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口唾沫,能听到夜色里粗重的喘息声。我不知道那是人发出来的,还是狼发出来的。五个人面对着一群狼,这对峙的时间格外难熬,都快把我的神经扯裂了。我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幻想狼牙将我的喉咙挑开的场景。
一只狼从藏身的夜色里走了出来,慢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明亮的月光照在它的身上,发出一种银灰色的光芒。它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向天空伸长脖子,发出了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
大鹏骂道:“这玩意儿又要搞什么鬼?”
崔梦说:“估计又是狼群派出来的‘敢死队’。”
话音刚落,这头狼猛地向我们冲了过来,几乎是凌空弹跳着扑了过来。崔梦冷静举枪,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在空中的大狼头上猛地溅起了一团血雾,接着发出了“嗷”的一声短促的悲鸣,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我还来不及为崔梦精湛的枪法感到吃惊,刹那间又有好几只狼从各个方向扑了过来。崔梦举枪连连点射,随着每一声清脆的枪响,都有一只狼当场毙命。老林用袖箭也干死了两只,豹子和大鹏两人手里拿着匕首,合力干翻了一只大狼,温热血腥的狼血溅了两人一身。只有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短暂的攻击波过去后,我们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大狼的尸体。
也许是来自人类的反抗震慑了这群狼,它们没有再继续进行攻击,而是躲在夜色里谨慎地观察着,绿幽幽的眼睛像鬼火一样隐约闪烁着。豹子撕开衣服扎住受伤流血不止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这帮玩意儿真他妈成精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听到枪响还不逃跑的畜生!”
老林也是大汗淋漓:“狼群的进退,都是听头狼一个的。看来这群畜生的头狼是个狠角色,这回真是遇到大麻烦了。崔梦,还剩多少子弹?”
“还剩一颗。”崔梦说,但她还保持着随时射击的姿势,这样能让狼群感觉到震慑。
“我的袖箭也只剩下两发了!”
“妈的,难道我们今天都要在这儿变成狼粪了吗?”大鹏骂道。
“别露怯!”老林低声说,“这帮家伙眼力可毒了,千万别让它们看出咱们现在的处境,否则它们一窝蜂地攻上来,咱们真的就完了。”
双方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狼群既不进攻,也不退去,就这么原地围着我们。豹子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看向右后方,“看到那边的树了吗?”
这里虽是开阔的谷底,但也零星地分布着大树。我顿时就明白了豹子的意思,如果说要冲出狼群的包围,跑进休息地去拿弹药武器,估计跑不到一半就被消灭了。与其这样,不如在树上暂避一下,反正狼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到了天明它们自然就会散去。
我们心领神会,慢慢地向那棵距离最近的大树靠拢,尽量不引起狼群的注意。果然,它们只是有些小小的骚动,而没有任何行动。快要靠近那棵树的时候,豹子低声道:“你们先上,我跟老林掩护!”
崔梦把步枪交给了豹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很灵敏地攀上了树。幸好这棵树枝杈很多,也适合攀爬。崔梦在树上冲我喊道:“长青,快,手给我!”
我被崔梦拉着也上了树,大鹏也跟着上来了。这时下面的狼群觉察到异动,已经发起了攻击。豹子一枪撂倒一个,又抡起没子弹的空枪将一只大狼的狼腰打断,那家伙被砸飞了五六米远,滚在地上嗷嗷直叫。老林射光了袖箭,和豹子一起脱下上衣点燃了,“呼呼”地抡起了一层火圈。那些大狼对火都有些畏惧,一时间裹足不前。趁着这个空当,豹子和老林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树上。
这树虽然够粗,但五个人加在一起还是有些过重了,树干在微微地晃动。几只狼在树下往上跳跃,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急得团团转圈。就这么一会儿,二三十只狼已经全都聚在了树下,抬着一双双绿幽幽的狼眼看着我们。
大鹏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嘘,好险,差点就变成狼粪了。”
忽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这声音十分刺耳,像是年老的妇女尖着嗓子眼笑出来的声音,听得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鹏下意识地喊道:“是谁!”
一只狼慢慢地从夜色中走了过来,样子有些奇怪,好像比其他的狼高了许多。等那只狼走到七八米开外的地方站定,我才看清楚,那只狼之所以显得奇怪,是因为在它背上还趴着一只狼!
