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轻轻的回过头来。

“易大哥!”女孩惊呼起来,霎时眼圈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下打着转。

易士奇心内一酸,说道:“我回来了。”

山里的女孩儿性情直率,但又腼腆,此刻的小华低下头来,一脸的羞怯之色。

易士奇很想将她搂进怀里,但是不敢,他怕亵渎了女孩那颗纯真的心。

“我们离开乌蒙山吧。”易士奇说。

女孩点点头。

镇派出所会议室里。

“你要走?”王警官差异的说道。

“是的,我也想通了,山阴村的案子有你们公安在办,我们老百姓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况且学校里的假也不能超的太多了。还有,西华委托我照顾他的妹妹,我要带她去深圳了。”易士奇道。

“你们什么时候走?”王警官惋惜的问道。

“明天。”易士奇回答。

晚上,易士奇在小酒馆里宴请兰教授和王警官,小华坐在易士奇身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兰教授把盏说道:“易老师,太可惜啦,你要是晚个几天再走,说不定我已经捉住尸虫了,我要把你的名字也署名在发现论文上,这属于我们两人共同的荣誉。”

易士奇笑了,端起酒杯说道:“不必啦,您就在这慢慢捉吧,有志者事竟成,预祝教授成功。对啦,今天收获如何?”

“今天老百姓捉了数百只的地鳖和蜚蠊,他们称茶婆子和偷油婆,实际上就是昆虫纲蜚蠊目里的蟑螂。没想到这座小镇蟑螂的品种还挺齐全的呢,不但有德国小蠊和美洲大蠊,而且还有几只黑胸大蠊呢。”兰教授笑道。

“这是一种很讨厌的东西,兰教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清除它们。”王警官皱着眉头。

“一只成熟的雌蟑螂一年可繁殖近万只后代,它们忍饥耐渴,可以1个月不喝水,3个月不吃东西,而且蟑螂在没有头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成活一周。在恶劣的环境条件下,无食又无水时,蟑螂间会立即发生互相残食的现象,大吃小,强吃弱。近年来人们生活条件不断提高,蟑螂的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比如德国小蠊爱吃发酵的食品和饮料,尤其喜爱喝啤酒。”兰教授如数家珍般的细说一番。

“尸虫侵入到蜚蠊的领地,不知会怎样?”易士奇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兰教授的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严肃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万一善于啃噬人体内脏的尸虫与繁殖力超强的蟑螂结合在一起,产生基因突变,出现一种新的物种,那可是太恐怖了。它们可能趁你在熟睡的时候,钻入你的鼻孔,吃掉内脏,人类根本无法预防和无处可逃。”

小华听到这儿,担心的望着易士奇说:“易大哥,那些尸虫真的这么可怕吗?”

