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简直就是垃圾,乐珠暗自在心中嘲笑,也许她无法欣赏这种抽象派的东西,但是她却真的愿意将它们归集成垃圾。

悟觉始终都没有动,他再次偷眼看着乐珠,她的行为与她的外表相当不符。悟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想象中姐姐的形象。

乐珠回过了头正好碰上悟觉的目光,她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厌恶,不禁发出一阵轻浮的笑声。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弟弟的看法。她只为自己活着。

悟觉将头转过一旁,他有些难过。

那个人举起第二张纸的时候,乐珠转过了头与悟觉同时望了过去。

你们随时会死,有人随时会杀你们。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他感觉心中越来越不安,一种恐惧自心底传出。

乐珠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慢慢升起,又慢慢消失,“为什么会有人杀我们?”虽然他们来到了这里,但是他们始终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地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规矩,住在这里的人如果能将要杀自己的人杀掉,就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找外面的人来此陪葬。

这是第三张纸上的内容。

“我们是陪葬品?”这是悟觉没有想到的,所以他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那个人点了点头。

“怎么陪葬?”乐珠悠闲地抽着香烟,似乎任何一句话都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那个人举起了第四张纸。

你们住在这里,会感觉非常舒服,但是你们是陪葬品,随时随地都会被那个让你们来陪葬的人杀死,没有人会告诉你们要杀你们的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住在这里天天等死?而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乐珠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冷笑现于其中。

那个人再次点了点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陪葬品吗?”乐珠问。

那个人又点了点头。

乐珠笑了,道:“既然都是陪葬品,那要杀我们这些被当做陪葬品的人又是哪些人?”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全都是陪葬品。如果你们不想被对方杀死,那你们就要找出对方杀死对方,这样你们就安全了,你们可以找外面的陪葬品进来,继续这个游戏。

这是第五张纸上的内容。

悟觉闭上了眼睛,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游戏,一个你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出手杀你,而你为了生存下去又必须费劲心思找出对方杀死他,然后当你快要终老的时候,还要再继续这个游戏。

乐珠右手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几许火星挣扎地闪了几下,随即熄灭,“找我们来陪葬的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她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第六张纸: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们不想等死,就去找出对方杀死他,如果你们等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想要逃,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能破坏这里的规矩。你们可以作出选择,是被杀还是杀人。

选择……

悟觉相信佛能感化一切,但是一定要选择,他宁愿自己去死,舍身成仁,他静下心重新抚弄着念珠,这是佛对他的考验,他深信。

乐珠拾起地上那半截香烟扔进了火盆,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她已作了选择。


4.乐珠的“家”

当黑布再次被摘下的时候,乐珠开始环视着整个房间,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家。

家,这个字现在听起来似乎有种凄凉的感觉。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但是这个家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也许这就是她等死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最后在人间停留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进入这里你可以随便走动,以后的生活全靠你自己,好自为之。”带着乐珠来到这里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有着一张狐狸般的嘴脸,身上依然穿着灰色像修道士一样的外衣,但声音却非常动听,只是动听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她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人,没有情感的动物。

乐珠只是瞟了她一眼,根本没理会她,继续看着房间里的设施。这个家看起来还不错,有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复古的感觉。色彩搭配昏暗中又显鲜活,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几个方形玻璃杯。没有人会把餐桌放在房子里的正中间,但这间房子却是,不过乐珠很喜欢这样的摆设。

四面的墙壁全部贴有棕黄色圆形花纹的墙纸,地上铺着一层看起来很贵的蓝色纯毛毛毯。在印有深蓝色长叶花纹的窗帘下放着一张看起来松松软软的红色布艺沙发,沙发上蓝色的圆形靠垫刚好与窗帘的色彩相呼应。沙发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木头支架玻璃面板的圆桌,圆桌的上面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灯罩为昏黄色,样子像个男士礼帽,边缘呈外翻状,灯罩末端整整齐齐地坠着一层黄色的穗子。灯柱直上直下,看上去像是铜制作而成的,从灯罩里露出一小截灯绳,是用几颗米粒大的白色珠子串成,很是小巧可爱,整体看起来相当吸引人。沙发的对面放着一个两米来长、半米来宽的白色柜子,柜子的表层镶着一块纯白光亮的理石,上面放着三个传统样式的白色花瓶,外貌相同,都是肚大口小,外翻呈花瓣样式的,三个花瓶里分别放着白色、红色、黄色三种不同的玫瑰花,枝枝看上去都相当饱满。柜子上端的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暗淡的油画,画上画着一位身穿黄色旗袍的女人,她的眉目间有少许忧郁之色,正斜倚窗前望着远方。远方黑茫茫一片,似乎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女人一只手搭在窗框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整张画除了女人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亮丽的,其他地方都用浓浓的暗色。乐珠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油画,也不知道是哪位画家画的,只是感觉看上去很不舒服。她伸手将画从墙上拽了下来,油画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看来你很不认生。”女人冷眼旁观,她从心里不喜欢乐珠。

