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我刚到现场时,蹲在尸体边趁你和你师父没注意,从尸体上拿到的,是汪小璐的手指甲。你拿去给法医,他们法医车有设备,应该很快就能检测出来。”
“你这是破坏现场,知道吗?”
文丽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片用纸巾包着的手指甲,拿去交给老曹,只说是自己在汪小璐的尸体上提取到的。
——5——
深夜11点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大街上路灯昏暗,冷冷清清,已经看不到一个行人。铁桥子下面命案现场的勘查工作,也已经接近尾声。
秦汉川把重案二组的人叫到一起,沉着脸说:“从3月11日何庆国被毒指甲抓伤致死,到3月27日杨如诚同样命丧毒爪,从4月17日青龙咀菜市场乞丐烂鼻头毒发身亡,到4月25日欧阳昭死于染毒的猫爪,再到现在这个名叫汪小璐的少女死于眼镜蛇毒,一共死了多少人?
已经死了五个人了!都是中的同一种蛇毒,作案手法大同小异,老百姓已被这毒爪杀人魔王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市领导也一连作了几次重要指示,务求尽快破案,还咱们青阳人民一个安定和谐的生活环境。
这案子,要是在下一个受害人出现之前破不了,那咱们身上的警服也不用穿了,都回家抱孩子去。”
组长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这一桩看似没有关联,实际上却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连环杀人案,加上躺在铁桥子下面的这个姑娘,已经有五个人死于那神秘的毒爪之下,而重案组忙了近两个月时间,居然没有一点突破,只能看着被害人一个一个地增加,警方的侦破工作却完全没有头绪。
这可是重案二组自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让全体组员都感觉到奇耻大辱的事。
秦汉川扫了大家一眼,缓和一下语气说:“现在汪小璐这个案子,目前咱们掌握了一些线索,具体情况,由文丽来给大家讲一下。”
文丽就站出来,把金一田受程老太太之托追查失踪少女汪小璐下落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鸣首先发言:“这案子,该不会跟咱们申副市长有关吧?”
秦汉川不置可否,只是问所有人:“大家觉得呢?”
组员们想了一下,都赞同李鸣的话。
李鸣又说:“当然,人家一个副市长,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人灭口,但雇凶杀人,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
文丽也觉得有道理:“师父,要不咱们就从申副市长这里查起?”
秦汉川点点头说:“这只能作为咱们目前的一个侦查方向。不过申副市长是市委常委,在咱们青阳市位高权重,不是咱们想查就能查的,我必须得先向队长和局长汇报,看看领导具体怎么安排。
在上面没有明确的命令下来之前,对申副市长的怀疑,大家谁也不许传出去。
明天上班后,文丽负责通知死者家属,其他同志先做一下外围的走访排查工作,等上面有了明确指示,咱们再进一步行动。”
“老秦,有新情况!”
法医老曹忽然从法医车上跳下来,“刚才文丽给了半片从死者身上提取到的手指甲给我,我拿到法医车上快速化验和检测了一下,发现这指甲上涂有眼镜蛇毒液,而且经过初步比对,死者身上的抓痕,与其自身指甲宽度一致,且在指甲内侧发现粘有少量她脸上的皮肤组织,所以最后我的结论是,她是被自己的指甲抓伤致死的。”
“什么?”重案二组的人一听,都呆住了。
李鸣难以置信地说:“难道她是自杀?”
“不,不可能是自杀。”说这话的,是金一田。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走到大家身后,“疯子是不可能弄到蛇毒的,更不可能把如此剧毒的眼镜蛇毒液涂到自己手指甲上,是有人把蛇毒涂到了她的指甲上,因为她身上有跳蚤,很痒,自己伸手去抓,结果抓破了皮肤,中了蛇毒。而且我知道,凶手在她倒地死亡之后,曾在现场出现过。”
秦汉川问:“何以见得?”
“汪小璐是抽搐而死,死时全身蜷曲,按常理,她的两只手也应该会蜷曲着缩在胸前,或者抱住自己,曹法医,是不是这样?”
