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站了起来。“阿玛尔,见到你很高兴。”
“彼此彼此。漫游车的车舱口现在还好使吗?”
“完全没问题,一次泄漏都没出现过。”
“那就好。”
比利把一块毛巾甩在了自己肩上。“早安,阿玛尔。想来点果汁吗?我搞到了一些调味粉,葡萄味的卖得最好。”
“有蔓越莓味的吗?”爸问道。
“还真有!”比利抽出了一盏品脱杯,冲调了一些蔓越莓汁。
戴尔举起了他的杯子:“巴沙拉先生。”
爸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戴尔。”
“我都记不清了,”戴尔说,“你讨厌我到底是因为我是同性恋还是因为我是犹太人?”
“因为你伤了我女儿的心。”
“我接受。”戴尔举杯一饮而尽。
爸爸坐在了我的身边。
“酒吧里进了个穆斯林……”我说。
他没笑。“我来这儿是因为你说你需要我。如果你想要搞酒会的话我还是直接回伊玛目那里吧。”
“我没打算——”
“巴沙拉先生?”斯沃博达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我们俩之间,“嗨,我们之前还没见过面,我是马丁·斯沃博达,爵士的朋友。”
老爸跟他握了下手。“是所谓的‘炮友’吗?”
“呃,”我翻了个白眼,“我从不约炮的,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从没跟现在屋里的任何人上过床。”
“毕竟这屋子还不够大。”
“这个笑话好!”斯沃博达说,“那个啥,我就是想跟您说,您一个人把爵士拉扯大真的特别不容易。”
“你真这么觉得?”老爸说。
“那还用问?”我说,“咱们开始吧。”
我走向了白色投影屏。斯沃博达已经把它拾掇好了,再烂的东西经过他的手都能枯木逢春。
我深吸一口气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而你们可能有人会有些疑问。比如鲍勃,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无证人员把矿车炸上了天。又比如老爸,他想知道为什么上周我要他躲去伊玛目家避风头。大家稍安勿躁,我过会儿定会知无不言……”
然后我就把所有破事都跟他们说了一遍,包括昆士兰玻璃厂怎么起的大火,特龙怎么雇的我,事情怎么出的岔子,我又怎么和谋杀案搅在一起。故事接着又涉及帕拉西奥帮、阿左和詹焌。我还跟他们说了桑切斯铝业的氧气合同以及特龙想要夺取合同的计划,然后我把讲台让给了斯沃博达,让他介绍ZAFO及其原理,最后我对着那一片震惊的面孔总结陈词说现在有几十个黑社会正在赶来阿尔忒弥斯的路上。
我说完话之后,一片静默降临在了酒吧里。
戴尔率先打破了沉寂:“我觉得我们都同意这事发展到今天这步真是闹大发了,但是光凭那么几十个黑社会是控制不了阿尔忒弥斯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在酒吧里有过几次群殴,那时候参与的人数比他们多多了。”
“这不是黑帮电影,”我说,“他们是不会在砸人脑袋前先跳一支华尔兹的,他们只须守住桑切斯铝业,确保以氧换电的合同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就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猜不管你接下来打算干吗,最终都将涉及违法行为。”老爸说。
“这么说都算轻的。”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我就不参加了。”
“爸,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胡说。我们可以回地球,我在塔布克的亲兄弟会收留我们——”
“不行,”我摇了摇头,“这次我不想逃跑。沙特阿拉伯有你的旧识,却与我无关,那里除了我无法适应的重力之外,我一无所有。阿尔忒弥斯才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这里,而我死也不会让黑社会染指这里。”
他又坐回了椅子上。尽管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但最终还是没有离开,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快跟他们说说你的计划!”斯沃博达说,“我已经把全部图表都备好了!”
