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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内心有些动摇了,可嘴上依旧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
那晚,司玛送我回家的时候,在楼下,毫无防备地轻吻了我的额头,他的身上有浓郁地、好闻的墨香,我的心底不由涌出一种异样美好的感觉。
但这样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家里阳台上的一个身影打碎了。
果然,回到家时,杜平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有令人心寒的厌恶。他说:“你和你的司玛先生进展得挺快?”
我一阵慌乱:“你都知道了。”
杜平黯然道:“我本来打算假装没有看到那则寻人启事的,我本来打算自欺欺人地继续拼命赚钱筹备我承诺你的盛大婚礼,我本来打算无视司玛的助理甩给我的一百万支票……”
我说:“你本来打算?那你现在打算呢?”
杜平冷笑着:“成全了你,我还有一百万拿,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想解释,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听杜平继续说道:“金媛宝,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没错,司玛很有才,也有财,且长得帅气,可你竟然会为了虚荣甘愿当别人的影子。你明明知道,那个陆悦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可你竟然还是自欺欺人地去冒充她!”
我这才突然想起杜平那天的话,那天,他就说过,陆悦纯是个死人,于是我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陆悦纯已经死了?”
杜平长叹一口气:“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铭记在心,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只不过在你眼里,我对你的一切好都已经成为习惯。难道你忘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在那次新游戏发布会后的自助餐上,你笨手笨脚地将冷饮洒在我身上,又笨手笨脚地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撤出一张报纸替我擦拭。擦了几下,你又‘阿弥陀佛’地开始念叨起来。我觉得好笑,就问你怎么了。你指着那张已经沾上果汁的报纸说,‘这个报纸上是凶杀案的新闻哎,那个叫陆悦纯的女孩死得真惨,死了还被毁容。’说完,你就用自己衣服擦着那张报纸,还一直念叨着‘这样对死者多不敬’一类的话。我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了笨手笨脚的你,不是吗?”
我想起司玛的话,又看着一脸决然的杜平,头骤然疼了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难道我真的是个精神病,是那个身负三条人命的、被司玛深爱着的陆悦纯吗?
虽然我依旧找不到过去的记忆,但是,我已经彻底相信了这一切。
杜平说:“我们分手吧,我放你走。”
我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望着他,我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对我说出“分手”两个字。我冷冷地笑了笑:“一百万很诱人,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运营一家小公司,开始你的游戏梦想了,对吗?”
杜平望着我,说:“对!”
我不再说话,决然地掏出手机,当着杜平的面拨通了司玛的电话:“司玛,我是陆悦纯,”我看到杜平鄙夷的目光,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我这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我连东西都没收拾,就摔门而去。
只是,我没有看到,杜平在门内泪流满面;只是,我没有听到,杜平低声说:“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幸福,我放你走,只要你幸福。”
寻人启事 9
司玛那奢华的家里,充满了墨香。
他开心地像个孩子,抱着我在客厅里转着圈,绚丽的吊灯变成令人头晕目眩的光环。突然,他将我甩在沙发上,眼睛里洋溢着异样的兴奋,摆出笔砚,开始在墙壁上奋笔疾书,愈加浓郁地墨香在整座房子里蔓延开来,墙壁上一列列填满了令人心动的情诗。他一边写,一边喃喃着:“这就是灵感,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字体。纯!你就是我的一切!”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这时,他突然停下来,用陌生地、令人不寒而栗地目光望着我:“来吧!纯!”
“什么?”我不明所以。
“来吧!你!将你的鲜血、你的热情,融化在我艺术里!就像以前一样,和我那高贵的墨迹融为一体吧!”说着,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刀,在我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手腕上的血已经喷涌而出,继而,他轻车熟路地将我绑起来,兴奋地看着我的血流进一个绚丽的琉璃杯里。窗台上,淡烟色郁金香开得正艳,卧室轻轻被蹭开一条缝隙,一只优雅的喜马拉雅猫探出头,钻了出来,它的身后,跟着几只同样优雅的喜马拉雅猫。
我望着疯狂的司玛,哀求着:“司玛!我是陆悦纯,是你最爱的纯啊!”
司玛笑着摇摇头:“你是金媛宝。”
我愕然:“你一直说我是陆悦纯的啊!”
