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饭时,屋里的气氛与从前不同了。桌上的某个人终于开始开心地聊天。话题是邻居。奥德维斯家是取笑的对象,克莱尔和莫妮卡嘲笑他们,一刻不停地说话。真是万幸,马迪尼想。如此一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如此沉默。
离开警局后,他带着放松的心情一路开车回到家。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奇怪的问题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们为什么让他这么早走?他是否能相信博尔基警探的善意是真实的?他在失踪那天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一事实是否令他们感到怀疑?
晚餐后他想要批改学生的家庭作业,但头脑无法集中注意力。大约十一点钟,他上了床,知道今晚他是很难睡好了。
没事的,他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时自我安慰道。对,会没事的。
“登山者?”
“不,我爱徒步。”
“哇哈,您23日那天在哪个区域呢?”
“我沿着小径,选了一条往东边山坡的路线。”
“有人跟您一起吗?朋友或者熟人?”
“不,没有人。我喜欢一个人走。”
“那么,您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比如另一个徒步者,山上挖蘑菇的人或不管谁,就一个可以确认您在那里的人……”
“23日那天我好像还真没遇到过任何人。”
“您的手怎么了?”
沃格尔暂停了讯问录像。老师的模样仍停留在屏幕上。警探转向了博尔基和梅耶。“没有不在场证明,手还受伤了。”他得意地说。
检察官反对:“但是这个人过去没有污点,没有任何先例能让我们相信他有暴力行为的潜质。”
在看完马蒂亚所有的视频后,沃格尔就确信那个男孩确实为他们在寻找的东西添砖加瓦了。那是铁证。男孩和母亲已被保护起来。
所以他们当时就开始寻找有关老师的蛛丝马迹。在过去的七十二个小时中,他们几乎没有让他逃离出视线。他们的手下从远处观察他,秘密地拍摄了他、注意他的每一个举动。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但沃格尔当然并不期待立即能找到压倒性的证据逮捕他。然后,在这些情况下,也有必要稍微推动一些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他那天早上安排了个假检查站。但是,在此之前,他曾将马蒂亚带出庇护所,并且详细嘱咐了他在街上看到老师时该怎么做。他们需要一个正式确认。
当马迪尼在五金商店外面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从他视线中逃脱时,沃格尔坐在一辆不带标志的警车上,分析了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把马迪尼带到小警局,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布满灰尘的档案室里等待四十分钟,也是为了让他处于高压状态。博尔基也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他表现友善,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而那些问题并不是为了使提问者陷入矛盾之中,而是要引起他的怀疑。
所有的这些都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结出硕果,沃格尔对此深信不疑。
梅耶倒没这么乐观:“您知道吗?这些天,我们找到了多少个人在12月23日没有可信的不在场证明呢?十二个。其中四个甚至还有过犯罪记录。”
沃格尔就知道检察官会表示怀疑。但是对他而言,洛里斯·马迪尼老师是理想的对象。“不声不响是一种天赋。”他说,“这需要强大的自我控制和严格的自律意识。我深信,马迪尼老师已经在内心做出过难以言喻的行为,他每次也在自问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但是谁都不是天生的恶魔。就像去爱一样:需要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当他碰上安娜·卢时,他终于明白了他的本性。他爱上了他的受害者。”
