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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前辈?”田中宽穿着休闲长裤和T恤站在房间里吃惊地看着竹本。竹本回望四周,只是摆了摆手,立即脱鞋走了进去。
“前辈怎么到我这里的?应该先打个电话啊,我好有所准备。”田中宽拿出一瓶啤酒递给他。
“我已经沦为丧家之犬了,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出名了。”竹本喝下一大口啤酒,沮丧地靠在沙发上休息。田中宽是独身,所以来这里也随意一些。
“前辈不用担心,这种节目无非是哗众取宠,休息几天再回公司继续上班就是了。”
“怎么可能,我们也是做电视传媒的,像我这种恶名远扬的人留在电视台只会百害而无一例,相信明天老板就会炒掉我了。”
竹本无聊地在沙发上摸索着,他摸到了遥控器,于是随意地打开电视。
“竹本孝之,一位看上去普通的电视制作人,但是他二十八年的生涯居然隐藏着如此之多的阴暗面。现在我们有幸采访到了他的同事,看看他们是如何评价这个人的。”
竹本皱起眉头,因为他看到在茶几下的垃圾桶里有好几个一次性纸杯,烟灰缸里还有几个烟头。
“唉,怎么说呢,这家伙只不过比我早进公司半年,却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你做这个,要你做那个,不过是平级的同事,却自以为是上司。大家实在很厌烦他,却又不好说明。你知道,大多数人还是非常重视同事之间的关系的,可惜我们的团队出了这么个不和谐的家伙。”
电视屏幕上晃动着一个熟悉的脑袋,还有背景里熟悉的画面。虽然那黑黑的长条马赛克遮住了眼睛,但竹本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目前为止,这是他唯一认出来的人。
竹本无奈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田中宽,对方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不要怪我啊,前辈,两千万日元呢。”
“你这混蛋!”
最后一个音节还来不及出口,竹本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只听到田中宽不停地喊着“前辈,前辈”。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竹本终于醒了过来,头痛得厉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正对着自己的窗口敞开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竹本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发现离判决的时间只差十五分钟了。
这里好像是田中宽的卧室。竹本下了床,脚有些发麻,不过还是可以走动的,房间里很安静,主人似乎并不在家。竹本走到客厅,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因为还没到全体投票审判的时间,他决定打开电视看看。
“在刚刚经过一番几位心理和社会专家对竹本孝之先生的人格形成原因的讨论后,激动人心的投票结果就要出来了!相信很多观众都早早起床等待这一时刻吧!不过在这最后的十五分钟里,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想要说点什么,这可能关系到大家最后的投票结束。”
竹本看到,唱票一栏里自己有罪的票数远远高于无罪,想要翻盘绝无可能,所以他想着应该如何为自己那些所谓的罪行辩护。
“他是我丈夫。”竹本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电视里出现了自己的妻子,而且并没有打马赛克,竹本呆呆地看着妻子。
“我们很相爱,结婚前他对我非常地关系。他带着我去看樱花,去北海道观海,一起捕鱼然后做料理。我很幸福,我从未后悔嫁给这个男人。虽然他现在忙于工作,对我逐渐冷淡,但我知道相爱的两人就是如此,家庭需要的就是持久而不是激情。
他在外面工作压力大,也很辛苦,我知道其实他也想和我一起好好地休息放松,但社会就是如此,我又怎能去埋怨他呢?我知道他会去新宿的酒吧喝酒,偶尔也会搂着一两个女孩唱卡拉OK,但这也是应酬,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我都从未想过去怪他。”
竹本问自己,自己在寻欢作乐的时候想过妻子吗?也许有那么一两次吧。
“他对我有一个诺言,他要为我赚一亿日元,然后他就好好休息,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住下来,生养几个孩子,再养一条狗,那是多么好的生活。他也正在向那一亿日元努力着,而我也安心地做他的助手,两人一起朝一个不算近但很有可能的目标前进着。”
突然妻子哽咽起来,竹本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可是,可是我已经等不到那天了,不怕告诉大家,我被查出来有晚期癌症,我不想拖累他,但我真的,真的很想亲眼看到我们两人的梦想得以实现。如果我将病情告诉他,对这个家庭来说只有无限的折磨和悲哀,那个理想就一定是幻想了,所以我为他报名参加这个活动。
我希望能以我们俩的正是感受来告诉大家,要珍惜自己的生活,哪怕这生活如此普通毫无激情可言。只要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牢牢抓住,否则只有失去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切肤之痛。我不奢望他真的能被大家判定无罪,但他所做的那些事真的是道德上的犯罪吗?希望你们可以仔细想想。”
妻子的话说完了,竹本也泪流满面。
最后唱票的时间到了,主持人神秘地准备宣布结果。而竹本无心观看,知识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拉开门。
外面居然站着田中宽,还有电视台的众 多同事。
“你们?还有你这家伙!居然出卖我!”竹本一把抓住田中宽的衣领。田中宽则笑嘻嘻地,毫不介意。
“没有告诉前辈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都是上面的命令啊。”田中宽指了指身后,竹本看到台长就在后面。
“竹本君,你这次的表现很不错,可以去参加全民审判了。”台长走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什么?”