司玛很夸张地捂着肚子笑起来:“陆悦纯?我最爱的纯么?不,你不是她,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说过的那封情书吗?那封用鲜血书写的情书。是的,是的,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现,只有混合了爱人鲜血的墨汁,才能写出全世界最完美的书法!纯,我的纯,她的生命和她的鲜血,早已融进了我的艺术理。你难道没看过那个新闻吗?被变态杀手杀死后毁容的可怜女子……只不过这次,我不会像四年前那么傻,我不会再留下尸体了,哈哈!”
司玛笑着笑着,眼神变得狂乱起来,他一会抱住我,大叫着:“悦纯!你不要死!悦纯!对不起……我害了你……”可是一会,他又如痴如醉地望着琉璃瓶中的鲜血,喃喃着:“悦纯,你说过,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的……”
我望着疯狂的司玛,说道:“那些档案、那些所谓的一切,都是你伪造的,都是你的谎言。”
“是啊,我早就说过,那些档案啊什么的黑市上很容易买到的啊!”司玛蹲下来,痴痴地望着我:“纯,多好玩的游戏啊,你不觉得有趣吗?”
我悲哀地笑着:“是很有趣。”
真的很有趣,不是吗?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的人,不是很有趣吗?不是有趣到该死的地步吗?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随着这个谎言,伴着清脆地滴嗒声,正一点一点地落进那个琉璃瓶里。我虚弱地说:“很多人都知道那个寻人启事,杜平知道我来找你了,如果我失踪了,警方一定会怀疑你的。”
司玛坐到我的旁边,捏捏我的脸蛋:“多体贴的女人啊!谢谢你替我操心。”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浮现着Q版的杜平跪在一块方便面上,向Q版的金媛宝请求原谅,我喃喃着:“杜平是的贪财的人……杜平是个贪财的人……”
隐约间,我听到司玛惋惜地说:“你真是眼拙,杜平可不贪财,他当场把我助理送去的支票撕了个粉碎。”
杜平是个贪财的人,因为杜平只爱金元宝,杜平是个贪财的人,因为杜平只爱金元宝……
寻人启事 10
几天后,各大报纸上用整个版面刊登了一则启事,启事的内容是说,前段时间有人冒充司玛先生的笔迹,在本城张贴莫名其妙的寻人启事。司玛先生极为重视,还三番四次亲自找到照片里的女人求证真相,并澄清自己并未在寻人。后经过司法部门专业认定,那些寻人启事上的字并非司玛先生亲笔,况且司玛先生不可能笔误把“启事”写成“启示”。至于寻人启事中的那个电话号码,除了接听过一些提供线索的人的电话话,就是和照片里的金媛宝通话次数稍微多一点,警方怀疑这是金媛宝本人为了撇清关系使用的障眼法。事实上,警方怀疑这是金媛宝一手策划的诈骗案,因为那些模仿司玛先生笔迹“寻人启事”早在事情曝光前就已经被黑市炒成天价。犯罪嫌疑人金媛宝已经失踪,很可能已经携巨款潜逃。
为了挽回那些热爱司玛先生书法的人们的损失,司玛先生决定在近期开办书法展,凡是携“寻人启事”的书法爱好者,都可以以8折优惠购买司玛先生的书法真品。
书法展办得十分成功,江一鸣和李桃桃也跟着爸爸妈妈去参观了。
李桃桃的爸爸一直指着她的脑门骂:“你怎么让老师把那寻人启事收走了呢?你知道吗?因为有了那些寻人启事可以打8折,所以现在那些启事比以前更贵了,你知道8折是什么概念吗?死丫头!”
李桃桃含着泪:“元宝不见了……”说罢,她哇哇地哭起来。
江一鸣仰起头,问他的爸爸:“新闻上说,元宝诈骗犯,真的吗?如果她是诈骗犯,如果那些寻人启事不是司玛先生贴的,那么,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家五十万?”
他爸爸扬起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低声说:“乱说什么!以后永远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情,懂吗?那五十万我们已经买房子了,你要乱说,我们就没房子住了,懂吗?”
书法展的门口,杜平凄然地和司玛说着什么。
司玛无奈地耸着肩膀:“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只在学校和金媛宝见过两面,为的是查证寻人启事的事情。你说她失踪那天是来找我,有什么证据吗?总不能是个人失踪前提到我的名字,就都把这些无头案塞到我身上吧?”
杜平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只听司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的助理之所以给你一百万,是因为你是金媛宝的未婚夫,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想用一百万买回所有的赝品,这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个人已经放弃了追究金媛宝责任的权利,这已经很够意思了吧?你要是觉得我对金媛宝做了什么,大可以去报案啊!”
