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怪人处,怪人、红煞还有那具可怜的杨县长的尸体,包括附近的几个坟堆,都变成了红色,仅仅他们所在的坟头还保持原样。
“这是什么玩意。”这所谓的地火根本没有刚才那天雷轰轰的气势,张野本来还有所期待,现在不由大失所望。
这个时候,一阵山风吹了过来,轰的一声,那些被染红的坟堆犹如风化的沙堡一般轰然塌陷,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而那一人二尸,纹丝不动,只是全身变成了一粒粒的粉末一般,随着山风开始慢慢飞舞,现场异常诡异。
谁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众人集体石化,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
过了好久,张野才吐了吐舌头,道:“这个,这个好像还是有点意思。”
说完就要走出去,魏求喜连忙阻止,道:“不要动,这里目前至少有几千度,你一去保证和那人一样的下场。”
张野吓得连忙收回抬出去的脚,讪讪地道:“累了一宿,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反正现在也没有啥活干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魏求喜站了起来,用铜钱剑试了试外面的红砂,才道:
“可以走了,应该凉了。”
“旱魃呢?”
“应该是没有炼出来吧,我也不知道,唉,可怜了这人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了,唉……”魏求喜看着原本那怪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一堆红粉,不由得唏嘘道。
“合计着咱这一晚是白忙活了?”张野骂道,“现在你的喜神也火化了,你不会在这里抓一把这玩意,然后回去对人说,我出去的是喜神,回来的是骨灰,到时候你们赶尸的招牌可就彻底地砸了!哈哈。”
“这个我自己会回去解释的,不劳你们费心,今日你们相助之恩,我姓魏的会一辈子记得的,如果今后有事相帮,尽管来找我魏家,就算我不在了,只要是我魏家的人,一定都会全力帮忙。”
“算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冤枉我们就行了。”张野大手一摆,“你所谓的你们魏家后人也就这小不点吧,靠他我估计也是靠不住的。”
这时候,张老四忽然插嘴道:“你昨天说的赌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如果当时你的符咒不能抵挡那地火的话,我们现在和他们是不是都一样,变成一堆红砂了?”
“这个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活着。”
张老四点头道:“我知道了。”不再说话。
“如此,我们今日就此别过,青山绿水,来日再见。”魏求喜拱了拱手道。
“嗯,张野,我们走。”说完张老四带头下山。
“对了,”魏求喜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身上已经没有符了,还有点辰砂,你们拿去,用它涂到身上——你们碰过喜神,已经中了尸毒,开始没来得及给你们,涂上一两次就没事了。”
张老四接过辰砂,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魏求喜一眼,魏求喜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看着张氏三人远走的背影,魏求喜对魏宁道:“我们也走吧,先回赶尸客栈。”
这时魏宁手中不知道拿着一块什么石头在玩,这石头通体绯红,却光滑异常,魏求喜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刚在地上捡到的,我看着挺好玩的,就捡起来了。”
“哦。”魏求喜将这红球在手上把玩了一阵,还给魏宁道:“好好收着。”
魏宁喜滋滋地将石头收好,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后面的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鼻中似乎有一道红色的液体不知不觉流了出来,魏求喜用手一摸,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得到新玩具的孙子又怎么知道在爷爷心中正翻滚着滔天巨浪。
魏求喜二人走后,张野又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拾起了地狼那巨硕的话儿,往刀后一挑。“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说完,双手耷拉在刀柄上,晃晃悠悠地下了山。
第十二章 洗人皮
魏求喜带着孙子重新回到了赶尸客栈,从后屋救出一老一少两人,原来张氏三人将他们绑在了后院,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解绑。
老人姓方,是这间赶尸客栈的真正主人,由于这些年根本不可能有赶尸先生过路,所以这间客栈已经慢慢地荒废了,只是当作寻常的房屋来住,小的那个是个女孩子,比魏宁似乎大上几岁,性格内向,右半边脸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似乎很怕生人,畏畏缩缩地躲在爷爷的身后。
魏求喜对方老汉道明了来意,方老汉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想到,在临死之前还会见到赶脚的先生。”魏求喜告诉方老汉说自己还得借宿一宿,方老汉是个热心肠的人,也没有拒绝,安排了一间客房给魏求喜爷孙。