“是这样的,最近电视台并不太景气,总是拿不出好的节目来,所以我们和全民大审判的节目达成协议,制作了另一个真人秀节目。你也知道,之前被选为全民大审判的参加者大都在被判最后经不住打击,出现了自杀和发疯的情况。
这节目饱受争议。所以从这一期开始,会对几个候选人进行类似的模拟测试,而这个节目则是由我们来制作的,你算是拯救电视台的功臣啊。”台长紧紧拥抱着竹本。
竹本完全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说,全民大审判压根儿还没开始?”
“是啊,你所看到的那些只是我们录制好给你看的而已,什么同学之类的都是台里的临时演员。哦,还有那两个黑社会,那一段节目是反向最好的!”
果然,日本怎么会有那么呆的流氓,竹本心里暗想道。
“也就是说,全都是假的,是吧?那我妻子爱美?”
“你忘记了?爱美曾经也是演员啊,但在嫁给你之前从未正式表演过,所以她这次一再强烈要求出演一次,效果很好,刚才你伤心和泪流满面的样子彻底征服了观众,虽然是早七点档,但收视率比新闻都高呢!”
竹本有种被人扒光了晾在衣架上的感觉。
“那一亿日元?”
“当然是假的,在报名的时候已经达成协议,节目组会预付五百万日元作为你的精神赔偿。”
“等等,你刚才说,这只是测试?”
“是的,全民大审判挑选了几个参赛者,其他几个都没经受住测试崩溃了,而你通过了,所以…”台长抬头看了看表。
竹本有种不祥的感觉。
“从七点半开始,全民大审判就正式开始了,一直到晚上七点半。竹本君,加油吧!”
竹本觉得很虚弱,他突然想到妻子刚才说话的时候,手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好像她一直恳求买下来,却被自己以还房贷为由拒绝了。
难道第一个审判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妻子爱美吗?竹本孝之觉得通体一阵冰凉。
《全民审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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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杀妻
我眼前突然晃过她瘦弱的两腿间流下大片殷红血迹的刺眼画面。
背后传来啪的一声,那是车门关上的声音。我立即掉头跑回去,发现妻子在座位上奇怪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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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卧室通往卫生间的走廊,脚步有些沉重,双手放在龙头下拼命地冲洗着,然后脱下衣服揉成一团扔进洗衣机。我光着上身走到橱柜前,拿出一瓶葡萄酒倒了一杯——这是前年结婚周年纪念日时她买的。
我酒量很差,只有遇到非常高兴的事才拿出来喝,所以两年了还没喝完,不过现在它只剩下小半瓶。倒出一杯后,我仿佛被电击过一样浑身哆嗦起来,趁着酒力没有发作,我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家在五元路234号,请快来。”
“地址我记下了,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杀了我妻子。”我挂断了电话,酒力似乎开始发作了,后颈处涌出一股股热流直达头顶,视力慢慢模糊起来。
眼前依然可以分辨出来的,只有挂在墙上的那张结婚纪念照,照片上的女人的脸我永远无法忘记。
1
对于有些人来说,结婚似乎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你一定是个未婚者。
当我结婚后坐在家里看着妻子的时候,会觉得原来结婚会给人一种安全感,这种感觉难以描述。无论如何在你心底,总会留有一个位置给一个人和一个地方,时不时会想起她。
我曾经很享受这种安全感,但我没想到,这种感觉消失得如此之快。
