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蹲下来看着我面前的那株野草说:“嗯,不仅没有枯萎,好像比外面的野草还要更茂盛一些。”
我们刚往前又走了几步,毒气检测仪“嘀嘀”的报警声忽然消失了。我拿起来一看,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恢复到安全位置。我使劲拍了拍,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豹子凑上来说:“度数太高,烧了吧?”
“不可能,这种仪器的机芯没有那么脆弱,你看下面的空气湿度测量仪还在工作着呢…”我说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太匪夷所思了,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崔梦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心理变动,她问:“长青,你想到了什么?”
“只是测试一下。”我拿着检测仪往后退了几步,果然“嘀嘀”的报警声又响了起来。然后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报警声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我不敢置信地喃喃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崔梦问道。
我试着给他们解释:“这片污染区域,实际上只有一道墙的厚度!我们越过了这道墙以后,就没有毒气了。不仅如此,这道墙里面的空气还被改造成了绝缘性质,就连检测仪都检查不到一丁点!”
他们几个愣了。大鹏挠挠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安全了?”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略为激动地喊道,“这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它发生了!你明白吗?所谓秦岭绝壁,根本就不是一个污染区,而是一个污染圈!就像一个里面被掏空的西瓜!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抱着头喃喃叫道。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前方的浓雾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在那一瞬间,我们手里的武器全都举了起来朝向声音来源。雾气中,一个朦胧的身影仿佛在慢步走来,若隐若现。
“先别开枪,注意观察情况!”崔梦低声说道。
我举着五四手枪的手有些颤抖:“是‘仓鼠’吗?”
“不,不是。‘仓鼠’的身形要再高一些。”崔梦盯着目标说。
那身影走到一定的距离停住了,仿佛在观察着我们。豹子大喝道:“是谁?报上名来!”
对方只是机械性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不应该来这里。”
“妈的,装神弄鬼,哥哥先给你大腿上穿个洞再说!”豹子瞄了瞄就要射击,老林忽然一把将他的枪口按了下去:“别开枪!别开枪,那是…蟋蟀!”
我闻言一惊!蟋蟀…铁蟋蟀?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转身走进了浓雾中。老林疯了一般地追了过去:“蟋蟀,是你吗?蟋蟀!!”
豹子一把没拽住他,眼看着他跑进大雾里没了踪影。豹子骂道:“妈的,见鬼了!”接着回头朝我们说,“我去前面追老林,你们在原地别动!”说完就跑了过去。
崔梦握着手枪,做出警戒的姿势说:“原地待命,注意观察情况!”
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做什么理性的判断,只能紧张地守在原地,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崔梦在前,我在右,大鹏在左,三个人成掎角之势互相警戒着。
大鹏距离我最近,他好像也十分紧张,我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其中也夹杂着我自己的呼吸。这时大雾越来越浓,几乎面对面都看不到人,我只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四周很安静,并且安静得极不寻常,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我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大鹏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我轻轻喊了一声:“大鹏?”
没人回答。
我向他站的方位挥手过去,搅动的却是一团雾气。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大鹏消失了?我大声叫道:“大鹏!崔梦!”
没人回答我,他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四周只有浓密的白雾。而在这白雾里,只有我自己。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立刻占据了我的心脏。我脚步慌乱地向浓雾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惊慌地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就在我跌跌撞撞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刚要回头,脖颈上忽然挨了一下重击,我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快起来,起来,你在发什么愣!”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长头发小伙正在使劲晃着我的肩膀,朝我大吼道,“快点!这艘飞船要坠毁了,我们要在近地点跳下去!”
“什…么?”我惊奇地看向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类似飞机舱的密闭环境里,并且还十分颠簸。我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紧身服,有些部位还在发出黯淡的荧光,就跟我面前的长发小伙一样。忽然舱壁上的一个扩音器里传来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声音:“将在十秒内达到近地点,请准备行动。”
“要来了!准备好!”长发小伙冲我吼道,与此同时飞机舱的颠簸越来越厉害,以十分剧烈的频率急速地晃动着。“啪”的一声,飞机舱板上的一扇门开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身在空中,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逼近下面的大地。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长发小伙吼道:“飞船在尽力滑行,没有时间了,跳!”
