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您还没有逮捕马迪尼老师呢?”一个拿着打印稿的记者问道。
“因为我们想要确保他得到所有相关法律的保障。目前,他只是一个嫌疑人。”
“但是,除了白色越野车的视频,你们有没有找到他与安娜·卢的其他关联?”一个穿蓝色西装的记者问。
“这是机密信息。”沃格尔回答。这是他最喜欢的句子之一——既不确认,也不否认。探长希望所有人都认为警察的袖子里还藏着张王牌。
“我们知道马迪尼老师一家不久前才搬到山里来。”这次轮到斯黛拉·霍纳说话了,“他的太太辞去了自己的律师工作跟随丈夫来到阿维乔特。在您看来,他们是在躲避什么东西吗?”
沃格尔对这个问题感到得意。斯黛拉总是能够收集到他讲述的事实中不同寻常的方面。“我们正在调查此人的过去,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无可指责的人。”他为马迪尼做的辩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它激怒了现在已经做出选择并且不希望被拒绝的公众。“实际上,是你们拿着泄露的消息毁了他的声誉。”他耍赖,“现在我无话可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召集我们呢?”有人开始埋怨。
“为了警告你们。”沃格尔坚定地说,“我们无法阻止你们传播新闻,但你们需要知道,未经警方同意而泄露的任何信息都可能损害调查,并因此伤害到年轻的安娜·卢·卡斯特纳。事实是,她不在我们的面前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无视她。”他确保自己朝对着他的摄像机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离开麦克风,朝出口走去,而问题仍紧追他不放。但是沃格尔现在不再去听了。他因手机的震动而分心。他拿起手机,看着显示屏上的短信内容。
“我要跟您谈一谈。请您给我的这个号码回个电话。”
一定是哪个记者想要独家新闻。他决定不去理会这条消息,不耐烦地快速删了它。
“实际上,我们并没跟他来往过。他的太太和女儿看起来不错,但我一直都不喜欢他。”奥德维斯的脸近乎勉强地塞进了马迪尼家厨房的小电视里。“如果我得和您说出全部事情的话,我也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简而言之,很奇怪。比如,可怜的安娜·卢失踪的那天早上,他离开屋子时我们还碰见了他。我向他问好,但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他把一个背包放进那辆越野车的后备厢里……是的,他很着急,总之,就像一个人想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一样。”
听完邻居令人难以置信的谎言之后,马迪尼很想拿拳头去捶柱子。但是他及时住手了,因为那只手上还缠着绷带。
克莱尔坐在桌边关掉电视。“那个伤口还没有愈合,我告诉过你让医生看一下。”她用一种平静的态度说了这句话。
马迪尼仍然很生气。“那个混蛋。”
“为什么,你指望他说什么?”
老师试图恢复平静。他坐到了妻子的旁边。晚上十一点之后,房子里一片寂静。厨房桌子在屋子中央顶灯照射下看起来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发光的避难所。摆在这对夫妇面前的是账单和收据,以及最新的纳税申报表的副本。克莱尔拿着计算器至少重新算了十次上面的数字。结果总是一样的。
“我们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列维律师所提到的那些相关费用。”马迪尼不得不承认。
“你是想说我们先暂时停止支付房租。”
“不,当然不行。要是房东驱逐我们,那我们去哪里住呢?”
“等发生了我们再考虑。我也能向我父母暂借一些钱。”
马迪尼摇了摇头,强调着他们所处的状况是荒谬的,一切接二连三来得太快了。他说:“我们必须放弃列维了,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们的存粮已经吃完了。”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去超市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我很害怕,没有买东西就走了。”看着愤怒回到丈夫的脸上,克莱尔握住了他的手。她用低沉的声音跟他说话,但语气充满痛苦。“莫妮卡在网上受人侮辱。他们强迫她关闭她的脸书个人主页。”
“他们只是愚蠢而沮丧地寻求关注,我不会为此担心。”
“是的,我知道……但是过几天,她不得不回学校去。”
她是对的,她说的这些事情他都从未考虑过。
“你不能任他们牵着你走而不反抗。任何针对你的指控都会影响到我们。”
马迪尼叹口气。“好吧,我让列维开始着手。”
有人摁响了门铃。丈夫和妻子沉默不语地凝视着对方,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了谁会过来。然后他从厨房的桌子边站起来去开门。
“晚上好,马迪尼老师。”博尔基在门口说道。在他身后有至少五辆巡逻车,上面闪烁着灯光,还有一辆货车和一辆拖车。简直是为媒体准备的盛大巡游。摄像师又有现场可拍了。
“我这里有搜查文件和查封令。”博尔基给他看了文件。
克莱尔走到丈夫身后,但看到屋外所有那些警察,她停了下来。
“我们还需要采集您的指纹和身体样本。”警探继续说,“您是否同意在此进行操作,还是希望我们一同前往专门的机构进行检查?”