博尔基看着他俩斗嘴,不加评论。如果不得不倾听自己的直觉,他可以保证地说,老师在问讯过程中表现得太平静了。
“您先前还说过安娜·卢可能很了解她的绑架者,因此才会跟着对方。”梅耶说,“然而,我们并不确定他们两人是否互相认识。”
“马迪尼就在女孩子的学校里教书。如此看来,她肯定认识他。”
“也许安娜·卢知道他是谁,但她也会信任他吗?当外面一团漆黑时,要说服一个女孩上车,靠的不可能是几面之缘。尤其是这个女孩还会顾及教会的教育,尽量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因此在我看来,马迪尼老师并不应该列入其中。”
“那马蒂亚的视频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些图像还不能作为证据,您应该对此非常了解。”
它们会成为证据的,沃格尔认为——他又看了看静止图像上那个男人的面孔。
是的,是这个马迪尼老师没错儿。


第十五章 01月05日失踪后的第十三天
微黄的暮色给山脉的轮廓笼上了一层蓝色的光晕。
老师在高速公路上开着车,旁边坐着他的妻子。越野车里开着暖气,发出一些隆隆的声音,但车厢里弥漫着舒适的温暖。克莱尔有一小会儿没说话了,似乎在享受那种轻松慵懒的气氛。马迪尼偶尔会转向她,克莱尔发现他在看她,也报以微笑。“你出的这个主意挺好。”他说道,“我们很久没去湖边了。”
“从去年夏天开始。”她嘟囔着,“不过我觉得冬天的湖畔会更迷人。”
“我赞成。”
他们在湖泊和高原上度过了一整天。先前需要步行数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这一路并不艰难,不像他通常尝试的那种。克莱尔未经训练,所以他特意选了这一段路。在树林中,河流和小溪穿过定期有人清扫的小路,徒步旅行者沿着这些小路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小山在这个没有雪的季节很好攀登。一旦到达山顶,便可得到褒奖——那是小山谷被石峰环绕着的景象,几步之遥就是一座巨大的冰川。冰川下,有一个非常清澈的湖泊,水面上映出轻微的金色炫光。森林里到处都是杜鹃花,在夏天绽放出生机勃勃的红色花朵。湖边有一个客栈,可以在那里品尝当地的特色菜。菜单是固定的,有头盘、正餐和甜点。但是马迪尼和他的妻子只想要品尝豆类汤和黑面包。山上的几个小时过得很快,当他们回到车上时,天已经黑了。
“你在想什么呢?”克莱尔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没在想什么。”他真诚地回答。之前困扰他的念头消失了,他现在又平静了下来。但是他没有告诉她那个临检和他所接受的讯问。
“你的头发要剪一剪啦。”她说着,手穿过他棕色蜷曲的发丛。马迪尼喜欢他妻子在细节上对他的关注。这让他觉得她仍然想要照顾他。“有道理,我明天就去理发店。”
他们很高兴,但也有些累了。两个人都想着回家好好洗个澡。马迪尼注意到仪表板上的燃油警告灯亮了起来。“我得去加个油。”
“明天再加不行吗?”克莱尔实在不想停下来,就问道。
“实在没办法。”
他们开了十多公里后到了一个服务站。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里满是车辆和野营帐篷。奇怪了,这个地方通常从来都没有人的。他想到了失踪女孩。人们都因好奇而赶了过来。
那气氛简直像是在过节,人们成群结队地赶去,大人和儿童的喊叫几乎让人难以忍受。轮到他们时,马迪尼在自助加油器前给自己的车加好了油。然后他走进高速公路服务站付款,排到了柜台前的队伍中,一个勤奋的年轻员工在尽力加快工作速度。在一个角落靠近天花板的高架子上,有一台电视机。挤满服务站的人们的声音占主导地位,在屏幕上播放着关于安娜·卢·卡斯特纳的另一则新闻报道的图像。马迪尼哼了一声,并不去关心它。
总算到了结账的时候。“我想您是咱们周边的人。”女收银员在电脑上检查着到账数额时说道。语调有些愤懑。
“您怎么知道的呢?”
“我看到您先前不耐烦的样子了。”然后她低声说道,“我的老板对这次的入侵感到满意,他说生意更好了,但我跟您说我晚上回家时两只脚都要烧起来了,脑壳也直发疼。”
马迪尼对她说出的知心话报以微笑。“也许不会持续太久。”他给她打气。
“希望如此,但是今天很不寻常:电视像发疯了一样一直重复着播放相同的图像。”
“什么图像?”
然而,忙于手头工作的收银员忽然分了心,后面的队伍越排越长。“对不起,您先前说八号自助加油器吗?”
