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把车从村道上开过去,终于在村子的最末尾,找到了78号。
那是一幢白色的四层小楼,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幢楼的主人家姓赵,一家人住在底下一楼,二楼至四楼全部租给了别人居住。
文丽敲开一楼的门,找到楼主人老赵,老赵一家人正坐在灯下吃晚饭。
文丽把朱政的身份证拿给老赵看,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尽管复印纸上的照片有点模糊,但老赵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说:“这不是朱政吗?他是我们家二楼的租户,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他这几天回来过吗?”
“没有,打从这个月12号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他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呢,不过我可不着急,他的摩托车还停在楼梯间里,他要是敢欠我的房租,我就卖掉他的摩托车抵债。”老赵说完,呵呵地笑了。
完了又补上一句,“前几天也有一个女人来找他,还给我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说是看见朱政回来,就打电话告诉她。”
文丽点点头,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姚伊燕。
她问:“赵大叔,朱政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他?”
老赵摇摇头:“这个倒没有注意,楼梯口在外面,而且没有上锁,有什么人来找他,也不用经过我这里,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文丽说:“我们想去他房间里看一下,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里,所有住户租住之后,都会由他们自己在门外另加一把挂锁,房门的钥匙我有,但挂锁的钥匙只有他们自己才有。
你们如果想进房间,就得把外面的挂锁撬了。如果你们一定要进去的话,最好能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挂锁不是被我这个房东撬坏的,要不然等他回来又要扯皮。”
文丽看看与自己同行的侦查员李鸣,笑笑说:“你放心,我们不用撬锁。”
上了二楼,老赵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挂锁却没法打开。
文丽拍拍李鸣的肩膀:“该你出手了。”
李鸣笑一笑,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掰直,伸进锁孔鼓捣几下,那锁就「叭」的一声,打开了。
老赵惊得目瞪口呆,瞅着李鸣看了半天:“小伙子,你真的是警察吗?”
李鸣说:“您放心,如假包换。”掏出警察证递给他看。
老赵拿着证件看了半天:“幸亏你是做警察的,要是你去做贼,老百姓可就惨了。”
文丽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带洗手间的小套间,一房一厅,大约三四十平方米的样子,虽然有点逼仄,但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住在这里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她和李鸣在屋里仔细搜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出门时,文丽看见隔壁还有一间房,就问老赵那屋里住的什么人?
老赵说:“是一对进城打工的夫妻,前天两公婆回乡下老家扫墓去了,还没有回来。”
离开时,文丽给了老赵一张名片,说:“如果朱政回家,请打电话通知我们,但不要告诉他有警察来找过他。”
“明白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老赵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您就放心吧,警察同志。”
——4——
早上上班,文丽向秦汉川报告了自己昨晚的调查结果。
秦汉川叹口气,说:“今天一早,东升镇派出所传回消息,说他们已经去朱政身份证上登记的住址调查过,朱政的父母几年前已经去世,他在老家已经没有至亲的人。
他一直在城里打工和生活,已经好些年没有回过家。通过走访邻居及一些亲戚,基本可以确认,朱政最近没有回过老家。”
“那倒是奇怪了,一个大活人,难道还真的凭空消失了?”
“我只能说,如果他想玩失踪,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继续提审姚伊燕?”
“没有用的,咱们既没有找到朱政,也没有找到新的证据指证她,她不会那么容易招供的。”
“可是蛇毒是通过她的抓痕进入何庆国体内,把何庆国毒死的。这一点,是已经可以确定的。就算她不承认,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正说着话,李鸣忽然跑来报告:“探长,姚伊燕在羁押室里吵闹着要见你,说是有话要对你说。”
文丽柳眉一皱:“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两人随李鸣一起,朝羁押室走去。
姚伊燕一见秦汉川,就大叫起来:“秦警官,我知道谁是杀死我丈夫的真凶了!”
“哦,是谁?”
“是朱政,就是我那个相好的。”
秦汉川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凶手会是他?”