跳?开什么玩笑,这儿最起码有三层楼的高度!我摇头大喊:“不,不行,会摔死的!”
“没事,空战服会保护我们的!”
我惊讶地发现他衣服上本来黯淡的荧光此刻明亮了起来,像白炽灯发出的光芒。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长发小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喊道:“跳!”接着就拉着我跳了下去。
“啊!”我被毫无防备地拽了下去,失去重心的恐惧感让我脑中瞬间掠过无数个绝望的念头,甚至都想到了自己摔在地上胸膛爆开的场景。忽然“砰”的一下,我着陆了,打了个滚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
那艘不停颠簸的飞船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头扎在了远处的地上,爆炸并且燃烧了起来。我抬头看过去,就这样不期而遇了此生最让我震撼的场景!
我竟然看不到天!
确切来说,在我头顶之上的,不是那个呈蔚蓝色的天空,而是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灰色物体。它距离地面大约二十层楼的高度,像从天上扣下来的一面屏障,太阳被它遮挡在了外面,整个地面就笼罩在一个巨大无边的阴影之中。我如同瞻仰神迹一般抬头看去,头顶上的物体显然受到过剧烈的攻击,上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沟壑,还有一些巨大的呈规则形状凹陷进去的环形山。
好熟悉的景象,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天啊!我忽然惊讶地发现,这不是月球的表面吗?!
“小心!”长发小伙一下将我扑倒,和我滚落到旁边一个天然地势形成的战壕里。几乎就在同时,一架形状奇怪的三角飞行器从空中掠了过去,从它尾部喷出了数道光束,打在了我刚才站立发呆的地方。
“这是…什么?”我指着天上的这个巨大的家伙问他。
“你不知道吗?”长发小伙警戒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场说,“这个是敌人在太阳系建造的超大飞行器以及军事基地!就是这个家伙让我们损失惨重,几乎完全丧失了制空权!”
“不可能啊…它是怎么浮在空中的?”
“他们在上面安装了反重力装置,我们这次的反攻任务就是要摧毁它!”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看着头顶上的物体喃喃说道:“它的表面,为什么那么像月球?”
“月球?”长发小伙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月球?”
这时从后面跑过来十几个跟我穿一样衣服的人,上面也散发着黯淡的荧光,手里拿着类似枪械的武器从我们身边经过,向着前方冲去。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劝阻他们道:“危险…”
“快回来!”长发小伙又一把将我拉回到战壕里,匍匐在地上说,“别担心他们,他们是傀儡团。”
“傀儡团?是什么?”
他正要回答,忽然两架三角飞行器从远处掠了过来,朝着刚冲过去的人发出了数道光束。有两道光束打到了我们战壕上面,溅起一片沙砾,吓得我赶紧将头埋了下去。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些人正举着也能发出光束的武器在跟三角飞行器交战,但射击频率要慢上许多,很快就被两架飞行器给压制住了火力。有几个人明显被光束射穿了身体,但他们只是一个踉跄,继续拿着武器作战。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些人怎么回事?不死之身吗?”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是傀儡团。都是经过改造的木头傀儡,比我们的身体坚固多了。”长发小伙说完猫着腰跑了出去,从外面捡了一把类似肩扛式单兵火箭筒的武器回来。他吹掉了上面的尘土,说,“嘿,捡到了一个厉害的。”
“这是什么?”
“镜户炮,用这玩意儿才能干掉他们!”他说着便把武器架了起来,前面有两个支脚,上面装着一个瞄准器,样子很像是一部反器材狙击枪,但比那个还大上许多。他透过瞄准器观察着远处的三角形飞行器,嘴里还嘟囔着:“让你们尝尝这个。”
“傀儡团”的身体改造虽然惊人,却也抵挡不了飞行器自上而下的密集火力攻击,此刻已经被消灭一大半。长发小伙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武器,从里面发出了一股强大的电流脉冲,几乎把我震得心脏停跳。接着一道强有力的蓝色光束飞了出去,像是能跟踪似的划了一道长长的弧度,准确地命中了一架三角形飞行器。那架飞行器都没来得及坠落,便在天上爆炸了。
“好!”他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如法炮制,又把另一架飞行器给干掉了。接着调转了炮口,微微上调,将之瞄准了我们头顶上的巨大表面,我惊愕道:“你干什么?”
