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又说:“不管我想要什么,肯定按行情付钱。”
碎花小鳄一下懂了:一个女生,总是夜里朝城里跑,而且刚才他亲眼看见她从旅馆里走出来,返回学校…他以为她卖。
碎花小鳄说:“师傅,你别想歪了,那个旅馆是我家开的。我懂你的意思,我回去看看同学里有没有做那个的,您给我留个电话,如果有,我可以给你们牵线。”
194稍微想了想,然后说:“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碎花小鳄:“谢谢你啊,小妹妹。我喜欢身体小的,嘿嘿。”
碎花小鳄看了看那张印刷粗劣的黑白名片,在心里骂道:“鸡的身体小,你自己去买一只吧。”
两个人经过这番对话之后,194终于心无旁骛了,一踩油门,出租车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弗林学校门口,果然,饭饭和季之末在那里等着。
碎花小鳄交了车钱,下了车,饭饭冲过来就抱住了她,好像分开了三个月似的。
194在车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饭饭和季之末,这才掉头离开。
三个人走进校门,没见到保安。饭饭说:“我保证今后不再吓你了,那么小的胆儿!你也别吓我们了,不要动不动就退学,我们多担心哪!”
碎花小鳄没说话。
她看了看季之末,季之末避开了她的眼睛。
路上不见其他学生,那些树一动不动,好像都在盯着回归的碎花小鳄。
三个女生刚刚走进寝室,灯突然灭了,好像就等着她们进门一样。
又是熄灯时间。
碎花小鳄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光,从背包里掏出洗漱用具,然后走出了寝室。饭饭说:“怕不?我陪你?”
碎花小鳄说:“笑话。”
碎花小鳄摸黑来到洗漱间,慢慢地刷牙。今夜太黑了,她都看不见窗户在哪儿。
她感觉,依然有个黑暗的东西在黑暗中硌着她黑暗的心。
那到底是什么?
她越是捕捉不到它,越是感到不踏实。
洗漱完毕,她慢慢走回了寝室。
那个藏在暗处的女人不存在?她开始不相信这个答案了。
饭饭躺到床上就睡着,季之末的梦话还没有开始。
碎花小鳄在床上轻轻躺下来。
她一点儿都不困,她从头开始回想。
看起来很像病号服的校服…
古怪的制度,今年大一不允许随意外出,明年大二不允许随意外出,后年大三不允许随意外出…
永远无声无息的209寝室…
楼房外墙上那些笔体相同的姓名…
凉亭下出现了又消失了的水…
那瓶冰镇的可乐…
那根崭新的棒球棒…
碎花小鳄忽然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硌着她了——可乐,还是那瓶可乐!
按照饭饭的说法,那瓶可乐是季之末给她买的,可是,她问过小卖店的老板,老板说,前一天他们店里的可口可乐就卖光了!
饭饭在撒谎!
难道所有的阴谋都来自两个室友?
直觉告诉碎花小鳄,不是,就算她们真的在撒谎,那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让碎花小鳄退学,于是才把那些怪事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不过,她们并不了解细节…
想到这里,碎花小鳄马上又否定了对方的动机——无亲无故,哪来的好心!她们之所以希望她回来,那是因为她们更害怕!碎花小鳄一离开,寝室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如果真存在不干净的东西,很可能会缠上她们。最初,怪事毕竟都是碎花小鳄撞上的,她才是目标,只要她回来,另外两个人就安全了…
先不管两个室友是什么目的,有一点是肯定的——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依然存在!
碎花小鳄猛地抬头朝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却感觉那个中年女人正在窗外站着,脸贴着玻璃,静静地看着她。碎花小鳄看不到对方,对方却能看到她。
碎花小鳄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也许是由于饭饭做的一切,也许是由于八宝旅馆那双男人的脚,也许是因为旅馆老板娘没有要押金…不管怎么说,总之她又回来了。
也许,这个学校真的是走不出去的。
第十一章 死人说话
饭饭很安静。
不过,她一直没睡着。
她很怕。她当然知道,那瓶可乐不是季之末买的,那根棒球棒也不是她捡的,坐在凉亭里的人更不是季之末…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呢?
碎花小鳄在床上翻来覆去,饭饭知道她也没睡着。
饭饭不踏实了。碎花小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漏洞呢?如果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儿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饭听见碎花小鳄好像坐起来了。她要干什么?
