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搜索着,当看向右边的时候,他呆住了。

“高杉,我在这里。”
高杉抬起头,他看到吴雪的头发在空中飘舞着,从脖子处截断的头颅从自己阳台另一面的墙壁处慢慢移动出来,高悬在半空中。吴雪的脸依然如故,只是苍白得让人心疼,高杉看到她的嘴角在抽动。

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
高杉朝吴雪的头伸出了手。
我要抓住,我不能再让我爱的人离开我了,不可以!

“高杉,我爱你。”
吴雪闭上眼睛,有一滴湿润的东西随风飞洒出来,滴落在高杉的手背上,很凉。

她的头慢慢沉入黑夜里,无法看到了。
高杉跪了下来,放声大哭,压抑着的,恐惧着的,痛苦着的,失去了的,一并迸发出来。他抚摸着手背上的泪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地哀号着。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高杉没有看到吴雪。
下午三点,他得知了吴雪的死讯,木头人般的他在全班低沉的抽泣声中缓缓地走出了教室。

“出来。”高杉打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哦?看来你有话想和我说呢。”那个男人无法抑制地高声笑道,笑声透过话筒无比刺耳。

半小时后,在公园的一角,高杉看到了那个男人。
“为什么?”高杉咬着牙低吼着,像受伤的狮子。

“你那副想要吃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有人死了?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出了任何事,概不负责。”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还有,望远镜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杉冲过去揪着他的衣领。

“你还真是个孩子,不过我很喜欢。”他舔了舔嘴唇,高杉觉得一阵恶心,放开了他。

“老实告诉你吧,你还真相信有像神一般的可以看透一切的东西存在?那是骗你的啦。什么望远镜,看到东西的只是你自己的眼睛,之所以能看到,只是你的头飞出去了而已。”

高杉朝后退了一步,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哈哈,害怕了?你看那些隐私、在网络上成为名人、自比为神的时候不是很爽吗?”

他都知道?他一直在窥视我?
我看着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看着我吗?
高杉的腿在哆嗦,他想逃,但没办法移动。

“你不用害怕,不,应该觉得荣幸,你是我们的一员了。这年头,妖怪也要发展,对吧?我们又不是像吸血鬼那样,随便逮住一个咬一口就行了。所以,我们必须去测试,测试哪一个可以成为我们这一种族。”

“妖,妖怪?不可能!我可是人!我是人啊。”高杉无助地哀求着,无力地辩解道。

“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望远镜的使用者必须是心里住着妖怪的人哦。妖怪与人什么时候彻底分离过?只要有人对这个神奇的望远镜、这个可以窥视任何事物的望远镜感兴趣,就有可能变成妖怪。以后你不必使用望远镜就可以自由地让头颅飞翔了,不过要记住,不可以在白天被人看到,否则你只有死了。”

中年男子变了脸色,犹如看着猎物般望了望高杉,接着转身离去。
“保重啦小哥,我还得给很多人送货呢。啧啧,还真是辛苦啊,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几个有像你这样的资质呢?”

高杉看到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飞,飞头族?

太荒唐了!高杉伸出手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这颗头,会飞出去?
如果昨天是吴雪先看到我的话…
高杉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入夜后,万籁俱寂,你是否可以看到在一家一户的阳台上,都会有一个站立着的人,双手举着望远镜放在眼前,可头部位置空荡荡的,在漆黑的夜空里,一颗颗头颅划着风声,头发拖在脑后,瞪着眼睛,就好像飞蛾一般飞舞着?

《望远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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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全民审判

 


电视屏幕上晃动着一个熟悉的脑袋,还有背景里熟悉的画面。虽然那黑黑的长条马赛克遮住了眼睛,但竹本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目前为止,还是他唯一认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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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站在玄关处懒散地用脚后跟蹭下皮鞋的竹本例行公事地喊了一句,但是并没有听到妻子熟悉的脚步声。他不耐烦地将黑色公文包扔到了土黄色的地板上,脱去媳妇,解开领带,走了进去。

竹本四处喊了一遍,发现妻子并不在家,电视遥控器也被随意地扔到了地上,录像机也开着——妻子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录制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虽然身为电视制作人的竹本并不喜欢这种东西——这和厨师不见得喜欢吃自己的菜有些类似吧,但妻子很喜欢全民娱乐性的真人秀。