杜平黯然地蹲在门口,喃喃着:“元宝……我的元宝。”
寻人启事 11
几个月后,杜平的新游戏获得巨大的成功。
在他的新品发布会开始,是一则令人凄然泪下的动画短片《寻人启事》——Q版的杜平跪在一块方便面上,正在向Q版的金媛宝请求原谅,画面上还晃着巨大的字幕:“我是个贪财的家伙,我一生一世只爱金元宝!”动画的最后,是金媛宝巨幅的照片,然后是静静的黑屏。沉默的黑色之后,是醒目的一行字:如有人看到我挚爱的元宝,请与杜平联系,如果媛宝本人看到这则启事,请尽快回来,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爱你如初。
这则短片很快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网友们都被杜平的痴情打动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金媛宝的下落。
又过了两个月,司玛的情绪突然烦躁起来,他坐立不安,写什么扔什么,就连政府邀请他写的横匾,他都写得毫无激情。
某个晚上,他坐在电脑前,在网上搜寻街头*的美女照片。很快,他看中了一个体态圆润的女子,她笑得那么灿烂,露着尖尖的小虎牙,就像陆悦纯生前那样,透着莫名的灵气和激情,是的,激情!没错,他需要激情!
他把这张照片下载下来,交给助理去冲洗。而他自己则摆开笔墨纸砚,然后用左手拿起毛笔,用充满哀伤的楷体,写下了“寻人启事”四个字。
没有人知道司玛先生的左手也能写字,当然,也就没有人知道,司玛先生左手写的字和右手是不同的,当然,司法部门也就鉴定出,司玛先生用左手写的字,不是司玛先生写的。
司玛笑着,越写越兴奋,又一场有趣的游戏就要开始了,不是吗?
第五个人 1
其实,从油画在木鱼镇买下那只水龟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木鱼镇在神农架脚下,神农架是我们这次穿越的目标。除了我以外,领队油画、帅哥半支烟和小丫头CC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驴。四个人都用的网名,这是多数驴友的习惯。
领队油画性格沉稳果断,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个变态的习惯。
一路上,我们被他这种习惯折磨得哭笑不得,因为他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我们报一次数,即便我们只有四个人,可以一目了然的四个人。
“1!”他总是从第一个数报起。
“2!”
“3!”
“4!”
……
“5!”
半支烟每次都捣乱,报完了自己该报的数,然后又报一个“5”,继而大家都哄堂大笑。但是油画从来都不笑,他只是冷冷地看看半支烟,然后自己又默数一遍,这才放心地坐下。清点人数对于油画而言,似乎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
记得在木鱼镇下车的时候,大家报完了数,CC咬着水袋的吸嘴突然说:“半支烟,你每次都多报一个5,要是万一大家突然发现车上真的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你说恐怖不?”
半支烟一改一路的嬉皮笑脸:“我们本来就是5个……不是吗?”
他的话音一落,每个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当时,天空乌云密布,油画冷冷地瞥了半支烟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那只半死不活的水龟,就是他那个时候买的。
第五个人 2
晚上,我们窝在油画的房间里打双升,当时那只水龟就放在油画的浴缸里,脑袋缩在龟壳里一动不动。
打着打着牌,油画突然抬起头,说:“从左向右报数!1!”
我一愣,大笑着:“2!”
CC说:“3!”
半支烟咽了口吐沫,说道:“4!”
“5……”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沉闷,有点像半支烟的,又有点不像。
CC扣好了底牌,说:“半支烟,这种玩笑你开了一整天了,有点创意好不好?”
半支烟说:“这次可不是我说的!”
我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就装吧你!”
半支烟没吭声。于是大家也再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继续专心打牌。
凌晨,我和CC回房间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奇怪的光芒“小妖,你说……今天那个说5的人,万一真的不是半支烟呢?”
“那也不可能是油画。”
“总不可能是水龟吧?”CC的声音在在昏黄色的走廊里里颤抖着。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说“水龟”的时候,听起来和“水鬼”一模一样。
我打了个寒战,心里涌动着奇怪的东西,酸酸的,堵堵的。
第五个人 3
早晨七点半,四个人重新打理了装备,登上了去彩旗村的汽车。一上车,油画二话不说,直接吼道:“从前向后报数,1!”
“2!”
