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蟋蟀和二和尚听了之后,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干这行的人都知道,古人事死如事生,在下葬前都要举行祭祀仪式。从现代科学来说,这些祭祀表演都是一种舞台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其中有一个环节是符合科学规律的,那就是焚烧结印册。结印册是一种竹木制作的卷轴,上面会加有结印,结印是用多种植物和矿物混合制成的物质,这个物质高温下会和“龙砂”产生化学反应,使之变得坚硬而不容易被盗掘,并且会产生太极晕。
太极晕的出现,说明下面的墓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当下铁蟋蟀和二和尚便欣喜异常地道:“得手了!”
老林也是兴奋异常,但他作为老大,必须得沉着冷静,不能得意忘形,再说身后还有不知底细的跟踪者,秦穆公墓虽然已经找到,但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像这种王侯大墓,肯定少不了弓矢崩石一类的机关暗器。
老林又让二和尚用洛阳铲在四周下了几铲子,以确定下面墓葬的格局,以及“墓眼”的所在地。但凡王侯大墓,在规划设计的时候都留有墓眼,若能找到这个墓眼,事半功倍,活也干得轻松。要是找不到的话,那就累大了,巨大的青石板自不用说,光是用沙石、桐油和糯米浆调和出来的三合土都要比水泥坚硬十倍。所以土夫子都随身带着炸药,就是为找不到墓眼的情况准备的。
老林自恃家学深厚,自然要找到墓眼才能下手。要是在这里找不到墓眼而用了炸药的话,就算能把活做了,以后传出去也让道上的人笑话。不过老林不敢肯定的是,这风水秘术虽然屡试不爽,但对这春秋秦王墓好使吗?
不管怎样,他确定了位置之后,三人组装起旋风铲,开始打起盗洞来。此时已经正午,但大雾却迟迟不散,反而有愈来愈浓的迹象。老林虽觉有异,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人都是挖山掘墓的行家里手,加之有旋风铲这般利器,半天工夫就将盗洞打到了墓顶上方。铁蟋蟀仗着身手灵活,顺着绳子就下了盗洞,到了底之后打探了一番,上来道:“奶奶的,竟然是青铜穹。”
青铜穹是春秋战国时期一种极少有的墓葬规格,它比后代的“黄肠题凑”还要高上一个等级。所谓青铜穹便是在墓室上方的“罩门”处熔炼青铜以遮盖,水火不惧,坚硬无比,上面再雕刻以日月星辰的图案,意为以青铜为墓室的穹顶。这样做一方面是显得墓室主人的身份尊贵,另一方面因其坚硬无比,还有防盗的功能。
有青铜穹的墓室十分稀少,道上有句谚语“翻遍十万山,不见一铜穹”,可偏偏就被他们给碰上了。老林心里明白,这是碰到点子上了。他算得没错,打下盗洞的地方,正是这秦王墓的墓眼,然后遇到了这青铜穹。二和尚急得跳脚直骂:“妈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却又是这么棘手的硬货!”
二和尚的暴躁是有原因的,青铜穹虽然少见,但大家都知道,这玩意儿坚硬无比,旋风铲、工兵铲根本就没用,就连炸药都不好使。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是玩个大工程,跟考古开发似的,明目张胆地把墓室全给挖开了,但对于盗墓贼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么就只有铩羽而归了。
老林心里早有算计,他当下便安慰道:“二弟莫急。”说着便从装备里掏出两瓶药水,按一定的比例勾兑了,让铁蟋蟀拿着重新下到盗洞里面去,将药水倒在青铜穹上。
约莫过了一根烟的工夫,从盗洞里飘上来一股刺鼻的销熔金属的味道,同时还有微弱的“刺啦”声。又过了一会儿,铁蟋蟀下去打探了一番上来,大喜道:“成了,青铜穹全熔成铜水流下去了。”
老林得意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这销金水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就是干活了。二和尚在上面留守,他体格魁梧,孔武有力,万一出了状况,还可以抵挡一番。而老林和铁蟋蟀就从盗洞下去,去寻那传说中的“龙纹玉玦”。
两人顺着绳索,一前一后地从青铜穹下到了墓室里面。刚落地,老林就在墓壁墙角处点了两根蜡烛。这是土夫子在工作的时候一种基本的“仪式”。如果蜡烛不灭,说明没有什么状况;如果蜡烛忽然灭了,那就说明是有什么东西经过带起的风熄灭了火苗,或者是墓穴内缺氧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吹灯”。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墓葬里面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得立刻想办法从里面撤退。