“是的,没错。”
女收银员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白色的越野车。然后她回头望着马迪尼,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收银员抬头看向电视,马迪尼也看了过去。
屏幕上正在一页页展示某个业余爱好者拍摄的视频。可以看到安娜·卢不同时候的生活片段。她背着彩色的背包和一个装着溜冰鞋的包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她跟朋友在一起——马迪尼立即认出了普莉希拉。然后是另一个场景,安娜·卢和她的两个弟弟一起离开了房子。然后,这些图像停止并放大了总是出现在几米之遥的背景中的那辆白色越野车。
老师了解了这一整天通过网络播出的是什么惊人新闻。这个新闻让所有人都赶到了阿维乔特。事情终于有了线索。一辆跟他爱车相似的白色越野车。
不,不仅仅是简单的“相似”:的确就是他的车。
独家新闻上是著名电视记者斯黛拉·霍纳的签名,置顶的标题为《转折点:有人在跟踪她》。
老师在柜台上留下了张五十元的钞票,即使他本应支付的金额更少。他不顾收银员的惊讶表情,迅速离开了队伍。他还没有跨过高速公路服务站的门槛,就注意到有人从窗子里面指着什么。
“嘿,就是那辆车!”有人惊呼。
同时,车后面已经聚集起了一撮人。他们检查着车牌号。幸好,坐在车里的克莱尔正准备发一条短信,还什么都没注意到。马迪尼加快了步伐,而那些人的目光锁定了他并跟着他。他走到越野车旁,迅速上了车。
“发生了什么事?”克莱尔看他很紧张。
“我待会儿跟你解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抓紧时间转钥匙点火。但车没有启动,因为他的手在颤抖。与此同时,人们开始围住他们。
在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的眼神里能够读到惊奇混杂着恐惧,跟先前收银员眼中的一样。如果其中一个人决定做某事,其他人都会跟着起哄的,马迪尼极度惊恐地想着。最后,他设法启动了发动机,踩下油门离开了。他迅速地上了高速公路,瞥了一眼后视镜。人们仍然在那里,威胁性地目送着他。
“你想告诉我怎么回事吗?”她再次问道,她感到非常震惊。
他没有勇气转向看她。“回家吧。”
返程时,老师无法逃避妻子的质疑。他要试图解释他也不完全理解的情况。
“什么叫作你被截停了?”
“两天前,在一个路障点。”
“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呢?”
“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拦下了很多人,又不是只拦下我。还有些是我认识的人也被同样拦下过。”他提到。
当他们总算要到达目的地时,马迪尼希望能发现有警察在等着他。结果在他们家门口的路上竟空无一人。连个游魂都没有,但老师仍然催促着他太太:“快进家门,快点。”
当他们跨进家门后,看到女儿站在客厅中央。电视的屏幕暂停着。“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她被吓到了,“电视上说有个女孩失踪了……有个人曾经跟着她……然后放出来的那辆车好像是我们家的。”
克莱尔把莫妮卡抱在怀里,不知说些什么好,然后她看向丈夫,等待他说些什么。但马迪尼定定地站在走廊上。“我不知道,我也没搞懂。这应该是个误会。”他低声嘟囔着。
“你能说服自己吗?”克莱尔用指责的语气说道。
马迪尼似乎变得更紧张了。“是的,他们问我女孩失踪的时候我在哪里。事情就是这样……”
克莱尔沉默了几秒钟,好像在试着回想什么。“那天你去爬山了,晚上才回来。”她平静地说。但是在心里终究开始盘算着丈夫并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是,他们是搞错了。”克莱尔坚决同意,因为她没办法去想象另一个不同的假设。“现在你给警察打电话请求解释吧。”她用坚决的口吻掩盖住不安全感。
最终,马迪尼总算让自己前进到了客厅,走到电话前拨了号码。片刻之后便有了回答。“我是洛里斯·马迪尼,我想跟几天前曾与我谈过话的警探通话,谢谢。我记得他应该叫博尔基。”
在等待电话转接的时候,老师转过去看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她俩又疑惑又惊慌。这个状况让他心里备受煎熬。但是对于他来说,最糟糕的感觉是,她们两人抱团逃避,她们不去看他,好像她们已经决定了要与他保持距离。
几分钟过去了,然后一个声音回答道:“你好,我是博尔基。”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的车出现在了电视上?”马迪尼要疯掉了。
“我很抱歉,老师。”警察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消息泄露了。这是不该发生的。”
“消息泄露?我被指控了什么?”
电话另一端短暂地沉默了。“我不能说更多了。我们会再给您电话,但是我建议您找一个律师。晚安。”
当博尔基突然结束通话时,马迪尼仍然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克莱尔和莫妮卡还在恳求着他的回答。
那个时刻,一道闪电刹那照亮了房间。
这不是幻觉,因为他们三个人都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光束又出现一次,然后在几秒钟后再次重复。像是雷阵雨,但却没有雷声。
马迪尼靠近一扇窗户向外望去,妻子走到他身后。
闪光来自街道上。一些像影子一样阴暗的人影在屋子的周围转悠,时不时地发出一道闪光。他们就像是火星人,充满好奇又让人害怕。
摄影记者来了。


第十六章 01月06日失踪后的第十四天
电视转播车获得马迪尼家门口的道路停留许可时已经是夜里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些较早到达的人占据了最佳位置,将这栋安静的房子团团围住,最终电视将每天二十四小时持续滚动播出这里的情况。
除了工作人员、摄像师和记者,还有一群围观者聚集在当地警察为划定安全区域而设置的路障之外。如果这群人决定采用粗暴的正义审判,那么这些防范措施并不能够保护到他或他的家人。早上九点钟左右,老师凝视着窗外时想。
那是一个艰难的夜晚,谁都没能阖眼。天快亮的时候,莫妮卡崩溃了,而克莱尔被内心折磨着,不说话也什么都听不进去。马迪尼没法去容忍这一切。他必须做些什么。“博尔基说他们会处理,但我不想坐以待毙。”他对妻子宣布,“我什么也没做,他们没有其他证据,否则他们会逮捕我的,你不觉得吗?”
