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美人七根胡

她是受尽人间冷暖外表冷酷内心无情的姐姐乐珠,他是从小在寺庙长大性情温和善良的弟弟悟觉,他们一起来到了一座阴森诡异的地方。神秘不语的主人在纸上写下了一件令他们心惊胆颤的事情,他们将作为某人的陪葬品。恐怖的铃铛声在半夜响起,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去杀死那个让他们来陪葬的人。为人洒脱的酒吧老板,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喜欢讲故事的万通,辛勤扫街的女人,天真无邪的孩子,为爱疯狂复仇的男人,为情所困的女人……众生百相,谁是谁的陪葬品?谁又是谁心头的朱砂痣呢?


1.约定

早上七点。

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在上香。

烟气在空气中弥漫、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有点凌乱。

天有点沉,是那种蓝色中加了一点黑色的感觉,灰蓝。

台阶很长,仿佛走很久都到达不了尽头。

乐珠停下脚步,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还有十几级就到了。

微风在耳边缭绕,轻轻的,柔柔的,充满温意,乐珠不自觉伸手轻抚了一下发尖。

在穿过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后,终于来到大殿前。

大殿的颜色是暗红的,旧得让人怜悯。

那里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

世有危难,称名自归,菩萨观其音声,即得解脱也。亦名观世念,亦名观自在也。

乐珠不信佛。

但,她还是跪在黄色的已经有些发旧的垫子上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上香,那只是一种形式。

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人群让乐珠的心里感到异常的烦躁,她转到了大殿后方,那里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后院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和尚清扫着院落,还有一棵树。

那是这座寺里惟一的菩提树,为常绿乔木,叶子卵形,茎干呈黄白色。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它依旧翠绿。

乐珠走到树旁,抬眼看着身旁的这棵树。这就是传说中让释迦牟尼静思了七天七夜终于成佛的那种树。乐珠冷笑,她不明白什么叫大彻大悟,也不明白什么叫逆观十二因缘,明心见性,她只明白世间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赖。

乐珠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菩提籽,紫红的颜色几乎被泥土覆盖,乐珠弯腰将其拾起。

有种淡淡的香味,乐珠随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它就像她一样,永远不被人注意。

在离开的时候,乐珠最后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树,她在心中许了一个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越来越阴,已经没有了灰蓝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脏色。

很脏。

乐珠顺着已经褪色的走廊拐到了一扇圆形小门前,在推开门的时候,左边半扇门差点掉了下来,乐珠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也许早已被寺庙里的人给遗忘。

走进那座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的小院,乐珠站住了脚。院里的地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有半人来高,在杂草丛中矗立着一间三角形的石砖建筑,看上去约有七米高。

那是间房子,只是它看起来有些个别。

乐珠拨开杂草走了过去。

门不大,也就半米来宽一米来高,刚好够一个人弯腰侧身挤进去。

乐珠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只雄鹰盘旋于空中,乐珠木然地笑了一下。

它很自由,它可以到处飞翔,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去阻挠它,也没有人去干扰它,它应该是快乐的。起码比人快乐。

乐珠推开了那道小门弯腰迈了进去。

房里没有灯,只有一道像光环一样的射线自上方射下来照在地面上。

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黄土,黄土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但是那种黄总会让人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它太耀眼。

乐珠盘腿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上方。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子。房子的里面由上至下呈正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顶上有个碗口大的洞眼,外面的光线正好从那个洞里射进来,这也成为了这间房子里惟一的照明工具。

乐珠将目光从顶端移了下来,移向正前方,她看不到他,他总是隐在黑暗中,但她知道他就坐在那里。

“我来了。”乐珠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冷淡。

“我一直在等你。”对方的声音响起,显得很平静,但听起来的确老了,有种沧桑感,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乐珠感觉得到。

乐珠伸手玩弄着地上的黄土,简洁地说道:“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我很好。”

乐珠的手停了下来,她诧异地看向对方问道:“很好?”她不懂,对于她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

“世间一切事情皆为过眼云烟,放下就放下了,放下了心就轻快了。”对方轻咳了两声,显然年岁已经很大了。

“世上有几个人能放得下,放下了又能怎样,放下就真的轻快了?”乐珠苦笑,伸手抓起一把黄土举起又松开,让黄土肆意地自然撒落。

对方没有回答,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开始下雪了,雪花透过碗口大的洞眼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落在乐珠面前的地面上,又悄无声息地化了。

化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乐珠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可是雪花总是轻易地化成雪水从她的指缝里光明正大地滴落。

“不要去强求。”对方再次出声,声音中带有某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我从来都没强求过什么,但是命运却在强求我!”乐珠收回手,手冰冷,冷彻刺骨。