老林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惊恐:“是狈!”
竟然是这种动物?传说中狈是狼和狐狸杂交生出的动物,生性十分残忍聪明,但天生前足短小,不能奔跑,所以要依靠其他狼为生,多充当狼群中军师的角色。都说狼狈为奸,狼狈为奸,本以为只是虚构出来的东西,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活的了!
此刻趴在狼身上的那只狈正瞅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一种嘲讽式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这群人类走投无路的窘迫。我瞬间就明白了,刚才听到的诡异笑声,就是这只狈发出来的!
“奶奶的,老子要是还有子弹,先一枪结果了这邪性玩意儿!”豹子咬牙切齿地说。
老林道:“怪不得这群狼这么厉害,能把我们逼入绝境,原来是有这个东西在暗中指挥。”
那只狈观察了我们一会儿,忽然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嗷嗷”的叫声。这仿佛是在发号施令,本来蹲在树底下仰头看着我们的狼群都站了起来,围着树团团转圈。一只狼选定了位置,张开大嘴“咔”一声咬了下去,把树干带去了一块皮。其他狼依法仿效,纷纷朝着树干开始下嘴。
我们大惊失色,这树干虽粗,可挡不住这么个咬法啊。加之这棵树承受我们五个的体重本来就有些勉强,估计被狼群咬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歇菜了!
也许是观察到了我们的窘迫,那只狈又得意地发出了一阵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豹子把刀子抽出来说:“妈的,反正是个死,我下去跟这帮畜生拼了,能临死前把那个短腿畜生带上,我也算驼子卧铁轨——值了!”
大鹏也发狠道:“我跟你一起下去!妈的,拼了,赚个够本!”
崔梦急忙喝止住两人:“别乱动,现在下去就是找死!就凭你们两把刀,能对付几只狼?”然后又问老林,“老林,你还有什么办法没?”
老林也摇了摇头。我能看到他面如死灰。难道我们几个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吗?没想到怀着对抗主创程序的雄心,最后却葬身在一群饿狼的嘴里,我真是好不甘心。
一圈树皮已经被啃光了,狼牙开始朝着树干里面咬去,我能感觉到树身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微微倾斜。豹子已经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干你妈的,跟你们拼了!”说完拎着匕首跳了下去。
树下的群狼被豹子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但只是愣了一下,便都龇着利牙朝豹子扑了过去。豹子也横刀立马,准备跟它们来个鱼死网破。就在这时,那只狈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哀鸣。
所有的狼都停止了动作,敏锐地竖起耳朵,不安地看向四方,嘴里还发出威胁性的“呜呜”的声音。那只狈已经没有当初得意的神色,而是不安地朝着空中嗅来嗅去,然后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这是一个信号,背着狈的大狼转过身去,领着狼群开始撤退。它们像一波来去无声的潮水,转瞬间便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从树上跳了下去,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豹子摊开双手,自嘲地笑道,“这个…不会是因为我的神勇吧?”
不管如何,看来危险已经暂时解除了。我正要从树上滑下去,忽然听到了老林的一声暴喝:“大家注意!有情况!”
我吓了一大跳,狠狠抓紧了树干。在我们正前方,出现了两只形状奇怪的动物,看上去像是两个驼背又强壮的人,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没人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家伙是什么幺蛾子,所有人都在原地戒备了起来,不敢轻举妄动。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树上,一张长满了毛发的恐怖大脸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长青!”崔梦惊恐地叫了起来,随后好像被老林给拉住了,“别过去!”
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整个身子像块面饼一样贴在树干上,几乎要灵魂出窍。那东西就站在我的面前,把头凑到我的脸上好像在嗅着什么。从它嘴里喷出一股让人窒息的腥臭味,熏得我只能半闭着眼睛,隐约看到这个东西有人那么高,身上长满了杂乱的毛,双臂异常粗壮,两只爪子上的指甲又粗又长,尖利无比。它站在一根粗壮的树丫上,为了防止自己掉下来,一只爪子正抓着树干,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在那条毛茸茸的手臂上还拴着一个东西,感觉非常眼熟,我下意识地又瞅了一眼,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没错,那竟然是一个青铜吊坠!
