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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 作者:王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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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你的肮脏唯有用鲜血才能洗涤干净!》视角诡异另类,寒意浸透骨髓,智商越高,读着越害怕!你的肮脏,唯有用鲜血才能洗涤干净。
内容介绍:
我和妻子驾车意外撞死一名孕妇,几个月后,妻告诉我,她怀孕了,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因无法忍受妻子变态般的洁癖,我带着儿子离家出走。我一边找工作,一边找住所,囊中羞涩的我不得不和儿子住进一间曾经发生凶案的房子里…
七月半,母亲照例不许我外出,但身为警察,我必须前往某村庄解救被拐卖的儿童。当我把被拐的孩子吉庆带回家后,却看到了无法置信的一幕…
因创作《异闻录——每晚一个离奇故事》被称为“当代蒲松龄”的王雨辰,有着天马行空一般的想象力和离奇不羁的构思技巧。
《洁癖:你的肮脏唯有用鲜血才能洗涤干净!》是他继《每晚一个离奇故事之惊悚夜》之后的第二部中短篇小说集,共二十一篇悬念故事。黑暗压抑的人性,透过带着血腥气息的文字散发出来,突然的转折不时地绷紧你的神经,然而,直到最后一刻,所有谜底揭开,你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骗局。在阅读王雨辰的过程中,你除了会叹服他的故事安排,更会被内心深处那个阴暗的“我”所触动,而这正是王雨辰作品的一大魅力所在。
01、人贩与吉庆
我感觉到后被一阵冰凉,耳边总是重复着熊哥那句话“他不是人,不是人”。
我转身冲到客厅,看到的却是无法置信的一幕。
吉庆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像木头一样。
今天八月二十四日,农历七月十五
我无权选择出不出去,即使我的老母亲很不情愿地为我拿来了整齐的警服。她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越发相信鬼神,越发没自信,因为年纪越大越能感觉到死亡的逼近,恐惧让他们本能地去寻找一种可以依靠的力量,譬如信仰、事业、兴趣、爱好,等等。
但我不同,我很年轻,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更何况我是一名警察,我不能打个电话给我的上级以“今天是七月半,我妈不让我外出”这种理由来请假,但我又不能去嘲笑母亲的信仰。于是我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只能如此。
“没事,就是一个小任务,我保证天黑前就回来,您就在家休息,看看电视什么的。”
她依旧很不高兴,抱怨着说迟早要让我换工作。我一笑置之,走出门外,发现居然有点凉意。
我依稀记得三天前还热得让人难受,没想到一场雨浇下来就真的降温了。走在街上,几乎随处可以看到燃烧的火堆和弯腰叩拜的人群,橘黄色的火焰妖异地在风中不规则地摇摆着,卷着黑色燃尽的纸灰漫天飞舞。这世界一下子倒退回去了,不太喜欢这样子的城市。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去解决一些被拐卖的儿童,其中的一个人贩子我们已经抓获。据他交代,一部分儿童被卖到了吴县、大宇县附近的农村。今天任务很紧,大家准备一下,立即出发。”大队长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任务,我们随便整理了一下,坐上汽车出发了。
这种任务我们都不喜欢,并不是说讨厌去解救那些可怜的孩子,而是干这种事非常麻烦。一方面是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一方面是付了钱死活不肯交出拐卖儿童的村民,
两边我们都得罪不起。经常有买了孩子的村民因为解救孩子和我们大打出手,民风彪悍,他们根本不认法律、人情,只咬着说自己花了几千上万买孩子,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这也难怪,一大家子一年的收入都花上了,一下子要说服他们实在太困难。上次解救,我还被一个中年妇女抽了一个耳光,不能生气不能还嘴更不能动手,
我们倒像是罪犯一样接受着他们的辱骂,回来的时候真想揍死人贩子。大家一致认同,这种混蛋逮住就枪毙绝对不冤。
车子晃了几个小时后,直到晃到大伙从想吐变成想睡。等到汽车停下,大队长叫我们下来,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到了。走下车一脚便踩在了泥泞的路上,半截裤腿脏了,
回家少不了一顿臭骂。抬头望去,四周都是低矮的民房,我心想坏了,看这架势,这里的人绝不可能谈得上富裕,这孩子能要的回来?