半年前有一天,当我加班后满身疲惫地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妻子正弯着腰收拾客厅茶几上的东西。我低头一看,发现大门处放了一双拖鞋,这并不是我早上离开的时候穿的,很显然有人来过又离开了。
客厅有淡淡的烟味,茶几的一次性塑料杯里还有没喝完的茶水。
我不抽烟。
“有客人来了?”我把包扔在沙发上,脱下外套仰着躺了下去。
妻子抱着刚刚收拾好的杂志,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客人?”她反问我。
我有些不快,这也太过于明显了。
“这里不是有茶水吗?烟灰缸里也有烟头。”我指了指烟灰缸。
“我抽的,茶水也是我喝的。”她无所谓地拿起烟灰缸走向厨房。
吃完味同嚼蜡的晚饭后已经九点多了,洗过碗,两人坐在沙发上。
“我想要个孩子。”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掰着手里的橘子,橘皮的香味刺激着我的喉咙,有些发麻。
“不是说了先买房吗,再说至少也要等明年我升到主管再要吗?”我眼皮也没抬地盯着报纸,实际上我什么都看不进去。从今天部门开会的情况来看,明年的升迁,前面至少有两个人比我更有机会做主管。
“我不要房子,现在的房子够大的了,我想要个孩子。”她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我没说话,把报纸折起来放在茶几上。
“我困了,先睡了,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没有后续的回答,只闻到一阵橘香。
洗脸的时候我在想,这是夫妻的对话吗,才三年就变成这样了?或许我的家庭真的需要一个孩子来黏合一下吧。
不,比起要个孩子,还是两人一起出去旅行一次比较靠谱。孩子毕竟是个人,不是商品,一旦出现就绝对没有退货或者换货的可能了,我埋怨自己居然是差点儿答应她了。
“我五年没休年假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驾车旅游吧。”我兴奋地拿起毛巾走到客厅,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真的?”
“当然!”我走过去拥抱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脸颊,橘子的香味在我和她的嘴唇之间飘散着。
妻子很开心,我也很得意,毕竟缓解矛盾才是我该做的。
临睡前,我按照习惯喝了点葡萄酒,我盖上瓶盖,好像还有一多半吧。
深夜起床的时候,我发现妻子不在床上。我奇怪地看到厨房里似乎有微弱的光,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她打开冰箱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橘子。
我想叫住她,但又怕她在梦游。
可是她在吃橘子的时候分明速度很快,而且吃完后还用抹布擦去了滴在地上的橘子汁。
我装作没看见,回到床上。几分钟后,她也回来了,浓浓的酸味飘满整个卧室,我仿佛可以想象到她指甲里满是黄色的橘皮残渣和橘子的残汁。
睡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2
“你不该这么做。”妻子的嘴唇苍白,双手抱紧着身体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哆嗦着说。
“我没办法,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汽车依然在高速行驶,像几分钟前一样。
“那是个孕妇!我的天,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甚至可能是双胞胎!我们是杀人凶手,是杀人凶手!”她发疯般地喊道。
“那怎么办?刚才是她自己突然冲到马路上。如果不是堵车,如果不是老板突然招我回公司讨论升迁的事,会发生这事吗?或者说,如果不是几天前你发神经似的要什么孩子,我会牺牲年假陪着你跑到这种地方来?那样的话,就不会撞死那个倒霉鬼了!”