姚伊燕说:“3月11日,也就是我丈夫被害死的那天下午,我丈夫打电话回来,说有同事请他喝酒,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于是我就给朱政打电话,约他到我家里来见面。那天我们在床上、在床上……”说到这里,她脸红了。
文丽瞪了她一眼:“拣重点说!”
“后来我就躺在他身边睡着了。我隐约记得,睡梦中感觉到他一直在抚摸着我的手指,还夸赞说我的指甲好看……
我怀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我睡着了,把蛇毒悄悄涂在了我的指甲尖上,然后我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这有毒的指甲抓破了我丈夫的皮肤,最终导致他中毒身亡。”
秦汉川和文丽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文丽说:“他难道是神仙,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抓伤你丈夫?”
“他知道我每次跟他约会之后,为了不让我丈夫起疑心,我都会先发制人,挑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丈夫吵架。
每次吵架,我都会动手,不把他抓得头破血流绝不罢休,尤其是我丈夫在外面喝酒回来,我会更加厌恶,肯定会马上跟他大吵一场。”
“他平时跟你在一起时,有没有流露过想要害死你丈夫的想法?”秦汉川问道。
姚伊燕回想着道:“平时嘛,他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说,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他不想长期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他想跟我结婚。
可是我告诉他,何庆国是不会跟我离婚的。他曾经在我面前说过,你丈夫是阻挡咱们奔向幸福之路的绊脚石。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对我丈夫下毒手,而且还是瞒着我悄悄进行的。”
秦汉川在羁押室门口踱了几步,忽然抬头说:“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警方来说,十分重要。但是现在,仍然无法打消我们对你的重重怀疑。
第一,有可能是你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意识到逃不过警方的追查,所以找朱政当你的替死鬼,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第二,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案子是你和朱政二人合谋犯下的,现在你知道他已经畏罪潜逃,警方一时找不到他,所以你就把他拿出来当挡箭牌,把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不,我没有害死我丈夫,更没有跟朱政合谋,他下毒杀人,我完全不知情,其实连我也被他算计了。
你们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想谋害我丈夫,绝对可以找到更隐蔽更安全更能自保的方法,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下这么多线索让你们轻而易举就怀疑到了我身上。”
文丽看看师父,心想这女人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找到更加隐蔽更加能够保全自己的杀人方法。
姚伊燕接着说:“自从我丈夫死后,我就突然找不到朱政了,拨打他的手机,起初能够接通,但他不接电话,过了一天,他索性关机,电话再也打不进去。
我到处找他,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呢?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想除掉何庆国跟我长久在一起,但又怕阴谋败露被警方追捕,所以一旦得手,就立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杀我丈夫,如果蛇毒真的是从我指甲上传进我丈夫体内的,那么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文丽问:“你真的不知道朱政的去向吗?”
“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连他乡下老家都去找过了,就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一个大活人,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想他一定是躲起来了,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师父,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走出羁押室后,文丽快步追上秦汉川,问他。
秦汉川回头看她一眼,思索着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尚不能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朱政跟这个案子确实大有关联。无论是如姚伊燕所言,是他独自一人策划并在姚伊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实施了这个杀人阴谋,还是二人合谋,他都跟何庆国的死脱不了干系。”
文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眼下,我们只有尽快找到朱政,才能找到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秦汉川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全力查找朱政的下落。”
下午,文丽带着李鸣来到了青阳汽车站。
朱政的工作单位、租住地和乡下老家,警方都已经仔细调查过,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去向的线索。
文丽觉得,如果朱政真的畏罪潜逃,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不在青阳市了,而他要想远距离潜逃,就必须借助一定的交通工具,去长途汽车站坐车离开青阳市,无疑是最方便的。
她找姚伊燕要了一张朱政的照片,拿给车站售票员、检票员和其他工作人员看,车站的人都摇头说没有印象。
这也难怪,车站人流量大,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旅客进进出出,想要车站的工作人员记住每一个乘客的脸是不可能的。
文丽找到车站保卫处,调看了11日晚上,以及后面几天,车站的监控视频,滚滚人流中,并没有找到朱政的影子。
是自己推断错误,还是朱政根本没有来过汽车站,而是选用其他交通工具逃离了青阳市呢?文丽不禁对自己的推理产生了怀疑。
在这种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她回到重案二组,正与李鸣商量下一步的搜寻计划,秦汉川忽然从后面办公室走出来,抓起警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
“刚才110接到报警,有人在南岳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一具尸体,村治保主任认出好像是租住在他们村的朱政。咱们过去看看!”