“实在不行,先找个地方住下,凌晨突击带走被拐的孩子,先干了再说,只要上了车就没事了。”队长好像看出了我们的顾虑,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
遇见那些阻力特别大的地方只能出此下策。我们上次也是也是半夜被老乡追得落荒而逃,抱着孩子踩着一脚的狗屎运逃回车上。这哪是解救拐卖儿童,倒弄得我们像绑架贩似的。
队长让我先和小刘去摸底,小刘进来才两年,凡事都看我的行动说话办事,实际上是让我一个人去啊。带着新手,我突然多了份责任感,前面的路汽车过不去,我们两个几乎走了六七百米才走进村子。
不能开口就找丢失的孩子,否则会引起警觉。我拿出照片看了看,这次要带走的是一个叫吉庆的男孩,八岁,长得不是太惹人喜欢,一双单眼皮下几乎全是眼白。我让小刘别乱说话,自己朝着一伙逗狗的孩子走了过去。
“吃糖吗?”我掏出几颗水果糖给他们。孩子们很高兴,旁边的村民开始留意我,但是他没发现我有什么别的举动,就没有吭声,可是眼睛一直盯着我这边。
“叔叔问你们件事。”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有没有看过这个孩子,他平时和你们一起玩吗?”我掏出照片让这伙孩子看。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四五个六七岁的孩子一看到这照片脸色突变,呼啦一下子全都跑了。我手快,一把拽住一个光头男孩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
“叔叔我不知道,你放了我吧,糖我还给你。”他急得哭了出来,把没吃完的糖吐在手里递给我,我觉得一阵恶心。
“别怕,我只是问你认不认识他。”
“他叫吉庆,你别逼那孩子。”旁边一直旁观的村民终于走了过来,我松开了手,光头男孩像猴子一样弓着腰跑开了。
这家伙身材高大,三十来岁,比我还高半头,看起来极不友善的样子。我警觉的退后一步,然后看了看小刘,小刘立即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带走这个娃的?”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有些不解,他看起来并不打算阻止我们。
“嗯,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带你们去吧。”他转过身大踏步沿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走去,我和小刘紧紧跟在后面。
绕了几个弯,走了五六分钟,男人带着我们走到一户低矮的房子前面,他站在院子外吼了几句。
“狗剩,狗剩开门啊!”
真是声如洪钟。
门咯吱开了,是个围着白色围裙,穿着粉底碎花衣服的女人。她满脸烟灰,申请颓废地看着我们三个。
“哦,狗剩媳妇。”男人咳嗽了一声。
“村长?有啥事?”女人喊了一声,我这才知道男人居然是村长。
“这两人”,村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我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时候,我觉得也没必要隐瞒了。
“我们是刑警,是来解救拐卖儿童的,被抓获的人贩子供认其中一个叫吉庆的男孩就在这个村子。”
“你们还是先来解救我们吧。”村长打断了我的话,他冷笑了一下。
我和小刘糊涂了。
“先,先进来吧,村长,还有那啥刑警。”女人用围裙搓了搓手,笨拙地做出了邀请的动作,我和小刘低着头走进了院子。
这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屋。院子里,女人正在烧火做饭,矮桌上摆着两三碗菜。我瞟了一眼,油炸豆腐、红烧鱼,还有说不上名字的绿油油的蔬菜,锅里似乎炖着什么。堂屋里大门敞开,安静得很。
“我男人上山了,我在做饭,待会儿做好送过去。”狗剩媳妇轻声说道,村长又咳嗽了一声。
“把吉庆带出来吧。”
“哎,好。”女人点了点头,跑进了屋子。
我更加迷惑了。
“村长是吧?”我抽出香烟——我不抽烟,但身上必须带着这个。我弹出一根烟递给村长,并帮他点上火,村长猛吸了一口。
“我问个事。”
“问吧。”
“这户人家,叫狗剩是吧,当初他们买下这个孩子花了多少钱?”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花钱,人贩子还给了一百。”村长鼻孔朝天,喷出两口浓浓的烟雾。我被呛的难受,移动到了另一侧。
“什么?”小刘在一旁惊诧不已。
“没花钱,倒贴了一百。”村长不高兴地重复了一句,也难怪,在这里估计他很少说两遍同样的话。
“那个,我不太懂,人贩子哪有这样做买卖的。”我陪笑着问道。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既然对方喜欢看笑容,给他就是了,反正这玩意儿又不值钱。
村长脸色好了许多,不过瞬间又黯淡下去。
“娘的,就知道倒贴的货要不得。我和狗剩说了这娃不对头,狗剩一家单传,生不出带把儿的,想儿子都想疯了,听着不要钱还能得一娃,都快疯了。
他一开始以为这娃缺胳膊少腿不是聋哑就是瞎,兴许还有点儿智力问题,结果拿来一看左捏捏右捏捏样样齐活。他还不放心地去看人家娃的蛋蛋,又让娃认字说话,
根本没啥毛病。当时我也纳闷了,这娃除了看上去让人不太舒服,啥毛病也没有,这拍花子的干嘛一分钱不要还倒贴?”村长唾沫飞扬地说了起来,我这下更好奇了。
“那是为什么呢?”