“是的。”易士奇表情异常严肃。


第十九章 恐怖的小手

半夜时分,客栈的卫生间。

易士奇刚刚给金蚕喂完食,望着身体已基本痊愈的金蚕,心中暖洋洋的,甚至产生了一丝母爱。

“蚕儿,你能找得到前次老蛊婆口鼻中跑出来的那些黑色尸虫吗?”易士奇亲切的问道。

金蚕眨眨眼睛。

“蚕儿,找到后立刻杀死它们,一个不留!”易士奇恶狠狠的说道。

金蚕又眨眨眼睛。

易士奇装好瓷瓶出来,见兰教授鼾声如雷,便悄悄溜出客栈,来到大街上。

夜晚的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见不到。易士奇轻轻掏出瓷瓶,拉出瓶塞。

金光闪处,金蚕已经落在了地上,四下里张望一圈。

“走吧,去找到它们。”易士奇命令道。

金蚕“嗖”的一下蹦了出去,像青蛙但比青蛙更轻盈更飘逸,易士奇沿着街道紧紧地跟随着。

金蚕转过两个街口,前面就是镇医院。易士奇悄悄地跟着走进了医院,沿着树丛来到了后院,那里有一个生满锈斑的铁皮垃圾箱。

金蚕跳到垃圾箱前不走了,回过头朝易士奇眨眨眼。易士奇打量着这个垃圾箱,它有一米多高,两米多宽,在地面处有一个翻盖,可以用铁锨进行清理装运。

尸虫就在这里了,易士奇深吸了口气,一摆手,但见金光一闪,那蚕儿早已迫不及待的从翻盖的缝隙处钻了进去。

易士奇听到垃圾箱里一阵吵闹声,像有无数肢节动物在扒挠铁皮箱,发出刺耳的刮削声,那厚重的铁箱竟然也轻微的晃动起来……

那混乱的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最后归于沉寂。金光晃动,那金蚕已经凯旋而归,站在了易士奇面前。

“里面的尸虫都干掉了?”易士奇问道。

金蚕眨了眨眼睛。

“很好,我们回去吧。”金蚕又钻入了瓷瓶,易士奇揣好悄悄返回客栈。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时,由树上跳下一只硕大的尸虫,油亮的甲壳,健壮的肢节,敏捷的触须,肥胖的腹部,狡猾的眼睛,这是雌性尸后。

这雌性尸后异常狡猾和机警,它听到易士奇的脚步就知道危险临近,抢险一步上了树,眼看着尸虫和一些蟑螂们被金蚕一一杀害,却无能为力。

易士奇他们走远,尸后此刻才敢跳下树来,几百只尸虫,最后只有它幸存了下来。

一只纤细的人类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轻轻的掐住了雌性尸后,塞进了口中,“咔嚓”一声咬断了它的身体,咽了下去……

次日上午,山阳镇汽车站。易士奇和李小华携带着简单的行囊就要出发了。

小华望着即将离开自己出生和成长的乌蒙山区,心中恋恋不舍,但一想到能够去到自己一直憧憬着的山外世界,心情即难过又兴奋,既然哥哥把她托付给了易大哥,她相信易大哥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王警官和兰教授来为他俩送行,兰教授抓住小华,以长辈的口吻叮咛嘱咐一番。这边,易士奇正与王警官交谈着。

“此案实在怪异,疑点多却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这样下去,恐怕只能搁置起来了。”王警官愁眉苦脸。

“未必。有两三个疑点是侦破组忽略了的,也许是他们不屑一顾。”易士奇道。

“哪两三个疑点,快说给我听听。”王警官兴致一下起来了。

“第一,山阴村的七栋房子是按照鬼谷子玄武七煞阵的方位排列的,这些房子新旧程度相同,很可能是同一时间建筑的,是什么人规划设计的?为什么这样排列?山阴村原址是做什么的?

第二,山阴村七户人家以及七名死者以前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共同点?如曾经共同去过某个地方,或者共同在一个地方工作过等等,要向前追溯,至少要追溯到山阴村建房之前的一段时间。

第三,老蛊婆临死前曾说过她是李西华的母亲,为什么李西华和李小华都闭口不谈此事,是不知道呢?还是难于启齿或者另有苦衷?上次在派出所,我曾提到此事,应当深入调查。小华这里,我会找合适的机会问她的。”易士奇告诉了王警官自己心中的疑问。

王警官沉默不语,许久,抬起头说道:“易老师,非常感谢,我会私下去调查的,有什么结果,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易士奇告诉王警官,自己的手机在湘西搞丢了,只有将深圳大学宿舍的座机号码先记下来,待回去重新换过手机再告知他新号码。他没有说那手机实际上是落入了武陵源山中的暗河里了。

兰教授走过来紧紧地握住易士奇的手,竟一时语塞,眼眶湿润,尽管相识只有短短数日,却也将易士奇奉为知己,实乃性情中人。

易士奇心中有些愧意,只是不便说出那些尸虫的下落,恐涉及到金蚕一事。好在尸虫已全部死亡,不足为害了,只是兰教授空忙一场,有些于心不忍。

时间到了,易士奇与小华登上了长途班车。远远的,兰教授还在那里挥着手。

小华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红着脸问易士奇:“深圳离这儿远吗?”