凑着黯然的火苗,老林观察了一下墓室。他们下到的地方应该是个腰坑,因为在旁边立着一具身披铠甲的执戈武士,在他脚边还依次摆放着六个成人头骨。这样的陪葬风格是腰坑的特色,它扼守着墓室之间的通道,通常用武士将军一类的人做殉葬。而这具执戈武士早已腐化成干尸,依旧屹立不倒,可见当年的勇武。
老林依据墓室的构建,推断整个墓葬大约成一个“品”字形,主墓室应该在腰坑的前方。他正想招呼铁蟋蟀去前面看看,忽然听到那执戈武士的盔甲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刹那间,老林的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
他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同时慢慢拔出了腰间的虎牙匕首。正当他做出了最坏的思想准备的时候,却看到是铁蟋蟀在拨弄那副盔甲。
“你大爷!”老林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吓得老子魂儿都差点出窍了。”
铁蟋蟀匆忙躲开,笑嘻嘻地说:“我是想看看这盔甲是用什么原料做的,结不结实。”
老林骂道:“你少整幺蛾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非得整点动静把不干净的东西招出来是吧。我告诉你死蟋蟀,像这种春秋王侯墓里,到处都是奴隶的殉葬坑,成百成百的奴隶都是被活埋的,怨气极深!不用动的东西千万别动!”
“知道了。”铁蟋蟀讪讪地说。
两人经过腰坑,正要往主墓室而去,却在墓室通道处看到摆着一张石桌,石桌表面光滑如镜,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恭恭敬敬地摆放着一支竹筒。老林和铁蟋蟀面面相觑,不知在这儿摆放一支竹筒有何深意。铁蟋蟀终究按捺不住好奇,走上前去,慢慢把竹筒拿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机关,没有暗器,没有陷阱,没有流沙。
这竹筒是中空的,顶端有个木头塞子。铁蟋蟀晃了晃,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在滚动。铁蟋蟀暗道,莫非里面装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子?想着便要将那木塞子拔掉一看究竟。
老林急忙劝阻道:“不要乱动。”
铁蟋蟀抬头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老林咽了口唾沫,缓缓道:“动作慢一点。”
铁蟋蟀点点头,慢慢拔掉了竹筒上的塞子。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声音从竹筒里传了出来:“入墓室者死。”
两个人都吓呆了,互相干瞪着眼一动不动。这声音他们听得真切,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浓郁的秦地口音。铁蟋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竹筒“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老林,你刚才听见没有?”铁蟋蟀瞪大了眼睛问。
“听见了。”老林皱着眉头说。
“这真他妈见鬼了啊。刚才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那个竹筒里有什么机关。”
铁蟋蟀犹豫了一会儿,像摸烙铁似的把竹筒捡了起来翻看了一遍,可里面除了有一把黄豆以外别无他物。老林拿匕首将竹筒从中间慢慢地划开了,看到中间有两层很薄的竹膜将竹筒从中间隔开了。铁蟋蟀问:“老林,你以前见过这玩意儿没?”
老林摇摇头。他虽然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了解一二,但这个东西他还真没有见识过。铁蟋蟀沉吟了片刻道:“难道是用竹膜和黄豆把声音记录了下来,拔掉塞子就能听见?就像磁带录音那种原理一样?”
老林也不知道铁蟋蟀说得对不对,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刚才竹筒里传出来的那句话“入墓室者死”。这句简单的话在他听来却是诡异无比,有一种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暴露在了对方视野里的感觉。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惨叫!
“糟了,是二和尚!”老林的耳力听得仔细,“他在上面出事了!”
铁蟋蟀骂了一声,就要向盗洞洞口跑去。
“别!”老林拦住了他,说,“肯定是一直跟着咱们的那帮家伙动手了。我先上去看看情况,别让二和尚一个人撑着。你在下面找到‘龙纹玉玦’再说,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不能让他们得了先!”
铁蟋蟀咬了咬嘴唇,又一跺脚:“知道了,你小心点!”
“放心吧,你手快点!”