“寻找他们的作战控制室。”他用瞄准器仔细搜寻着“月球”的表面,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表情十分投入。过了十几秒钟,他大喜一声:“有了!”话音刚落,忽然一坨白色的东西跃入了战壕,猛地将他扑倒在地。我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只蚁貘!
蚁貘用胸前的两条短足将长发小伙按在地上,粉红色的上颚向上翻出,露出了一排尖利的牙齿,匍匐在他胸口上一顿摇头晃脑地撕咬,就像一头逮到了兔子的猎狗。我顿时蒙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朝着蚁貘砸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衣服能够增强人体的机动性能,我竟然一下将它砸飞了出去。
蚁貘落地打了一个滚,沾了一身的土,“嗷”的一声尖叫又朝我扑了过来。我正慌乱无措时,长发小伙已经从身上掏出了类似手枪一样的武器,朝着它射出了一道光束。那光束温度极高,瞬间就在蚁貘身上穿了一个洞。它停止了进攻,趴在地上打着滚,看样子十分痛苦。
我上去要查看长发小伙的伤势,他却一把将武器塞给我,虚弱地说:“这家伙是…网状神经系统,一下打不死,你快抓紧…别让它恢复过来…”
我深知这蚁貘的厉害,便拿着武器对准了它,食指按在拖柄处的一个按钮上,一道光束就打了出去。我连续射击,十几道炽热的光束将蚁貘灼烧得千疮百孔,瘫在地上,就像一堆被火焰烤化的塑料。我确信这家伙不会再动弹了,才去查看长发小伙的伤势。
他已经不行了,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开,颈部被咬了一道口子,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我急忙用手指用力地压住,他却淡淡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行了…但我已经尽力了,我无愧于…无愧于祝融的子民…”
“祝融?什么祝融啊?”
“你怎么回事,什么都…搞不明白,我们这是…祝融时代啊…咳咳…”
他的血液正在汹涌地流失,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伤心,没来由地伤心,面对这个我根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奇怪的人,我伤心到了极点,就像面对即将逝世的挚友一样,忍不住泪流满面。
“别哭!”他回光返照了,瞳孔里流露出五彩的光芒,“用镜户炮,打掉他们的作战控制室,这是我们的任务!交给你…了…”
长发小伙慢慢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我流着泪趴在镜户炮的瞄准器上,看到在“月球”的巨大表面上,镶嵌着一个像玻璃一样透明的控制室,里面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衣的人,正背对着我观察外面的战况。他好像敏锐地感觉到了我在观察他,猛地转过了头,于是他的正面就完全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我清楚地看到,在那个人的脸上,并排长着八只眼睛!
被这样一张活生生的脸注视着,我只感觉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我猛地坐了起来。
大雾,周围无尽弥漫的大雾,只不过略微稀薄了一些。我在原地呆坐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只是一个梦。脸颊觉得湿湿的,摸了摸,是泪痕还未干。长发小伙死的时候那种悲伤的感觉,还萦绕在心间。
对了,崔梦、豹子他们都去哪儿了?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辨方向,摸索着就朝大雾深处走了过去。我身上没带表,也不知道刚才发梦发了多长时间,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人影从大雾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镰刀,像收割生命的死神一样朝着我的颈部砍来。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穿着破烂的黑色风衣,就像随风而来的死神。我都吓傻了,眼看着那月牙状的镰刀直奔自己的脖子而来,急忙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可对方又是一刀,对着我脑门就砍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铿”的一声脆响,死神的刀刃被什么东西格开了。我定睛一看,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喘着粗气如同天神一般降临的拳击手大鹏。
“尼玛这都是些什么幺蛾子!”大鹏骂完不停歇,手里的自动步枪便开了火,哒哒哒…子弹全都招呼在了死神身上,打得这家伙连连后退,手里的镰刀也扔了,就是他妈不倒下。
自动步枪威力极大,对方就是金刚石做的,也能把他打个粉碎,可连射完六七发子弹后,枪便哑了火,看来大鹏刚才已经打过一场遭遇战了。没有了火力的冲击,对方生硬地扑了上来,大鹏习惯性地一矮身躲过攻击,也来不及拿着空枪当棒子使了,当下便是一套漂亮的组合拳打在了对方头上。但对方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一下,接着又攻击了过来。他速度也很快,但动作有些僵硬,大鹏娴熟地下潜摇闪,接着一个重重的上勾拳打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这一拳的力道之猛,估计泰森挨了这一拳也得倒下。但对方只是一个踉跄,结实得就像一台沉默的机器。我注意到他的小腹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外面的衣服都打烂了,便对着大鹏喊道:“打他肚子!”