“你还没有准备好。”对方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牵挂。

“需要准备什么?没人知道,既然如此又何需准备。”乐珠再次苦笑,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雪越下越大,雪花像美丽的花瓣大片大片地落进来,沾湿了泥土,带着那股清香不染世俗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慢慢弥漫开来。

“他一直在等你。”对方又出声了,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哪?”乐珠淡淡地问道。

“他就在你身后。”对方抬起手指向乐珠的右后方。

他的手上布满粗糙的皱皮,甚至可以看到无力的青筋。他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只是他的指甲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

乐珠没有马上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很好。”声音清亮而坚定,自她身后的门旁传来。

乐珠淡笑道:“你长大了。”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也是。”声音青涩中透着宏亮。

“我们要走了。”乐珠的眉尖又露出少许忧伤。

“我随时等待着你带我走。”

“看来你是准备好了。”乐珠双手伸直交错于雪花中,借着雪花的清纯清洗着手上的黄土。

“就像你说的准备也无用又何必准备。”

“说得好。”乐珠冷笑。

“带上这个。”布满皱皮的老手再次伸了出来,手心托着一个深褐色的信封,“这个对你有用。”

乐珠并没有马上接过那封信,而是静静地看着。

信封是那种传统的样式,看上去很干净,干净得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但乐珠知道那封信是给她的。

乐珠终于伸手接过了信,很麻利地将其放在了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走吧,你们的母亲一定还在等着你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乐珠没有出声,站起身伸手推开了门,门外射进一道光线刚好照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既然不回头又何必要看。”对方无奈地叹道。

他真的老了,连胡子都白了,乐珠的双目中流露出漠然的眼神,她没有丝毫留恋,快速地走出了房子。

“师父我走了。”

“好自为知。”

“谢谢师父。”

重重的磕头声在房子里回荡。

乐珠再次抬起了头,雄鹰已经不在,只有纯白的雪花从天而降,那种洁白让乐珠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干净。

干净,有多少人一生是干净的,有多少人一生敢承认自己是干净的。

乐珠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我们可以走了。”声音自身后响起。

乐珠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年轻和尚。

他看起来有点削瘦,这十几年来他确实长大了很多,个头比她高出了足足有一头,眉宇间已经透出男人的成熟。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旧蓝色的僧衣,颜色有点变浅,手上的念珠黑而光亮,他总是时刻抚弄着它。

“你叫什么?”乐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悟觉。”他的手还在抚弄着那串念珠。

乐珠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本想问他原有的名字,但是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出发吧。”何必知道原来的名字,那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符号,没有丝毫的意义。

雪花飘啊飘,好像永远都飘不完。

一股半透明的液体顺着碗口大的洞眼流了下来,沾染在泥土上,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汇成一片缓缓地流向黄色的坐垫。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道光,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液体开始沸腾,冒着气泡四处蔓延。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液体缓缓流动,流到了坐垫上,流到了衣襟处,流到了……


2.入口

夜晚总是漫长而寂静,天空上几颗星星正在发着淡淡的黄光,偶尔会有流星划过,也许明天是个好天气。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茂密的不是绿叶而是干枯的树枝,树枝相错交叉,显得有些凌乱,整片树林隐蔽而幽深,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事先知道这条路线。

乐珠正站在那里,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那是一座看起来高而厚重的城墙,它的高度绝对不亚于北京的紫禁城,只不过它是灰色的。灰色的感觉总会让人心里平添少许忧伤,况且现在还是黑夜,使得那种感觉更加诡异和凄凉。

“我们到了?”悟觉小声问道,他有些不肯定,他不喜欢那里,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乐珠答得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悟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抚弄着手中的念珠。

乐珠侧脸看向悟觉,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年她只有十三岁。

当时她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胡同里,翻着刚偷来的一个褐色钱包。钱包的主人一定是个有钱人,所以她得到了丰厚的“收入”,她正盘算着为自己买件什么东西的时候,老和尚悄然而至。他的目光看起来显得很慈祥,充满怜悯与疼爱,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和尚,胆怯地望着她,他就是悟觉。她讨厌他们,对于他们的关注充满厌恶,本来她打算离开,但是却被老和尚拦住了。

老和尚当时一直注视着乐珠脖子上戴着的一个银坠子。

那是一个相当别致的银坠子,坠子看上去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中间由一条看似河流的图形隔开。上部分画着一只眼睛,下部分却画着一颗心脏,坠子的最下面还延伸出一个三角尖,靠近尖的地方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它看起来很特殊,这世上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

乐珠讨厌被别人看,她将项链收到了衣服内。

老和尚却指着悟觉告诉乐珠他是她的弟弟。

乐珠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笑声,那是一种嘲讽。

可老和尚又说乐珠的母亲还活着。

乐珠却笑不出来,只是冷冷地盯着老和尚,然后再次想要离开。

她当时真的以为老和尚是个疯子。

但是老和尚告诉了乐珠一件事,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乐珠和悟觉自小失去了父母,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死了,而母亲则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老和尚是父亲的朋友,领养了悟觉,多少年来一直在找寻乐珠的下落。

乐珠相信老和尚找错人了,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什么亲情。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对自己才是真的。

老和尚无奈,最终递给了乐珠一个字条,他希望乐珠准备好的时候去找他。

那纸上是个寺庙的地址。

乐珠当时就将纸扔了。

但是很多年过去,她仍然记得寺庙的位置,甚至再也忘不了母亲这个词。

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恨!