“3!”
“4!”我说完,直直望着半支烟,半支烟坏笑着:“这次我不报5了,行了吧!”
半支烟说到“5”的时候,每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因为每个人都听到了重音,似乎在他说“5”的同时,另外一个阴森的声音也同时说了那个数字,和他分秒不差。
“错觉吧……”半支烟神经质地四下张望着。
“我倒希望不是错觉!”油画瞪了他一眼。
“哎?水龟呢?”CC突然问。
“水鬼?”油画的脸突然变得煞白:“你也觉得那声音是水鬼的?”
“水龟,乌龟的龟!”CC特意纠正了发音。
“哦……死了……”油画边说边从车座底下扯出一个网兜,水龟缩在龟壳里,淡绿色的浓汁缓缓滴下来,“水鬼……死了……”油画的发音似乎被CC传染了。
“怎么这么臭?”半支烟捂着鼻子,“就算昨天晚上死的,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变臭了吧?是不是人家骗了你啊油画,说不定你买回来的时候就是死的。”
“死了一年了,不是吗?”油画的目光里,闪烁着别的东西。
“油画!”CC皱着眉头瞪着油画,于是油画也瞪着CC。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我和半支烟急忙好言相劝。可是劝着劝着,突然谁也不说话了。生活中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景,几个人热火朝天地聊着天,聊着聊着,总有那么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大家突然都变得无话可说了。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说遇到这种情况,就说明房间里进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微微打了个寒战,悄悄地问CC:“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CC看了一眼油画,油画扭过头,闷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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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人 4
刚刚到达彩旗村,本来就郁郁寡欢的天气终于下起了雨,是那种不大不小但很可能下起来没完没了的雨。
不过这并没有降低大家穿越的兴趣,早在来神农架之前,大家就预料到了山里的小气候,因此,大家都对背包里的装备做了防雨措施,冲锋衣裤也足以抵挡这种雨水。
半支烟甚至说:“这雨下得好,否则防水装备就白带了!”
于是关于雨的话题就此展开,水龟也渐渐被大家抛之脑后。
山路泥泞难走,幸好我们都穿着户外穿越专用的运动鞋,因此并不吃力。雨中的神农架别有韵味,脆生生的绿,显得干净利落。
走了一个多小时窄小山路,道路渐渐宽阔起来。油画说,这是往山上运货的路,顺着这条大路一直走,过了中午就可以到“阿弥陀佛”,如果雨还不停,就暂时在“阿弥陀佛”扎营,次日再进军老君山顶。
“不会又有山洪吧?”CC看着两侧山上流下来的褐黄色雨水,担忧地说。
“又?”我怯怯地后退一步,“你们之前,都来过这里?”
油画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刚要说话,只见山上下来一队人。
这队人看起来是和我们同样性质的组队,年龄不一。他们每个人都湿透了,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背着装备,略略低着头,蹒跚着下山。他们就如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残兵败将一般,互相搀扶着,嘴唇发紫,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似乎每走一步,都忍受着巨大的煎熬。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努力唱着变调的歌来鼓励自己继续前行:“1、2、3、4、5、6、7,我的朋友在哪里……”
这个时候,油画转头大声说道:“报数!1!”
“2!”
“3!”
“4!”半支烟说。
“5……6……7,我的朋友在哪里……”那队人有气无力的歌声,正好接在了半支烟后面。
我转过身,愣愣地望着他们蹒跚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转角,心情充满了不安。我一直对转角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转角后面,都隐藏着什么阴谋,或者潜伏着命运的转变。每天,我们都看着不同的人消失在转角。
那些消失的人里,很可能就有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
第五个人 5
雨越下越大,山上又有一队年轻人狼狈地迎面而下。
CC终于忍不住拉住其中一个,问:“你们怎么都下来了?”
那个人看着我们,颤抖着:“你们也不要上去了,山顶下了冰雹,还有大雪,随时可能爆发山洪,很危险。”
CC一听,马上打起精神:“那更要上了!”
油画没吭声,看了看我:“还是下山吧……小妖是新人……”
半支烟吼道:“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来休闲*的,就是寻自虐来的。况且,你看看那些下山的人什么装备?我们什么装备?能比吗?我们的装备,绝对经得起考验。”
大家说完都不约而同地望着我,我不安地低下头,咬着牙说:“上!”