此时官庄镇上已经人声鼎沸,魏宁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却依旧无比的好,嚷着要爷爷带他出门逛街,魏求喜拗他不过,爷孙俩在街上逛了半天,魏宁才抱着玩具和吃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来。不一会睡意上来,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魏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觉得窗外已经黑透了,魏宁一时尿急,可发现爷爷已经不在身边,便翻身起来出门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解。
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似乎有个人影在闪动,魏宁好奇,心道,这么晚了,是谁?于是魏宁蹲在墙角处,定睛一看,原来是方老汉的孙女。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魏宁感到很疑惑。
只见她似乎踮着脚在晒衣杆上忙活,湘西这边晾衣服都是在地上插两根木棍,然后在上面横上一根竹竿,所以并不高,一般人晾衣服也根本不需要衣架,但是,女孩个子不高,下面仍需要垫个小凳子。
此时借着月光,似乎衣杆上密密麻麻地晾了好多东西,正湿嗒嗒地滴着水,但是看不真切。
“这个姐姐也真是,白天洗好了衣服不晾,深更半夜的,也不怕吵到人家,算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帮她把衣服晾完了,这样她也好早点睡觉。”想到这里魏宁走上前去,喊了声:“姐姐。”
可是女孩根本不搭理他,继续晾自己的衣服,魏宁嘟囔了一句,可是当他走到女孩身边,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姐姐……”魏宁叫了一半,整个人便呆住了。
原来竹竿上晾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副副人的内脏!有心肝、脾脏、肺、大肠、小肠等等,仿佛刚刚从身上切下来,一滴滴血水掉了一地,而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上面居然还晾着似乎刚刚从身上剥下来的新鲜人皮!
而这个女孩,此时才缓缓转过身子来,看了魏宁一眼,她居然没有皮肤!浑身泛着红红的肉丝,而腹腔内更是空空如也,原来她刚刚洗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晾了出来。
“你叫我?”女孩回头对魏宁道。
“不要看。”身后魏求喜一双大手遮住了魏宁的眼睛,而魏宁闷哼一声,倒在爷爷怀里。
……
“鬼鬼鬼……”魏宁醒来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顿时双手乱挥,大叫起来。
魏求喜连忙将孙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爷爷在。”
唉!也就是魏宁,天生的胆子大,加上又是赶尸世家出身,如果换成平常的小孩子,看到昨晚的一幕,恐怕已经吓得神智失常。
“爷爷,爷爷,昨天,那个女的……女的……”魏宁想对爷爷重复昨晚自己看到的情景,但是却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了一般,说不清楚。
“我知道。”魏求喜安慰孙子。此时方老汉端着一碗稀饭推门而入。
魏宁顿时吓得直往爷爷怀里钻。
方老汉将稀饭放在魏宁的床头,叹了一口气:“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没有想到,昨晚那东西又出来……让这个小朋友……受惊了。”
“鬼鬼鬼。”魏宁昨晚吓得不轻,指着方老汉嚷道。
魏求喜皱了皱眉头,道:“我昨晚也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出去看看,没有想到,魏宁也在,你们这是不是……”
“唉。是蛊……唉,我那可怜的七七。”
“蛊?”魏求喜皱眉道:“难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唉……”方老汉摇了摇头,道:“也不能怪别人,只怪我家七七命不好。她,她是无常。”
“无常?”
“我们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发现她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晕厥,然后忽然醒来后会说出某时某刻某地死人,并会叫出他们的名字来,我就觉得很奇怪,后来问村里的老者,才知道,她这是无常,专门收魂的。”
“无常不是鬼吗?活在阴间的,那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魏宁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这个,”方老汉搓手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湘西,老一辈都是这样说的,一般‘请’人的,都是两个无常,一个是阴间的,一个则在阳间,只是当有人死的时候,就会脱离身体勾魂,平常和常人无异。但是阳间的无常一般都只管自己这个地方,所以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无常——以前我也是听说,但是直到七七……”
“这个和下蛊又有什么关系?”魏求喜打断问道。
“这个,大概是三年前,一个中年人找到我们七七,好像说要我们七七放过他母亲,愿意以自己的阳寿换母亲十年阳寿,七七没有同意,他便怀恨在心,给七七下了蛊,于是七七便成了……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为啥不去找那个人?”