乐珠恨母亲,恨母亲抛下了自己的孩子,恨母亲的一切,她找母亲只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乐珠不恨悟觉,但是却也不喜欢他,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非常的陌生,她只希望他自己能照顾自己,不要来打扰她。

乐珠重新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堵厚厚的城墙。

那里面会有什么?她在思考,思考的同时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瓶子。瓶子很精致,只有一个女人的手掌来高,形状瘦长,完全是按照女人的身形曲线制作而成的,很是雅致。瓶子里面盛着一种暗红的液体,金色的方形瓶帽设计得简单大方,更突出了瓶子的别致。乐珠伸手拧开了瓶盖,一股香醇之气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乐珠将瓶子放在鼻前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连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悟觉悄悄地看向乐珠,这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他承认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女人。虽然他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他很肯定这一点。浓密而黑亮的秀发披在肩后,几乎及腰;上身一件长袖的白色大衣,大衣的领子大而外翻刚好衬托出她细长的脖子,下身一件深色喇叭腿的牛仔裤完好地裹住了她那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清晰有致的五官,每一样都相当到位,淡扫娥眉,尤其是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目,其中似乎总是隐含着某种忧伤。她的睫毛很长,每当她垂下眼皮的时候睫毛总是轻轻地覆上,很美。她的嘴唇略显薄嫩,但却粉红有色很是诱人,看得出她很倔犟。

这就是他的姐姐。

悟觉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试图叫她一声,但却总是张不开口,他有点怕她,她的表情永远都像冰山一样,让人望尘莫及不敢越近。

“那是什么?”悟觉伸手指向乐珠手中的瓶子问道,声音显得略微有些生硬。

“红酒。”乐珠笑得很肆意,“一种俗人喜欢喝的东西。”

悟觉微微一笑,他不懂这些人世间的俗事。“你为什么不喝而是闻?”悟觉有些纳闷。

乐珠低头看着红酒,秀眉微微皱起,她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才说道:“这是别人送的。”

“朋友?”悟觉问。

“不是!”乐珠似乎很厌恶这两个字。

悟觉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我欠这个人一个人情。”乐珠却给了悟觉一个解释。

人情?悟觉不会去刻意地弄懂这些事情,他将目光从瓶子上移开,移向了那座高墙。

“我们什么时候去?”悟觉抿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道,他有些紧张。

乐珠再次看向悟觉,忽然笑了,道:“你真的准备好了?”那种笑带着一种讥讽。

悟觉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他的确准备过,也的确认为自己准备好了,只是来到这里看到那堵城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些发慌。

乐珠鼻间发出一声闷响,冷眼看着悟觉,他看起来还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自以为可以承担一切,却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黑暗的事情要去面对。

“你害怕了?”乐珠斜视着悟觉。

“我……”悟觉本来犹豫,但当他抬起头对上乐珠略带讥讽的目光时,立刻坚定地说道:“我不怕!”

“你很自信。”乐珠淡笑,从左侧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将一绺秀发揪住,一剪刀下去,秀发断了。

悟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乐珠,他并不明白乐珠的意思,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乐珠收起了头发,将其放在一块白色的手绢里,然后转身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伸出双手将泥土挖开,将包着秀发的手绢放了进去,紧接着重新将泥土埋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棵树。

是一棵枯树,甚至没有了枯枝,只留下一截枯干。

乐珠不在乎,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朝着那座高墙走去,悟觉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跟了上去。

月亮有点斜,也很朦胧,让人心中不禁产生一种迷离的感觉。

悟觉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感,他耸了耸肩。

乐珠选择了城墙的西侧,从西南角到西北角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乐珠低头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步数,悟觉则乖乖地跟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乐珠在走到第四十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你在看什么?”悟觉的话还没说完,乐珠就示意他不要出声。悟觉赶紧闭上了嘴。

乐珠抬头看着月光。

月光微亮。乐珠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墙壁上的纹路。

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这些纹路错乱地交织着,凌乱,让人看后感觉头晕。乐珠却双目紧紧地盯着,连眨都不眨,奇形怪状的纹路在她眼里变幻着各种组合,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

悟觉没有再去打扰她,而是顺着城墙望向北侧,那里很深,似乎延伸到了树林的更深处,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那里的情况,但是悟觉却总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人吗?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吗?悟觉不知道,他也无法判断出来,但是他感到紧张。他低下了头继续拨弄着念珠,希望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

