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半截李差点哭出来,几乎一周没见到地面上的阳光,真的是这玩意儿在的时候你嫌烦不在了你惦记。半截李瞪大了眼睛去看救自己出来的人的样子,意外的发现这人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老,最多也就比自己大了五六岁,可声音听着像是四五十的人。
男人背着半截李,走出林子之后把半截李丢在一个废弃的拖板车上,立马又抽起烟来。是个老烟枪,半截李想。
“能回到城里头就把腿截了,不然你会死。”男人每次说话就像是破风箱呼呼作响,然后站起来往回走,“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也是个倒斗的。
半截李抬头看天冷冷地笑,既然自己出来了,就绝对会活下去。
就绝对……会把那群杂碎剁成碎肉做包子!
叁.
“啊要说城里头死得最惨的啊……”
“那还用说吗?不就是老三头那边的人,整整二十三个人呐!全都是被剁碎了吧?”
“是是,也不知道是惹了谁,死的怎么惨,乱坟岗都不给葬吧?”
“呸,都成肉泥酱了,怎么下葬啊!”
“前些日子还有流浪汉去捡着吃呢!他妈的这些尸体再没人处理得臭了吧?”
“管他的,别爆发瘟疫就成,死就死吧!也有传说是那个瘸子弄死的!”
“我知道,那瘸子被他们丢在墓道里头,本来该死了,结果居然活着出来了!”
“妈的,够狠,是位爷!”
茶馆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自从大清朝倒了之后很少再有这么热闹过了——大伙儿都没这个闲钱了。
茶馆外头的窗户纸上头糊了大大的“莫谈国事”——也就是个摆设。谈还是谈,只是声音没有这么大而已,来茶馆,简直就是套取情报听八卦的好地方。
半截李坐在轮椅上——这个西洋玩意儿前些日子解家那小子刚从西洋回来带回来的东西,半截李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他嫂子就把这轮椅推进来了,说是隔壁解家小儿子送的玩意儿。
半截李冷笑一声,想着这解家怕是要换主人了罢?
近些日子半截李手下的势力也渐渐多了起来,不用别的,就凭半截李活着从斗里回来这件事儿就足够很多人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前来投奔了。
“爷,”这是最先来投奔半截李的伙计,也是个残废,少了一只手和一截胳膊,街头聚众斗殴的时候被人先是拽断然后用刀砍下来的,“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来投奔您的?”
半截李沉默一瞬,然后说:“告诉他们,不是残废的就滚,要不然——”半截李拉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就等着我就把他们一个个变成残废。”
伙计抖了抖,然后点头:“明白了爷,会如实传达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在斗里缺吃缺喝的影响,半截李讲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户外头明媚的阳光,不出意外他嫂子在那儿眼里会带着点担忧的看着自己。但他不想出去。
回来之后,他开始莫名的厌恶阳光。
罢了,等过些日子手头上的事情稳定下来,再叫人去查查那个抽大烟的人好了。
又兴许,那人根本就不是长沙城的呢。
【九门?半截李 完】
老九门之吴老狗番外
段子?吴老狗
壹.
吴老狗爱狗,也爱养狗,但他还有个癖好,是爱吃狗。
贰.
吴老狗小时候家里就有一只小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那种中华田园犬,每天汪汪汪地叫,但是要是来了小偷反而蔫了躲到一边去。
后来连年战乱,一家三口都快吃不饱了,狗就宰了当时给吴老狗过生日了,记忆力那是吴老狗还没成名之前吃得最好的一顿,热气腾腾的,隔着雾看爸爸妈妈一个劲儿地笑,然后不出声地哭,爸爸问好不好吃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吃,还特开心地笑。
然后妈妈就会拍他的头,哈哈地笑说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儿子,吴老狗就梗了一下,然后妈妈拍的越来越用力,叹了口气对着吴老狗说儿子啊,你要记着,这战乱的年代,没有什么恩义可讲的,大家都是忘恩负义,你要是跟个傻子样的守着那些个什么情谊啊,你只会被人砍死啊!我他妈可不希望我儿子被砍死!
那天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爸爸也没说话就是抽烟,然后第二天妈妈就不见了,吴老狗问爸爸也不答,收了收东西带着吴老狗就回去找亲戚投奔去了,问钱是哪儿来的,说是妈妈留下来的。
他家是倒斗的,但是他爸和他妈好了之后就没怎么再碰这些玩意儿了,现在也只是重操旧业而已。
本来也挺好的,吴老狗有时候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觉得和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可是,怎么那血尸墓就偏偏让自己给碰着了呢?