那东西在竹本看来实在是无聊过了头,装傻充愣的嘉宾,自以为幽默却语言低俗的主持人,还有一帮只会起哄的现场观众。但竹本没有去过多阻止妻子的爱好,毕竟是家庭主妇,竹本很能理解妻子的心理,妻子是在演艺班毕业之后就直接嫁给了自己,梦想上电视是她的愿望,既然没办法达成,就让她看看吧。

两人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哎,可也算相敬如宾,等竹本升值后还打算要个孩子呢。竹本看了看凌乱的房间,此案向也许妻子是临时被人喊出去或者是购物去了吧,冰箱里只剩下了两个鸡蛋了。竹本并不算太饿,正打算先躺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难过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同事田中宽。这家伙比自己晚进公司半年,非常有礼貌,在公司里总是一个劲的“前辈前辈”地喊着,无论人前人后都是如此。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竹本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喂,是竹本前辈吗?”田中宽略带沙哑的声音显得非常焦急。
“啊,阿宽啊,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事,明天去公司再说吧。”竹本觉得有些疲倦了。

“前辈!请赶快打开电视机!”
“什么?你知道,我不爱看那些无聊的节目。”
“不要说了,前辈!快打开吧,就是那个有名的全民审判节目!”田中宽快哭出来似的,竹本有些奇怪,但还是打开了电视。

那样子傻乎乎的主持人果然神情荡漾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那么,经过大家的裁定,几名后选者中,竹本孝之先生被选为这一次节目的被裁决者。他是否有罪,他的人生是否值得继续,都由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了算了!好了,从此刻起的十二个小时,在最后公民投票结束之前,抓住被判有罪的竹本孝之先生并且送到电视台来的人,就可以获得两千万日元的奖金!

两千万日元!请大家拿好自己的手机,我们将十二小时不间断地介绍这名嫌疑人竹本先生。他如果有罪,就请发送1到×××××;如果认为他无罪,就发送0到×××××。好了,开始审判吧!”

等白痴主持人长长的尾音拖完,电视节目里出现了自己的照片。竹本孝之惊讶地连遥控器都从手里掉落,砸在了地板上。

“前辈!前辈听到了吗?”电话里田中宽还在呼叫着自己,竹本这才回过神来,几乎干涩的口腔突然有些失语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不太关心电视节目啊,这个全民审判是最近很火的一个节目。他们得到了内阁的批准,可以在全日本所有收看节目的家庭成员之中挑选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普通人,然后将他人生中所有的一切都公布在电视上。

你也听到了吧,十二小时,然后那些观众就会根据电视中所展示的你干过的一些事来裁定你是否有罪。如果同意你有罪的人占多数的话,节目结束后第一个抓到你送往电视台的人,便可以获得奖金,就这么简单。”田中宽大概地解释了一下,竹本稍稍冷静了些,大概地知道了事情的来由。

这都怪那个臭女人喜欢电视节目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能在日本找到一个不喜欢看电视的家庭主妇吗?

“等等,什么所谓的有罪无罪啊?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法律说了算吗?”竹本终于回过神来,这东西也太荒谬了吧?

“前辈你忘记了吗?有些错误,法律是并不会给予制裁的。”田中宽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

“看来前辈的确是个一门心思只知道工作的人啊。打个比方,例如你偷窃了一个钱包或者打伤一个路人,都会被警察逮捕判罪,可是如果你偷窃别人的一段感情,或者私下传播别人告诉你的秘密,又或者通过言语打击别人的内心,这些事情可都是法律无法干预的。”

“你说的是道德上的犯罪吗?”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这个节目就是建立在这个初衷上的,可能是因为当前日本社会风气、道德不堪的缘故吧,政府也希望通过这个来缓和社会矛盾。

换句话说,上节目的都是普通人,但也许都犯过法律容忍可是超出道德标准的错事,节目便是将这些事公之于众,让罪人接受媒体和公民审判。”

“如果一旦被裁定有罪,会接受什么惩罚?”
这恐怕是竹本孝之最关心的事了。

“呵呵,那可就难说了。因为收视率奇高,如果一旦被裁定是道得罪人,整个人基本上就在社会意义上被判处极刑了啊。没人愿意相信你,所有人都唾弃你,他们认为你是应该永远被踩在脚下的可耻之人。据说因为被判有罪,失业、离婚的都不在少数呢。”

这是什么鬼节目,公民权利呢?这算什么啊?
“不过你还别说,这样一来社会风气的确好了很多。糟糕,和你说了这么多,忘记提醒你了,赶快跑啊!”田中宽着急地喊道。

“跑?”竹本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逃跑?不是还没定罪吗?