“砰砰”,大鹏教科书一般标准的两记左勾拳全都打在了对方肚子的同一个点上。这一招果然奏效,他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大鹏又赶上去飞起一脚,直接将他的肚子给踢开了。对方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可刚支起身子便“哗啦”一声散了下去。
我上前看了一下,腹腔里全是木制零件。我说:“这是木制傀儡人。”
“他妈的哪来的这些鬼玩意儿?”大鹏揉着红肿的拳头说,“刚才已经干掉一个了,也是这样的。”
我问:“崔梦呢,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儿的吗?”
第十三篇笔记 驯兽人
“没有啊。刚才雾大得很,我就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你们了。瞎转了一圈,刚在这里看到你。”
看来大鹏也遇到了跟我一样的事情。我问他:“你刚才做梦了没?”
“梦?这大白天的做什么梦?什么意思?”
“没,没啥意思。行了,咱们快找找其他人吧。”
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喊其他人的名字,可一点回音都没有,周围安安静静的,除了大雾就是大雾,仿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是一块终日弥漫着浓雾的大陆。
走了半个多小时,雾气渐渐地消散了,可我俩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眼前已经没有去处了,只有一面巍峨的断崖耸立在那里。这断崖不仅高,还很长,奇怪的是表面还十分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的似的。大鹏站在断崖下面,抬头仰望了半天忽然说道:“沉香救母!”
我忍不住直翻白眼,看来这厮平时没少看电视剧。这也是当今电视剧泛滥的作用之一,要不然很多人还不知道雍正是乾隆他爹呢!
我正想着怎么去找其他人,大鹏却忽然在远处兴奋地叫我:“长青,快过来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啊?”我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同门社吸纳的成员大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真不明白像大鹏这样的人怎么也会进来。看来是“省冠军”这个名号给他镀了一层金。虽然他刚才救了我,人也是好人,但我总觉得跟他归不到一类去。
可是走过去之后,我才明白他兴奋是有原因的。
我也兴奋了起来。
在那面断崖之上,有一幅巨大的石刻岩画。笔法古拙粗犷,线条勾勒有力,不知道是哪个时期留下来的遗迹。貌似描绘的是部落战争一类场景,我一一看过去,有奔跑的人物、凶狠的怪兽、盘旋在空中的飞鸟,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总之描绘的场景十分庞大,带着一种原始意味的残酷。
没想到能在“秦岭绝壁”内看到这么珍贵的石刻岩画,我真后悔自己没带相机来。要是能拍下来给康锦带回去,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呢…康锦,我又猝不及防地想起了这个名字,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啧啧…”大鹏赞叹了两声,离近了仔细地观察着。他忽然说道:“不对啊,长青你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我把脑袋凑了过去。鉴赏原始岩刻需要极高的专业知识,说实话,我也没指望他能看懂。
大鹏指着岩画上的一个图案说:“你看看,这小人儿手里拿的东西,是不是挺奇怪?”
那应该是一个正在作战的人物,粗硬的线条只勾勒了他的侧面,却完全表达出了他的动态。他向前迈着有力的弓步,似要攻击前面的什么东西,但他手里拿的既不是弓箭,也不是长矛,更不是什么投掷石器,如果非要我说的话,他那个姿势,更像是举着一把现代火力武器!
“你看看!这里!”大鹏指着岩画上的人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讶道,“他手里拿的东西,像不像八一杠?”
自动步枪?别开玩笑了!这岩画少说也有几千年的历史,自动步枪才发明了多少年?我一一看过去,后背上却慢慢渗出了一层冷汗,岩画上的那些人物,他们的姿势和动作都非常符合原始刻画的特征,但手里的武器却非常奇怪,没有一样是我能够认识的!