“我告诉你哈,这娃他不是一般人。”村长神秘地凑过来想说些什么,突然被烟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很严重。他整个人都弯下腰,额头都要碰到膝盖了,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呼吸声就像破了管子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听着让我和小刘得慌。
“娃带来了。”
我转过头,看到狗剩的媳妇一只手牵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我们面前。小男孩和照片上的长得一样,不讨人喜欢,只是更加瘦了一些。他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衬衣,脚上是一双沾满泥巴的“白”球鞋,眯着眼看着我们。
“带,带走,快带走!”村长还在咳嗽,夹着烟的手大幅度的挥舞着,像驱赶什么似的。
我走过去从狗剩媳妇手里牵过吉庆。狗剩媳妇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她机械地转过身,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炒菜。
什么也没说,一分钱也没要。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拐卖儿童解救的案子,我和小刘面面相觑,本以为非常麻烦,结果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回去吧。”我松了口气。
走出院子,身后依旧是村长的咳嗽声,震天动地。
我和小刘拉着吉庆走在出村的路上,忽然发现两边站满了村民还有那些孩子。他们一言不发,不议论,不感叹,不作任何动作,就好像默剧里的人,又像话剧里的布景,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荒凉和无动于衷,又好像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抓着游街一般,即将送去刑场砍脑袋。
“快走。”我实在受不了,低头喊了一声,抱起吉庆飞奔而去。这时候我才发觉,怀里的孩子轻若无骨,皮肤冰凉滑腻,就好像一条泥鳅,呃,不对,应该是死泥鳅。
我抱着吉庆一直跑到车前才停下来,我发现车里一个人也没有。小刘跑了过来,他脸上像涂着白蜡,泛着让人恶心的油光。
“大队长呢?”我摇摇头,车上的人都不见了,说好了在这里等的。
“我打个电话。”我放下吉庆,他想小狗一样听话地站在我身边,双手扯着我的裤腿,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电话接不通,其余两人的也打不通,我和小刘只好呆在车里等。小刘似乎昨晚熬夜还是怎么了,靠着椅子一下子就睡着了,我则站在车旁,虽然我叫吉庆坐车上去,但是他摇摇头,就是要呆在我身边。
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越来越黑,才下午三点不到居然黑了起来,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我越发焦急,我答应了母亲天黑前要回家,又不敢打电话给她,害怕她担心。
“他们是不是在另外的村里解救孩子遇到麻烦了?”小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猜想也是,这种事常有。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队长的。
“在车旁?”
“嗯,你们一个人也没有,不怕车被拉走啊。”我忍耐不住问道。
“来不及了。我们接到电话说,那些人已经知道人贩子被抓,打算把孩子今天晚上就带走。这下断了线索就麻烦了,人手本来就不够,所以就没留人照顾车,
这穷乡僻壤的,车也带不走,再说了,警车谁敢动?你和小刘先回去,别让村民回过神来又把吉庆抢回去了。我们这里还在和老乡谈,暂时没事,刚才信号不好,一直打不通电话。”
原来如此。我告诉队长说吉庆带出来了,他“哦”了一声,然后让我们先把孩子送回警局,实在不行再派人来接应。我正求之不得。
“回去了。”我挂断电话,看着小刘。
“不等队长了?”