马迪尼感到很不自在。“不用,可以的,就在这边采样吧。”
博尔基转向守候着的警察,挥手示意他们靠近房屋。
老师坐在客厅中央。三名身穿白大褂、戴着乳胶手套的科学勘察组技术人员在他周围走动。一个人用棉拭子提取了他的唾液样本;第二个人对他的右手指甲进行采样以寻找安娜·卢的生物检材;第三个负责左手。那人取下他的绷带,然后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取出组织样本。最后,他用特殊的脱影摄影方法拍摄了伤处,从而可以获得非常近距离的图像。
马迪尼忍受了每一次对待,没有任何反应,像没有知觉一样。
在他们周围,警探翻看着他们的东西、生活中的纪念品。忙碌地来来往往。警察从他们的家里走出来,提着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不同物品:厨刀、鞋子,甚至园艺工具。在屋子的车道上,拖车将越野车拖载起来,整幕场景呈现在所有被嘈杂声惊醒的邻居眼前。他们穿着睡衣披着冬天的厚夹克,用厌恶的表情评论着这一幕。
克莱尔从客厅一角注视着丈夫,双臂抱着刚才被迫下床的女儿。她俩似乎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马迪尼也感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内疚。


第十七章 01月09日失踪后的第十七天
他们找来了周边最好的科学勘察组人员来负责检查马迪尼的汽车。
面前的是个有些年纪、一脸好奇的男人。奇怪的是,他尽管几乎秃头了,还是把剩余的头发扎成了辫子。露出白大褂的皮肤完全被刺青覆盖。他叫克罗普。
“我们进行了所有需要的测试,因此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他在沃格尔和梅耶面前辩解道。
警察征用了一个阿维乔特的车库确保勘察组能在最佳条件下工作。偌大的室内空间完全用塑料防水布覆盖住。地板上放着一块巨型白色防水油布,车子停在升降台上。技术人员继续一块一块地逐步拆卸着越野车。组件被分为几组,需要通过非常精密的机器进行筛查。
“那么,有什么新消息吗?有还是没有?”沃格尔不耐烦地问。
克罗普倒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一一解释。“第一个结论是这台车最近才被清洗过,但是仅清洗了内部。”
这个消息令探长欢欣鼓舞。
“车里有清洁剂跟溶剂的残留,这也许会让人联想到有人想要清除某些痕迹。”技术人员接着说。
“如果他没什么东西要隐瞒,为什么只清洗了驾驶室呢?”沃格尔跟梅耶指出了这一点。
“有没有血液或其他有机物的残液?”检察官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技术人员摇了摇头,辫子在肩膀后面晃了几下。
“总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安娜·卢曾经上过这辆车。”梅耶接着说道。
“您真的指望我们能找到血迹?”沃格尔不依不饶。
“DNA。”检察官明确表示,“我希望能发现这个女孩的DNA。”
沃格尔很想问她,她这顽固的天真究竟来自何方。她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想惹恼他?“您没明白,我们什么都没找到也是个好消息吗?”
“怎么就是好消息呢?”