“你可以走了。”乐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说道。

女人一愣,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你说过从现在开始这是我的家,主人有权力让谁进这屋,不让谁进这屋,对吗?”乐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脸上露出讥讽之意。

女人瞪了乐珠一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道:“我不会跟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计较。”

乐珠淡笑,没有去理会女人继续环视着房间,却发现在白色柜子左边的墙角处放着一个方形木制的深棕色柜子,柜子的上面有一台老式留声机,留声机的颜色已褪掉,但是看起来依然神采不减,让人怀念。

乐珠起身走了过去,留声机上放着一张黑色唱片。乐珠弯身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看来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唱片。乐珠伸手摇动留声机的摇把,随后拿起唱针搭在唱片上,音乐开始响起来。

那是一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歌“The Last Waltz”,乐珠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她伸了一个腰,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参观房间。

推开门,乐珠走进了卧室。

卧室不大,看起来也就十来平方米,墙壁上依然贴着跟客厅一样的棕黄色圆形花纹墙纸。红色的床罩和沙发的颜色刚好一致,床的旁边有一张古旧的写字台,台上依然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纸及一些笔,再无其他。紧挨着写字台的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一人来高的柜子。乐珠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些华贵的衣服,甚至还有旗袍。乐珠对此可不感兴趣,将柜门用力地关上,转身看向床对面的地方。那儿有一道小门,是蓝色的,推开后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洗手间,还有浴缸,虽然小点,却也够用。

乐珠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还算满意这里:“你们这里的服务还真不错!”算是讽刺也算是真心话。到目前为止,乐珠还没有发现房间里有监视器。

女人却板着脸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乐珠看了一眼女人,做出思考状,然后走到女人跟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对方问道:“到了这里,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成?”

“没错!”女人很不喜欢乐珠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将脸侧了过去。

乐珠笑了,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一把红色的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住女人的脖子,女人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乐珠竟然会对她下手,但随即她就冷笑一声道:“没有人敢杀我们这些人,杀了我们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需要好处!”乐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色的剪刀已经刺进了女人的喉咙,女人抿了一下嘴,然后就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瞪着乐珠,可惜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下了逐客令,可惜你却不走。”乐珠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绢,手绢展开的时候那颗紫红色的菩提籽跟着掉了出来。

乐珠瞄了一眼。

菩提籽已沾染上了女人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分外刺目。

乐珠没有理会,用手绢擦拭着带血的剪刀,直到剪刀完全干净。

悟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揉,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它?

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悟觉曾经在那个三角形的房里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对它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黑暗寂静的感觉,但他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间一模一样的房子。他不禁抬起头,透过碗口大的洞眼,刚好有一道月光射了进来,正巧射在他面前的地上。地上有一堆黄土,是那种看起来相当干净的黄土,悟觉不自觉地弯腰捧起一把黄土端看,发现这些黄土竟然跟寺庙里的一样。他感到很惊讶,摸索着走到角落,那里果然放着一个黄色的垫子,看起来还很新,悟觉走上前坐在了垫子上,很舒服,他满意地露出笑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寺庙。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子?”悟觉看向带着他来到此地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带他和乐珠进入到这里的那个人。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应该住得舒服一些。”这就是男人的答案。

悟觉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生生咽了下去,他无话可说,只得弯腰双手合十向男人道谢:“谢谢施主。”

男人皮笑肉不笑,将一样东西扔到了悟觉面前的地上,说道:“这个对你也许有用。”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悟觉轻叹一声,伸手摸索地拾起那样东西。

是个手电筒。

悟觉闭上了眼睛,他不理解人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是非,为何彼此相处是如此之难,但是他深信,人性本善,世间并无坏人。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也许会有一个人隐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机会出手杀他,而他也许真的会成为某个人的陪葬品,但是无所谓,人的生死天注定,他不强求,他只求心静,心静则身静,身静则一切静。

乐珠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一刻。

手表虽然是旧的,但乐珠相信它很准确。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向外面。

一片白茫茫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乐珠伸手轻抹玻璃上附着的雾气,尽量使自己的视线看得更清楚些。

没有人,一切都是那么静。

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

乐珠却没有动,继续在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乐珠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放下窗帘,转身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