“好!东西到手后,今天晚上咱哥儿仨喝酒,吃臊子面!”铁蟋蟀拿着蜡烛,一转身很快闪到了黑暗里去。
老林则跑向洞口,抓住垂下来的绳索,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心里一边念叨着:二和尚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待老林爬到地面之后,大雾依旧弥漫,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寂静。老林低声唤道:“二弟…”
“咳…大哥…”
循着声音来源,老林勉强看到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急忙跑过去,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二和尚。人明显已经不行了,胸前的衣服被撕得粉碎,心脏处一条大口子翻着,汩汩地往外冒着血。肚子上劐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被拽了出来,在外面的地上拖着。
老林一下跪在了地上,抱起满身是血的二和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二和尚急速地喘息着,他吞了口唾沫,猛地抓住了老林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是…”
第二个字没吐出来,二和尚就身子一软,咽气了。
老林抱着二和尚,眼泪往下哗哗地淌。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他心如刀绞,痛苦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就在这时,顺着盗洞又从地下传来了一声惨叫。
老林听得真切,那是铁蟋蟀的喊声。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洞口就要下去,转念一想,如果这时他下去了,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对方趁机把他们的绳子切断,再用土石将盗洞掩埋掉,那么他跟铁蟋蟀将在下面活活困死。
事已至此,老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趴在盗洞洞口朝下面大喊道:“蟋蟀,往洞口跑,快,我拉你上来!”
他的喊话并没有得到回音,老林心里发慌,持续大喊,过了一会儿拴在绳索上的铃铛响了一声,这说明绳索那头有人了。老林抓住绳索就往外拉,感觉下面非常沉,可老林的心更沉。
一般情况下,上面的人往外拉,下面的人配合着手脚并用往上爬,拉绳索的人应该感到很轻松才是。可是如此沉的情况说明,下面的人已经没有力气或者没有能力往上爬了,只能徒劳地让上面的人用绳子拽着。
老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铁蟋蟀拉了上来,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铁蟋蟀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绳索在他腰上乱七八糟地缠了两圈,明显是受伤后用剩余的力气把绳子拴在了身上。老林把他的头垫在自己腿上,疯了似的喊道:“蟋蟀,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铁蟋蟀的致命伤在肺部,一说话就跟着往外冒血沫子,“我进了墓室没一会儿…蜡烛就…灭了…然后我就…咳咳…什么都…没看清楚…”
“蟋蟀你撑住,我给你止血!”老林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可是已经是回天乏术。
“老林哥,你拿着…这个。”铁蟋蟀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带血的玉玦,慢慢放到了老林手里,“嘿嘿,我铁蟋蟀…是谁啊…还是让我…得手了…”
老林拿着玉玦,又看着不停地从嘴里往外冒血沫子的铁蟋蟀,恨不得捅自己几刀!人为财死,人为财死啊!难道这一切,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老林哥…我先走一步了。”铁蟋蟀最后咧嘴笑了一下,头一歪,就此咽了气。老林在短短几分钟内连续失去了两个兄弟,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嗒嗒…”从他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老林猛地站了起来,将玉玦揣进怀里,同时腰间的黑色虎牙匕首已然握在手中,他流泪的双眼杀气暴射,嘶吼道:“不管你们是谁,是什么东西,既然杀了我兄弟,我今天就要拿你们的心肝来下酒!”
“刷!”大雾中,有两道黑影射了过来,速度相当之快。老林朝着一个黑影冲了过去,手中的匕首一挥,明显地感觉到刺进了肉里,同时一股带着腥味的血喷溅了出来。对方吃痛,“嗷”的一声将老林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力量奇大,老林被踹飞了七八米远才落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那黑影又迅速逼近,像从浓雾里冲出来的一头斗牛。老林已来不及躲闪,他仓促间摸到了身上的金刚伞,立刻打开挡在了身前。幸亏这一把金刚伞,在紧要关头救了他的命,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对方冲击力极强,并且力量极大,金刚伞虽然挡下了这攻击,但有根伞骨还是崩断了,直接飞了出去扎进了老林的左眼里。老林痛叫一声,同时被这一冲击撞翻了出去。他身后正好有一陡坡,就随着乱石沙砾一同滚了下去。陡坡下面有条溪流,水流很急,老林顺水被冲了出去,这才算捡了条命回来。
待进山打猎的豹子发现全身是伤的老林,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当时老林已经是奄奄一息,出的气比进的多。豹子就把他背回了住处,细心照料,老林才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瞎了一只左眼,又折了两个兄弟,实在没有脸面出去在道上继续混,再加上经过这么个事情,他也心灰意冷了,就留在了秦岭脚下的一个小乡村里,开了一家臊子面馆维持生计。还和当地一个妇女结了婚,生了一个娃,长大后去了北京上学。本来老林后半生的日子或许会一直这么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地持续下去,直到豹子带着我们这些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十一篇笔记 狼群
听完老林娓娓道来的故事,我心里一惊,问道:“这么说,你们当时已经进入了秦岭绝壁?”