“先回去,把孩子送局里,然后带人来接应他们。”我挥挥手,然后转过身抱起吉庆扔在后座上。小刘不会开车,只好我来了。
刚上车没过半个小时,已经开始下雨了,雨点噼噼啪啪打在车窗上。路坑坑洼洼的,车子左摇右摆,我从后视镜看到小刘又睡着了,但吉庆一直翻着白眼瞪着前方。
车里实在太沉闷,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市区。我决定和这孩子谈谈,看样子他似乎受了不少惊吓。抓到人贩子的时候,他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吉庆的名字。
他说这孩子是他的头儿塞给他的,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卖了,要不送别人也可以。我们当时很纳闷,但人贩子说他也不知道,是那个叫熊哥的头头交代的,当时熊哥的神色很怪异。
熊哥目前仍在逃,我们在网上发了通缉令,不过昨天别的市的警方发来传真说,在他们那里看到貌似熊哥的家伙,今天就能得到消息了。想到这里,我忽然对着孩子产生了兴趣。
“吉庆是吗?”我对着后视镜问道。
“嗯。”
“你的名字挺逗的。”我笑了笑,他没笑,也没搭腔。
“你几岁了?”
“不知道。”
“怎么可能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呢,叔叔猜,你也就七八岁吧?”
“那就算七岁吧。”
我觉得他的确有点意思。
“还记得爸爸妈妈叫什么吗?住哪里?”
“不记得了,太久了。”他始终面无表情。
“买,呃,”我突然觉得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狗剩好像还拿了人贩子一百元,“收养你的那户人家对你还好吗?”
吉庆没有说话,而是从后面伸过手来。我开始没看到,只是觉得突然有什么冰凉软软的东西从后颈部划过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我又震惊了。
之前一直没注意,加上孩子穿的是长袖。
吉庆把袖子撸起来,我看到像火柴棍似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的狭窄的紫黑色的瘀伤,很明显是用棍子之类的硬物打的,手背上还有一块块的烫伤疤痕,好像是烟头。
我出奇地愤怒了,那个叫狗剩媳妇的女人貌似憨厚朴实,居然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原来他们收养吉庆只是当一只流浪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虐待欲?
“别怕别怕,孩子,只要你说出来,叔叔就把他们都抓起来,真他妈不是东西!以后没事了。”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拍了拍吉庆的脑袋。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汽车一路颠簸,我加大了油门,只想立即回到局里,然后回家。我想把吉庆带回去,我妈应该会好好照顾他。
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已经接近市区。手机再次响起,铃声惊醒了小刘,这家伙睡得像猪一样死,这会儿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了。
“喂。”
“还没回来?”果然是母亲来的。
“快了,等下回局里交接一下。对了,我可能还会带个人来一起吃饭,您再炒点儿好菜。”
“哦,是女朋友?”母亲惊喜的问,我笑了一下。
“哪儿呀,您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我挂断了电话。
小刘在路口下了车,他说回家吃饭就回来。我一个人开着车回到局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街道显得十分冷清,局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是地级市,公安局虽然不算大,
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看不到啊,连个灯火都没。今个是七月半,又不是春节,至于都跑回家了吗?队长还说回来找帮手。
我有点郁闷地停好车,拉着吉庆来到办公室。外面的雨越发大了,只是短短几步路就淋了个正着。我找了块毛巾给他擦头,给他倒了杯开水。
因为还要等队长电话,我干脆坐下来查查最近几年的失踪儿童的报案记录。不抓到熊哥就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拐来的。不过被抓的家伙说,
这批孩子都是A市带来的,我立即上网查找A市失踪儿童记录。吉庆头上盖着毛巾,端着热水,坐在我对面的黑色长椅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查了很久,最近五年来A市所有的儿童失踪记录都没有一个叫吉庆的孩子。我以为是名字错了,就一张张照片对比过去,可还是没有他。
难道那混蛋记错了?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有点好奇,于是又试了试将吉庆的名字输入网络,依旧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不查了,我一把伸开肩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电话给刘队,又显示信号不通。没办法,我肚子也饿得不行。
“叔叔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好吗”我走过去蹲在吉庆面前,他机械地点点头。我抱起他,关上电脑,从柜子里拿了一把折伞,离开了办公室。
我家离局里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不过今天街道总给我一种陌生感,也许是人太少了,也许是每年的七月半我很少出来的缘故。
走进楼梯,怕了三层我拍了拍门——我懒得带钥匙。我妈是中学老师,她退休后就喜欢待在家里看书养花,最多早上出去买个菜什么的。
不知为何,拍了老半天门也没反应。我加了些力度,以为她在看电视什么的,依旧无果。不过对面邻居打开了门,他一脸的不高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吵着您老了。”