“线索并非总是有形的。打个比方,空缺,这就是一个线索——意味着在那个空间中以前存在某些东西,但现在不见了。以此类推,该向马迪尼老师提出的问题是,他为什么只清洁了汽车内部。”
“探长,这仅仅是一个意见,并不是‘事实’。并且,更确切地说,这只是您的意见。一个明智的人在冬天有上千个理由不洗车身,尤其是如果他住在山区并且经常要进行短途旅行。没过几天,泥巴、雪水、雨水会再次把汽车弄脏。因此,保持车内干净方便载客,这个想法合乎常理。”
梅耶费尽气力要刺激他的神经,而沃格尔打心眼里很钦佩她的固执。他真不明白,这位检察官为什么总是要推翻证据,甚至此举会跟她自己的利益起冲突。他们现在只抓住了这位平凡的老师,调查已经花了数百万的纳税人的钱,而且很快也会有人去找她,让她说明所花的钱的去向。“我们启动了调查机制,就必须取得成果。”沃格尔平静地说,“我们必须提起诉讼,这无论如何您也必须接受。我们的工作不是裁判证据和线索,而是将它们带到法官和陪审团面前。”
“您说得对,我们的工作不是裁判证据和线索。”梅耶坚定地说,“我们的工作是找到它们。我再说一次——我们需要DNA。”
克罗普先前一直无动于衷地目睹着他们的对弈,现在他决定介入了。“我们确实发现了DNA。”
两人一起转向技术员,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早说。
“有些东西,但非常奇怪。”克罗普继续说道,“是猫的DNA。更确切地说,是猫毛。”
“猫毛?”沃格尔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样本是有斑点、红色和棕色的。有不少在座椅和脚垫上。”
“马迪尼没养猫。”梅耶说。
但是安娜·卢非常喜欢猫,沃格尔想要加上这一句。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注意到博尔基走进了车库。年轻警探边打着电话边四处寻找他。看上去忧心忡忡。
“失陪一下。”沃格尔向另外两人告辞,朝博尔基走去。
同时博尔基挂断了电话。“我们有问题了。”他低声说。
安娜·卢的妈妈光着脚穿着睡衣,打算把人们几天前放在他们家门口的卡片收集起来,把干掉的花儿从那些小猫玩具上面拿掉。在传出有嫌疑人的消息后,人们的“朝圣活动”就结束了。怜悯被病态的好奇心所取代,再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失踪女孩的命运。甚至连媒体都放弃了这一套。当沃格尔和博尔基开车到达时,只有寥寥几个摄像师面无表情地拍摄了现场。
“请他们离开。”探长立即下令道。接着他走近那个女人。“卡斯特纳夫人,我是沃格尔探长。您还记得我吗?”
女人转过身迷惑地看着他。下着的毛毛细雨打湿了她的睡衣,可以看出她里面没穿内衣。沃格尔当即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这里很冷。我们为什么不进屋子呢?”
“我必须整理一下。”那个女人说,似乎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务。
于是沃格尔向她展示了安娜·卢制作的珠串手链,圣诞节那天,当他第一次到访他们家时,她帮他戴在了手腕上。“还记得您要我许下的承诺吗?嗯,有一些新消息……但是我们进去聊吧,您同意吗?”
玛丽亚·卡斯特纳似乎迟疑了一下。“那个人,那个老师……你们觉得真的会是他吗?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好像不是这种人——我认为他是无辜的……因为如果是他囚禁了安娜·卢,你们应该已经发现我的女儿在哪里了呀,不是吗?”
沃格尔想着怎么去回答她。显然,这名妇女拒绝面对现实。“我们在监控他。”他向她保证。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娜·卢可能会饿的。如果那个人总是受到监控,那么谁给她拿东西吃呢?”
这是沃格尔在他的职业生涯和整个人生中第一次无言以对。幸好,这时布鲁诺·卡斯特纳来了,他对门口发生的事情保持着警惕。“对不起,我刚刚在工作。”男人解释道。然后便拉着妻子的手臂,将她带到大门前。“这是精神科医生给你开的安眠药。”
“卡斯特纳先生,我需要您的妻子保持头脑清醒。之后可能需要调整药的剂量。”他认为媒体会利用这名女子糊里糊涂的样子,将毫无根据的论断归咎到她身上。
布鲁诺说:“我会跟弗洛雷斯医生说的。”卡斯特纳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身背对着探长了。
沃格尔站那儿看着丈夫如此温柔地照顾妻子。然后他重新系好了手腕上的串珠手链。
斯黛拉·霍纳坐在一个清贫但用心装饰的房屋客厅里。在她坐着的沙发上铺着条有些褶皱的毯子,可能是为了盖住坏掉的沙发布,或是要保护沙发不想它有所磨损。记者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完美。一身灰色的西装,脖子上系着条红色丝绸方巾。她的一只手上拿着麦克风。
摄像机拉大了取景框,屋子的小主人也出现在了屏幕上,她先前就坐在霍纳旁边。
这次,普莉希拉没有穿平时那种反叛的衣服。她看上去显然更加朴实,她穿着一条烫得平整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小衬衫,耳朵上的三个大耳钉也消失了,一眼看过去就像黑色铅笔戳的窟窿。她化了妆,像是一个小女孩儿。两只手上抓着一条手帕。
“那么,普莉希拉,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霍纳轻柔地问。
女孩点点头,好像在强迫着自己。“我在卡斯特纳家门前守夜,为安娜·卢带去了一只小猫咪布偶。我的朋友们也在,这事让我们六神无主。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马迪尼老师发来的。”女孩停了下来,无法接着说下去。
斯黛拉·霍纳明白需要有人帮助她继续:“为什么这事情让你感到惊讶?”