“天大地大的哪里去找啊!”方老汉苦笑道:“再说,会下蛊的都是老司一辈的,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难道没想过其它办法?”魏宁道。
“唉,能想的都想过了,可是,唉……”
忽然,方老汉往地上一跪,道:“求老人家一定要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女,她才13岁,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要今生这般偿还。”
魏求喜连忙将方老汉扶起来,皱眉道:“这苗疆蛊术博大精深,有什么神秘,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唉。”
方老汉道:“我知道辰州魏家是我湘西道法最精深的一门,如果连你们也没有办法,那我可怜的孙女……”方老汉不知不觉悲从中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第十三章 借壳养蛊
魏求喜连忙道:“老人家,这,这……”
魏宁也看不下去了,摇着爷爷的手道:“爷爷,我们帮帮人家好吗,那个姐姐……”魏宁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不是我不帮,的确是,唉……”魏求喜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先叫你们家七七过来,我给看看,但是不保证……”
话音未落,方老汉连忙出门把屋外的孙女叫了进来,魏求喜微眯着眼睛,帮七七摸骨,沉吟了半晌,忽然盯着七七的头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魏求喜不想刺到七七的痛楚,就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七七低着头依然不说话,躲在爷爷后面,方老汉开始回忆起来:“那个男人见求不动七七,于是便撂下狠话,走之前说了一句‘让他不好过,也不会让咱七七好过。第二天七七的身上便开始起红色的斑点,痒得厉害,后来越来越痒,全身的皮肤都抓得稀烂。’”方老汉想起当年的情形,心疼地看了一眼孙女,接着道:“几个月后,上门一个瞎眼老头,说有办法帮助七七减轻痛苦,但是七七必须得拜他为师,我一听七七有救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后来那个瞎眼老头在我这里住了七天,也传了一些道法给我孙女,走之前,留了一瓶东西给七七,说每天用那东西兑水洗澡,然后在每天阴气最盛的时候拿出去,嗯,拿出去,就可以,嗯,嗯,不过自从那以后,七七就真的没有再痒过,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太邪乎了,而且,也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说到这里,方老汉用手撩起七七遮住右边脸的长发,这时,魏家爷孙才看清楚七七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右边脸,只见这半张脸上居然全部是用针线缝起来的,仿佛在脸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红红的线像一条条蜈蚣般盘在七七的脸上,真是恐怖莫名。
此时,七七浑身开始颤抖,头也埋得更深了。
方老汉不禁双目泛红,轻轻抽泣起来。
魏求喜冷笑道:“以蛊治蛊,放一手,留一手,果然好手段。”
方老汉听魏求喜话中有话,似乎有门,连忙道:“请老人家救救我家七七。我这里给你跪下了。”说完就跪了下去。
“老人家,你这是,这是何苦。”魏求喜连忙拦住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两个人都是用蛊的高手,并且那个瞎眼老头更厉害,只是,他似乎并不是诚心帮助你们,而是……”
说完,魏求喜话锋一转,盯着七七看了半天,缓缓道:“你多久没有剪头发了。”
七七被看得有些发毛,往爷爷的背后挤了挤,方老汉想了一会,忽然道:“对啊,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剪过了!”方老汉忽然一拍大腿,喃喃道:
“对,三年了,自从出事以后,就没有剪过了,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你过来。”魏求喜向七七招了招手,七七看了爷爷一眼,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魏求喜用手在七七的右脸和长发上来回摸了好一会,忽然用力一扯,七七一声尖叫,整个头发居然被魏求喜连根一起扯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却让方老汉和魏宁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七七的头皮上居然盘旋着无数的红色小虫,它们在不停地蠕动,看得方老汉和魏宁头皮发麻,魏宁甚至别过头去,开始作呕。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在借壳养蛊!好阴险的手段!好狠的心!”
方老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求老人家务必救救我家七七啊!”