文丽心头一跳,急忙叫上组里的人,跟着师父一起跳上警车。
南岳山东面,有一片数十亩的树林,解放前这里是一片墓地,里面堆着许多无主荒坟,气氛阴森,平时少有人迹。
南岳山村有两个捕蛇佬,这天提着袋子上山捕蛇,看见有一个人倒在大树下,起初以为是个睡在这里的流浪汉,谁知走近一瞧,才看见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苍蝇在他身上飞来飞去,竟然是个死人。
两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树林,向村治保主任报告。
治保主任带着几个大胆的村民跑进树林一看,还真是一个死人,尸体虽然已经腐败发臭,但还是有人一眼认出,死者正是租住在村尾老赵家的朱政。
治保主任立即打电话报警。
警车开到村口,治保主任已经在路边等着。
秦汉川叫他上车带路。
警车从村道上驶过,文丽看到了她昨天去过的老赵家。
老赵家后面已经没有其他住户,只有一条窄窄的小土路。
警车无法开上土路,治保主任带着大家下车步行。
土路的一边是池塘,四周用砖头砌着一人多高的围墙,这里是一个甲鱼养殖场。另一边就是树林。
秦汉川跟着治保主任走进树林,果然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杂草丛中,一群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臭。
他蹲下身仔细看看,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脸部虽然已经开始膨胀,但容貌基本还能辨别,与文丽拿出的照片一对比,正是朱政。
法医戴着白手套,上前轻轻翻动一下尸体,检查后说:“死者,男性,系被锐器刺穿心脏,失血过多死亡。尸体体积已经开始增大膨胀,眼球突出,皮肤呈污绿色形成巨人观,初步推测,已经死亡四至六天。更具体的死亡时间,需要进一步尸检后才能确定。”
文丽用手机拍了一张死者脸部照片,传回给刑侦大队的同事,拿去给姚伊燕看。
姚伊燕说,他就是朱政。
秦汉川一边观测着四周地形,一边说:“还是叫她到现场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经勘查,尸体周围杂草凌乱,有被踩踏的痕迹,草地上有一摊污血,基本可以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凶手行事很小心,草地上提取不到脚印,匕首手柄没有发现指纹,有可能是被凶手在作案后擦拭过。
不大一会儿,姚伊燕被带到现场,一看到尸体,她就蹲在地上,使劲呕吐起来。
“是他,是他,他就是朱政……天啊,是谁杀了他?”
她忽然扯着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5——
朱政的死,几乎完全打乱了秦汉川已经拟订的侦查计划,同时也令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朱政,所有谜团就会迎刃而解,谁知最后找到的,竟然是朱政已经发臭的尸体。
从现场情况来看,朱政当然不会是畏罪自杀,很明显,他是被人杀死的。
那么,是谁杀了他?
如果从利害关系来考虑,朱政的死,自然对姚伊燕最有利,因为姚伊燕想要把毒杀丈夫的全部罪责都推到朱政身上,如果她在撒谎,一旦朱政被警方找到,她的谎言便会被戳穿。
朱政一死,死无对证,对她来说,是极其有利。所以她早就策划好一切,在毒杀丈夫之后,又杀死情夫,然后还装模作样地四处打听他的去向。
如果真是这样,姚伊燕这个女人,就未免太可怕了!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案情分析会上,文丽大声反驳,“第一,假如何庆国真是死于姚伊燕之手,请问她杀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跟年轻帅气的情夫朱政在一起吗?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为了逃脱杀夫罪责,转而向自己深爱的情夫下毒手?