只有吴老狗自己逃出来了,回到长沙城,举目无亲,没地方去也没人收留你,没饭吃也不会有人施舍你——他们自己都还吃不饱呢!
“汪!”
他压根没想到他还会见到那只中华田园犬——不,不是那一只,是它的崽吧?那条被吃掉的母狗在发情期生了一窝狗崽子,全被扔在大街上,有段时间吴老狗天天省出一小点儿吃的给那一窝狗崽,后来忘了就再没去了,没想到还有活着的。
反正也没地方去啊,吴老狗就跟着狗走,在郊外的一片荒地居然是那些流浪狗的聚集地,吴老狗刚到的时候在那儿的流浪狗低声吼叫着扑上来,那只中华田园犬就扑上厮咬,吴老狗有点呆愣,没反应过来。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吴老狗天生对狗有亲和力,加上吴老狗是个孩子,偷个馒头什么的跑得快,被抓着了那群狗就扑上来咬,算是互补了吧?总之那群狗是接纳了吴老狗,吴老狗就跟着这群狗同吃同住了将近三个月。
那段时间里有些狗死了,走了,也有新的狗加入,就像是人类的圈子一样,一样的交替更新,比人类更为直接,愤怒就直接打斗撕咬,喜欢就是靠在一起蹭着彼此的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段日子对吴老狗之后的性格影响很大。
那只中华田园犬死了。
因为在街上不小心蹭到了一个富家公子哥的裤子角,刚好赶上那位公子哥心情坏,那只狗被剥了皮,一点点剁烂了扔在街上,连被吃掉的资格也没有。
三天之后,那个公子哥被疯狗咬死了,没处找人去,一条疯狗,你找谁啊?
五天之后,公子哥的家里头的仆人都不敢再上街,那些狗都疯了,见着他们就咬。
最后那位公子哥的父亲是被吴老狗杀的,那是吴老狗第一次拿刀,笨拙的砍了十几刀,那位爷还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
整整那一个月吴老狗都是浑浑噩噩的,从来没想过原来人的心底,也有这样的,残忍的“恶”——吴老狗性子好,见不得死人,但这个人是自己杀的,那算什么呢?
“儿子啊,你不吃人,人就吃你啊!”
……是,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希望那些富贵人家突然的坏脾气去死,但是大多数人都是规矩惯了,见着权贵就磕头,权贵走了继续骂,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不想死啊,就只有自己去杀了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啊!
叁.
解九常说吴老狗的性子也和狗一样,自己喜欢的、要保护的,就跟个宝贝似地,自己憎恶的、讨厌的,就一定要之置于死地。
吴老狗的性子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上吴老狗是九门里头处起来最好玩儿的,也最没架子的,但是惹了吴老狗的人啊,下场也是最惨的。
真是让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呢。
吴老狗喜欢吃狗肉,特别喜欢吃自己养的那些狗肉,解九曾说你这是什么破习惯的时候吴老狗就笑着说反正都得死,还不如让我吃了。
吴老狗现在都还记得,那条狗倒在地上皮被刨了之后的样子,没人管,是在挡了路连踢都觉得是脏了脚,那些下人就一个个急着出来先是自己都么有用狠狠踹上一脚飞出去在滚两圈,还是倒在地上没人管。
吴老狗知道,如果自己不狠一点儿,自己迟早也会变成这条死狗。
没人管,没人在乎,只有嫌弃,厌恶。
其实有时候晚上吴老狗也挺茫然的,他现在这样,和他之前厌恶的那些人啊,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呢?好像没什么区别对不对?
那么就是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啊,是不是?
三寸钉又不会说话,就趴在桌子上晒肚皮,吴老狗想事情的时候会无意识的去戳三寸钉的肚子,三寸钉就会打两个滚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吴老狗有时候挺讨厌狗的寿命只有那么点儿,所以有时候他看见了狗病恹恹的样子就捉了去煮了吃了,那总比自己见着那些狗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要好。
有人在暗地里骂吴老狗是个疯子,连人的命都不在乎在乎一群狗,说到这儿就会恶狠狠地吐两口唾沫骂上两句土话,补上一句我看这吴老狗也就他妈是个神经病,真齤他妈是狗齤娘养的!
骂完了收拾收拾该上哪儿干活还是上哪儿去,见着了吴老狗依然要恭恭敬敬的行礼谄媚,希望着吴老狗赏识自己提拔提拔,被提拔了的人把曾经骂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没被提拔的继续骂着那一套连带着提拔了的一起骂。
谁都没有错,只是他们不甘心。
就像你做得再好还是有人不满还是有人说闲话,只是因为你做得好而已啊。
“五爷,放过我们吧,您就算要杀我们,也把我儿子留下啊!”也曾经有人跪在吴老狗脚旁边这样苦苦地哀求眼泪鼻涕流到一块儿去。吴老狗很好心地递了张纸巾过去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腿。那人知道不成功就开始骂,质问吴老狗说你把人当人看吗,还是把勾当人看啊?!