“把那人留给你的药水拿来。”
方老汉连忙出去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瓶,魏求喜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长的透明长针刺进瓶中,然后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道:“果然是尸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估计,那个你所谓的师父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在利用七七,因为七七乃是阳间无常,本身便是至阴至纯之体,乃是这个世间最适合养蛊的所在,所以,你那个师父可能看中了七七的身体,想借七七的身体养蛊,所以传了七七一些‘道术’,其实都是一些养蛊的邪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也许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串通起来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七七的那个所谓师父。”
方老汉吓得魂不附体,道:“求师父务必显神通,救救我家可怜的七七。”
魏求喜摇了摇头道:“这些蛊并没有成形,所以如果要消灭它们的话,会很容易,但是这样一来,七七作为蛊的宿主,肯定也要死,所以我无能为力。”
方老汉连忙跪下来,磕头道:“求师父指点迷津!”方老汉活了大半辈子,精明着呢,他知道,魏求喜既然能够识破,便定然有破解之法,可能是自己的诚意不够,于是,诚恳地说:“只要能够救七七一命,我愿意倾家荡产,大师尽管开口,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愿意。”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唉……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能不能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方老汉顿时叩头如捣蒜,道:“求大师指点。”
“去那。”魏求喜往西方一指。
“哪?”
“那。”
“你是说那?”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这天下能够解此蛊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是……”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去那,去那。”方老汉站了起来,喃喃道:“真的要去那吗?为什么我七七的命这么苦!”说完抱住七七,一时间老泪纵横。
“唉。”魏求喜叹了口气,“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惭愧,再说了,我自己现在也是……”
方老汉似乎丢了魂魄般,没有听进去魏求喜的话,喃喃道:“真的必须去那吗?可不可以不去……”
魏宁虽然不知道爷爷和方老汉口中的那是哪?但是听方老汉的语气和脸上恐惧的神色,心里也想得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还异常凶险,否则,方老汉明明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但是为什么仍然迟迟不肯带孙女前去呢。
“多谢老人家指点,我再回去想想……”方老汉木然道,带着孙女走了出去。
方老汉走后,魏求喜对魏宁道:“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我还有点事,可能过几天再回去。”
“为什么?”
魏求喜苦笑道:“把人家的喜神弄丢了,我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我也要去。”
魏求喜摸了摸魏宁的头道:“这次你就不要去了,回去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娘,好好读书。”
“不要,我要学赶尸,带着一串喜神招摇过市,那才帅。”
“呵呵。听话,睡了,明天早点回去。”
“不要,我要去赶尸,我要去捉鬼。”魏宁跳了起来,学着魏求喜画符的动作手舞足蹈。
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魏宁红扑扑的脸上,他的神色如此安详,不知道在做着一个怎样的美梦,睡在一旁的魏求喜静静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过了好久,忽然一滴清泪滴在了魏宁的脸上,魏宁胖嘟嘟的小手以为是一只蚊子,顺手一擦,然后嘟囔了一句梦话,转过身子,继续他的美梦。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今日一别,他们爷孙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第十四章 草鬼婆
第二天,魏求喜交代了魏宁一些路上小心的话,给了他一些路费,便送魏宁回家。魏求喜和方老汉告别时,看见方老汉双目通红,显然一夜未睡,还在思考着魏求喜昨晚的提议。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匆匆上路。
从官庄到沅陵一路九曲十八弯,魏宁第一次独自上路,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幸好走的是水路,船家开得不快,到了中午才施施然靠岸。这几日魏宁跟在爷爷身边赶脚,经历了若干奇异之事,上了船后,魏宁由于连续几天精神都高度紧张,结果凉风一吹,河水一晃荡,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迷迷糊糊之间,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家伙,到地头了,还不起来。”船家把魏宁叫起来。魏宁起身往四面一望,完蛋了,这里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心里开始紧张,问道:“这是哪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上去应该是船家的内人,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道:“这里是张家湾了,再过去就要没有水路可走了,你要去哪里啊?”
“完了,睡过头了。”魏宁心想,忙问道:“我要到陆家坡上岸的,怎么……”
“陆家坡已经过了好几里路了,你怎么就睡着了呢?”中年妇女道:“你要去陆家坡的话,得自己往回走,过了十字坡就是了,你家在哪?”
“不是,我要去袁家坳,请问怎么走啊?”