“前辈太天真了,你一定以为自己还没被定罪,就不需要逃跑是吧?实话告诉你,现在有很多赏金猎人,因为电视台规定,在判最后的十二小时内,有罪者如果自己走到电视台当众忏悔,不仅可以得到被原谅的机会,而且还可以获得两千万赏金的一半。只不过,之前的九期节目都没人成功过,所以嘛…”

“所以,那些赏金猎人会在公布嫌疑人的身份开始第一时间抓住他,管他有罪没罪?”竹本感觉到一阵凉意。
“是啊,前辈最好还是快跑吧。那些人大多数是流氓和黑社会的,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田中宽说完后,安慰了竹本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竹本孝之放下电话,心里乱成一团,转头看着电视,上面正以粗略的动画配合自己的照片头像,以及龌龊的富有煽动性的主持人的声音,讲着自己小时候的劣行。
“竹本孝之先生在小学的时候非常喜欢恶作剧,他总是欺负比自己低矮弱小的女同学,例如拉扯她们的头发,偷看人家内裤之类的,老师也对他颇为头痛。”

混账,我什么时候看过女孩子的内裤了?就算有那也只是儿时的好奇而已,这和道德品质有关系吗?
这时候,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妇女,眼睛上打上了马赛克,下面的括号里标明着——受害人S小姐。

“他是个很粗鲁的人,班上很多人都害怕他,并非因为他孔武有力,而是因为他总能想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恶作剧来捉弄我们。大家整日都生活在孝之的阴影中,特别是我,到现在为止还经常做噩梦梦到他呢。”

去死吧!什么S小姐,我绞尽脑汁也不记得哪个同学是S打头,还什么我出现在你噩梦里,光看你那臃肿得如同灌装饮料的身材,我就觉得已经是在做噩梦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竹本孝之都快哭出来了,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门突然响了起来,竹本想起了田中宽的告诫。
难道黑社会已经来了?竹本慌乱地想藏起来,但是不知道去哪里。他想找点什么东西来自卫,可是最终只拿起了电视遥控器。

“啊,你回来了?”
来的人居然是妻子,竹本松了一口气。他看到妻子手里提着装满食物的沉甸甸的塑料袋,证明自己刚才的猜想没错。

“饿了吧,我马上做饭。”妻子平淡地招呼着,竹本稍稍感觉到一些温暖。
“竹本孝之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广告之后我们将继续为大家揭秘,剥去伪装,还原一个真正的上班族!全民大审判,有你参与才灿烂!”

竹本孝之尴尬地站在客厅中央,电视里正播放着饮料广告,妻子也呆呆地看着电视。
“原本打算录下来等晚饭过后才看的…没想到你也有兴趣了。”

竹本使劲地分析这句话,却摸不到妻子的意思。
“你打算怎么做?啊,怎么做啊?”竹本扔掉遥控器。

“什么怎么做?你说牛肉还是鳗鱼?红烧好吗?”妻子将袋子放在厨房的餐桌上,一件件拿出来放进冰箱。

“别装蒜了!说不定电视台老早就采访你了,对吗?你一定会大肆抱怨我是如何冷落你,让你一个人负担沉重的家务,动不动就喝醉酒训斥你之类的,对吗?我告诉你,整个日本都是如此,这就是日本家庭!你只是几千万分之一而已!”竹本孝之吼了起来,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妻子突然站直了身体,将食物放下来,擦了手,平静地注视着竹本。
“孝之,你很久没喊过我的名字了,你记得结婚前是如何喊我的吗?”

竹本呆住了,刹那间他居然真的忘记了妻子的名字了,是什么来着?美惠子?不是,彩乃?也不是,这好像都是新宿酒吧陪酒女郎的名字,怎么这个反倒记下来了?