饭饭一动不动,只是听。碎花小鳄的床上传来“嘎吱”的声音,她的动作很轻很轻。饭饭慢慢转过头,朝碎花小鳄的床上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碎花小鳄趴在被窝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饭饭看不见她的脸,借着屏幕光,只能看到她披散下来的满头黑发。
她似乎听见饭饭转脑袋了,费力地回过头,眯着眼睛朝饭饭的床上看过来。饭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在碎花小鳄的眼中,饭饭的方向应该是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什么,果然,半分钟之后,碎花小鳄慢慢把脑袋转过去,继续看电脑了。
饭饭听见她在轻轻打字。
过了一会儿,饭饭听到一个男人在电脑里说话了。碎花小鳄把音量调得很小很小,饭饭听不清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她在跟谁语音聊天?
饭饭在那个声音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屏住呼吸,朝碎花小鳄的床靠过去。
碎花小鳄在视频聊天。她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对碎花小鳄说话。当饭饭看清那个人脸部的时候,差点儿昏厥过去——那正是碎花小鳄死去的父亲!
第十二章 永远在一起
入住109寝室之后,碎花小鳄对饭饭和季之末讲过她的家庭。饭饭和季之末都知道,她的父母离异,她的父亲两年前不幸去世。她的床头柜上一直摆着一个相框,里面镶着她父亲的照片。
是的,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父亲在电脑中对着碎花小鳄说话了。
是碎花小鳄主动找到父亲的。
她的父亲一直藏在电脑中,她没对任何人透露过。
碎花小鳄打字对父亲说:“爸,我在新学校遇到了很多怪事儿,找不到任何解释,我怀疑我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该怎么办?”
父亲点了点头,表示他听见了。他的动态很不正常,好像网络太卡了。他的语调也有点儿古怪,更像是一种电子合成的声音,他说:“宝贝,这个世界上除了垃圾和邪恶的心,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管遇到什么怪事儿,你都不要怕,它肯定有原因。只是生活不同于小说,很多时候,我们找不到原因,因此你要学会对它视而不见。”
碎花小鳄继续打字:“视而不见它也存在啊!”
父亲说:“那是因为你在心里太关注它,只要你不把它当回事儿,它就会自行消失的。”
碎花小鳄:“不会这么简单吧?”
父亲:“就这么简单。现在,你还在跟我谈这件事儿,说明你依然很在意。删除它。”
停了停,碎花小鳄又打出了一行字:“爸,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电脑好像一瞬间出故障了,父亲看着碎花小鳄说不出话,只是机械地眨巴眼睛。
碎花小鳄忽然意识到,父亲已经死了,她怎么能问他这个问题呢!
她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爸,对不起…”
电脑似乎正在恢复正常,父亲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没…真的没…”
不知道他说的是“没事”,还是“没有”。
等了一会儿,父亲始终不能顺利表达,碎花小鳄就说:“好了,爸,我睡了,你也安息吧。”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电脑,幽幽暗暗的房间就变得一片漆黑了。
她轻轻地平躺下来。
她不知道饭饭偷窥到了她和父亲的聊天。
她以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除了那个叫人鱼横行的网友。
父亲去世之后,碎花小鳄跟着母亲来到了乘州,她一直没有从丧父的悲伤中彻底走出来。她有一个交往很长时间的忘年网友,他叫人鱼横行。碎花小鳄只知道,此人40岁,在日本工作,老家是山东什么地方的。他大学学的是心理学,一直做着相关研究。他设计了一种奇特的软件,叫“永远在一起”。
这一天,碎花小鳄在网上对人鱼横行说起了她对父亲的想念,人鱼横行冷不丁说:“你想再见到他吗?”
碎花小鳄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心“突突突”地跳起来,小心地问:“怎么…见?”
人鱼横行说:“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不同年龄的,越多越好。”
碎花小鳄说:“他最早的照片是16岁的。”
人鱼横行说:“没问题。最好每年一张。”
碎花小鳄说:“然后呢?”
人鱼横行说:“你有他的录音吗?”