“哦,袁家坳啊,这还巧了,你往那走,翻过去就是了。”
“真的?这么巧?”魏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省了好几里路的脚程,连忙道了声谢,沿着船家指定的小路走去。
魏宁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船夫开口道:“我说孩子他娘,你怎么指那条路给那小孩子走啊。”
“他去袁家坳,那条路不是最近吗,翻过去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也知道,那条路黑,一般人都不往那走的……”
“嘿,当家的,看你年纪一把了胆子还这么小,大白天的,怕啥,放心,我看那小子机灵着呢,没事。”
船夫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离开的方向。
“这都是什么路。”魏宁一边走一边抱怨,也难怪,这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了,已经有些看不出道了,布满了荆棘,魏宁随手挥着一根长棍,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午后太阳很大,魏宁身上又忘了带水,喉咙里面开始冒烟,只想尽快走回去,抱着屋前面那口凉井喝个痛快。
魏宁看见前面有个凉棚,可能是当地人修来给赶路人休息的,魏宁加快脚步,想进去休息一下。凉棚里面有三个人,一名中年人背着包袱,看来也是赶路人,手中拿着一个茶杯喝得正爽;一名妇女搭着小板凳坐着,前面放了好几个茶杯,身边放着一个大茶壶,旁边还架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着几个茶叶蛋,看来是做生意的;还有一个睡在地上的老人家,衣衫褴褛,手中一根竹竿不停地点着地面,眯着两只眼睛养神。
在湘西,这种卖茶的小摊是随处可见的,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魏宁心里顿时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可是没有等他走到小摊旁,那个乞丐般的老人便伸来竹竿,有意无意地使了魏宁一个绊子,魏宁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对卖茶老板说:“大娘,麻烦给我也来一杯茶。”
卖茶的妇女递给魏宁一杯茶,魏宁连忙一口气喝了下去,虽然味道有些怪,但是只要能够解渴就行。魏宁又要了一个茶叶蛋,准备在路上边走边吃。
“就走了?”那个老年乞丐忽然道:“现在的小孩子,看见老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扶一把,真没有同情心。”
魏宁脸色一红,暗暗叫了声惭愧,走到乞丐身边,伸手就要把他扶起来,没想到这乞丐看起来蛮轻的,可是却奇重无比,魏宁连使了几下劲才勉强将他拉了起来。
将乞丐拉到凉亭中坐好后,魏宁想了想,把身上的那个茶叶蛋递给了老人家道:“爷爷,这个留给你吃吧,我还不饿,再说也快到家了。”
老乞丐顿时眉开眼笑,道:“嘿嘿,不错不错,还知道尊敬老人,有出息有出息!不过这个茶叶蛋我不吃,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还不想死,草鬼婆的东西,我胆子小,不敢吃。”
此时,那个中年人、卖水的老板和魏宁三人同时脸色大变,魏宁大叫道:“爷爷,爷爷你说什么,她,她……是草鬼婆?”
那中年人更是夸张,连忙将手伸进喉咙里面抠挖,不一会,吐出一大堆水草一般的东西,上面一个蚕豆大小的绿色小虫,在草堆中不停地扭动。
魏宁连忙有样学样,也学着那人往喉间抠挖,不一会也吐出一大堆水草和一个绿色的小虫。
那妇女狠狠地瞪了乞丐一眼,恶声道:“王驼子,我和你前世无怨今日无仇,你为何坏我好事?”
王驼子懒洋洋地道:“你和谁有仇要害谁和我无关,但是这个小朋友我喜欢,我收他做弟子了,你害不了的。”
妇女跺了跺脚,恨声道:“好你个黄皮老不死的东西,你坏老娘的好事,老娘跟你没完,走着瞧。”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摊子,径直走了。
王驼子懒洋洋地捉着身上的虱子,对那草鬼婆丢下的狠话熟视无睹。
此时那中年人走上前去,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小生进京赶考途中路过此地,没想到差点葬身在此,多谢老人家和小兄弟施以援手,才得保小生周全,小生这厢有理了。”
晕,进京赶考!这是什么年代了,都民国了清朝科举制度早就废除了,这个人是读书读傻了吧!魏宁看了看这中年人,模样也算周正,但是脑子就……读书当真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