对面的也是老师,不过是已经退休了的特级教师,为人高傲得很。他总是教育我,说我是什么国家机器,提醒我好好对待人民什么的。我只有苦笑点头称是,毕竟是长辈,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指不定小时候他还抱过我,被我尿过一身呢。
“小吴啊,你妈不在。”他摘下老花镜。
“啊?刚才还接了电话啊。”
“对啊,是刚刚出门的,急匆匆的,我正好上来看到她,招呼也不和我打一个。”他似乎又有些不满了。
“您多担待,我妈年纪大了,有时候着急起来,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我点头赔着罪。
“不是我说啊,小吴,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媳妇,让你妈少操点心,然后为你妈介绍个老伴,你妈为了你,可一直单着身。”
说完,他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非常烦躁,怀里的吉庆很听话,只是用脸蹭蹭我的脸,一阵冰凉,我冷静了些。
先去找她吧,谁叫她是我妈呢。
我抱着吉庆回到街上,去母亲可能去的各个地方。她不爱走动,一来腿脚不方便,二来喜静。我沿着社区走下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撑着伞的老人背影很像她,于是跑了过去。
我正想喊出口,忽然看到她面前站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六十岁的样子,穿戴整齐,看上去像是个当过官的,至少是个大学教授吧。我心想,原来母亲居然瞒着我自己偷偷恋爱了,这倒好,省了我的事了。
“别吵啊。”我对吉庆小声说,他翻着白眼点点头。我把吉庆放下来,悄悄地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又回来干什么?二十五年了,你干嘛还要回来破坏我的生活?”母亲似乎很激动,扯着脖子对着那男人吼道,声音大得很。对方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嘴,而是平静地看着母亲。
“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激动。”他笑了笑。
“我不想和你话说当年,我儿子很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
“儿子?”
“怎么了?我就不能有儿子?”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诧异。”
“你永远都是这样,好像自己能掌控一切,凡事只要你觉得不可能,这世界上就没人办得到!”母亲是真的生气了,但是我没走过去,因为我觉得她不是愤怒,虽然一直在大声说话,但眼神中依然是那种温柔的感觉。
“以前是我不对,我想尽力弥补一些,对了,带我去看看你儿子吧,还有他父亲。”
“他没父亲。”我母亲脸一横。男人再次诧异起来。
“难道说你…”
突然一辆汽车驶过,噪声太大了,加上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我什么都没听到。
汽车过去后,我才勉强听到些。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介意,我只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要不我今天请你们母子吃个饭好吗?”他的邀请很真挚,我在一旁暗暗想让母亲快答应,我正好打打牙祭啊。
“免了,我家里的菜比饭店干净,以后求你别来找我了,让他看到不好。我解释不清,求你了。”母亲转过身立即几步走过去,还好天色太暗,她没注意到躲在一边的我。
我回头看去,那个男人撑着伞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我想追过去问,又觉得实在过于唐突,只好立即回家去了。
我故意走慢了一些,回家的时候轻轻敲门,果然母亲立即就开了。
“怎么这么晚?”母亲一面嗔怪着,一面为我接过雨伞,我放下吉庆。
“别提了,对了,这孩子是被解救出来的,叫吉庆。”我拍拍吉庆的后脑勺,“叫奶奶。”
吉庆盯着母亲,母亲也盯着吉庆。
“你说的就是他?”母亲没有看我,问道。我有点纳闷,今儿是怎么了,净是怪事。
“是啊,这孩子挺可怜的。”
母亲的手紧紧抓着围裙,我从未见过她紧张成这样。
“妈,都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可是饿坏了,吉庆你也饿了吧?”我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岔开了话题,母亲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厨房端菜。
菜很丰富都是我爱吃的。我招呼吉庆坐到桌前,但是他始终不动筷子,母亲也没动。
“吃啊,别就我一个人吃得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我开玩笑说。
“你胡说什么呢!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母亲突然大吼起来,我愣了一下,嘴里的菜也吓得没吞进去。
客厅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三个人都不说话。
窗外突然一个闪电,吉庆发出了尖锐得如同利器划过黑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荧光灯闪烁了两下,黑了。
“搞什么,昨天才换的。”我沮丧地放下筷子,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大队长的。
“妈,我接个电话,你和吉庆坐着别动,等会我就过来换灯,也可能是保险丝断了。”
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听到旁边传来母亲记错的呼吸声,但我没注意,因为电话里大队长的鼻音更重。我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每次我都习惯这样,一来安静,而来多少要养成避开其他人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