“行啦行啦,快把图表都亮出来吧。”
他敲了几下机模,投影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建筑设计图,标题框里写着“桑切斯熔炼球形舱——冶金分析”。
我指向投影屏:“相比社区型球形舱,这个熔炼球形舱要小得多,直径只有30米,但是结构跟其他球形舱一样是双层防护壳。但凡是有人的地方,肯尼亚太空集团都要求配备双层防护壳。”
我走到投影屏正前方,依次指向我所说的结构:“这里是控制室,里面有个大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厂房,所以我必须偷摸着进去。”
“控制室的空气是自给的吗?”老爸问道。
“不是的,控制室和厂房的其他区域共享一套空气系统,里面的工作人员时常需要前往厂区主楼层,所以他们不想在半路上装个碍事的气密舱门——这是我的推测。万一发生了事故,控制室里头有一个单独的气密避难舱,货运列车准备装卸的时候他们也会待在那个避难舱里面。”
“明白了。”老爸说。
我继续说道:“研磨机在外面,而研磨产生的沙砾先是通过这个气压口输送进来,然后再运送到下层,由分拣离心机将钙长石和其他矿物质分拣开来。钙长石接下来会烧结成阳极,最后再被运送到上层投入熔炼炉里。”
我拍了拍图纸正中的一个大方框:“这里就是奇迹发生的地方。熔炼炉会通过大量电流将钙长石打碎成基本的元素。”
“FFC剑桥法,”斯沃博达说,“太炫了!先把阳极浸泡在氯化钙溶液中,电流经电解质的时候就可以把原子生生给拽出来!还有,与此同时,阴极碳会不停地损耗,于是为了补充损耗的量,工作人员就必须从附带产生的二氧化碳里提取出碳元素来重新烧结。他们还会用提取出来的粉末状的铝来制造火箭燃料,而剩余的——”
“你别那么激动,”我说,“总之,我会闯入这个地方,然后让熔炼炉把自己给熔了。”
“‘熔炼’里头有个‘熔’字!”斯沃博达补充道。
“你打算怎么做?”戴尔问道。
“我会提高加热器的电力输出,”我说,“一般情况下金属熔液的温度在900摄氏度左右,但如果我把温度提到1 400,钢制的容器就会熔解,之后倾泻而出的超高温熔液就会将球形舱里的一切吞噬殆尽。”
父亲有点恼了。“耍这种小手段又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爸,这不是小手段,而是极端手段。其次,一旦熔炼炉被毁,桑切斯就丧失了制造氧气的能力,而他们与阿尔忒弥斯的合同也就唾手可得了,此时莱娜就可以介入了。”
莱娜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一下子局促了起来。“呃,对,我爸他之前——呃,那个……我手头的氧气足够阿尔忒弥斯用一年,桑切斯一旦沦陷我就会立刻提议接手合同。”
“恩古吉会乐意在上面盖公章的,”我说,“她希望帕拉西奥帮滚蛋的心情并不亚于我们。”
鲍勃哼了一声:“我又有什么理由非得在这件事里掺一脚呢?”
“你省省吧,鲍勃,”我说,“我可没时间陪你唱‘你入不入伙’这出戏。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非做不可,那就麻烦你对着墙角想到明白为止。”
“你就是个大混蛋。”鲍勃说。
“怎么说话的!”老爸瞪了鲍勃一眼,在气势上立刻压倒了这个海军陆战队壮汉。
“他没说错,爸,我就是个大混蛋。当下阿尔忒弥斯需要的恰恰是一个大混蛋,而我主动响应了它的号召。”
我走到酒吧正中。“此刻——此时此刻——正是我们决定阿尔忒弥斯未来将会成为怎样一座城市的时刻。我们要么立刻行动起来,要么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乡落入黑帮手里,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任人宰割。这不是什么理论上的可能性,迄今为止已经有一间厂房化为焦土,两人惨遭不测,这都是拜他们所赐。这件事涉及一大笔钱——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太阳底下无新事。纽约、芝加哥、东京、莫斯科、罗马、墨西哥城——这些城市为了控制传染病般的帮派,都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而我列举的这些还都是成功的例子,南美洲还有一大片区域现在仍处于帮派的实际控制之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癌细胞扩散之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我轮流注视着每个人的双眼。“我不求你们为了我,只求你们为了阿尔忒弥斯,我们不能就这么坐等着帕拉西奥帮爬到我们头上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他们正在集结一支大军,这群暴徒一旦抵达,我们就再没机会停掉桑切斯的氧气生产线了,到时候熔炼厂的防卫之严密将会远胜诺克斯堡[23]。”
我稍微停了一会儿,以免有人想在这件事上跟我争辩,但并没有人发话。“诸位,我们还有一堆事情要规划,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鲍勃,你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你的前半生一直在保卫美利坚,现在阿尔忒弥斯是你的家乡,而它目前危在旦夕,你是否愿意保卫阿尔忒弥斯到底?”