“我……我尊重马迪尼老师,我认为他是一个正派的人……但是在那件事之后……”
这次,霍纳让沉默持续了更长时间,使听众能够更好地诠释女孩的话语。她善于制造悬念。“短信上写了什么?”
就像在开始直播之前被告知要做的那样,普莉希拉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阅读文字,手和声音颤抖着:“你明天下午想来我家吗?”
又一次的停顿,这是霍纳在把控节奏,这次是因为她看到女孩的左眼出现了一滴眼泪,但是她不想让她哭泣。时机未到。因此,为了给她恢复的时间,记者把手机从普莉希拉的手中轻轻取下,并对准摄像机。“我们经常被指责只说出了部分事实,为的是操纵公众。但是,这不是我们新闻界的创造发明。你们看:它确实发生了。”她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以便观众可以通过狭窄的取景框阅读显示屏上的消息。接着她重新转向她的来宾:“然后呢,普莉希拉,你是怎么想的呢?”
“一开始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奇怪。然后,当电视上说警方怀疑老师,我想起了安娜·卢,以及,也许,在她之后,这事情也有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霍纳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并且把她的手放在了普莉希拉的手上。不出所料,此举引发了记者预期的反应。普莉希拉哭了。霍纳再也不问什么,慧黠地,让摄像机定格在了此情此景,停留在了女孩脸上。
“这只是一个渴望出现在电视上的小女孩的幻想。”马迪尼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而他的太太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了:“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害得你把工作都给赔进去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做?”
圣诞节假期结束并恢复课程后的两天,学校领导给老师打了电话,通知暂停他的教学以及——对他而言更糟糕的——停发他的薪水。
“我们靠什么来付你的诉讼费?我们已经负债累累了,你还在这儿对着个女学生犯傻?一个小女孩?”
“我了解普莉希拉。那个朴实的样子,那些衣服简直是一出戏!”
探长沃格尔坐在学校体育馆更衣室中他的临时办公室里,享受地聆听这一幕。他戴着耳机,两只脚搭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在椅子上晃动着。在马迪尼家搜查时安放的窃听器到此刻仍然没有收获,但是也许从现在开始有一些进展了。沃格尔似乎对两口子的吵架兴趣浓厚,在霍纳对普莉希拉进行采访之前,沃格尔就说服学校领导去介入老师的事情,因为这个采访会激发出学生父母的愤怒。当然,愤怒也会落在他的身上——这个没有骨气的官僚主义者,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你为什么要发那个短信?”妻子直白地质问他。
“她曾求我给她上表演课。但是,对不起,如果我想占她便宜,我不会愚蠢到让她来我们家赴约,你不觉得吗?”
克莱尔·马迪尼沉默了一下,似乎动摇了片刻。然后,她又开始讲话,用痛苦的声音。“我几乎认识了你一辈子,所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知道你有多么无辜。”这句话足够劲爆,随后又是短暂的沉默。“你足够聪明,可以理解两件事之间的区别:即便是好人有时也会犯错……出了家门我遇到的只有敌视的目光。我总是担心有人会伤害你或伤害我们。莫妮卡都没再离开屋子,她失去了她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朋友,没法再承受压力了。”
沃格尔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计划中的。
“无论你犯的错是小是大,”女人说,“余生的每一天我都将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这是我答应你的,我也将会做到。但是你的女儿,她没有任何誓言的约束。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我要将她从这里带走。”
沃格尔想欢呼,但忍住了。
“你是想说远离我。”马迪尼不是在提问题,这更像是一个痛苦的陈述。
妻子没有回答。片刻之后,只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沃格尔把脚从桌子上挪开,弯下腰,双手托着耳机使劲让听筒更贴近耳朵,以便更加专注于那份寂静。