竹本陷入了恐惧和内疚的漩涡中,他越是想记起妻子的名字,就越记不起来。
“山田爱美。”竹本终于想起来了,他额头全是大汗。

爱美轻轻地笑了笑。
“爱美,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这个破节目选成所谓的嫌疑人?”竹本指了指电视。

“是我为你报名的。”爱美随意地回答道。
“可我压根儿没签过什么协议啊?这破玩意儿可以随便让别人代为报名?”

“上个星期,你喝醉了,我让你签的。”
“什么?!”竹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像依稀记得有过这么回事。

“如果最终鉴定无罪,节目组会赔偿一亿日元作为精神补偿,你不知道吗?”爱美轻松地说。
这玩笑开大了,爱美!
竹本觉得一阵眩晕。

“十二小时后,结果就会出来,你不用等太久。”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很缺钱?”

爱美摇着头,却又点了点头,竹本冲了过去,无法克制地打了爱美一巴掌。头发凌乱的爱美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

“你想害死我吗?你知道我做到这个位置有多难吗?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无论有罪无罪我都会成为罪人,我会被立即炒鱿鱼;然后还不起房屋贷款:我们将搬到街上去;

我甚至连救济金都领不到,所有人都会唾弃我,说我是罪有应得。哦,我忘记了,你那时候可能早就以最大受害者的身份嫁给别的男人了,对吧?”

爱美摇着头,流着眼泪。

“什么狗屁公正审判,那些坐在电视机前的混蛋不过是将我作为压力之下的宣泄品,玩具而已。他们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介绍,巴不得看我可怜的下场,说不定早就全部拿起手机判我有罪了,对吧?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动物,什么所谓的道德素质都滚一边去吧。

只要看到别人比我过得更惨就悄悄满足了,对吗?这就是人性,对吧?”

竹本继续发疯般地喊着。爱美没有理会他,只是自己做着饭。竹本喊累了,躺在沙发上。本来就十分疲倦的竹本大声吼叫后,更加疲倦起来,他靠着软软的沙发不自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本闻到一阵肉香,饥饿感将他从睡眠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完全黑了,明明自己来的时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呢。竹本站起身来,肚子里空空如也,让他有仿佛踩在棉花团上的感觉。

“吃饭了。”爱美站在对面柔声说。
竹本想说些什么,却实在说不出口,厨房里没有开灯,竹本凭着习惯坐在餐桌前。

“啊,没想到尊夫人的鳗鱼烧得实在太好吃了。”
黑暗中突然想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竹本吓了一跳,立即离开座位打开了电灯。

“我的天!”竹本惊呼道,不大的餐桌边上居然坐了两个魁梧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鳗鱼,另一个叼着烟看着自己。

明明就在室内,戴哪门子墨镜啊?

“竹本先生,我们可是费了好大气力才找到这里。嗯,好像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吧。我们兄弟俩可是从神奈川赶来的,话说要不是我的某个借债人是你的同学,我还真找不到这里,当然代价是我免除了他的高利贷债务。现在的人啊,有钱真是好说话呢。”

戴着墨镜的家伙直直地看着竹本空空的座位,头也不动,得意扬扬地说。
“老大,那家伙到墙角去了,离开桌子了。”旁边的家伙推了推墨镜男人的手。

这也算是黑社会吗?话说那个出卖自己的人八成就是所谓的受害人S小姐吧,简直是见利忘义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会给我一万块让我说出自己一个比较讨厌的小学同学的住址,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你提醒?”戴墨镜的男人吐出鳗鱼,凶狠地瞪了一下手下,不过他还是摘了墨镜。
真是搞笑,难怪要戴墨镜了,竹本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那样一张长满横肉的脸上却有着两粒绿豆般的小眼睛,活像鼹鼠一般。
“你们想抓我走?”竹本忍住笑问道。

“不是,我们想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车子就在门外。其实我们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其他家伙找上门来,请务必在判罪前和我们待在一起。当然,只要您没有逃跑的意思,我会对您很客气的。”看上去是老大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话说,黑社会也喜欢看综艺节目啊。”竹本忍不住感叹道。
“没有的事!只是偶然看到罢了!”

“还是说因为资金周转不灵了,想要那两千万?”
“混账,我的公司经营得好得很!”