老林说:“我们只是土夫子,不是科学家。现在看来,秦穆公的墓确实在秦岭绝壁的范围之内,但当时我们对于这些事情根本不懂,也没有做任何防护,就那么进去了。”
我疑问道:“那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后遗症?比如说,一些身体器官衰竭的现象?”
老林摇摇头:“没有。”
“没道理啊。”我陷入了思索中。难道秦岭绝壁内的毒污染已经失效了?
正在这么想着,忽然又一个念头从脑子里跳了出来,我急忙问道:“你说你在秦穆公墓里,见到了一个具有留音功能的竹筒是吧?”
“对,我一直不明白那个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你也见过?”
我点点头:“我原来在滕州见过一个木匠老头,他就做过这么一件东西。我后来查到古书上说,这个玩意儿叫‘千里传音’。”
老林惊奇道:“那老头是干什么的?”
“是个木匠,除了会做这个‘千里传音’,还会造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儿子因为得了癌症,在临死的时候被他改造成了木头傀儡。”
“木头傀儡?”
“对,他儿子的部分身体和内脏已经换成了木制的零件,但还像普通身体器官那样运作着。除了动作有点僵硬以外,外表看着跟普通人几乎一样。并且好像还保留着一点活人的思维意识。”我仔细回忆着说道,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
老林露出的表情匪夷所思,半晌才叹道:“世间果然是有这种奇技淫巧存在的啊。”
我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着莫大的联系,但又说不清楚。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最后那个龙纹玉玦怎么样了,你卖给谁了?”
“不知道。”老林摇摇头,“当豹子在山里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了,那块玉珏在途中早已经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估计被人捡去了吧。”
“可惜啊。”我叹道,“两位兄弟用性命换来的东西。”
老林却淡淡一笑:“人为财死啊,丢了玉玦,又瞎了只眼,还没了两个兄弟,这都是我自己的报应。”
我有些好奇,问道:“那块传说中‘是天外掉下来的’的龙纹玉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老林想了一下说:“都只是古人故弄玄虚罢了,哪有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不过那块玉玦要比平常普通的大一些,并且造型挺奇特的,玉玦的缺口处还雕着两个兽头纹饰,张着嘴,好像要咬什么似的。”
听到这里,我浑身猛然一颤!
老林继续说:“我还记得玉玦壁上还有一种纹饰图案,说是龙纹,其实更像云纹,纹路交叉在一起像游动的鱼…”
我猛然打断了他道:“是不是这个图案?”接着从身上拿出青铜吊坠给他看。
借着淡淡的月光,老林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青铜吊坠上的图案,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我说:“没错,就是这个纹饰。这是…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看着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老林所说的“龙纹玉玦”,就是在“金店大劫案”中被木头人傀儡所劫走的那件玉器!
等等,傀儡?经历过的往事如同幻灯片一样在我脑中迅速播放,杂乱无章,丝毫没有头绪。但我又感觉其中有莫大的关联,却找不到能理顺它们的突破点。我禁不住抱着脑袋痛苦地发出了“唔”的一声。
“长青,你没事吧?”老林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感觉…好乱。”
就在这时,老林忽然拽着我站了起来向后闪去:“有情况!”
凑着月光,我看到一条擀面杖粗细的蛇从我们脚边游蹿了起来,高昂着脖子,蛇信子在嘴里一吞一吐。老林大惊道:“是野鸡脖子!”
只是一条略带毒性的蛇而已,我觉得老林未免有点反应过度了,可他话音刚落,我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在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野鸡脖子正成群地游动而来,它们的身体经过树丛的时候发出一阵阵让人汗毛直竖的“簌簌”的响声。
“快叫醒其他人!快撤!”老林拽着我边跑边喊,“我们要躲到开阔地去!这里要被野鸡脖子给包围了!”