“我们去哀牢山。”易士奇说道。


第二十章 茶马客栈

滇西,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哀牢古国,大约形成于公元前300多年的战国,公元69年,归附东汉。哀牢古国疆域十分辽阔,东起洱海之滨,西止于伊洛佤底江,南达今西双版纳南境,北抵喜玛拉雅山南麓。

时至今日,哀牢古国的一支后裔仍然生活在莽莽千里的哀牢山脉深处的原始森林里,他们就是花腰傣,一个神秘的、与外世隔绝的民族。

哀牢山横跨热带和亚热带,原始森林中有一条南北动物迁徙的秘密通道,据此通道东面仅数百米处,就是闻名于世的古茶马西道。

古茶马道上,高大的桫椤树下有一家简朴的木制二层楼的客栈,一块厚厚的树皮挂在了店门口,上面写着“茶马客栈”。楼上设有单间客房,楼下则是一溜儿通铺,不分男女,如作家艾芜小说《南行记》中的车马店般。

黄昏时,易士奇与小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里。

客栈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爹,名字叫岩坎,老人家伙同他的孙女总共两人打理这家客栈。

易士奇要了木楼上的两间客房,各自安顿下来。

一股脂香味儿飘了过来,岩坎老爹正在火盆上烤肉,那肉流着油吱吱作响,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老爹告诉易士奇这是黄麂肉,今天的晚餐。易士奇望着篝火映红的老爹古铜色的脸庞,那悠闲自得的神情,心想这样的日子到也是惬意的很,胜过都市里的那种行尸走肉般的刻板生活。

老爹的孙女在灶前添柴做饭,大约有二十多岁,见到易士奇傻傻一笑。

“从她爹娘去世那天起就变成这样了,苦命的孩子。”老爹说。

“可能是受了过度的精神刺激,没去医院检查么?”易士奇同情的问道。

“去了,没有用。先生,如果夜里听见伊水叫喊请不要在意,她半夜经常犯病。”老爹忧心道。

“好的。”易士奇允道。

“老爹,侬做什么好吃的啦,香喷喷的,阿拉老远就闻到了?”客栈外面走进来一个高挑白皙,十分清秀的女孩,上着红色的夹克衫,下面牛仔裤登山鞋。

“咦,有新客人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圆,上海人,职业是网络鬼话写手,网名‘左岸小蜜’。”女孩十分开朗和前卫。

“我叫易士奇,是老师,在深圳大学工作。”易士奇显然沉稳许多。

“教什么的?不会是文学吧。”陈圆笑嘻嘻的问。

“建筑风水。”易士奇回答道。

“哇,好酷!拜托易老师教我一点风水方面的知识,我要写进书里去。”陈圆一脸的兴奋之色。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现出小华的身影。

“哇,好似天仙妹妹,真的好好像哦。”陈圆又叫喊了起来。

谁也没有留意到,火灶旁边的伊水,那恶毒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小华……

哀牢山的夜晚,空气清新凉爽,远远的听得见山顶的林涛声。院子里,篝火映红了围坐一圈的人们快意的脸庞,大家吃着聊着笑着,老爹和易士奇撕着焦黄烫手的黄麂肉,沾着盐巴就着傣家米酒,边喝边聊,惬意之极。

陈圆拉着小华胡吹一气,只有岩坎老爹的傻孙女伊水默默地在一旁低头吃着,跟谁也不搭话。

岩坎老爹是花腰傣族人,世代居住在哀牢山中。年轻时候是个有名的猎手,这些年,野生动物越来越少了,国家也颁布了动物保护法令,加之年龄已有七十来岁,就开了个小客栈,与伊水相依为命。老人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死后,无人照顾他的孙女。

“听人说,哀牢山旱蚂蟥很多,去野外时要非常当心。”易士奇向老爹打听。

“噢,那些蚂蟥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人,最好是在山里行走时扎上裤脚,手脸上涂上防虫油。”老爹说。