“请几位不要吵了,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他劳累了一天,总不能饿着肚子和你们走吧?”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爱美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貌似凶狠的男人反而很听话地不说话了。

“继续看电视。”小眼睛的墨镜男打开了电视,然后吃着鳗鱼和牛肉,很惬意地哼着竹本从未听过的小曲儿。

“竹本先生的人生展示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了,现在是关于他的高中生活的,我们请出来的是他的高中老师和同学。”四个人都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视屏幕上,是看到液晶电视中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眼睛上同样打了黑色横条。

这些家伙是不是自以为蒙住眼睛,我就认不出他们了?太天真了!竹本皱起眉头,在心里冷笑起来。

实际上,即便不打马赛克,竹本也认不出来。竹本对自己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和老师毫无印象,他深信其他人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他实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毫无出众之处。

“哦,竹本同学啊?作为他的指导老师还真是十分困扰呢,我实在是没见过如此阴沉的家伙,曾经是一度以为是不是有家庭问题困扰着这个学生。总之,他不太说话,但老是喜欢搞一些恶作剧,不,应该超出恶作剧的范围了吧。

比如在大庭广众下嘲笑身体有残疾的同学,比如别人身体稍微超重就骂人家是胖子,女孩子长雀斑就说人家像月球表面什么的,他还老是在老师面前打同学的小报告。唉,作为老师真为他的前途担忧,一想到日本的社会中坚力量是这种人,就不由得担忧起来。”

电视上自称为老师的家伙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子,让竹本看了作呕。他依稀记得,明明是老师强迫自己来汇报班级的情况的,而且实际上每个人都被要求这么做过。

接下来,又是几位自称是高中同学的人数落竹本的所谓恶性。电视节目下短信得票率一栏,判竹本有罪的远远高于无罪的。而竹本相信,其实为数不多的几张选票应该是对方过于激动发错了吧?

“看来您还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小眼睛老大嘿嘿笑了起来,绿豆眼越发看不到了,仿佛埋进了肉团般的脸里面。

“吃你的鳗鱼饭吧!”竹本没好气地说。这时候妻子递过一盘饭来,竹本想要放酱油,妻子说已经被那两人用光了,竹本只好气呼呼地吃起了晚饭,他一边吃一边盘算着如何逃走。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吃完饭后,躺在沙发上居然呼呼大睡起来。
“这哪里有电视里黑社会的样子,简直是好吃懒做的无赖啊。”竹本感叹道,这年头,连流氓也没有点职业操守了。

“傻瓜,是我放了强力安眠药。”妻子开心地捂着嘴笑起来。竹本恍然大悟,原来妻子将本来自己用的安眠药放进酱油里了。
“你快走吧,他们吃的也不算多,更何况也许还会有别人找来。带着手机,我会和你联络的。”妻子小心地拿过一顶帽子和口罩,给竹本戴上。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那怎么可以,万一这两人醒过来,偷走家里的东西或者砸坏什么就不好了。”

“那我怎么放心你和这两个流氓在一起啊。你也说了,万一他们醒来发现我逃跑了会迁怒于你的。”竹本关切地将手放在妻子的肩头。

“没关系,这是法治国家,我叫警察来带走他们。你还是赶快走吧,事情过去后我们再见面。”爱美坚持要留下来,竹本也没有办法。他飞快地离开家,看着妻子缓缓关上门,内疚感油然而生。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一时间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现在还剩下不到八小时,看来自己被判有罪是铁定的事了。他实在不明白爱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是因为恨自己吗,可又不像啊。

毕竟还要考虑过夜问题,竹本左思右想,同学什么的已经完全不可靠了,旅馆也不行,那需要身份证登记,恐怕现在他已经是全日本的当红人物了。
电话响了起来。

“前辈吗?”田中宽的声音响了起来,竹本感觉到一丝温暖油然而生。
“嗯。”

“我刚想起来,你还是不要呆在自己家里了,现在一定有很多人打算去你家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干脆来我这里吧。只要时间到了。再去电视台好好地解释一番就没事了。”

竹本无奈地答应下来,田中宽的家离竹本家大概半小时车程。竹本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小心地遮住自己的脸,出租车司机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好奇的意思。下车后,竹本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