克莱尔在这方面进行了推理,似乎重新获得了一些信心。“是的,你必须去找他们并阐明你的立场。”
马迪尼刮了胡子并穿上他最好的衣服还系上了领带,想要出门去让大家看看他一直就像他们所认识的一样:一个老实的正经人。他刚跨出门槛,就立即被一阵闪光击中。闪光像轰炸一样从各个角落扑了上来。他用一只手遮住了脸,但只是为了避免眼睛被强光刺激到。他直接走向越野车,但又考虑了一下。那些视频故事之后,这辆车看来应该已经不能再开了。另外,这么多人堵着又很难走出小径。于是他决定步行。
警察看见他走过来,对他大喊:“马迪尼先生,也许您回屋子里是最恰当的。”这不是命令,他只是建议他不要面对人群,因为这样做可能很危险。
马迪尼无视他,继续走着,越过路障。装备了麦克风的摄像师和新闻记者立刻贴到他身上。
“为什么您的汽车会出现在女孩经常光顾的地方?”
“您跟安娜·卢很熟吗?您跟踪她了吗?”
“警察已经传唤您去接受问讯了吗?”
“您认为她被杀了吗?”
马迪尼一言不发,试图继续前进,但他们迫使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同时,旁观的人开始喧哗。老师听不见他们对他的侮辱,但在包围他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几张愤怒的脸。他们仍然没有接近,但是他们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当有人向他投掷第一个物体时,马迪尼甚至没来得及知道那是什么。他只听到那东西砰的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沥青马路上。随即,人们开始跟着藏在人群中的抗议者学了起来。啤酒罐、硬币——其他东西开始砸过来。记者们害怕被击中,纷纷放慢了脚步,把他周边空了出来,他变成了极易被攻击的活靶子。
马迪尼举起双臂保护自己,但一点儿用都没有。现场的警察也没有办法控制愤怒的人们。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轮胎声。马迪尼正弯腰躲避着像雨一样砸来的东西,但这个角度正好让他看到一辆安着深色车窗玻璃的奔驰车在几米之遥处向他靠近。车后门打开,一个穿着优雅细条纹西装的男人伸出了手。“上来!”他大声说。
尽管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马迪尼还是不由自主地接受了他的邀请。车子迅速驶离,让他逃脱了那个绝对的私刑。
那个优雅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递给他一包面巾纸:“老师,您需要清理一下自己。”接着,他转向司机。“带我们去个可以慢慢谈心的地方。”
马迪尼发现他沾上了一种淡黄色的东西,闻起来像是黄芥末。“他们把我整得底朝天。”
“您不应该那样直面人群。您不知道这样会招惹到他们吗?”
“那我该怎么办?”老师愤愤地说。
“比如,可以相信我。”那人笑了,然后伸出手介绍他自己,“我是律师乔治·列维。”
马迪尼怀疑地看着他。“您不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那人又笑了。“不,当然不是。”他的笑声深切又真诚。然后他变得认真。“怀疑是团体传播的动力,您知道吗?小小的火苗就可以燃烧整个草原。人们不追求正义,他们只是想要罪魁祸首。要揪出一个名字来安抚他们的恐惧,让他们感到安全。接着继续自我幻想着一切都很好,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方案。”
“那我应该去控告媒体和警察。”马迪尼坚决地说。
“我并不推荐您这样做。”律师的口吻很严厉。
“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对方干巴巴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难道我就让他们摧毁我而不做出反应吗?”老师不可思议地说。
“这是一场预先注定失败的战争,因此去战斗没有任何意义。您越早意识到这一点越好。相反,我们必须将力量集中在打磨您的形象上——一个诚实的男人,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但是他们在电视上说我尾随那个失踪了的女孩快一个月。真是荒谬!”