难道?!一个想法瞬间掠过了我的大脑,这个怪物是水猴子?!
我接触到的第一个青铜吊坠,便是黄河边上的草鸮从水猴子身上拽下来的。可如果是水猴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约莫过了五六秒钟,那如水猴子一般的怪物“嗖”的一声跳走了,以极快的速度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另外两只也不知在何时离去了。我哆哆嗦嗦地从树上下来,双腿打战,几乎要站立不住。崔梦上来给我检查了下:“长青,你没事吧?”
“我…”我哆嗦着,竟然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伸出手摸了摸快速跳动的心脏,无意间触到了放在怀里的青铜吊坠,忽然心中一动,那东西不攻击我们,是不是因为我身上带着这个?
“那是什么幺蛾子,他妈的是山魈还是秦岭野人?深山老林里真是什么鬼都有,老林,刚才那玩意儿你以前见过没?”豹子转过头去问老林,却一下愣住了。老林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死死地攥着拳,一只右眼仿佛在一边流泪一边喷射怒火。豹子急忙问道:“老林,你咋了?”
“没错,没错,没错!”老林浑身颤抖,声音却歇斯底里,“就是刚才的畜生,我记得它们的气味!二十年了,我还是忘不了它们身上的味!就是它们杀了铁蟋蟀和二和尚!就是它们!我要剜了它们的心肝来下酒!”
第十二篇笔记 祝融时代
遭遇了秦岭狼群和疑似“水猴子”的怪物以后,我们抱着武器熬了一夜,没有一个人再敢睡着。从这次事件以后,我们确定了一个行动方针:任何时候,枪不离手。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对大自然的鬼斧造化,人类脆弱得就像一只蚂蚁,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两把八一式自动步枪和五四手枪了。
我们检查了一下伤势,所幸都伤得不深,大都是一些擦伤和抓伤,以豹子伤得最为厉害,两条胳膊被狼爪抓出了好几道口子,不过消毒包扎了一下,已无大碍。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老林,他自从见了“水猴子”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豹子让我们别劝他,劝也没用,以老林这种脾气,估计只有亲手宰上两个才能消除多年以来的心头之恨。
天亮之后,我们继续出发,终于踏上了玉蟒岭。这片山林到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比如阴沟里偶尔爬过去的通体发光的大蚰蜒,还有小拇指个头大小的蚂蚁,让我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踩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尤其是树林里的蘑菇,个头极大,却又五颜六色的,鲜艳之极。我们携带的粮食和压缩饼干都已经吃光了,再加上昨晚一夜的折腾,每个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的。大鹏瞅着蘑菇眼馋,说:“也不知道有毒没毒。”
崔梦说:“你可以先尝尝,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豹子说:“先尝尝也没用。我小时候有两个邻居,是哥儿俩,两人有天采了一些蘑菇回来,又害怕有毒,就先喂狗吃了。狗吃了没事,摇头摆尾地出去溜达了。老大一看,蘑菇没毒,炖了一锅就全吃了。没想到弟弟出去一圈,回来说,哥,狗死了。”
我忙问:“然后呢?”
“然后把老大给吓得,又是喝肥皂水又是灌粪水,吐得死去活来。缓过来以后问,狗死得惨不?弟弟说,老惨了,刚出门就被大卡车给撞死了。”
大鹏翻着白眼道:“豹子哥,你这是诚心挤对我呢是吧。”
豹子笑道:“哪有,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归玩笑,可饿肚子的事还是要解决的。我们走了半晌,大鹏眼尖,朝着我们做了个手势低声说道:“那儿有只野兔!”
这老林子里的东西太警觉了,那兔子还是听见了动静,撒腿就跑。豹子二话不说举起步枪,瞄了没有一秒钟,只听“砰”一声枪响,那兔子打了个滚栽倒在地不动了。我不禁咋舌,特勤保镖团队里出来的人真不是盖的,枪法精准。
我们捡了些干柴,准备架起火堆烤兔子果腹。大鹏估计都已经快饿晕了,他模仿着基督徒的样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道:“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崔梦白了他一眼:“你是在感谢主创程序吗?”
大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我问豹子道:“你对主创程序有什么看法?”