油画叹口气,眼睛里弥漫着湿湿的水汽,嘟囔了一句:“这就是命运吧……”
雨越下越大,山上偶尔有小石头夹杂在雨水中滚落下来。我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感觉背上的装备越来越沉重,好像整座山都压了下来,衣服的外面淋了雨,里面又出了汗,呼吸越来越急促。
突然,脚下踩了一颗滑溜溜的石头,我尖叫一声,栽在地上,登山杖甩出去,差点刺到前面的半支烟。
“你连登山杖都不会用吗?”半支烟大吼道:“登山杖的环套,要反交叉套在手腕上你不知道吗?”
CC快步走过来扶起我,责怪道:“你吼什么啊!”
我擦擦脸上的泥水,看看了脚下,脸色顿然煞白:绊倒我的,竟然是一只水龟!
油画摸摸自己的背包,发现外挂在登山包上网兜空了,急忙跑过来,捡起那只乌龟,重新固定在背包外面。
“你也是!”半支烟又指着油画骂道:“都是老驴了,连背包的外挂也打不牢吗?况且,你怎么还不扔了它?它已经死了!你懂吗?水龟死了!”
油画低下头:“你是让我……扔掉水鬼吗?”
油画这话一落,空气又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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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人 6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整座山里,除了我们四个,似乎再无活物,我咬着牙捂着小腿,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小妖,你还行不行?”油画从前面拉了我一把:“坚持一下,前面就有一个可以做营地的地方。”
我抬起头,头灯照在他脸上:“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个地方可以做营地?你来过?”
油画握着我的那只手颤抖了一下,答非所问:“别拿头灯照队友的脸!报数!1!”
“2!”
“3!”
“4!”
“5!”
这一声“5”清晰无比,每个人都相信这绝对不是幻觉!大家慌乱地四下看着,头灯们凌乱地扫过周围的枝枝蔓蔓。
半支烟颤抖着说:“这次真的不是我……”
“肯定也不会是油画……”CC呜咽着。
“是水鬼……”油画的声音低沉和苍凉,“是水鬼……我知道,水鬼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我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忘了?水鬼说,他会一直在山上等我们……”
“水鬼……水鬼是谁?”我蹲在地上,捂着小腿。
“你的腿怎么了?扭了?”油画蹲下来,把自己的背包甩在地上,撩开我的裤腿——我的小腿上满目疮痍。
“你傻啦?被咬成这样都不吭声?”油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我不想拖累大家……”
油画咬着牙背起我,继续吼道:“半支烟,你背着我的包,带着CC赶紧到前面扎营去!扎好帐篷马上把小黄散备好!”
“小黄散?难道小妖被蚂蟥咬了?”CC颤抖着,脸在雨夜里异常苍白。
“小腿上全是伤!”油画怒道。
“和你那个时候一样,是吧。”半支烟冷冷的。
“都他妈的别说了!扎营去!”油画吼道。
我爬在油画背上,嘴凑到他耳边:“我怎么觉得,你们每个人,都怪怪的?”
油画语气里有了一丝温柔:“别胡思乱想。”
“你们都来过这里对么?”我继续问, “为什么会同意让我跟你们一起来?”
“只是习惯了四个人一起行动而已。”油画不耐烦了。
“那我代替的那第四个人呢?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我继续问,油画却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成了第五个?”我气若游丝。
油画依旧不吭声,他把我放在空地上,开始帮半支烟和CC一起扎帐篷,雨中搭帐篷有一定难度,但是他们三个配合默契,扎得很快。
整个晚上,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每个人的心头似乎都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第五个人 7
早晨,雨停了,换成了雪,雪花,还有雪粒,打在帐篷上,金珠玉珠落玉盘。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裹了两层睡袋,外面隐约有气罐火苗的“呲呲”声,继而是热水浇在饭盒里的声音。
半支烟压着声音:“你疯了?把自己的睡袋给她?你不活了?”
CC的声音颤抖着:“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获得救赎!”
油画的声音夹杂着勺子搅动饭盒的声音,他语气淡淡的:“我们这次找个没经验的一起来,不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那种地步么?我买这只水龟,就是把它想象成他,想象他依旧和我们在一起。难道你们不觉得,他的灵魂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么?”
“你别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半支烟说道。
“怎么会不着边际?”油画轻笑着:“上山的时候下雨了,领队要求下山,可是大家个个跟二百五似的执意上山。新驴被蚂蟥咬了,发烧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发现原来大家在夜里迷路了。这一切,不是和去年一模一样么?这一切,难道和水鬼没有关系么?”