法医老曹点头说:“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她的两只手应该贴近身体躯干才是正常的。”
金一田说:“但我们看到死者时,她的两只手是向前伸展着的,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她死亡之后,有人动过她的尸体,把她的手臂向前拉伸,使她的手掌伸出了人行道。”
李鸣问:“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凶手想要开车从她手掌上碾过,将死者的两只手掌轧碎,这本来是一个会引起警方怀疑的动作,但如果凶手将死者手掌拉伸到人行道外边的机动车道上,就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死者的手掌是因为伸出了人行道而被往来车辆碾压的。”
李鸣仍然没有弄明白:“那么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因为凶手不想让警察知道这女孩的手指上涂有蛇毒,也不想让警察知道她是自己抓死自己的。
要达到这个目的,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就是洗干净死者指甲上的蛇毒,但是要想将这种剧毒的蛇毒液彻底清洗干净,必须去药店买专门的清洗液,凶手没有时间去药店买这些工具,仓促之间,只好想出了这个将死者十指碾碎,让警方无法从她手指上找到痕迹的办法。
不过不巧的是,汪小璐的十个手指头并未完全被碾碎,我还是从她血肉模糊的手指上找到了半片残存的指甲,这就是文丽交给曹法医化验的那半片指甲。”
大家都为他严密精彩的推理所折服,边听边暗自点头。文丽又问了一句:“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仅仅是为了隐藏汪小璐是被自己抓伤致死这件事?”
“不,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如果凶手的真实目的是想杀死汪小璐,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她是被自己抓死的,还是被别人抓死的,这个对凶手并无多大影响。
凶手之所以冒这么大风险,做出这么一个不合乎常理的举动,肯定有重要原因。据我推测,如果他计划成功的话,一定会在警察面前隐瞒掉什么重要线索。”
“那到底是什么线索?”
金一田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建议警方明天重点走访一下铁桥子周围的商家店铺,因为凶手既要拉伸尸体双手,又要开车碾压,我估计最少也得好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所以很有可能会被周围的人看见。”
文丽看看师父,只见秦汉川的脸绷得紧紧的,她不由有些紧张,害怕师父会责怪金一田多事。
但是很快,秦汉川的脸色就缓和下来,拍拍金一田的肩膀说:“好的,多谢金作家提醒,我们明天一定重点走访周围群众,希望能找到目击证人。”
深夜12点,现场勘查工作结束,铁桥子下面的警戒线都撤了,汪小璐的尸体被抬上法医车,送到法医中心进行尸检。两辆警车相继离开。
秦汉川站在铁桥下,看着警车消失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半晌才回过头,看了文丽一眼,目光沉郁,似有所思,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开着自己的小车,默默地走了。
大街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文丽扭过头,看见金一田站在铁桥子下面,站在刚刚警方用警戒线围住的地方,目光不住地在汪小璐的尸体刚刚躺过的地方搜索着。
那里靠近江堤,头顶是铁桥,雨水淋不到,成了整条大街上唯一一块干燥的地方。
文丽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找了,大侦探,重案二组的人可不是吃素的,现场能找到的线索,早被他们搜集走了。”
金一田叹口气说:“怕只怕有人故意隐瞒线索啊。”
文丽笑道:“你放心好了,咱们干刑警的,这点专业素养还是有的,除非没有发现线索,一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肯定不会隐瞒不报的,毕竟这案子要是再破不了,咱们也脸上无光啊。”
“但愿如此。”金一田瞧了她一眼,“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文丽钻进他的小车,在副驾驶位上坐下。金一田发动小车,缓缓驶出衣铺街。
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大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看不到行人,也很少有车辆。
金一田把车开得很慢。
文丽扭头看他,见他一直双唇紧闭,深眉紧锁,往日那一副笑嘻嘻的轻松表情不见了,换成了一张深沉凝重的脸,她知道这位大侦探在想事情,虽然她很累,想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但却没有开口催促他加快车速。
20分钟后,金一田的东风标致停在文丽家楼下。
文丽跟他说声「拜拜」,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到地上,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问他:“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还是在想那个问题啊。”
“哪个问题?”
“凶手为什么要冒着有可能被目击者看到的风险,开车将汪小璐的手指碾碎。反正凶手要杀的人已经死了,是被别人抓死的,还是被汪小璐自己抓死的,这个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区别吗?”