马迪尼仍然在房间里。沃格尔听得见他的呼吸。低沉而有节奏。一个困兽的呼吸,他还不能把他关进监狱,但他已经是一个囚徒了,他再也逃不掉了。
沃格尔把他的周边人都给清空了。现在连他的妻子和女儿也都抛弃了他。他即将崩溃,沃格尔说。这个男人完蛋了。
但这时发生了探长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荒谬的,毫无意义的事。
老师开始哼起歌来。
他悠悠地低声吟唱。那种轻松欢快无疑与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协调。沃格尔疑惑地听着那首超现实的小曲。这是首童谣。他只抓住了几句歌词。
歌里唱的是孩子和小猫。


第十八章 01月10日失踪后的第十八天
列维给老师打了电话——电话呼叫的是几天前给他的“安全”手机,希望老师跟他见面。然后派了司机去了老师家里接他。记者们立即尾随那辆梅赛德斯而动,但当老师下车进入一间私人住宅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追赶。
律师租下房子以便密切跟进此案。
当马迪尼越过门槛时,发现展现在面前的是他无法预期的场景。客厅已变成办公室,一小批分工协作的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有的人在研究法律文本和文件,有的人在电话中讨论辩护策略。他们甚至还弄了个列出各项工作结果的公告板。他们太忙了,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列维在厨房里等着给他单独咨询。
“您看我在这儿组织得怎样?这都是为您准备的。”律师自豪地说道。
马迪尼想着这要花上多少钱,实际上他甚至连工作都没了。“坦白地说,我正觉得希望渺茫。”
“不会的。”列维安慰他,然后他指着一张椅子让他坐下,而自己保持站立,“我知道您的妻子和女儿昨天离开了。”
“她们去了我的岳父母家。”
“坦率地说,这样更好,相信我。现在气氛越来越紧张,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情况将会变得更糟。”
马迪尼露出苦涩的微笑:“那您还有勇气告诉我不要失去希望?”
“当然,因为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是那个沃格尔,不是吗?他是所有事情的导演……”
“是的,但这使事情变得可以预测。他只是遵循普通剧本,那个人没什么创造力。”
“但是每个人都会听信他讲的话。”
律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老师。“唯一可以挽救您的办法就是保持头脑清醒、稳定沉着。冷静再冷静……其余的就交给我来做。”
“那个警察毁了我的生活。”
“但是您是无辜的,对吗?”律师提醒他。
马迪尼低头看着瓶子。“有时连我自己都表示怀疑。”
列维笑了,尽管在老师的意图中,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律师把手放在老师的肩膀上。“沃格尔也有一个弱点,我们将开始对此发起进攻……这将使他非常痛苦。”
马迪尼朝列维抬起头。希望在他的眼中闪耀。
“您听说过德尔格的案子吗?”律师问。
老师否认:“我不知道。”
“大约一年前,这个案件曾被媒体大肆报道。也许您会记得报纸上给德尔格取的名字——残害者。”
“是的,是的,这个我听说过……但是我通常对这一类消息并不感兴趣。”
“嗯,警察花了很长时间追踪一个连环行凶者,后者将小型爆炸装置藏在超市货品中,然后放回货架上:一盒谷物、一管蛋黄酱、一罐蜜饯。那些爆炸使不同的人受伤,把他们的手指和指骨,甚至是整只手都炸掉了。”
“天哪!有没有人死亡?”
“不,但是迟早会发生——一旦残害者厌倦,便会寻求更加出乎意料的玩法。其实,大家都在等着。如果您还记得,当时恐慌已经蔓延开了。但是在有人被害死之前,沃格尔设法揪出了一个对建模和电子技术充满热情、对人畜毫无伤害的会计——德尔格先生。那个男人凑巧从小就失去了右手的食指。他一直说自己遭遇了一次小小的家庭事故。实际上,是母亲想惩罚他,所以用切菜机切掉了他的手指。那个女人患有精神疾病并折磨了儿子。”
“我的上帝……”老师评论道。
列维指出了这一点:“这就是了,您正在思考的,正是所有人的想法——德尔格是个完美的罪魁祸首。”
“没错,”马迪尼承认,“如果联想到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么他成年后的暴力行为是合理的。”
“这就是恶魔们被创造出来的方式。但是重点不在这里。在德尔格案中,也没有证据,只有线索。沃格尔对着媒体表演并说服了检察官起诉德尔格。但是最后,该会计师被无罪释放了。”
“为什么?”
“残害者使用的炸药是很简陋的。就算业余爱好者也可以在一家五金店中找到那些简单的物质组装在一起。但是它有一个缺点:处理它的人身上会留下化学痕迹。而德尔格身上并没有这个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