碎花小鳄说:“有,我留着很多我们一起玩的视频。”
人鱼横行说:“你也发给我。另外,你告诉我他的出生年月日和血型。”
碎花小鳄不解地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这时候,人鱼横行才对碎花小鳄说,他会让碎花小鳄的父亲“复活”。具体做法是——他根据碎花小鳄父亲的照片,在电脑中制作出他的动态形象;再根据他的录音,模拟出他的声音;再根据他的星座和血型,确定他的性格,以及对各种事物的看法。假如碎花小鳄遇到了什么事,想听听父亲的意见,只需把这件事简要地写给电脑中的“父亲”,他就会对此事表明他的态度。就是说,假如父亲还活着,一定也会这样表态。
最神奇的是,电脑中的父亲并非永远停留在40岁的长相上,人鱼横行的设计很复杂,他还将根据父亲的骨骼以及人的面孔老化规律,让电脑中的父亲一年年正常老去。
另外,电脑中的这个父亲,性格也会随着年龄有所改变。这牵扯到阅历对人的改变。同样的问题,今年你问他,他的看法是A。三年后再问他,他的看法可能就是B了。
碎花小鳄很高兴。
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但是模拟出来的“程序父亲”将一直陪伴她,就像他永远活着一样。有了他,碎花小鳄就不再孤独了。
她欣然接受了。父亲的照片很多,她把他从年少到去世的照片,一年一张,统统发给了人鱼横行。而且,她把父亲所有的视频资料也发给了他。
最后,她告诉人鱼横行,父亲是1970年8月24日出生,属狗,处女座,血型A。
人鱼横行又提供了一份问卷,比如:
一、给他四种颜色的T恤,他会选择:A红色。B绿色。C白色。D黑色。
二、在餐馆吃饭的时候,有两个座位可以选择,他会选择:A角落的,安静的。B靠窗的,明亮的。
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A独立的,职场的。B浓妆的,俗气的美女。C温柔的灰姑娘。D调皮的,聪慧的,可爱的。
等等,竟然有531个问题。
碎花小鳄用了两天时间,认真填写这张问卷。她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把父亲的音容笑貌回忆一遍。她怕她的回答不准确,答错一个问题,父亲的真实度就会减损1/531。
她把一切都提供给人鱼横行之后,人鱼横行不再跟她联络,他紧锣密鼓地工作了34天,终于让父亲“复活”了。
碎花小鳄把整个程序安装完毕,已经是深夜。
那天母亲加班,空荡荡的家中只有碎花小鳄一个人。她无比紧张,就像后退了18年,她即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跟父亲第一次相见一样。
她打开程序,“父亲”真的出现了!两年多了,他的样子没怎么变,正朝着碎花小鳄微微地笑着。他穿着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T恤。
碎花小鳄输入了一个字:“爸。”
“父亲”说话了:“小鳄,两年多没见啦,你都好吧?”
碎花小鳄的眼泪“刷刷”流下来:“爸,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父亲”说:“不要难过,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跟爸爸讲讲。”
碎花小鳄:“我妈把我接到乘州了…”
“父亲”说:“爸爸不在了,你当然要跟妈妈一起生活。我想对你说,你现在是成人了,肯定会对家长产生反叛心理。没关系,鱼儿总是逆流而上,它们就是这样成长的。只是你要记住两点:第一,永远不要吸毒;第二,永远不要爱上同性。我没有其他嘱托了。”
碎花小鳄:“你放心吧。爸,我还想和你一起做游戏。”
“父亲”:“好啊。”
碎花小鳄给父亲出了十几个脑筋急转弯,他竟然都说出了正确答案。
最后,“父亲”说:“我给你出一个吧。”
碎花小鳄打字:“好!”
“父亲”说:“我现在和宝贝女儿一起做游戏——打一成语。”
碎花小鳄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父亲”说:“死去活来啊!”