吴老狗怀里的三寸钉呲牙咧嘴地冲着那人叫,吴老狗揉了揉三寸钉的头说:“你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吗?你能见着鬼子进来强暴隔壁家闺女的时候给上一枪吗?还是那怕知道鬼子强暴完隔壁的就来自己家也要自己先跑掉?你不是恨我吗?那你有胆子拿着地上的刀跳起来捅我吗?”
一连串问完之后转身就走,末了还留了一句话说:“和你们打交道,太他妈的累人了。”
那人看着地上的刀动了动手就是没有勇气拿好,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事后吴老狗给这件事儿的评价就是——“他妈那是老子最有文采的一段话。”
仅此而已。
你的过去,你的感受,你的愤怒与爱恨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可是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谁也不会在乎啊!
所以吴老狗很少提以前的事情,他想如果那一天自己会说出这些事儿大概就是老了的时候抱住孙子当个故事、笑话讲讲而已了。
肆.
鬼子打到长沙的时候,吴老狗家里的狗几乎是以每天两到三只的数量递减,城外头每天都能发现被咬死的侦察兵和狗的尸骨——那些狗肉被那些还活着的鬼子煮了吃,还能吃顿好的呢。
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谁都不说,真要有那什么什么太君来问的时候随便胡诌一个故事说什么城外头怎么怎么冤死了一个什么什么人,每天见着人就要咬呢。
吴老狗听了这话就笑,说要怎么说大家都别出城了,出去就得被咬死。
是啊,天知道城外头有多少冤死的老百姓呢?有多少被当做地下党抓起来然后一枪子崩掉呢?溅出来的血渗到土壤里头指不定百来年后又有土夫子来挖挖出带血的土呢,是不是?不过这儿埋的可不是血尸,是万人坑,累累白骨。
有时候吴老狗也会带上一个小竹篮子,里头搁的是纸钱,也不出城,就那么一张张地烧掉,带着火花在天上飘,然后鞠两个躬往回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时候三寸钉就不会乱跑,也是盯着城外头,也不叫,吴老狗烧纸钱的时候就看着纸钱在天上飘,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和吴老狗一样追悼同伴还是仇恨那些人。
又或者这到底只是一条狗,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感兴趣而已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没资格说别人什么。
而那些因为别人的话就放弃自己执着的东西的人啊,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他执着的事情啊,他在乎的,只是那些人怎么说而已。
每次有人试图去和吴老狗说道德的时候,吴老狗就笑着说您别和我这个没文化的讲这个,我只知道每个人都在乎自己在乎的,别人在乎的和自己没关系,所以每个人道德底线都不一样,你看那陈皮阿四,是个气了就杀徒弟的家伙,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多少个父母双亡的小家伙?
说到底啊,吴老狗笑眯眯地看着来人,道德这种东西呢,只适合每个人的遭遇有关系罢了啊。然后再喊一句,得了,今个儿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个伙计来把人送出去。
就这样,本来是来说服吴老狗的,最后变成被吴老狗说服了。
解九问说狗五啊他们说啥啊找你说什么道德?
吴老狗摸着三寸钉漫不经心的说,不就是看不惯我对待**对人好呗。
然后想一想,说,他们眼里头,狗啊或是别的什么,不是人的,就是畜生而已,活该被人使唤,让人宰了吃。
解九就毫不留情地回说,我记得城里最爱吃狗肉的是您吧狗五爷。
吴老狗就傻呵呵地笑来转移话题。
伍.
三寸钉死了。
到底是条狗,能活二十多年算是不错的了。
吴老狗用了一年的时间愣是又找了一只品种和三寸钉一样长得也差不多的西藏犬,还是喊三寸钉,但是吴老狗知道这两只不一样了,前一只是和自己共患难的看见拿刀指着自己的人会扑上去对着脖子咬会打两个滚要求吃排骨的三寸钉,后一只是看着吴老狗下意识的动作也不明白只能晃晃尾巴的三寸钉。
然后吴老狗就会有点怅然,然后继续逗三寸钉玩儿。
不过这只三寸钉也是救过他一命,在旅店的时候趴在他身上。那之后吴老狗就想开了,管他妈的呢,反正这只也挺好玩儿的。
后来吴老狗去了杭州,养的那些狗有的留在长沙有的自己跑了,有的跟着去了杭州水土不服又被他给吃了,最后留下来的就那么一两只。
坐在院子里看着吴一穷在院子里被狗逗着玩儿的时候就觉得在长沙的日子真是想上辈子的事儿了,回想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隔了层纱布看不清。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过去的事情自己没办法评价,留着以后那个人有兴趣了去翻着看的时候说吧。
不过大概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诧异的说对狗这么好吧?