“有一种叫做‘五毒蛭’的听说过么?”易士奇问道。

“你也知道‘五毒蛭’?”老爹脸上闪过一丝惊奇,随即阴沉下来。

易士奇看在眼里,口中道:“是从一本医书中读到的。”

老爹默默地喝酒,似乎有意避讳,易士奇见状便不再问下去了。

晚餐后,大家准备安歇,上海姑娘陈圆也住在楼上,紧靠着小华的房间,易士奇把边,挨着楼梯的房间。

易士奇看小华也累了,便要她早点休息,替她关好房门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易士奇喝了点米酒有些兴奋,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吹熄了油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倒映着斑驳的树影。

他掏出那面古青铜镜来,发现上面的灰垢经武陵源暗河的水浸泡过后,部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光滑的青铜面。易士奇索性掏出纸巾来擦,一会儿,铜面已经晶莹如镜了,月光投射在镜面上,隐约看得见有一圈类似甲骨文的字迹。

春花婆婆说过,这是一面汉代苗疆黑巫师的神兽镜,这些古怪的文字也可能是一种古老的巫咒。自己从事风水研究多年,知道在道家传承之中,青铜镜列于所有法器之中的第一位。

东晋道人葛洪所著《抱朴子》书中说:天下万物变老后,时间一长久,就会有灵性和神通,它们的精魄会化成人形,祟人、迷惑人,但它们惟独不能在青铜镜中改变真形,镜子一照便原形毕露,所以道家称青铜镜为“照妖镜”。

佛教则称之为“业镜”,谓诸天上、人间、地狱中照摄众生善恶的镜子。佛教认为,在“天道”的众生,寿命长,享福多,然而一旦“天福”享尽,免不了要进恶道受苦。因此,以“业镜”来显示出生死轮回的种种“业相”,包括地狱的苦相和天上的天相。

易士奇边把玩着铜镜,一面胡思乱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第二十一章 神秘的仪式

易士奇猛地打了个机灵,那凄惨的叫声是女人的声音,那种绝望与痛苦让人胆寒,他听出来,叫声是从后窗外那片茂密的树林中传出来的。

易士奇跳下床披上衣服,出来到了小华的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木门:“小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是什么声音?”小华说道。

易士奇放下心来,还未答话,“砰”的一声,陈圆的房门弹开了,那个网络鬼话写手上海姑娘蹦了出来。

“太恐怖了!完美的叫声,撕裂了夜空和破碎了灵魂,不行,我要去看看。”陈圆披头散发,一脸的兴奋,风风火火的就往楼下冲。

易士奇阻拦不及,也紧忙跟了上去。

楼下大堂的后门洞开,一条小路通向树林的深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树林里面发出一连串怪桀的笑声,那刺耳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陈圆一下怔住,浑身打颤,双手扯住易士奇的胳膊,迈不动脚步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就来。”易士奇拍拍女孩儿的肩膀,然后沿小路向林子深处走去,身后传来喘息与脚步声,是陈圆又跟上来了。

易士奇知道惨叫声可能是伊水,岩坎老爹白天时曾告诉过他,伊水经常会在深夜里犯病。但那奇怪可怖的笑声却实在令人迷惑不解,因为那明明是男人的笑声。

月光下,林间的一块空地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在跳舞……

那舞蹈甚是怪异,女人的双手高举至顶,双脚似乎粘在了地上,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曲一伸着,向空中的不同方向探着,其身体之柔软,曲线之流畅,简直是生平之仅见。

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来,清凉的月光洒在她那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浑圆的臀部,微微翘起的双乳……,她是伊水。

易士奇惊呆了,他从不曾见过赤裸的女人,更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和那诡异的舞蹈,就像一个白色的幽灵……

一只冰冷的枪口伸了过来,抵在了易士奇的脖颈上,一声低沉的责喝声在耳边响起:“你们!”