这句话触动了他,我可以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
我走向我的父亲。“爸,加入我们吧,这是唯一能救你女儿的方式。”
他努起嘴:“你用的手段太不正派了,贾丝明。”
我转向戴尔:“你总不需要我再跟你解释一遍你必须入伙的原因吧?”
戴尔回避了这个问题,给了比利一个手势又点了杯啤酒。“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爵士。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可以不伤及工人的办法?”
鲍勃举起了手:“你打算怎么进到球形舱里?就算现在邮购的打手们还在半路上,桑切斯现有的防卫也堪称严密。”
“此外,安全应急系统又该怎么办?”斯沃博达问道,“我仔细看了一遍你地球上的哥们儿发来的设计图,上面显示熔炼炉还有三道备用温控系统以及一个应急铜塞。”
“我留在这里又能帮到你什么?”老爸问道。
“行了行了,”我高举双手,“我可以回答上述所有问题,但首先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我是不是已经动员完毕了?大家是不是都同意入伙了?”
整间屋子陷入了沉寂,就连比利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想看看事情接下来会作何发展。
“我不太相信你的说法,”鲍勃说,“但对你描述的那种可能性我无法坐视不理,更何况他们已经杀了两个我们的人。算我一个。”
爸爸点了点头:“也算我一个。”
“你知道我肯定愿意入伙,”斯沃博达说,“我喜欢搞事情!”
“我也是,”莱娜说,“我的意思是……我也愿意入伙,搞事情什么的我不太确定。”
“我可以加入,”戴尔说,“不过前提是你不会再拿泰勒那件事折磨我,那种体验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我皱起了眉头:“我不可能突然间就释怀了。”
“的确不可能,但你至少能做到不再任由自己沉湎其中不可自拔,而且你完全能像对正常人一样跟我说话,”他一边看着我一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就是我的条件。”
“行吧。”我说。我不确定这个承诺我能否真的兑现,但为了阿尔忒弥斯的未来,我也只好暂时收起我的骄傲了。
鲍勃凭借他高大的体型以及军人的风度为我们在前方清出了一条前往太空港到达区的路,我和我爸一起推着一车的电焊工具跟在后面。
我一眼就在停车位上发现了扳机。我近来一直没机会用它,在我生活变成一团乱麻的当下我根本没时间去送快递。我想念这个小家伙了,也许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我会开着它到处兜风。
鲍勃把我们带到了大厅里的一个小角落,他之前在这里设置好了一道临时防壁。我们绕过防壁,钻进了这个临时的工作间。
“我希望这东西能派上用场,”鲍勃说着指了指房间正中的一座单独的避难舱,“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大号了。”
这个圆柱体的气压室有一扇手动舱门以及四个储气罐,背面有一套电池系统为内部的风扇以及吸收二氧化碳的化学系统供电。舱门顶上的牌子上写着:“最多容纳人数:4人。最长有效时间:72小时。”
“你是从哪儿搞来这么个东西的?”老爸警惕地问道。
“我自己家。这是我家自用的应急避难舱。”
“靠,”我说,“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鲍勃。”
“我知道阿玛尔肯定不希望我用偷的。但话说回来,你不是还会给我买个新的吗?”
“那还用说?”妈的,这东西至少要花掉我4 000斯拉克。
老爸用他专业的双眼检视这座避难舱。他绕着它转了一整圈,从头到脚每个细节都没放过。“能用。”
“那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们干活了,”鲍勃说,“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鲍勃绕过临时护壁离开了房间,剩下我和老爸爷俩面面相觑。
我从推车里取出电焊护面。“是不是就像回到了过去?咱们好久没一起干过活了。”
“九年了,”他把工装丢给我,“把安全装备都穿上,一件都不许落。”
“行行好吧,这套衣服热得要死,而且——”
他一个眼神就把我瞪得闭上了嘴,我仿佛又回到了16岁。我不情不愿地跨进工装里,汗珠立刻就开始往外冒。唉。
“咱到底怎么弄呢?”我问道。
他把手伸进推车里,搬出了一摞铝片。“咱们得在背面开个洞,还要把气罐和电池拆下来,不过那应该不成问题。”
我带上了电焊护面。“然后呢?连接点该怎么做呢?”