金一田的话,好像突然拨动了文丽脑子里的哪一根弦。
“凶手,女疯子,毒指甲……”她柳眉微皱,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当她念到第五遍的时候,忽然眉头一挑,把踩到地上的一只脚又缩回车里,“我好像明白凶手想要向警方隐瞒什么了。”
“隐瞒什么?”
“凶手就是想阻止警方看到汪小璐的尸体后,联想到「指甲涂满眼镜蛇毒液的女疯子」。”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文丽思索着说,“因为杀死何庆国、杨如诚和乞丐烂鼻头等人的,就是指甲上涂有蛇毒的女疯子啊。”
“哦?”
文丽说:“在调查这几宗命案的时候,我发现,何庆国临死之前,曾经过他家附近的一个公共厕所,而那个公厕外面的垃圾堆里,就住着一个女疯子;
第二个死者杨如诚临死前去散步的小路边有一幢烂尾楼,种种迹象显示,那烂尾楼里曾经也住过一个女疯子;
第三个死者是个乞丐,他住在郊区高速公路下的涵洞里,那里同样也住着一个成天抱着假孩子唱摇篮曲的女疯子。只有欧阳昭的死,是个例外。”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这几个女疯子手指甲上涂上眼镜蛇毒液,然后通过她们的毒指甲,最终杀了这几个人?”
“是的。凶手一定也在汪小璐的手指甲上涂上了蛇毒,本意是想把她也变成一个杀人工具,可是汪小璐因为抓痒,把自己的皮肤抓破了,最后中毒身亡。
这个结果,一定大出凶手意料。警察和法医一到现场,就会知道女疯子指甲染毒的事,也很有可能会联想到前几起命案现场附近都有女疯子出没的事。
这样一来,凶手的杀人计划很可能就会曝光,所以凶手在仓促间找不到适合的清洗剂来彻底清洗掉汪小璐指甲上的毒液的情况下,只好冒着偌大的风险,将汪小璐的十个手指头毁掉,阻止警方将这几起命案往女疯子身上去联想。”
“好吧,我承认你的推理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其中也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疯子不比常人,是不可能听从指挥的,那么凶手又是怎样操控几个疯子去杀死自己想要杀害的目标人物的呢?”
“也许凶手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操控这些疯子。这是一个没有特定作案凶手、没有特定目标人物的随机性杀人案子。
凶手在全城所有女疯子指甲上都涂满毒液,疯子抓到谁就活该谁倒霉,抓到谁谁就得死,这几个人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了。”
金一田还是对她的推理持怀疑态度:“那凶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设下一个如此大的局,难道仅仅是想用疯子杀人来制造混乱向警方发起挑战吗?”
文丽摇头说:“不,凶手的作案动机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金一田想了一下,说:“想要验证你这个推断是否正确,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警察带上法医,把流落到全城各个角落的女疯子的手指甲都检查一遍,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那我现在给师父打电话。”
文丽兴奋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秦汉川的号码,把自己刚才的推理在电话里说了一遍。
秦汉川说:“你的推断很有道理。你是想现在叫重案二组的兄弟们出发,分头去大街上找女疯子吗?”
文丽说:“当然是越快越好。”
秦汉川沉默了一下,说:“刚刚李鸣给我打电话,说兄弟们都各自回家休息了,这会儿只怕有人都已经躺到床上睡觉了。
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明天一早上班,咱们再召集人手分头行动,把这件事查清楚。”
“哦……”文丽怔了一下,只好说,“那好吧,明天见,师父。”
她挂了电话,把秦汉川的话向金一田复述了一遍。
金一田点点头说:“你师父说得有道理,你们的人已经累了一个晚上,为了你心血来潮想到的一个点子,把所有人从床上叫起来有点说不过去。明天查就明天查吧,反正这些疯子也跑不了。”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你师父没有迅速采纳你的建议,你就觉得不对劲了?”