“不是您。”律师精准地指出,“是您的车子跟着她……从现在起,您要注意您的用词,老师——视频里看到的只是您的那辆越野车。”
“记者还说,这些视频是我的学生拍的。”
“那个学生叫马蒂亚。”列维告诉他。
马迪尼看上去很惊讶。
“我们假设这些视频仅仅是个荒唐的巧合。”律师接着说,“您和安娜·卢住在一个地方,这是合情理的。但是,我对您还有另一个警告……”
梅赛德斯停了下来。马迪尼透过窗户看到了这是阿维乔特公墓后面的空地,男孩们有时会开车去那里做爱或抽大麻。
“想要逮捕您的警察叫做沃格尔。”律师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听起来很担忧,“我不会称他为一流的调查员,甚至不会叫他警探。他没有犯罪学技能,并且对诸如科学勘察或DNA之类的事物不感兴趣。他是利用媒体来破案的人。”
“我不明白……”
“沃格尔知道他手头的视频并不构成证据。另外,给他们这些视频的男孩迷恋着安娜·卢,他有攻击前科、要服用精神药物,由当地的精神病医生给他提供治疗,当然,就是弗洛雷斯医生。简而言之,马蒂亚恰恰就是这条线索不可信的源头。沃格尔无法使用它。老师,这就是您仍然还自由着的原因。”
“那他们不怕我逃脱吗?”
列维再次笑了。“您能到哪儿去呢?老师,您最后都上了国家新闻了。现在,全国上下都知道您了。”
马迪尼开始注意起这个男人。他比马迪尼年长,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也许因为他的头发仍然浓密,发色也没有发白。女人们肯定都认为他很迷人。他身上的古龙水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但不仅仅如此。是他的镇定、是他自信背后的充足把握。“那么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儿当然是想为您做辩护!”律师笑了。
“但是雇用您要花多少钱?”
“雇用我是一分钱都不用。”列维抬起了双臂,“案件的宣传效应足以回报我。但是,还是会产生一些费用。”他开始举例,“开始,要有一名私家侦探与警方进行平行调查。然后如果要庭审的话,我方的鉴定人、各种类型的专家以及对法律领域有研究的人都要用到。”
马迪尼徒劳地想着那得要花多少钱。“我得和我太太谈一谈。”
“当然可以。”律师将手伸到他脚下的皮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盒子——里面有一台包装完好的全新手机,“从现在开始,请您用这个与我联系,因为他们很可能在监听您。另外,在不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不要离开屋子。”
沃格尔正在宾馆房间的镜子前调整他的羊绒领带。他预料到将戴上它的那一刻——那个时机,在来阿维乔特之前就已经买好了。
下面等着一群记者。让他们等一等是个好主意。毕竟,最近几个月记者让他受够了罪。
那个残害者的案件,他抱怨着。
曾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但现在他又回到了正轨,那些混蛋再次站到了他的脚下,希望他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新闻,以暂时安抚他们无尽的食欲。
残害者是个错误,他不得不承认。但是他永远不会再犯。只需要一些时日他就能重塑声誉并成为媒体的偶像。他距离重获过去的权力只差一步之遥,因此必须谨慎。
斯黛拉很精明地用上了马蒂亚的视频。对老师越野车的放大剪辑是媒体的杰作。此外,警探博尔基被证明是一个有用的盟友,这个他倒从未想到过。也许这个男孩会有前途——如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案子里他都让博尔基跟在后面的话。只是,问题卡在梅耶那儿。自以为是的蠢女人。没有什么比理想主义的检察官更糟糕的了。但是他知道如何驯服她,他只需要抚慰她的自我,让她感受到聚光灯下的温暖。没人懂得如何放弃这份温暖,即使是以牺牲为代价。
因为那个残害者,他曾面临着这个风险。但是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有人敲门。“先生,您要下来了。我们没办法再留住他们了。”博尔基说。
不多久,沃格尔站在喧闹焦急得想要得到信息、聚集在宾馆早餐厅的一群听众面前。厅里座无虚席,还有很多记者站着。大厅尽头,是些架着的摄像机。
“不幸的是,我没有太多要告诉你们的。”这是他面对一堆麦克风的开场白,“我想我们会尽快完成的。”有人表示抗议。但沃格尔经验丰富,不会在这种集体采访中让人牵着鼻子走。他只会说他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