我号开大嗓门把其他人都叫了起来,让他们赶紧起来跑路。大鹏从睡袋里钻出来,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似的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才猛地跳了起来叫道:“妈呀!”我理解他的反应,任谁看到这么多蛇蜿蜒而来都会头皮发麻的。我们来不及拿什么装备,穿好衣服仓促之间就朝着林子外面开阔的山谷地跑去。对付野鸡脖子,枪械是没什么作用的,不过豹子在仓促间还背了一把自动步枪在身上。
我们跑出林子,慢慢甩掉了后面大片的野鸡脖子。外面是一片低凹的山谷地,月亮显得更亮了。我正想停下来喘口气,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我眼角的余光处蹿了出去,以利箭一般的速度冲向了处在最后面的豹子,“砰”的一声将他撞翻在了地上。豹子身上的自动步枪飞了出去,正好落在我脚边。
当我看到撞翻豹子的是什么东西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只狼,一只正儿八经的山狼,比我平时所见过的警犬的个头足足大了一圈!此时它正趴在豹子的身上,居高临下地展开攻击,我甚至能看到从它嘴里冒出来的白气。豹子则用两只手狠命地卡着山狼的脖子,防止它从颈部直接下嘴,但两只胳膊顷刻间就被狼爪抓得鲜血淋漓。
我被吓坏了,狂叫了一声,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捡起了脚下的自动步枪。豹子一边抵抗山狼的攻击一边扭头朝我喊道:“开枪!开枪!”
犯过一次错误,我就不会再犯第二次。我先关闭了保险,把机匣左侧快慢机的变换柄打到了“2”上,瞄准了正在豹子身上扑腾不已的狼,但却止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豹子大吼着:“开枪!开枪!你这浑蛋!”
我“啊”地大喊了一声,猛然扣动了扳机。随着第一颗子弹的射出,后坐力震得我肩膀几乎脱臼,然后完全止不住惯性地枪口上抬,随着“哒哒哒哒”一阵连响,几乎一梭子子弹全都打在了天上。等我松开扳机放下枪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只山狼明显受到了惊吓,已经从豹子身上挪开了,此刻它距我有十几米的距离,正用一种蹲伏蓄力的姿势对着我,我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豹子冲着我摆动双手大喊着什么,还做出开枪的手势,可我完全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猛然间,那畜生朝我冲了过来!我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它扑倒在地。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野生野兽,它太强悍了,浑身燥热,嘴里喷出来的血腥气息几乎让人窒息。我已经完全慌乱了,本能地将步枪挡在了面前,它第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枪托上,接着第二口就朝着我的颈部而来。
我想,我完了。我甚至看到了它尖锐獠牙上的月亮的反光。
突然它“嗷”地悲鸣了一声,狼头无力地砸在了我的脸上,同时从颈部流出了一股温热的液体。老林跑过来从狼脖子里拔出袖箭,把我扶起来,连扇了我两个耳光:“长青,清醒一点!”
我被吓瘫痪的神经猛然间苏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老林救了我。虽然是劫后余生,但后怕的感觉还是让我忍不住牙齿打战。豹子从腿上抽出匕首站到我旁边,喊道:“集中防御队形!”
我们五个人迅速站到了一起,背靠背,如临大敌一般地准备着。这时夜色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绿幽幽的光点,我愣了一下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些都是狼的眼睛!
我们被狼群给包围了!
崔梦拿过去自动步枪,检查了一下。豹子道:“怎么样?”
崔梦说:“还剩5发子弹!”
“谢天谢地,你还知道给我们留下几颗!”豹子冲着我说道,语气听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嘲讽。
我强忍住自己一阵又一阵涌上来的恐惧,问:“刚才我没打着那条狼?”
“没,你的子弹都飞上天打鸟了!”豹子没好气地说。
“别怪他,他又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这样已经是不错了。要不是刚才长青开了几枪,你恐怕已经被那头狼咬断脖子了。”崔梦说着,将快慢机的变换柄从“2”拨到了“1”上。
我们统计了一下身上所持有的武器,一把有5颗子弹的自动步枪、两把野战匕首、一副袖箭。而我们的敌人,是潜伏在周围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野狼。
老林用鼻子嗅了嗅,声音低沉地说:“确定了,一路上在后面跟踪我们的,就是这些畜生。”
“看来是早有预谋的了!”豹子啐了一口唾沫道,“那些野鸡脖子,恐怕就是这些畜生搞的鬼。赶了那群蛇出来,就是逼着我们从那片林子里离开,没有了任何可以躲避的屏障!”
大鹏骂道:“早就听说狼很聪明,可没想到这些玩意儿都他妈快成精了。也好,老子今天跟它们拼了,弄死一个够本,弄死俩赚了!”
“大家冷静点,它们随时会发动攻击。”崔梦踢了踢脚边的死狼,说,“这头狼应该是它们派出来的‘敢死队’,出来侦测我们实力的。刚才被枪声震慑,它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不知道这儿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