文丽说:“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今晚师父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好像又说不上来。”
金一田笑了,说:“我看是你自己有点不对劲吧,为了破这案子,都快变成神经病了,对什么事情都产生了怀疑。好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文丽看他一眼,好像还想说什么,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上楼。
第八章
——1——
凌晨2点多的时候,忽然起风了,天空中又下起毛毛细雨,夜里本来气温就低,再加上这凉风冷雨,天地间就有了些许寒意。
坑坑洼洼的城关路上,本来就已经积了不少雨水,这时就显得更加湿滑了。
街道上风雨迷蒙,行人车辆绝迹,连过街老鼠也瑟瑟缩缩地躲了起来,街道两边写着「拆」字的空楼,显得死一般沉寂。
城关路179号,是轰动全城的毒指甲连环杀人案中,第二个死者杨如诚的住处。
在其斜对面,越过街道不远的地方,有一幢烂尾楼,一条小土路从旁边经过,四周全是长得比人还高的杂树和杂草,八层高的烂尾楼耸立在那里,黑夜里看去,就如同一座黑黢黢的鬼楼。
在烂尾楼一楼的角落里,睡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疯子,女疯子把烂尾楼里能找到的破棉被烂衣服全都捡来,盖在了身上。
冷风从四面八方的墙洞中吹进来,女疯子冷得瑟瑟发抖,全身蜷缩,把那张又黑又臭的破棉被裹得紧紧的,抖索好久,才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一条黑色的人影,有如夜雨中的幽灵,缓缓走进烂尾楼。
幽灵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雨衣,戴着一顶长檐防雨帽,帽檐拉得低低的,几乎遮去大半个脸,再加上脚上的一双雨靴,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但看不清相貌,就连男女性别,也让人瞧不出来。
幽灵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袋,在门口止住脚步,手电在屋里扫了一圈,很快就看见了睡在角落里的那个女疯子。
幽灵朝女疯子走去。
女疯子正在熟睡之中,完全没有觉察到有生人靠近。
幽灵走到女疯子身边,蹲下,把脏兮兮的破棉被揭开一角,女疯子两只黑乎乎的手掌就露了出来。
幽灵从皮袋里拿出一把小刷子,伸进一个瓶子中,从瓶中蘸上一些不知名的液体,然后轻轻地在女疯子十个手指甲上涂抹着。
忽然间,天空响起一声惊雷,一道赤白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将漆黑沉寂的苍穹划破。
女疯子仿佛受惊一般,浑身一颤,睡梦中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一省的方言,然后又把头埋在一堆乱糟糟的干草中,睡着了。
幽灵再次拿起刷子,小心翼翼地在她十个手指头上刷了一遍,然后替女疯子盖好被子,提着袋子,走出了烂尾楼。
那诡异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雨中。
就在这时,另一条人影从烂尾楼的窗户边跳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台红外线摄录机,已将那幽灵的一举一动,全部拍摄下来。
20分钟后,这个身披黑色雨衣的神秘幽灵,又出现在了青云巷。
在那桩轰动全城的毒指甲连环杀人案中,第一个死于毒指甲下的死者何庆国,就住在青云巷。
何庆国生前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就是青云巷。
从青云巷的巷口走进来不远,有一个公共厕所。
公厕外面堆满了垃圾,平时就已是污水横流,臭气熏人,此时被雨水一淋,乌黑的臭水从垃圾堆下汩汩流出,更是将半条巷子都染黑了。
幽灵在垃圾堆边站定,四下里看看,巷子两边旧楼的窗户里,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巷子里除了风雨之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其他声音,仿佛整条巷子都已经在睡梦中静静死去。
幽灵趴在垃圾堆里,将一袋一袋的垃圾翻开,似乎是在垃圾堆中寻找什么。
但他将小山似的垃圾堆翻开一大半,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正有些失望,忽听身侧传来一个声音:“你、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雨夜和诡异的环境中听来,却不啻一道惊雷,连那幽灵也吓了一跳,扭头看时,只见一个浑身泥水的女疯子,正靠墙坐在公厕台阶上一块勉强能避雨的地方。
她的眼睛被黑油油湿淋淋的头发遮挡着,不知道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不知道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你是在找我吗?”女疯子又问了一句,“我平时都是睡在垃圾中的,今天为了躲雨才……”
幽灵这才确定她不是在说梦话,她是醒着的。幽灵转身朝她走去,女疯子忽然惊恐起来,浑身颤抖,抱成一团,张嘴欲叫。
幽灵急忙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女疯子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对方,果然不再出声。
幽灵走近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递过去。
不知道已经饿了多少天的女疯子立即两眼放光,伸手抢过面包,张嘴就咬起来。