乐珠笑了,脸上露出了一种甜美的兴奋之色,她终于看出来了,那是一朵奇怪的花,她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是却被它漂亮的花形所吸引,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花蕊处按了下去。

墙发出了“咔”的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荒凉的环境下却显得异常突出。

悟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向乐珠靠了靠,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乐珠没有动,只是抬眼看着城墙上端。

悟觉看得出来她的坚持,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再次确信。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城墙的上端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滑动发出的声音。

悟觉抬起了头与乐珠同时注视着上端。

一样东西缓缓地从上端降了下来,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筐。

乐珠猜那是铁做的。

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黑筐落了下来。

乐珠注意到黑筐的上端系有两根钢索,黑筐就是靠着这两根钢索任意上下的,上面一定还有一个滑轮。

悟觉却一直看着站在黑筐中的那个人。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袍帽将整个脑袋都套了进去,就像西方教堂里的修道士。他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脸庞削瘦,表情淡漠,一双眼睛冷然地看着乐珠和悟觉。他的双手抬起,手中各拿着一块黑布。

“蒙上。”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冰冷而没有感觉。

乐珠和悟觉没有出声,伸手接过黑布蒙在了自己的双目上。

一片漆黑,仿佛真的来到了地狱。

灰衣人扶着乐珠和悟觉坐进了黑筐。

黑筐开始缓缓上升。

又一颗流星划过。

乐珠却看不到,她仰起头透过黑布望向远方。

黑,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就像儿时的噩梦,有种窒息的感觉。而梦醒了,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梦会醒吗?

黑筐终于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


3.选择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

看不到一切。

只能听到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声。

悟觉就在她的身旁,乐珠能感觉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转过一个弯,地面微微上升,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们上桥了。

水声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乐珠朝着那个方向略微斜了一下头。

有股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地方还有花草,这倒是出乎乐珠的意料之外,她不喜欢花草,更不喜欢那种招人的香气。

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乐珠在心里开始数数,一级一级地计算,直到最后一级。

共四十九级。

那种略带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时,乐珠感觉它像是一道古老的城门,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启过,而她和悟觉正被人推进那里。

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乐珠心中盘算着。

终于有人取下了蒙在他们眼上的黑布。

光很刺眼,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痛,甚至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乐珠不得不伸手揉了揉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环境。

举目望去,这间房子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房顶呈圆形,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圆形的小灯,仿佛天上的繁星一样,整齐而闪亮。房间很大,约有几百平方米,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油画,没有一幅能让人看明白,除此之外,这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空旷。只有正中间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理石桌子,桌纹是黑白相间的,看起来格外分明。桌子离地面很近,看起来也就半米来高,桌子上放着一些白纸,一支银色的钢笔和一个黑色的火盆。火盆看上去像是铁制成的,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布料看起来像是毛线之类的东西,将他从头到脚全部包裹起来,甚至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更别说相貌了。

乐珠看向身旁,悟觉正在观察那个人,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与紧张。

“这是哪儿?”这是乐珠心中的疑问,也是悟觉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伸出手示意二人坐在桌子的对面。

乐珠和悟觉迟疑地走到了桌子前盘腿坐了下来。火盆中的火焰让他们在刹那间体会到温暖的感觉,身上的寒意开始慢慢退下。

那个人拿起了放在面前的钢笔开始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悟觉伸着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手,起码也要判断出对方是男是女,但是他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人将手包裹得相当严实。

乐珠冷眼旁观,她在等。

那个人很快就写好了,将写好字的纸举给乐珠和悟觉看。

你们进入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再出去。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悟觉的心瞬间寒到谷底,虽然他已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倒是乐珠显得异常镇定,她只是很随便地说了一句:“继续。”她并不在乎这些规矩条款,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废品,毫无价值。

那个人将纸丢进了火盆中,白纸瞬间化为灰烬,他紧接着低下头又开始在第二张纸上继续写字。

乐珠解开大衣扣子,露出了里面紫红色的毛衣,伸手从毛衣右下端的口袋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

烟盒是绿色的,上面写着四个字母MORE。

乐珠熟练地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烟身修长呈棕色,看起来很纤嫩,与乐珠娇小的嘴唇刚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悟觉见过男人抽烟,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抽烟,他不禁轻摇了一下头,闭上眼睛,开始摆弄手上的念珠。他相信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乐珠则身子半起,脸凑近火盆,右手夹着烟身快速吸了几口,烟头立刻有火星闪动,乐珠重新坐在地上,一股白色的烟雾自口中冒出,她转过头开始欣赏左侧墙壁上的那些油画。

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很单一,每一幅都是由黑色、灰色、白色组成。有的看起来像是扭曲的人形,有的看起来又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只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