豹子正在拿刀子剥兔子皮,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迟疑了一下说:“有些好奇…我感觉你不像是太有信仰的人。”
“呵呵,信仰?”豹子笑了,“信仰能让你吃饱饭吗?”
崔梦有些生气:“豹子,别乱说话!”
“本来就是嘛!”豹子一边说话,手上还不停着,“对我而言,无论是主创程序还是保镖雇主,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你给我饭吃,我帮你干活,就是这么简单。什么虚拟的、现实的,都是狗屁,不管是什么,我总得生存吧,生存总得吃饭吧。”
“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者。”我给他下了定义,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什么理想、信仰、主义,他们全不在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算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主创程序创造出来的一个产物,对他们的生存状态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我还是不理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加入同门社?”
“当然是为了这个。”豹子做了一个数钞票的手势。
“钱?”
“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情操?”
“同门社…很有钱吗?”
豹子看了一眼崔梦,笑道:“原来这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是个雏儿?”
崔梦瞪了豹子一眼,怪他多话,又向我说道:“其实,除了知识分子以外,还有很多商业成功人士也是我们的同志,甚至还有一些政坛人物,也是。”
我惊愕道:“同门社的能量有这么大?”
“比你想象的能量大多了。”豹子接话道,“不过也别太乐观,在高层领导那边也有一部分人是非常反感同门社的,认为同门社会把社会引入恐慌状态。”
“那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崔梦冷冷地说,“你话太多了,剥你的兔子。”
我们吃过兔肉,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行进路线。豹子将地图在地上铺展开,指着地图上标记的红线说:“我上次追踪‘仓鼠’到这里,然后就没有继续再深入下去。你们看这条路线,两边都是悬崖陡壁,不借助工具根本没有办法通过。据我估计,‘仓鼠’为了摆脱我的追踪,极有可能翻越了玉蟒岭,进入了这里——”豹子的手指放在地图的一个点上,加重了语气说,“秦岭绝壁。”
“我们也要进入吗?”我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脸说。
“为了抓住‘仓鼠’,我们必须要进入。”崔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可是,这是一片毒污染区域啊。就算‘仓鼠’跑了进去,也已经是没命了。”
崔梦看着我:“你忘了我们来的时候,领袖是怎么吩咐的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这也太…”我看向了大鹏,希望他能提出点反对意见,可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看向豹子,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豹子脸上的神色也是犹豫不决,“秦岭绝壁到底会对人产生什么伤害,我还真不好说。你看老林,当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进去过了,可活到现在不一样好好的?研究生,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体质不同,对毒污染的反应也是不同的!再说了,毒污染的危害是存在一定潜伏期的,很多人在吸入一定剂量的毒气之后,由于体质、饮食、保健等原因,有的甚至在十多年后才会出现一些无法治愈的怪病!”
豹子看看我:“危言耸听了吧?”
我急了:“这是科学!你也不想有命挣钱无命消受吧?”
豹子一瞪眼:“你咒我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也看到了,除了毒污染,这里有野鸡脖子、大烟泡子、神出鬼没的狼群,还有昨天夜里那恐怖的怪物…总之,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我们都会没命的!你们也想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吧?”
“好好活在主创程序的世界里吗?”崔梦冷冷地接话道。
我一时语塞。这时老林表态了,他抽出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地上,沉声说道:“都走到了这里,不管前面是什么,我是一定要进去的!二十年了,这次应该有个了断了!”
我孤掌难鸣,最后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算了,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如果自己回去说不定死得更快。好吧,我没选择了,我听你们的。”
这是最后的行程了。我们翻越玉蟒岭之后,便到了地图上所标示的“秦岭绝壁”的边缘地带。这个地方因为处于深山老林之中,人迹罕至,其地理性危险程度不亚于罗布泊,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在一些专业的勘探地图中,都会把这个地方标注出来,提醒作业人员不要踏足。所以自六十年代,那两个研究人员所携带的毒气弹在此处爆炸以后,这片区域就成为无人禁区。
虽然时近中午,但山间忽然起了大雾,弥漫得四周一片朦朦胧胧的。大鹏骂道:“这山里是什么鬼天气?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就起雾了?”