他把那摞铝片斜靠在避难舱上。“咱们得把这些围着那个洞焊上一圈,搭出一个裙边来。”
我拿起一块铝片,然后在一个角上发现了制造商的商标。“这可真够讽刺的,这些板材居然是桑切斯铝业出品的。”
“他们的产品质量好着呢。”老爸说。
“兰德维克铝业也将提供同样优质的产品,”我放下了铝板,“角焊法能承受得住真空吗?”
他掏出一支记号笔,拔掉了笔盖。“用不着搭角。咱们先要用焊枪的散射模式软化铝片,好让它们贴合避难舱的曲面。我们需要把铝片拼接出一个圆柱体。”他抬眼看向我道,“我问你,我们总共需要多少块铝片?”
又来了。
“这个嘛,”我说,“每块五毫米厚的铝片的曲度不应该超过五十厘米半径的圆弧,我猜一共需要六块。”
“六块的确够用了,”他说,“不过安全起见,咱们还是用八块吧。现在把卷尺递给我。”
我照做了。他仔细地测量过后在避难舱表面上标了几个点。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教育我?”我问道。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用不着我来教育啦。”
“那你是不是打算继续对我冷言冷语含沙射影?我可不想漏听一个字。”
他站起身来。“我从来没有假装认同过你的选择,贾丝明,我对你没这样的义务。但与此同时我也没试图控制你,自打你搬出去之后就更是一次都没有,因为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好吧。”我说。
“现在你的处境很是凶险,”他说,“我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来帮助你。我先前从来没有干过违法的事。”
我蹙眉盯着自己的脚。“我真的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说,“现在把护面戴上,然后把切头递给我。”
我戴上了护面,从推车里翻出了他想要的工具。他安好切头,反复检查了两次,然后细心地检查了气体混合阀门,随后又检查了一遍切头。
“怎么了,爸?今天你的速度比鼻涕虫还慢。”
“谨慎能捕千秋蝉。”
“你在说笑吗?当年我可是眼看着你一只手操作焊枪,另一只手调节气体混合阀的。你现在怎么——”
哦,我明白了。我不说话了。
这次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活儿,明天他女儿的命就都押在今天电焊的质量上。我现在才恍然大悟,对于他,这是有生以来接过的最最重要的委托,他不可能接受此次有任何一方面的表现低于他最好的水平,即便这意味着要花费一整天时间。
我往后站了站,不再打搅他。之后他又再三对各个细节一丝不苟地排查了一遍才终于开工,我在一边帮忙,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之间虽然常有争执,但一旦涉及电焊,他就是师傅我就是学徒。
很少有人能有机会计算出父亲到底有多爱自己,但我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类活儿原本耗时应该在三刻钟左右,但老爸却用了三个半钟头,因此我爸对我的爱是他对其他事物的爱的366%。
能知道真好。
我坐在斯沃博达的床沿上看着他调试设备。
这次他真的是豁出去了。除去他桌面上原来那台显示器,他还在墙面上另外安了四台。
他在键盘上敲击着,每台显示器都像变戏法一般亮了起来。
“是不是太夸张了?你不觉得吗?”我说。
他敲击键盘的手并没有停下。“你的舱外活动服上有两个摄像头,戴尔的舱外活动服上也有两个,我还需要另一块屏幕进行数据分析,所以一共是五块屏。”
“但不是可以在一个屏上设置五个不同的窗口吗?”
“嘁,老土。”
我重重地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叹了口气。“以‘冬天入侵俄国’为一个单位,求咱们这个计划的蠢度到底有几个单位?”
“风险确实很大,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你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了。更何况——”他咧嘴笑着对我说——“有了你专属的斯沃博达,你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我苦笑了一下。“但我是不是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巨细无遗了呢?”
他耸了耸肩。“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是顺便说一句,我所有能想到的方面你都已经考虑进去了。”
“这个信息还挺重要的,”我说,“你是个很细心的人。”
“哦对了,倒是还有一件事。”他说。
“妈的,什么?”