易士奇慢慢转过头来,是岩坎老爹端着猎枪指着他,身边的陈圆瞠目结舌,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易士奇面红耳赤,自己瞥见了人家未婚的而且还是有病的孙女的裸体,实在是羞愧至极。

没有任何理由来辩解……

他慢慢由口袋里摸出来铜镜……

岩坎老爹警惕的望着易士奇,盯着他的手慢慢取出铜镜,轻轻举起铜镜,转动着铜镜对准了伊水……

月光下舞蹈着的伊水的身影映射在了青铜镜上,明显的她舞动着的肢体慢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手臂放下完全停止了。

伊水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却是男声:“苗疆素与花腰傣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竟来挑衅,实不可忍也。”

老爹的枪口放下了,陈圆瞪大了眼睛紧张万分。

伊水仰面望着月亮,慢慢的跪下,明亮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光滑的后背上……

易士奇胸前的乾隆指骨又开始发热了。

青铜镜面上,伊水洁白的躯体上显现出一个黑灰色的暗影,黑色的影子边缘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那是寄生在女孩身上的外来的东西。

那黑色的物质在逐渐的凝聚,面积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深,最后不动了,随即皮肤上渗出来一团黑乎乎的软体生物,那东西伸长了躯体,乌黑的脊背,身子约一尺多长,腹部有五色条纹,两只小眼睛绿莹莹的。

“五毒蛭!”老爹惊呼。

易士奇起初的想法只是碰碰运气,他认为伊水怪异的舞蹈不像是精神受了刺激的表现,那怪异的动作倒很像是兰教授所说的哀牢山旱蚂蟥在等待猎物路过时,吸盘向空中探寻的样子。由此,他联想到伊水是中邪,或是被下了巫咒,尽管这些还不为当今科学所证实,但仍旧值得一试。

果然,五毒蛭现身了,这家伙有多厉害还不知道,无论如何先下手为强,不能等到它发起进攻。

易士奇左手持镜,右手入怀掏出瓷瓶,用牙齿咬下瓶塞,将瓷瓶放在了地上。

岩坎老爹和鬼话写手痴痴的看着,不知所为。

须臾,瓶口露出来了那金黄色的小脑袋,四周看了看,瞬间便锁定住了伊水后背上站立着的坦露着花纹的五毒蛭。

月光下,只见金光与黑光同时迸射,纠缠扭打在了一起。一个是哀牢山恶灵,一个是天下第一毒蛊,哀牢山中月下的这一番殊死搏斗,直看得人胆战心惊。金蚕体小灵活,动作迅速,尖利的毒喙每每从不可思议的方向袭来。五毒蛭脚跟稳稳的粘在地上,身躯柔若无骨,硕大的吸盘像一面盾牌左遮右挡,应对自如。

金蚕到底不愧为天下第一蛊虫,机敏老道,它看准了五毒蛭身躯庞大转动欠灵活的弱点,贴着地皮滚了过去,那毒蛭弯下腰来抵挡,不料金蚕一个后空翻跃起在了空中,逆着月光闪电般的扑下,锐利的尖喙刺向了毒蛭的后颈。此刻,五毒蛭想要完全避开已经不可能了,但见它以脚为轴,整个身体贴着地表画了个圆圈,要害的后颈避开了,可是一只眼睛却被金蚕的尖喙刺瞎了。

五毒蛭暴跳起来,借着树枝的弹力掠过树梢远远的去了。

金蚕气喘吁吁的望着易士奇眨了眨眼睛,表示赢得了胜利,金光闪处,它重又钻进了瓷瓶里。

此刻铜镜里的伊水身体洁净如玉,白璧无瑕。

“爷爷。”伊水双臂捂住前胸,羞怯至极的说了话。

“伊水!”岩坎老爹多少年来第一次听到孙女开口说话,喜极而泣,脱下身上的长衫,包裹在了孙女的身上。

“快来感谢你的救命恩公。”老爹拉着伊水来到易士奇跟前道谢。

易士奇忙道:“不客气,老爹快带伊水回去吧,当心受凉。”