其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半支烟叹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去年是怎么办的,今年我们就怎么办!”油画坚定地说。
“你疯了?”CC尖叫。
“我们都疯了……要是没疯……我们就不会再次来到神农架!而且,是带着一个新驴上山!”油画说完,端着热汤拉开帐篷的拉链,扶着我坐起来:“小妖,喝了热汤,咱们就上路。”
“去哪?”我吃力地张了张嘴。
“找下山的路。”油画毫不隐瞒,“我们迷路了,这个营地,不是我们去年来过的地方。”
第五个人 8
按照道理说,一天的路程,我们晚上扎营的地方肯定不是深山,仅仅只是在神农架的边儿上,可是,已经走了两天了,我们依然没走出这山。
这座山,似乎与世隔绝,成了我们唯一的世界。
又到了晚上,第三天的晚上。四个人筋疲力尽地坐在空地上,谁也没有了清理地面扎营的力气。
“东西都吃完了。”半支烟说。
“水倒是可以找到,不过过滤器在路上弄丢了。”CC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油画看了看我:“你觉得好些了么?”
我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脑汁也跟着晃动,疼。
油画蹭过来,抱住我,摸了摸我的额头,对着半支烟说道:“你里面的保暖速干服暖干了么?”
半支烟点点头,开始*服。这几天,他们几个一直用自己的体温帮我暖干潮湿的衣服,早已体力不支。
“报数。1……”油画突然说。
“2……”半支烟边*服边打寒战。
“3……”
“4……”
我说完了“4”,大家说也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油画淡淡地说:“你不说5了么?”他边说边举起一个黑色的盒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录音笔没电了?”
我闭上眼睛:“你们都知道了……”
“你发烧的第一天晚上,CC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油画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扔下我,我是累赘,扔了我,大家才能活下去。”我鼻头酸酸的。
“我们不会扔下你。”CC说。
“因为去年,水鬼没有扔下任何一个人。”半支烟补充道。
“但是你们却抛弃了他……”我冷笑。
“你认识水鬼?”油画反问。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泪流满面,哥哥那一页页驴行日记历历在目,那些日记的最后一页,是告诉我这个唯一的亲人,不要追究责任,不要追究任何一个人的责任。
可是,我做不到,我怎么能不追究?那三个和哥哥同行的人,是靠着他才活下来的,不是吗?
“水鬼……他是自愿的……”CC哭道。
“是,我知道他是自愿的……可是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装备一件一件分给你们?你!”我指着油画:“你就眼睁睁地吃了他的储备食物,裹了他的睡袋,还让他一步一步背着你走,去年,那个被蚂蟥咬了的人,那个拖后退的就是你!不是吗?”
我含着泪,边哭边说:“可是最后,当他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你们却扔下了他这个累赘……你们扔了他……”
“不是不是!”CC哭道:“他说他在山上等我们,他说走不动了……他在山上等我们……”
油画抹抹眼泪:“不……水鬼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他不想拖累我们……”他疲惫地说:“其实……我也走不动了……你们先下山……我一个人……在山上等你们……”
油画说完,脑袋歪在一边,微笑着,睡着了。
“哼!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感动我吗?”我冷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半支烟猛地冲过来,揪起我的衣领,颤抖着指着油画:“你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以为你穿了两层保暖是谁的?你以为你睡的两层睡袋是谁的?你知道油画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么?当初,我们三个和现在的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里三层外三层,又看着满脸疲惫衣着单薄的油画,只觉得天一下子黑了下来,四周的山和树,迅速地向我挤过来,挤得我透不过气,挤得我无法呼吸……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CC的怀里,身上裹着半支烟的冲锋衣,脑子里“突突突”直响,仿若坐在拖拉机上。
事实上,我们就是坐在拖拉机上,半支烟说,我们遇到了一个老乡,得救了。
“油画呢?”我吃力地搜索着不大的车兜——油画不在。
油画不在!!!
“油画他……”半支烟紧紧皱着眉头,突然一笑,指了指后面。
我挣扎着转过身,看到油画正坐在拖拉机车头的侧座,扬着手里的龟壳冲我微笑。
他微笑着:“报数!1!”
“2!”
“3!”
“4!”
“5!”我们齐声说,齐声替哥哥说。
第五个人 9
哥哥日记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是:
“不要追究,因为这是领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