碎花小鳄哆嗦了一下。
虽然这个“父亲”是模拟的,但是她始终回避着“死”字。“父亲”却说出来了,接着他爽朗地笑起来。
碎花小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父亲”说:“宝贝,现在是晚上11点46分了,你该睡觉了。一个女孩儿熬夜,皮肤就没有光泽,男孩就不会喜欢你。好好儿睡觉,爸爸祝你做个好梦。”
碎花小鳄的眼睛一湿,打字说道:“好的,爸,你也该休息了,拜拜。”
“父亲”说:“拜拜,宝贝。”
碎花小鳄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程序,“父亲”一下就在电脑中消失了。
碎花小鳄顿时变得孤苦伶仃。
她回味了很久,感觉父亲真的回来了,只是他担心她害怕,于是做了很多铺垫——首先让她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叫“人鱼横行”的人,然后这个人利用所谓心理学和电脑程序给她制造了一个电子“父亲”…
死去的人想回来和亲人见面,往往通过做梦。碎花小鳄听一个同学说过,她死去的外公曾经给她妈托梦,说他不喜欢那块墓地…
现在,父亲回来陪伴她了,只是换了一种更真实的方式而已。
她在系统盘里建了二十六个文件夹,分别取了貌似应用程序的名字,又全部隐藏起来。这些文件夹一个套一个,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她把父亲藏在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没人能找到。
第二天,她又上街专门买了一个最贵的电脑包,把电脑装进去,小心地保护起来。
她坚信,“父亲”在里面。
是的,从这一天起,她和“他”将永远在一起。
第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床单
早晨,碎花小鳄醒来的时候,饭饭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窗外阴得厉害,黑压压的。
碎花小鳄总是醒在饭饭前头,今天却不同。
碎花小鳄朝季之末的床上看了一眼,她不在,脸盆也不在,她应该去洗漱了。
饭饭说:“小鳄,我问你一件事,行吗?”
碎花小鳄说:“你可从来不这么婆婆妈妈的。”
饭饭说:“昨天夜里你在跟谁视频聊天?”
碎花小鳄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饭饭说:“我看见了。你老实说,你爸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碎花小鳄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说:“你误会了,昨天跟我聊天的那个人是我叔叔,亲叔叔。”
饭饭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说怎么那么像你爸呢!”
碎花小鳄说:“该我问你了。”
饭饭说:“你问我什么?”
碎花小鳄:“那瓶可乐真是季之末给我买的?”
饭饭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说:“是啊,怎么了?”
碎花小鳄:“她在哪儿买的?”
饭饭说:“还能在哪儿买!就在校门口那个小卖店呗。”
碎花小鳄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没说话。
饭饭说:“有什么问题吗?”
碎花小鳄说:“没有。”
她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回到了过去的那种恐惧中。
饭饭和季之末也许都不明白一个道理——假如出纳在数现金的时候,多出了一些钱,而且怎么都找不到出处,那肯定隐藏着一个大窟窿。现在,碎花小鳄的生活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瓶可乐和一根棒球棒,那暗处肯定隐藏着巨大的危险。饭饭和季之末想合伙遮住这个危险,其实更危险。
碎花小鳄忽然坚定起来了,她要留下来。假如她跑了,那么她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暗处那个人的长相了。她要平心静气,直到等到这个人露出眼睛来,然后把碎瓶子戳进去。
碎花小鳄起床之后,季之末回来了,她去洗漱竟然也戴着一顶绛紫色的报童帽。
饭饭说:“小鳄,快去洗,我们等你一起去食堂。”
碎花小鳄说:“你们去吧,我今天不想吃了。”
饭饭说:“懒虫!我给你带回来吧,不吃早饭,你慢慢就会变得像我这么胖…”
碎花小鳄洗漱回来,饭饭和季之末已经走了。她把脸盆放好,直起身,敏感地四下看了看,没多出什么东西。
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寝室有变化。
哪里有变化呢?
看来看去,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床上。昨天,她只把电脑和一些贵重物品带走了,被褥都留在了寝室里。
她走到床前,把褥子掀起来看了看,下面是床板。
她又把枕头掀起来看了看,看到了那根棒球棒。
她趴下来,在床上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陌生气息。她仔细查看床单,心里“咯噔”一下——尽管花纹一模一样,她还是发现,她的床单被人替换了!前不久,她晾床单的时候,被风刮到了铁栅栏上,扎了一个口子,一直没缝上,现在,那个口子不见了!
有人为她换了一张新床单!
她后退几步,坐在了季之末的床上。
暗处的那个人又出现了!
此人费了多少心机啊——碎花小鳄过去的那张床单是在一家很小的床上用品店买的,花纹很特殊,蓝格白底,零星地缀着紫色的心形图案。他要买到同样的床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知道要跑多少家商场…
那么,他把那张旧床单弄到哪儿去了?
碎花小鳄忽然想到,溜进寝室的这个人也许是个男的,是个变态。他偷梁换柱,拿走了碎花小鳄的床单,藏起来,每天夜里意淫…
想到这儿,她一下恶心起来。
她站起身,把这张床单拽起来,快步走出去,扔进了寝室楼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回来,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张红床单铺上了。
饭饭和季之末回来了。
碎花小鳄不打算告诉她们这件事。
饭饭给她打回了饭菜,朝她的床头柜上一放,说:“娇小姐,用餐吧。”
碎花小鳄突然说:“床单…”
饭饭本能地看了看她自己的床单,说:“床单?”