这雾虽然不浓,但毕竟对人的视线有所影响,加上来得蹊跷,也搞得我们心里怪怪的。我从背包里掏出测量毒污染的仪器,就是那款德国GM公司在八十年代生产的雷鸟2代,虽然是老机器,但质量过关,灵敏度还是蛮高的,刚启动就发出了“嘀嘀”的报警声。
我说:“区域确认,再往前走就进入秦岭绝壁了。”
崔梦问:“污染值是多少?”
我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问得还挺专业的。我对着前方不断地调试着机器,以便它能更好地接收测试信息。机器在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后,开始逐渐发出嘀滴的清晰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急促。
我看了一眼机器表盘上的指针,被吓了一大跳:“数值竟然远远超过指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毒污染还是这么严重,说明这毒的成分很复杂。”
听我这么一讲,大鹏明显有些害怕了:“你的意思是,按照这个污染程度,我们进入的话必有危险是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老林道:“老林,你当年找秦王墓的时候,真的进入了这个区域吗?”
“进入了,不会有错,就是这个地方。”老林很认真地说。
“那就奇怪了。”我看着表盘上指针所显示的数值,疑惑至极地说,“按照这个破坏程度,你应该在事后一个月内出现症状的,并且会迅速死去…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没理由能活到现在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老林却幽幽地道:“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在那个时候死去。”
“嘿,伙计们,来看看这个。”那边传来了豹子的喊声。
我们走过去,看到地上有一堆篝火燃烧后剩下的灰烬。豹子从里面捡了一小块黑色的残渣,放在手指间仔细研磨了一下,说道:“这是被烧掉以后的压缩饼干。没有错,肯定是‘仓鼠’留下来的痕迹。”
我说:“你怎么能断定这就是‘仓鼠’留下来的?”
豹子冷哼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带着压缩饼干这样的补给深入到这个不毛之地?资深驴友还是探秘爱好者?能够无视野鸡脖子、大烟泡子以及深山野兽的危险而一路到这里来的,除了被追捕的逃亡者,我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这么说,我们的判断没错了?”崔梦问道。
“是。”豹子点点头,“我现在可以肯定,‘仓鼠’就是逃进了秦岭绝壁。”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我问道,“他为什么要烧掉自己的压缩饼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食物是最重要的吧?”
“这个…”豹子挠挠脑袋想了一下说,“他烧掉压缩饼干,说明已经不需要携带这种补给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接应他?”
他无心说出来的话却让我们每个人都面色一变。秦岭绝壁之内已经保持了四十多年的高污染状态,在这里还能有人出来接应他?接应他的是人吗?
豹子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语失,急忙打圆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也许是他自己觉得进了秦岭绝壁反正也活不了,自暴自弃了呢?”
“不管怎样,既然目标已经确定了,那么我们先进去再说。”崔梦发出了命令,“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回去见到领袖,到时候他能治好我们的中毒症状。”
我不敢置信:“领袖能有办法?”
“怎么,你不相信领袖?”
“不,我只是…”
“领袖的能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别废话了,开始进入秦岭绝壁!”
我们整顿好装备,开始朝着死亡禁区迈进。山里的雾又大了一些,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快要变成龙的蛇精在里面吞云吐雾的故事。随着我们的进入,检测器愈发尖锐地发出“嘀嘀”的鸣叫,在我听来简直就是死神的节奏。
秦岭绝壁,这个在我的意识里觉得有生之年不可能与之产生什么瓜葛的地方,这次却是活生生的一步一步踏了进来。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再纠结下去也是无益,我索性不再去想,就算最后真挂了,也有崔梦陪着,我也知足了。
大鹏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嗨,我们为什么不穿着防护服进来呢?”
“你说的是淘宝上卖给孕妇的那种吗?”我说,“那种衣服把你裹起来也是没用的,除非有专业的防化服,可显然,我们搞不到这样的装备。”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马后炮加祥林嫂了,进都进来了还说个屌。人生自古谁无死,头掉不过碗大个疤。”豹子骂道。
大伙停下来看着我。毕竟在污染区内,我是专家,相对他们而言。
我蹲下来看着地上的一株野草:“在高浓度污染区域内,毒气会杀死一切有生命的动植物,使之枯萎或死亡。但你们看,我们脚下的植物好像和外面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空气中的雾水越来越浓厚,我们观察不到太远的地方。但就目力所及之处,的确是这样,草木和“绝壁”之外的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