请记住,姚伊燕只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王。
第二,杀死朱政的匕首,几乎是齐柄刺入其胸口,我很怀疑一个像姚伊燕这样的弱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觉得,杀死朱政的,不是姚伊燕,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凶手显然是一个男人。”
秦汉川说:“我同意文丽的观点。第一,现在初步推测,杀死朱政的凶手,应该是一个男人;
第二,朱政之死,是否一定跟何庆国命案有关,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也许他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一个与何庆国案毫无关联之人所杀,也说不定。”
文丽问:“那接下来,我们的侦查方向是什么?”
“何庆国的案子,目前还找不到突破口,现在重点要把朱政的死因调查清楚,如果把这个谜解开,说不定就能给何庆国的案子提供新的线索。”
案情分析会即将结束时,法医中心有消息传过来,根据尸检情况来看,朱政的死亡时间范围缩小到了3月11日晚间到12日凌晨之间。
李鸣看着尸检报告说:“如果朱政12日凌晨之前就已经死亡,为什么他的手机在12日白天还能打通,而13日却显示已经关机?”
秦汉川说:“这个并不矛盾。他的手机一直揣在口袋里,被杀时手机处于开机状态,所以姚伊燕给他发QQ信息时,他仍然QQ在线,给他打电话也能接通,只是没有回复而已。到了13日,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所以手机再也无法打通。”
秦汉川布置完工作任务,文丽就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侦查工作当中。
她来到羁押室,想找姚伊燕了解3月11日下午,她与朱政最后一次约会的情况。
姚伊燕还没有从朱政被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呆滞,一直望着羁押室的小窗发呆。
文丽走近她身边,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姚伊燕说:“3月11日,朱政从时装店离开时,是傍晚7点。”
经过仔细询问,文丽基本掌握了朱政3月11日下午的行踪。
3月11日下午,朱政提前两个小时下班,来到时装店跟姚伊燕幽会。两人幽会完后,朱政离开的时间是晚上7点。
姚伊燕之所以把这个时间点记得如此准确,是因为当时她枕着朱政的胸膛睡着了,醒来之后她看了一下手机,正好是下午7时。
她穿衣起床,准备下楼开档。
朱政则说有点累,想回出租屋好好睡一觉。
他在这个时候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开。
文丽骑着自己的女装摩托车,把从伊燕时装店到南岳山村之间的这段路,来回走了两遍,经过仔细测算,最后得出结论,骑摩托车走完这段路,一般情况下,大约需要20分钟到30分钟时间。
也就是说,朱政大约在当晚7点30左右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经过查看姚伊燕的QQ聊天记录发现,她在11日晚9点10分和9点50分,分别两次给朱政发信息,第一次信息内容是:“亲爱的,你回到家了没有?”
第二次内容是:“你到家了没有?你的挎包掉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过来拿呢?”
当时朱政的QQ显示在线,但没有回信息。晚上10点,姚伊燕拨打他的手机,手机能够接通,但是无人接听。
姚伊燕说,当时两人正处在热恋之中,这种QQ无回复、手机不接听的情况,以往很少发生。
文丽想,是不是可以确定,在姚伊燕发QQ信息的时候,朱政就已经被杀,所以无法回信息呢?
朱政晚上7点半回到出租屋,并且把摩托车停在了楼梯间,晚上9点10分已经被害。
从晚上7点30分至9点10分,这段时间内,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丽把自己的摩托车停在老赵家的楼下,站在二楼朱政的出租屋门口,一边再次打量着屋里的情形,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西天缀满鲜艳的彩霞,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村前的山底湖湖面如同一匹正在飘动的红色绸缎。
夕阳照进二楼走廊,把文丽孤单的身影拉得老长。
她正在头脑里梳理着案情,忽然发现脚下的地板上多了一条影子,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文丽想起老赵说过的,朱政的隔壁房间住了一对夫妻,想必就是这女人和她丈夫了。
女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衣着很朴素,手里抓着一把没有择完的韭菜,看样子正准备做饭。
看见文丽,女人吃了一惊,很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
文丽冲她点点头,打招呼说:“大嫂,我是警察。”顺手把证件掏出来给她看了。
女人显然已经知道隔壁邻居被杀的事,听说对方是警察,也并不觉得意外。
文丽说:“我是来调查朱政被害的案子的。请问您认识朱政吗?”