我不停地咒骂着,双手拍打着方向盘。她突然沉默了,不再说话。我意识到自己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永远如此,我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我在工作上总是教育自己的下属说比做容易,实际上有时候说比做难多了。
我伸出手抚摸着妻子的脸颊,她没有躲避,皮肤冰冷,沾满汗水。
“忘记她,忘记她吧!小言,我们还有将来,我们还要有自己的孩子。”我尽量温柔地说。
“可你刚刚撞死了别人的孩子。”她突然抽泣起来,双手捂着脸。
我咬着牙缩回了手,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但是我发现空空如也。我又摸了摸其他的口袋,然后低头看看驾驶座。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手机?”我问妻子。
“没,你不是一直放在西服口袋里吗?”她反问我。
额头的汗水不住地流淌下来,我记起来了。刚刚撞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慌忙停车下来查看她的伤势,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拿出手机打算报警,但是我发现她伤得很重。
在黄色的车灯下,她歪着脖子看着我,黑色的头发一丝丝的,像一条条曲线将那张脸一块块不规则地分割开来,唯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她穿着一套宽松的黑色孕妇装,双腿间慢慢地淌出很多血来。
旁边有个超市常用的塑料袋,袋子破了,从里面滚出好几个红色的橘子,暗红色的橘子一个个停在身体边上,仿佛和女人流出来的血融到一起去了。我猜想,她过马路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仅仅抱着橘子,才没看到汽车吧。
“救,救救我的孩子。”她低语着,一只手死死地拉住我拿着手机的手,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肚子。
我吓坏了,真的,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妻子走下来后发出的刺耳尖叫更让我心慌,脑子里突然滑过这女人死定了的想法。这条路很偏僻,不会有别的车辆在这个时段路过,或许这个孕妇正是有这种想法,才大胆地横穿马路。
她始终盯着我,让我非常恐慌,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睛里流出了眼泪,眼白的部分越来越多。我知道她快完了,我甚至有打算帮一帮她的想法,我拼命地想抽出被她抓着的手,可是她却越抓越紧。
“我们要报警!”妻子在一旁找着手机。
“闭嘴!”我吼道,她吓坏了,僵立在原地。
我还在和那个伤者纠缠着,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想法,突然她转过头用尽所有的气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妻子。
“孩子。”这是她说的最后一个词,也许当时她还没死,可是没有再说任何话。我感觉手臂一松,立即挣脱出来,拉着妻子跑上车离开了那里。
对,一定是的,我太害怕了,根本没注意,其实那个女人从我手里把手机拿了过去。
如果她的尸体被发现,我的手机也就会被发现,我立即会背上肇事逃逸的罪名。到时候全完了,我的生活,我的幸福,我那虽然平淡无趣但不可替代的婚姻。
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发动了汽车,掉头朝着刚才出事的地方驶去。
“你要去帮她?”妻子满怀希望地看着我。
“我要帮我自己。”我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前面的路段。我记得那儿刚好是个弯道,旁边则是一个沙石地斜坡。
我一边减速一边仔细看着侧面的路况,果然在一个沙地斜坡前是一个弯道,我就在那里撞到那名孕妇。
我立即停下车,拿起手电走下去。
“你别下来。”我吩咐妻子,她有些犹豫。
“让我帮帮她吧。”她恳求我说。
“不行,乖乖待着,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的。”我走过去吻了她一下,忽然闻到她嘴边又是一阵让我恶心的橘香。
空旷的路面上干干净净,我只能听到时不时吹过的风声。借着车灯和手电,我仔细地在宽阔的道路上寻找刚才的伤者孕妇。
什么也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不甘心,再次走远了一些,已经超出车灯的范围了,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我记错了吗?或者说是前面的弯道?