“应该算半件事。”他走回到电脑跟前,打开了桑切斯球形舱的设计图,“我有点在意这几个甲烷储存罐。”
“怎么说?”我走到他身后,探头看他的显示器。我的头发晃动的时候稍稍蹭了一下他的脸,但他好像并不介意。
“这里头有上千升液态甲烷。”
“他们要甲烷干吗?”
“他们制造的火箭燃料只需要1%的甲烷,而且仅用作燃烧的调节物。这些甲烷就是这么装在巨型储存罐里从地球上运来的。”
“好吧,你在担心什么?”
“甲烷是可燃物,应该说……是极度易燃物,”他指了指设计图的另一部分,“而且这里还有个装着纯氧的巨型储存罐。”
“之后我还要往里添点儿钢水,”我说,“能出什么幺蛾子呢?”
“是啊,我就是有点担心,”他说,“但应该不成问题。等熔炼炉熔解的时候周遭应该不会有人。”
“是的,”我说,“如果储气罐发生泄漏然后炸了的话反倒更好,可以造成更大的破坏!”
“是吧,”他显然还是不放心,“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踏实,你知道这种感觉吗?这不在计划之内,而我不喜欢任何不在计划之内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这个计划最糟糕的部分就在于此的话,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吧。”他说。
我伸了个懒腰。“我在想今晚我到底要不要睡。”
“你今晚住这儿吗?”
“呃……”我说,“恩古吉应该不会再出卖我
第二回 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她是个贱人?”
“提过。”
“总之,现在应该没人会通过机模追踪到我,所以我能花钱住酒店了。我可能会晚上担心得睡不着觉,所以就不继续在这儿搞得你也睡不好觉了。”
“好吧。”他说。他刚才的语气中是不是带着一丝失落?
我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还是听从了直觉。“谢谢你总是支持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应该的,”他扭过脖子仰视着我,“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旁的,爵士。”
我们互相凝望了片刻。
“对了,你试过我给你的避孕套了没?”他问道。
“你大爷的,斯沃博达!”我说。
“怎么了?我这儿还在等你的反馈意见呢。”
我抽回双手走开了。
随着货运气密通道的巨型舱门缓缓打开,月球表面荒芜的景致逐渐呈现在我们眼前。
戴尔检查了一下漫游车控制面板上的各项读数:“气压良好,气体比例完美,二氧化碳吸收处于自动模式。”
我扫视了一下我座位前的屏幕:“电池电量全满,车轮驱动装置状态全绿,通信信号满格。”
他握住了操纵杆。“太空港到达口,请求出动。”
“准许出动,”对讲机里传来鲍勃的声音,“照看好我的漫游车,夏皮罗。”
“没问题。”
“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巴沙拉。”鲍勃说。
“滚。”我说。
戴尔按下了静音键,然后瞪了我一眼。“爵士我告诉你,我和鲍勃已经违反了公会手册上的全部规定,如果被人抓了个现行,我们俩都会被开除会籍,永不叙用。为了这件事我们把自己的饭碗都押上了,所以你他妈能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尊重?”
我解除了静。“那个……谢了,鲍勃,谢谢你……的付出。”
“收到。”对方说完就咔嗒一声挂断了。
戴尔驾着漫游车驶出了大门,车轮碾压着月尘。我本以为会很颠簸,没想到减震悬挂让行驶变得特别顺滑,而且球形舱附近的这个区域因常年使用早已变得十分平整。
鲍勃的漫游车,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月球上最好的漫游车。这可不是那种座位特别难受、专为穿着舱外活动服的人设计的沙丘小车,这辆车的舱室内是有空气的,空间也很宽敞,配备的补给以及电力足够用上好几天。我和戴尔的舱外活动服规整地摆放在壁架上。这辆漫游车在车尾甚至还有个完整的气密舱,也就是说驾驶室永远都不需要进入真空状态,即便有人出舱时也不例外。
戴尔在开车时两眼直视前方,连瞥都不瞥我一眼。
“你要知道,”我说,“威胁到你饭碗的是公会,不是我。或许闭关锁国的狗屁政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应该允许所有人都来摆弄一下气密舱,我相信没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绝不可能随随便便按下某个键,让全阿尔忒弥斯的人死得一个不剩。”
“得了吧,公会大可让自己的会员负责操作气密舱大门,让其他人自由进行舱外活动,这样不好吗?公会里尽是些拜金的狗东西。要知道,拉皮条早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