这时,那鬼话写手上海姑娘陈圆才透过气来,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易士奇,仿佛发现新大陆般。

一株高大的桫椤树的后面,小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十二章 哀牢山之夜

岩坎老爹重新燃起了火盆,端来了酒菜,定要与恩公彻夜长谈。

哀牢山的月色淡淡如水,林间弥漫着白色雾气。

“那白雾就是瘴气,过去的时候,中原人南行到我们这里,十人倒有九个回不去了。”老爹望着远处月光下的密林,眼神中透出一丝迷离。

“为什么?”易士奇颇为好奇的问道。

老爹呷了口酒,道:“大部分中了瘴气而死,活下来的都定居在了哀牢山和西双版纳了,是因为傣族的姑娘,她们太美了,没有人会舍得离去的,没有。”

“傣族姑娘真的是那么美丽吗?”易士奇道。

“是啊,她们吃苦耐劳,温情脉脉,热爱自然,心地善良,她们如果爱上一个人永不会变心,不渝到死。”老爹的嗓音有些颤抖,眼眶湿润了。

老爹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伊曼而留下来了。”

“老爹,您不是花腰傣?”易士奇诧异道。

老爹苦笑一下:“我是汉人,老家河北沧州。易老师,知道长城抗战么?一九三三年春天,嗯,忘不了,三月十一,二十九军109旅大刀队夜袭喜峰口,斩杀日寇首级五百余,当时大刀队的长官就是我们旅长赵登禹,我是副队长,那天晚上,真是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啊。”

“老爹原来是宋哲元部下啊。”易士奇感叹之余,心生崇敬。

“我重伤后再也没能回去部队了,后来我加入了一支马帮贩卖些茶叶和盐巴,往返于川滇,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伊曼。”老爹说到伊曼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情。

易士奇为老爹斟满了酒。

“那次贩盐巴由川入滇,穿过哀牢山去往西双版纳最南边的勐腊。哀牢山区雨季道路泥泞难行,林中瘴气重,马帮中已有几个人死去了。恰巧我的旧伤又犯了,现在这里还有一颗日军的子弹呢。”老爹指了下胸口,接着道,“这一天,我发烧说胡话,再也走不动了,马帮就把我放在了山中一个猎户的门前,马帮又继续前行了,如果我命大,数月后他们返回时会带走我。”

“那是伊曼的家?”易士奇问道。

老爹没有回话,迷惘的眼神,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

老爹醒来时,听得外间屋有说话声。

“阿爹,还是让我去吧。”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不行,外面下着雨,峭壁很滑,弄不好就摔下山谷了。”这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在说话,似乎是那女孩子的父亲。

“阿爹,再不采回来透骨草,他就没命啦。”女孩焦急的声音。

“唉,阿爹实在是担心你啊,万一遇上五毒蛭可如何是好?可恨阿爹的这条腿……”那男人的说话声。

这是老爹第一次听到五毒蛭这个名字。

“阿爹,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听到女孩推门出去了。

老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阿爹,他醒啦。”女孩欢快的声音。

他知道了女孩叫伊曼,十六岁,是花腰傣。阿爹打猎时摔断了腿,父女俩在这山中相依为命。

“你是怎么中的枪伤?”伊曼的阿爹问。

“东洋人。”老爹如实回答。

伊曼阿爹没有再问了。

老爹身体一天天康复了,伊曼每天都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来炖给他吃,年轻身子骨结实和加上营养,旧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你要走了?马帮明天就要回经这里了。”伊曼幽幽道。

次日清晨,伊曼一早就跑出去了。

她阿爹唉声叹气。

“我不走了。”老爹平静的告诉马帮把头,他们会意地笑了,扔下一些米和盐巴,继续前行。

婚礼很简陋,一家三人围坐篝火旁,喝着自酿的米酒,吃着老爹打来的鹿肉,他已经是一个熟练的猎手了,并起了一个傣族的名字:岩坎。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美满,不久,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岩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