女人点头说:“认识啊,左右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这个月11号晚上,你见到过他吗?”
女人一脸茫然,摇摇头:“不记得了。”
这也难怪,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冷不丁问她是否记得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或见过的人,人家能答得上来才怪。
女人走进自己屋里,正要关门,忽然又把门打开:“我想起来了,11号那天晚上是吧?我见过朱政的。”
文丽不由精神一振:“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每天下午6点下班,但那天有个同事拉肚子,我帮她顶了一个半小时的班,回到家时,正好是8点。
经过隔壁门口时,看见他家的门没有关紧,还留着一条缝隙,我往屋里瞄了一眼,屋里亮着灯,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朱政,另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样貌。”
“当时他们在屋里干什么?”
“在说话吧,那个男人好像急着找朱政解决什么事情,因为我听见他说「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
“后来呢?”
“我进屋换鞋的时候,听见了隔壁锁门的声音,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你怎么确定是两人一起出去了?你看见了吗?”
“那倒没有。但我听到了朱政关了房门后,掏钥匙锁房门外面的挂锁的声音,如果只是客人出去,朱政当然不用锁外面的挂锁。”
文丽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再次确认:“你能确定当时确实是晚上8点吗?”
女人说:“我从工厂下班是晚上7点半,走回家大约半个小时,回到家里应该是8点左右,不过当时我没有看表确认,估计前后相差不会超过5分钟吧。”
“很感谢您给我们提供线索,这个情况对于我们非常重要。”
文丽将女人反映的情况,详细记录在笔记本上。
女人忽然问:“我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他该不会就是杀死朱政的凶手吧?”
文丽说:“这个我们还需要详细调查核实,相信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文丽还想多问几句,女人脸上忽然露出害怕的神情,急匆匆进了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文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是害怕假如那个男人就是凶手,知道她向警方提供了线索,可能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本来想敲门进去安慰她几句,但一想,还是算了,也许只有尽快抓到凶手,才是让她打消恐惧的最好办法。
下楼后,她敲开一楼老赵家的门,问他11日晚上8点多的时候,是否看见朱政同一个男人出门?
老赵摇头说:“没有看见,为了防盗,我家大门整天都是关着的,外面楼梯间有人上楼下楼,我根本不知道。”
文丽又问了旁边几家村民,都说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情景。
——6——
“「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你确定她听到的是这句话?”
早上,当秦汉川听文丽汇报完昨天的调查结果之后,盯着她这么追问了一句。
文丽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点头说:“可以确定。”
秦汉川从座椅上站起,踱到办公室窗前,思索片刻,忽然回过头:“从这句话里,你能捕捉到什么信息?”
“有一对夫妻,因为某件事,跟朱政发生了纠纷。11日晚上8点,这对夫妻来找朱政解决问题。
女人在楼下等,男人上楼去叫朱政。朱政下楼后,对方夫妻二人以某种理由将他骗至村后树林,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那一边,老婆毒杀亲夫的案子还没破,这一边又冒出一对夫妻,你看这桩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秦汉川揉了一下额头,感叹着。
“我问过姚伊燕,她并不知道朱政与其他人有什么足以致命的纠纷。”
“她不知道,并不等于没有。”
文丽试探着问师父:“那我今天再去调查一下朱政的人际关系?”
秦汉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一下头,表示这也是一个侦查方向。
文丽带着侦查员李鸣,再次来到朱政工作过的康群药材销售公司。陈老板一见二人,脸色明显比上次难看许多。
文丽知道,店里员工被杀,就已经让他够头疼了,如果不断有身穿制服的警察进入他的公司,肯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她只好假装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怠慢之色,说:“陈老板,打扰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朱政的人际关系,看看他平时都和一些什么人来往。”
陈老板打个呵欠说:“人际关系啊,这个我可不太了解,店里员工这么多,我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管,是吧?不过我看他跟店里其他员工相处好像还是蛮融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