可是我走回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地面上有清楚的汽车刹车的痕迹,和我的车胎相符合,我明明就是在这里撞到她然后踩了急刹车的。
但是她居然不见了,而且连半点痕迹都没有,就算是自己起来离开或者被别人救走,至少也该有一些血迹吧。
我眼前突然晃过她瘦弱的两腿间流下大片殷红血迹的刺眼画面。
背后传来啪的一声,那是车门关上的声音。我立即掉头跑回去,发现妻子在座位上奇怪地看着我。流下大片殷红血迹的刺眼画面。
这里没有风,车门不会自己关上。
但这不是重点,我下车的时候分明是带上了车门的。
我拉了下车门,发现锁上了,车窗也是关上的,妻子说怕冷。
“开门,小言。”我用手拍着玻璃。她好像听到了,然后试图低下头打开车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她弄了好久也没办法打开。
我焦急地看着妻子摆弄着车门开关,而钥匙还在车子里。风好像越来越冷,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手电筒的光晃过车门,我看到车门把上沾着一根黑色的长发。
我咽了下口水,把头发拉扯下来扔掉。车门终于打开了,我立即钻进暖和的车厢里,关上车门的时候,倒车镜里出现了一个躺着的女人。
穿着黑色的孕妇服,身下是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我摇下车伸出脑袋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回去吧。”妻子有些害怕,拉扯着我的手。
手机没有找到,我没有立即发动汽车,而是向妻子借了手机,我坚信手机一定就掉在附近了。
“找到手机就快回去吧,都快十一点了。”妻子越来越害怕的样子,我点点头再次走下车,这次我将车钥匙拿在自己手里。
我一边朝车尾部走去,一边用妻子的手机拨自己的手机。
忙音。
寂静的夜色里好像听到一阵铃声,我大喜过望,果然手机就在附近。我晃动着手电仔细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我调的铃声渐强,我很快发现了铃声的来源。
在汽车那边。
我傻傻地站在车尾后的地方,用手电筒从车后窗照射过去。
铃声似乎被什么东西盖住了,若有若无快要断气似的。声音分明是从车后座传来的,我慢慢走过去,手电的光像剑一样射穿了车内,我看妻子坐在副驾驶座上背对着自己。
妻子的手机突然接通了。
里面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
我握紧了手电筒,手心里有些冷汗。
“手机就在车里呢,你快来啊。”电话里传来了妻子的声音,我松了口气,立即跑过去。
“就掉在后坐下面,我刚刚捡起来。”她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到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接着立即发动汽车朝家里驶去。
一路上,我们没说一句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零点了。
“睡吧。”我感觉浑身冰冷又疲惫,我打算从酒柜里找出她买的酒喝上一口。我不是太能喝,不过一小杯没问题,葡萄酒可以预防心血管病,所以买了这么长时间了,瓶子里的酒也没见少多少。
“那个女人是不是死了?”她脱去外套,瘦弱的身体站在床边,小声地问着我。我无言以对,只有将嘴里的酒咽下去。
“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记住这个就好了。”
我脱去衬衣,走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住。
妻子拉灭了灯,在黑暗中轻声说:“好冷,抱紧我。”
3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刚刚从人事主管那里知道我即将获得行政主管的位置的时候,简直像中奖般高兴。原本在我前面的两个家伙一个被猎头公司挖走,一个则突然中风了,被挖走的家伙原以为自己升迁无望才离开了,这简直是可怕的巧合。
几乎同时,我接到了小言的电话。
“我怀孕了。”
这句话虽然不至于是晴天霹雳,但确实让我很震惊。这段时间我们都有些忙碌,也许是为了下意识地逃避几个月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也许,就是那晚吧。”她仿佛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什么叫就是那晚?一想到那天晚上,想到那个女人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就觉得一阵恶心。
车祸发生后,我发疯般地搜集当地的新闻,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我还特意委托我在交通队的朋友,他说那之后没有接到有孕妇被撞的事,那个路段根本就很少有车子路过,所以不太可能发生车祸。
那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不管怎么说,升迁了总是好事,虽然孩子的到来有些超出我的计划,但毕竟也是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我的原则就是,没有坏事发生就算幸运。我急切地期盼回到家里,没有在电话里告诉小言升职的事,是因为我想回家亲口告诉她,看到她惊喜的样子。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小言的脸告诉我,她没有开玩笑。我非常疑惑,虽然我也不赞成这么急地让一个婴儿出生,但这毕竟是她一直期盼的啊。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硬要说的话,实际上这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我梦到那个长发的女人经常出现在我们家里,她老对我说同一句话。”小言突然低下头去,耳后的鬈发垂了下来。
“一句话?”我扶住她的肩膀,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
“嗯,她说,她说:‘我要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小言抬起头,眼里突然多了泪水。虽然我经常看到她哭,但这种眼泪没见过,那是无法压抑的恐惧感。
“你想多了,医生说了你有些失眠和神经衰弱,没事的。书上也说第一次怀孕会给孕妇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她们的潜意识有时候会拒绝生产,甚至会臆想出某些人来阻止她们生出孩子。相信我,这是好事,孩子一定会健康地来到这个家庭。”我紧紧抱着妻子,她没有再说话,似乎相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