡了许久。
罗天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不知道,但王海成肯定不是刚刚死的,你看,尸体都这样了。”
段雷也许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乖乖地坐在我身边,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一声不吭。
除了林娇儿和顾峰敢蹲在尸体旁,其他人全都坐得远远的,柳晶晶和张凝更是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像一对患难中的姐妹。
“能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吗?”林娇儿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凑近死者的脸,左看右看。
“死后僵直遍及全身,指压尸斑已经完全褪色,角膜高度混浊,而且全身浮肿,王海成应该是昨夜暴雨降临前就遇害了,准确的死亡时间只能通过解剖检查,所以,我现在只能从表面推测死亡时间不低于十六个小时。”罗天顿了顿,又说,“不过尸体经暴雨冲刷后会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那个,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林娇儿回答说,王海成是昨天下午失踪的,她指着尸体的脖子处,问道:“这儿怎么会有一条痕?”
罗天说:“这是勒沟,即勒绳压迫颈项部所形成的沟状皮肤损伤和印痕,王海成应该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一时间,空气仿佛冰冻了一般。
柳晶晶的狐狸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微颤抖,一副见了鬼的惊骇模样。
我呆呆地望着王海成的尸体,看来,凶手并不是借助传说杀人。
半晌,罗天突然皱着眉问顾峰:“我记得昨晚你说过王海成在你之后才进来的,对吗?”
顾峰点头说:“没错,我进来后的当天下午发现他的,也就是三天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