“这猛兽的样子也好奇怪!”大鹏指着岩画上一头扑向士兵的猛兽说。那猛兽粗看起来像头老虎,但仔细分辨一下却发现了问题,它的身躯比老虎臃肿许多,并且身后没有尾巴,前胸的两条短足看起来纤细而脆弱…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描绘的动物莫不是蚁貘?
大鹏还趴在那儿研究这到底是什么动物,而我却慢慢抬起头向上看去,终于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东西。在岩画的最上面,有一道呈弧形的坑坑洼洼的线条从左至右延伸到了整个画面。一般人看来,会以为那表示的是天空,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天空,而是…月球!
“这描绘的是哪个部落的战争啊,画得真奇怪。”大鹏摸着光滑的岩壁说道。
“不,这描绘的不是部落战争。”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星际战争。”
“啥?”大鹏诧异地看着我。
“我现在也没法给你解释那么多,这里面牵涉到很多事情。”我摇摇头道,“我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无法理出清晰的头绪来。我甚至觉得,我们这次的秦岭之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
“不好说。”
“你是在怀疑领袖?”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在怀疑崔梦了?”
“我…”
大鹏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仿佛我说错一句话他就要去告密,然后把我拉出去批斗游街似的。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退后一步说:“大鹏,你相信领袖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大鹏有些愠怒了。
“我是说,你相信领袖是好人吗?”
“废话,何止是好人,简直是伟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任何一个人能用尽毕生精力来引导人类获得最终的自由吗?你是在怀疑同门社,还是在质疑主创程序的存在?”
“我没有质疑主创程序的存在,但我总觉得领袖做这一切,有着他自己的什么目的…”
“长青!”大鹏冷冷地打断了我,“你是想背叛组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正要争辩,忽然从远处传来了自动步枪连续点射的声音!
我跟大鹏对视一眼,立刻绕过断崖,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在断崖侧面有一个陡坡,陡坡下面是一条在山里还算比较宽阔的河道,一张排筏正在河道里顺水而下。崔梦正举着一把八一式自动步枪,浑身血迹斑斑地半蹲在排筏上。在她脚边还卧着一个人,不知道是谁。
我高声喊道:“崔梦!”
崔梦转过头,朝着我们喊道:“危险!”忽然猛地站起了身子,朝着水里连开了两枪。
“妈的水里有东西!”大鹏脱了靴子就往水里冲。
我一把拉住了他:“你要游过去啊!”
“你没看到崔梦危险吗?”
“可水里有什么东西还不知道,你这样游过去不是太危险了?”
“废话!等你知道水里是啥东西的时候就晚了!”大鹏瞪了我一眼,“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向排筏游去。这家伙混不吝的性格真让我为难,要是我现在表现得退缩一点,以后还怎么在崔梦面前抬头?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也跳进了水里游了过去。
崔梦看到我俩跳入水中,大惊失色,连连摆手示意危险。不过幸好这河道水流平缓,也并不宽阔,没几下就划拉到了排筏边上。大鹏游在前面,已经一条胳膊搭在了排筏上,而我也马上就能够着了。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小腿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然后一股强大的拉力一下将我拽进了水里。我只听到排筏上的崔梦大喊了一声“长青”,接着满耳都是水底下“咕噜咕噜”流动的声音。我连呛了好几口水,赶紧闭上了嘴巴,正在手忙脚乱挣扎的时候,一张恐怖的茸毛大脸猛地出现在了眼前!
我吓得差点晕过去,直接又喝了好几口水。
那家伙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只是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又像条鱼一样地游走了。我赶紧浮上水面,被崔梦和大鹏拉上了排筏。
“水底下…有东西,我看见了…”我一边往外吐水一边说。
崔梦的自动步枪已经没子弹了,我身上倒是有一把手枪,但已经泡了水,加之五四手枪的制造工艺本来就很粗糙,在进水的情况下射击极容易炸膛。我水还没有吐干净,一个东西就从河道里跳了出来,像一条大鱼一样跃上了排筏。整张排筏被压得向后一歪,差点没把我甩出去。
我可以肯定,跳上排筏的这个家伙就是那天夜里吓走秦岭狼群的怪物。它身上长满了浓密的杂毛,双臂壮硕且长,面部的五官极其骇人,牙齿尖锐而暴露,狰狞得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猴子。它站在排筏末端,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