又或者看都不看呢,是吧?
老九门之神算·齐铁嘴番外
庙会临近尾声了,人稀稀落落,除了街头上几个比较好的皮影戏啊、西洋画啊这些摊位,其他的摊子都已经在收拾,很多楼台都被拆得稀稀落落。
街中段的老城庙,还是香火兴旺,赶集的人少了,礼佛的人就多了,一路各种算命的摊子,如今少了大半,只有零星几个还坚持着,显然之前生意并不太好,希望在这庙会的尾声,最后再赚一些结余。
忽然,在街头人群熙攘的地方,人声鼎沸起来,一行大队伍分开了人群,一个穿着便装的人,在众人的拥护下,往老城庙走来。
“佛爷佛爷,今年还派米吗?我们家都很久没上伤您派的甜米了。”路边一个乞丐对着便装的人喊道。
张大佛爷摘下自己的礼帽,对那个乞丐道:“你不是前段时间去布行当伙计了,怎么又要上饭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嘿,佛爷,您不是不知道,这当伙计哪有当要饭的舒服啊,小的我想几更睡就几更睡,想几更起就几更起,怎么舒服怎么来。前几年死的王老黄毛,活了一百零二岁,比以前的皇上活得舒服吧,比总统活得长吧。”乞丐说道,“再说,不是还您家派的米吗?今儿个要派,和你们厨子说一声,拿糖炒了再派,我们省得烧火了。”
张大佛爷笑着就摇头,向身边的人说道:“这要在满清,就是游侠的坯子,必有两下子,吃喝不愁才有这等心胸。”
边上一个书生说道:“如是人才,佛爷自可纳为己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不拘出身。”
“莫急莫急,还不到时候。”张大佛爷道,“这些都是小角色,这次带你来见的,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被启山说得有些忐忑了。”书生笑道,扶了扶眼镜,“希望启山你不是偏爱了。”
“定不会,你没听说过吗?佛爷说好的,一定是好的。”张大佛爷笑道。说话间在众人的拥簇下,他们已经拐入了庙口算命摊子聚集的地段。张大佛爷叫道:“铁嘴,铁嘴!快出来,给你带了好酒。”
书生看着那些算命摊子,莫名其妙,对佛爷道:“这些怪力乱神??”
“切不可胡说。”张大佛爷看没有人回应,就问边上一个算命的,“兄台,铁嘴呢?”
“您是说齐铁嘴吗?”算命的看张大佛爷的气势非凡,一下矮了半截,“刚才还在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许大号去了吧。”
“哪个摊子是他的,我们在摊子边上等他。”张启山说道。算命的便指了指,张启山引了书生模样的人道了摊子边上,书生就道:“佛爷,难道咱们的事情,要靠这些算命的?这就是人中龙凤?”
张启山刚想说话,忽然,他就看到齐铁嘴的桌子上,写着一张纸条,用镇纸压着,似乎是刚写不久。
张启山把镇纸拿开,就看到上面写着一段话,写得非常潦草,显然写得非常快。
佛爷,承蒙引荐,可惜齐家祖训,不从政,不从军,一张铁嘴讨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此事铁嘴不愿商量,如若相逼,铁嘴必离开长沙,一去不回。望就此作罢,来日还可饮酒。
张启山和书生对视,张启山就笑道,“果然,这小子早已经算到了这一天?”
“他真是神算?”书生看着纸条,半信半疑。
“不是神算,也是巧算了。”张大佛爷叹气,看了看天就道,“果然,咱们这一路,并不能人和,这一路的凶险,聪明人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书生看着纸条,不由得就摇头。张启山看了看边上随从提的酒,就接了过来,放在铺子的桌子上。“算了,这酒喝得也没什么滋味了,留下吧。”
两个人转身离开,边上几个算命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看那瓶酒。片刻之后,路边刚才的那个乞丐,走到了铺子边上,随手拿起那瓶酒,晃晃悠悠地来到庙外的墙根底下,递给了那边四五个乞丐中的一个。那个人接过酒,给那几个乞丐每人碗里倒了一口,顿时酒香四溢。
“八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这大佛爷这么好眼力,也没发现您躲在这儿呢。”
那个人摘下自己的破毡帽,还给一个乞丐,说道:“谁说他没有发现?”说着他晃了晃那壶酒,“他是知道了我的心意,不想勉强而已,否则,你们哪有酒喝?”