幽灵在她面前蹲下,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女疯子正大口吃着面包,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幽灵又拿出那把小刷子,蘸上药水,在她的手指甲上涂刷起来。女疯子嘻嘻笑着,并不反抗……
又过了30分钟,幽灵出现在郊区高速公路的路基下。
高速公路从小河上穿过,公路下面,干涸的河道里,建有几个涵洞。
这里没有路灯,四野黑暗低沉,偶尔有一辆汽车从高速公路上经过,两束灯光射向无边无际的远方,涵洞也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幽灵沿着河道往涵洞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仔细一听,唱的竟是一首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呀——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
幽灵呆了一下,抬起手电筒,往前面照了照。
只见涵洞门口,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烂枕头,那如泣如诉的歌声,正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女人空洞的目光望向黑暗的夜空,仿佛正沉浸在某种痛苦悲伤的回忆中,那幽灵的到来,根本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幽灵四下里看看,其他几个涵洞里还睡了几个人,正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幽灵走到女疯子身边,拿出那把小刷子,在她十个手指甲上轻轻刷着……
15分钟后,幽灵回到市区,出现在一家水果店的后门口,那里的地面上扔了不少已经腐烂的水果,一个身上裹满各种颜色的塑料袋的女疯子,正在贪婪地捡吃着地上的烂水果。幽灵靠近女疯子,拿出了自己的刷子……
——2——
清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的细雨,终于彻底停了,被雨水洗涤过的大地,显得空气清新,格外干净。
但文丽却感觉自己有点晕晕乎乎。仿佛刚一合上眼睛就被闹钟叫醒了似的,爬起床的时候,还在不住地打着呵欠。
她吃过早餐,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往单位开去。
摩托车开得并不快,她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半路上,她犹豫好久,终于停车,拿出手机拨通了金一田的电话。
“喂,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她问,“你现在在哪里?”
金一田在电话里说:“我在医院。”
“医院?”文丽吃了一惊,“你生病了吗?”
“不是,我在医院办一件重要的事情。”金一田有点急促地说,“有时间我再打电话给你。”
文丽还想说什么,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又没有病,却一大早去了医院,不会是骗我的吧?”文丽嘟囔了一句,重新启动摩托车。
金一田没有骗她,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他确实在市人民医院门口。
他在等一个人,他在等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严中苏。
大约8点多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奔驰车停在医院办公区的专用停车场里,一个五十来岁、头顶秃成了「地中海」的男人走下车。
此人就是副院长严中苏。
严中苏锁好车门,抬头看见金一田,显得有些惊喜:“金作家,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握着金一田的手,一边把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这位严副院长工作之余,喜欢写点打油诗,加入了市作家协会,在一次采风活动中认识了金一田。
大约在一年多前,金一田曾帮他解决过一件极为棘手的事。
那时,严副院长通过微信聊天,跟一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女人好上了,但就在两人相约去酒店开房的时候,那个女人的丈夫突然破门闯入,捉奸在床,还拍了两人的裸照,向严中苏勒索500万元,否则就要在网上曝光这件事。
当时严中苏还只是医院办公室主任,正是院方宣布提拔他为副院长的考察阶段,如果这事曝光,不但他个人的前途毁了,他家里那个娘家颇有势力的老婆,估计也不会跟他过了。
遇上这种事,他既不能报警,又拿不出那么多钱,绝望中想起了在文学采风活动中认识的一个叫金一田的作家,好像在其名片上还印着一个私家侦探的头衔,于是就向金一田求助。
后来金一田调查到,那一对男女,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夫妻,而是一对骗子,专门设套,由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在QQ或微信上勾引一些当官的或是有钱的男人出来开房,然后由男人拍裸照勒索钱财。
金一田掌握并拍摄下这一对骗子男女的作案证据后,直接找到他们,给他们两个选择。
第一,由他把这些犯罪证据交给警方;
第二,让他们把严中苏的照片删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为难严中苏,他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那对男女自然选择了后者,果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骚扰过严中苏。
严中苏对金一田大为感激,拿出10万元酬金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