女人的眼睛仍然圆瞪着乐珠,仿佛随时都要把她吞下去,只是喉咙处的鲜血却已经开始凝固。

乐珠走了过去蹲在尸体旁,伸手将尸体身上的灰色长袍脱了下来,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长袍,将脸隐在了袍帽中。

是时候了。

乐珠随手关上灯,拉开了房门,立刻有雪花飘了进来,乐珠缩了缩脖子让自己尽量适应寒冷的空气。

随着门合上,房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安静,包括那具尸体。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移向门口,紧接着,房门开启了一道缝……


5.开始杀人

凌晨零点一刻。

空气几乎凝固。有雪花在黑暗中飘动,月亮消失,一切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没有一丝杂音。

张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小铲,找了一把矮凳坐了下来,是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现在是冬季,外面正飘着小雪,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天寒地冻里,但是他这里却例外。

这是一间温室,里面的温度足可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甚至还带有一股清新的舒适感。

张祥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虽然他今年已是年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但是他仍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要杀他的那个人哪一天会到来,但是他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快快乐乐的。因为他怕自己寂寞,于是就为自己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这其中有原产自墨西哥的万寿菊,黄色叶片对生,皱皱巴巴的像锯齿一层层叠加起来,还有又能解毒、驱虫、止吐泻的紫藤,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经常见到的水仙、君子兰、茶花、菊花、太阳花等,甚至还有带刺的玫瑰花。连他自己都感觉这是个奇迹,它们都开了,而且这些花竟然都在冬天开放,就像一个奇迹一样,这给张祥的心中又多添了一些暖意。每天有它们陪伴,他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张祥站起身,长时间蹲着,他的腿脚已经发麻,他不得不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样会让他感觉好一些。他抬起头透过温室透明的房顶望向夜空。

雪开始下大了,从他站立的角度仰视外面的雪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思索人生,找寻人生的答案,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这是张祥在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冬天,他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尤其是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相信一个人会躲在某处时刻想要杀掉他,他想不出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但是直到现在,那个人都没有出现,也许那个人病死了,也许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总之,张祥相信自己一定能逃过这些劫难,他很想念家人,即使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但是他依然思念着他们,依然想象着有朝一日能与他们相聚。

温室里除了一扇对外的门之外,还有一扇直通卧室的门,推开那扇门就到了张祥住着的地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张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手上沾染的泥土。水很凉,张祥身上的暖意立刻被清水给打退,他赶紧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用力擦着手,希望自己的手快些暖和起来。

“咯吱……”

张祥的耳朵略微动了一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巾,仔细侧听。

“咯吱……咯吱……”

的确有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发出来的。

张祥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他虽然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了,但是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包括那些身穿灰衣长袍的人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怎么会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是找他的吗?张祥在心中猜测着,也许只是路过的某个人。

张祥缓步走到了门前,弯着腰透过半敞的门缝望向温室里的那道门。

“咯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终停在了门前。

果然是来找他的,张祥的心不禁沉了一下,身子跟着开始紧张,他随手拿起了门后的那把铁锹,然后缩在了门后。

是谁找他?难道是那个要杀他的人?

一想到此,张祥的身子就开始发抖,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吗?真的是他吗?张祥还不确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地跳动,有种莫名的担忧贯穿全身。

脚步声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后又响起,这次移到了温室的左侧。张祥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个人似乎在观察着温室的结构。

张祥轻轻地猫下了腰,他希望尽可能地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还是停到了门口,紧接着门开了,发出“吱”的一声响。

张祥小心地透过门缝望向对方,对方穿了一件类似于雨衣的深褐色衣服,头部、脸部全部罩在帽子里,从张祥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张祥轻轻地挪低了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结果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看到对方的袖口处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道白光隐约在闪动,但是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对方动了动,继续向前迈了几步,从走路的姿势上看,张祥断定对方是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而且身形偏瘦,他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当目光移向张祥藏身的那扇门时便停了下来。

张祥的身子缩了起来,他知道对方一定是猜到了他在此。果然,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响起,张祥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眼儿,他紧紧地握住了铁锹。

对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推门走了进来。

张祥刚好看到对方袖口处,也终于看清了那道白光是什么。

那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切菜刀,刀身扁长,刀把呈棕色。

张祥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这个人的确是来杀他的。张祥握紧铁锹悄悄站起,他现在只能把心一横,他不能让这个人杀死自己。就是因为他,他才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他,他才远离了家人,永远都无法见面,就是因为他,他才要整天担惊受怕。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刹那一下子充向张祥的脑门,他用尽全力挥动铁锹朝着对方的后脑砸去。

对方连声都没有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被抛了出去。张祥却仍旧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铲向对方的胸膛。