几个乞丐半信半疑,齐铁嘴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张大佛爷离开的地方颔首,叹了口气,“自此不归路,佛爷,虽我洞悉些许,可惜无力回天,恕我不说之罪吧,一路走好。”
老九门之急事
二月红在宅子里走着,这座大宅子里什么摆设都没有,显得格外空荡,上一个主人显然是一个精细而且喜物的人,把一切都带走了。也好,省得他还要收拾,他自己的东西也很多,而且他为人考究,一般的物品他还不喜欢,非要精美少见的。
他走了几个来回,看清了所有的细节,脚底也踩过了每一块青砖,脚下没有任何虚空的感觉,地也是平的。
不错的宅子,后院郁郁葱葱的,有不少花草。无人打理这么久,有这样的局面,风水算是很不错了。
为何三年内这里无人接手呢? 二月红心中还有一丝担心,是世道日下,这种买卖日渐凋零?还是说,有他疏忽的细节,让那些买主都最后放弃了这房子?
自己也算够细心了,自己都没有发现问题,别人也应该发现不了吧。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买下来。自己原来的宅子,已经应付不了那么多的事务来往了,是时候换了。至于那一丝担心,二月红顿了顿,决定将其抛在脑后。
他走出屋子,对管家点头,管家立即和一个乡绅讨价还价起来
这间屋子的主人在三年前离开,之后这里被政府接管,如今作为共有财产出售,之前的主人能够在临走前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走,这般的耐心却没有把屋子卖掉,背后也许有很多故事。然而物是人非,再多的故事,和他也没有关系。
他一个人往闹市走去,这个时候,喝碗茶水盘算盘算自己这一大家子要搬几天才能置办出一个像样的宅子,也算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或者想想是不是要在码头再开一个戏台,自己太懒,有多久没有去城郊吃土了,他都快记不清了。
走了没几步,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唤,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军装的兵,二月红认得这个人,这是佛爷的警卫员。
“二爷,佛爷有急事找你。”警卫员擦了擦头上的汗,他不过16岁左右吧,张启山和他说过,警卫员这种兵,得从小带起来,这个世道看人不看几十年真的看不懂。
为何要那么用力地看人呢?二月红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张启山是个轻易不言急的人。张启山说急事,恐怕是不能耽搁的。
汽车就在路边,这个怪物对于二月红来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里面的味道。
“先掉头吧,这个东西,我能晚进去一刻,就绝对不多进去一分。”
“佛爷,我们不往司令部走,我们去火车站。”
“嗯,为何?”
“我真不清楚,那儿全戒严了,我找你找了好一会儿,二爷快上车吧,其他人应该都到了。”
“其他人?除了我还有谁?”
“全都去了。”警卫员说道,“派出去了八辆车。”
二月红皱了皱眉头,八个人。
他当然知道是哪八个人,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需要八个人一起讨论的事情,讨论也讨论不到哪儿去,这八个人,本就不算是朋友。
所以这一定不是佛爷有什么喜事了,这八个人加上佛爷在一个地方,一定是发生坏到了不能再坏的事情了。
他想着立即上车,又对司机说道:“快一点。”
车行了半盏茶功夫就到了火车站,二月红的车能直接开到月台,他在车里挑开帘子看,才意识到什么叫戒备森严。整个火车站几乎全是绿皮兵,这些都是张启山的宪兵,机枪和路障就快一路驾到东坡口了。
“是委员长来了吗?想听我唱戏?为何要选在火车站,难道急着赶路想听我在月台唱一曲就走?”二月红戏谑道,他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性。
司机和警卫都不说话,一路进了月台,他看到了一列火车停在轨道上。但他没有看到警卫说的那些人。
下车之后,从火车的车厢里开了一道门缝,张启山在里面伸出手来,让他赶紧上去。 车厢里很暗,弥漫着一股气割的味道,看不清里面,能看到的只有张启山一个人。
二月红莫名其妙起来,问道:“佛爷,急事为何啊?其他人呢?”
“都在车里,找你太难找。”张启山说道,外面的警卫已经把火车门关上了。里面顿时只剩下外面从窗口透进来的几丝光线。但几乎是瞬间,整个空荡荡的车厢就亮了起来,车里装了一种灯泡,好像是从外面接进来的电源。
接着他就看到了长沙的老九门全部都在这节车厢里,谁也没有对他的到来作出反应,所有人都看着车厢中间的一具巨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