季之末看了看碎花小鳄,显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碎花小鳄确定了,她们跟这张床单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我换床单了,你们没注意到吗?”
饭饭说:“哦,这个不如过去那个好看。”
这天早上,碎花小鳄没有吃早餐。
很快,饭饭就跑到旁边寝室跟人打牌去了,季之末一个人在玩游戏。
碎花小鳄离开了寝室。
抛开这些怪事,她感觉,在这个学校里待着,简直就是浪费光阴。可是,不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儿呢?
天越来越阴了,好像快黑了一样,有点儿风,一股一股地吹过来,竟然有点儿冷。
碎花小鳄在寝室楼前面慢慢溜达,漫无目的。她的视野里总共出现过三个人:一个男生,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之所以没说两个男生,那是因为他们各走各的。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那不像是课内书,更像什么古籍。
碎花小鳄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垃圾桶上。垃圾桶是黑色的,差不多到人的腰部那么高,现在,它的边缘露出了一角鲜艳的颜色,有点蓝,有点白,又有点紫。
那正是她刚才扔进去的床单,随着风,一下下飘动着。
碎花小鳄若有所思地望着它,又发现了异常之处。她扔床单的时候,垃圾桶里几乎是空的,床单在底部,不可能露出来。也不是风吹的,垃圾桶那么深,风不可能吹进去。如果里面的垃圾快满了,那么床单应该被压在底下…
可是现在它露出了一角。
碎花小鳄觉得它正从里面朝外爬。
它比蛇更软。
接下来,只要它再扭动几下就会爬出垃圾桶。然后呢,它要干什么?爬进寝室,爬上她的床,盖住那张红床单,再扭动几下,变得平平展展?
碎花小鳄死死盯住了它。
等了好久,它还是只露出那么大一角,慢慢地一下下飘动着。碎花小鳄知道,它在跟自己斗耐心。
她转身走开了。
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垃圾桶附近,再一看,它真的爬出来了!现在,它至少露出了三分之一,挡住了半截垃圾桶!
碎花小鳄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它拽出来,扔在了地上。接着,她朝垃圾桶里看了看,里面依然是空的,那么深,它是怎么上来的?
正巧经过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他朝碎花小鳄望过来。
碎花小鳄说:“你有火儿吗?”
那个男生赶紧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抽烟。”
碎花小鳄说:“哦。”
那个男生就走过去了。
碎花小鳄继续观望,等了半天,再没人走过来。
她想去寝室二楼,找男生借个火儿。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那张床单——离开了垃圾桶,有风了,它反而一动不动了,静静地趴在地上,看起来有些阴森。
乍一看,它的花色十分眼熟,碎花小鳄忍不住认为它就是自己的床单。这种亲切感让她恐惧,就像面对一个亲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衣帽服饰,他的动作腔调…没有一点儿问题,但真相是——此人是假冒的。
她飞快地朝寝室楼跑去,她要趁它没有爬走之前跑出来。
就在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美女!”
她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那个穿校服的男生,他跑过来,举起一盒大大的火柴。看来,他是专门跑回寝室去拿的。
她赶紧接过来:“谢谢!谢谢!”
那个男生说:“给你了。”然后,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碎花小鳄拿着火柴蹲下来。
她要烧掉它。
现在,她不再认为这张床单是哪个变态送给她的了。从种种蹊跷的迹象看来,它说不定是哪个冤魂送给她的,现在,她要把它退还给那个冤魂。
“嚓!”
火柴划着了。
碎花小鳄抓起床单,刚要点,一阵风吹过来,火柴灭了。
“嚓!”
她又划着一根,刚刚凑近床单,又一阵风吹过来,火柴又灭了。
碎花小鳄拎起床单,快步走进寝室楼的走廊,这里没风了,冥冥中那双眼睛还能找到什么借口?
碎花小鳄划着了第三根火柴,正要去点床单,突然有人大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碎花小鳄一愣,赶紧吹灭了手中的火柴。这个人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她抬起头,看见管纪律的侯先赞老师从二楼走下来。
他走到碎花小鳄跟前,看了看那张床单,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火柴,口气柔和了一些:“为什么要烧掉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