一铲,两铲……鲜血像水柱般喷了出来,喷向张祥的身上、面上,但是他已完全不顾,拼命地挥着铲子,直到对方一动不动,他才终于停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身子向后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神情,大声叫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他流下了眼泪,眼泪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他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他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张祥终于镇定了下来,他坐起身看向地上的那个人,他的胸前已经烂成一片,简直是血肉模糊。张祥想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伸出左手捂住了嘴,右手颤抖地揭开了对方头上的帽子,看向对方。

张祥大叫一声后整个人疯狂地冲向温室,将那些平时珍爱的花草全部砸烂,紧接着他又坐在地上背靠着花架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相当难看:“我活了吗?我真的活了吗?”张祥低下了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菜刀,他伸手拾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然后挥起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6.关系

外面很冷,刺骨的北风几乎要将乐珠单薄的身子刮飞,她赶紧将衣领立了起来,同时身子略微向前倾。

这是一个城市吗?乐珠突然感觉有些茫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理好思绪,望向前方。前方是一条看起来幽深狭长的街道,两旁临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而且每个房子前约两米的地方都有一盏路灯。路灯的形状很简单,黄色球形,下面由黑色的圆形铁棍支起,只有半米来高,但是足可以让路人看清脚下的路。乐珠感到有些意外,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来到这个鬼地方,还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那座城市。

这是错觉。

它们都是灰暗的,虽然它们的上面已经覆上了白雪,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纯洁,但是乐珠依然可以看到它们的颜色。灰暗的房子,灰暗的街道,灰暗的路灯,灰暗的空气,甚至还有灰暗的心情。

压抑冷漠的感觉,但是乐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乐珠继续前行,当走到街道的中间时,她回头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从外表看,它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个带尖顶的平房,房子的颜色是灰色的,只是在一些边沿处会有白色的边线稍加修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有一扇门,一个窗户。旁边的那间房子看起来则像一个两层别墅,虽然同样是灰色,但是从它欧式的外形结构上看要比乐珠住的房子大气得多。

乐珠不在乎。家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能睡觉休息的地方。

乐珠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同时眼睛仍在四处张望,说参观更符合她此时的想法。

这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每座建筑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有的房子像中国的古建筑,有的房子则完全是个草屋,还有的房子简直像个帐篷。乐珠心中想笑,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隐蔽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小城,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房子,而且看起来都相当结实牢固。

一片雪花打在乐珠的脸上,似乎作了片刻的停留后,滑过她的面颊,带着一丝冰冷之意消失在空气中。乐珠停了下来,从裤兜里取出香烟点着抽了一口,抬起头双目紧紧盯着左前方的那座房子。

乐珠已经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半个小时里她经过了一条直道,又拐了三道弯,但始终都没有看到人的足迹,但现在她却看见了那座小楼。

那是一座二层小楼,外形上方方正正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层的房门高出地面一块,需要爬上几层台阶才能走到门口。台阶是石灰的,两边各有一个黑色栏杆。乐珠细心数了一下,共有六级台阶。

乐珠深吸一口烟,然后轻松地将其吐出,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座房子。

那座房子亮着灯。

本来一座房子亮着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说明房子的主人还没有睡,但是乐珠一路走来发现所有的房子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座房子亮着灯。

雪是半夜才下起来的。

乐珠再次看向那六级台阶,雪很干净,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说明主人确实没出来过。

乐珠并不打算去惊扰对方,她只想站在这里等,等着看她到此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陪葬品。

但乐珠失望了,房子的主人似乎没有出来的打算。

一根烟抽完了,乐珠将烟带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乐珠决定继续前行,但是就当她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她无意瞄了一眼右边的房子,只是这一眼却让乐珠再次停了下来。

那也是一座二层小楼,样式与左边亮灯的二层小楼样式差不多,只是它的门上方的左侧贴着一幅观音菩萨画像,画像是正方的,高也就十厘米左右,但是却很干净,就像新的一样,看来这房里的主人信佛,而且经常会换这门上的画像。

乐珠转身走上前,走到那扇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门上的那幅画。

画得还算不错,乐珠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观音菩萨的脸上移到了她手中的净瓶上。净瓶上有一个缺口。

乐珠笑了,她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男人从门缝里露出了半张脸。

“你找谁?”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谨慎,也很小声,当他看到乐珠身上的灰色长袍时,眉头不禁轻轻皱起,同时眼皮抽搐了起来。

乐珠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冷眼看着对方道:“我来找你。”看来这身衣服很容易让人的情绪不稳定,乐珠不禁在心中冷笑。

“我不认识你!”对方很不友好地将门用力关上。

乐珠发出一声冷笑,她并不着急,她发现看一个人紧张的样子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再次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