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田当然知道他之所以给自己这么多钱,其实是怕自己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这钱有点「封口费」的意思。
金一田只拿了其中的一万元,其他钱原款退回,这一万元是二人当初约定的酬金。
金一田对他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只要你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严中苏对他的敬重,又增加了一层。
为了让这位严副院长放心,这一年多时间,金一田甚至都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这次忽然找上门来,严中苏对他很是热情,端茶倒水,呵呵直笑:“今天是什么风把大作家吹到我这里来了?”
金一田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严中苏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想查找一份曾在这里住院治疗过的患者的病历。”
严中苏怔了一下,面露难色:“这个……患者的病历在医院属于保密档案,外单位人员想要查看我们医院的病历档案,必须得有单位介绍信,并经我们医院质管科批准后方可调阅……”
金一田笑笑说:“如果我有单位介绍信,就不用来找你帮忙了。你放心,我只是想在那份病历档案中查找一些线索,绝不会拿来干坏事。”
“那好吧,我也相信你不是干坏事的人。我想办法把你带进档案室,但是是有条件的。第一,里面的档案不能带出来,第二不能复印,只能在档案室查阅。”
“好的。”
“那你想看谁的病历档案?”
“秦颖,一个当时在读高三的女孩儿,应该是去年8月或9月间在这里住院治疗,后来在医院病死了。”
严中苏「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带着他乘电梯上到5楼,一出电梯,金一田就看见了档案室的招牌,两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正在门口的登记处忙着整理一箱一箱的档案资料。
严中苏走过去,跟两个女人说了几句,起初两个女人都在摇头,还一个劲地拿眼睛往金一田身上瞅,后来不知道严中苏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女人都笑了,在他身上打一下,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严中苏回头朝金一田招招手,两人一起走进档案室。
档案室大约有三四百平方米,里面摆满了高高的档案架,两排架子之间只留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八层高的档案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个个牛皮纸档案盒,盒脊标签上注明了患者姓名及入院时间等。
严中苏带着金一田,先找到摆放去年病历档案的地方,再找到8月和9月的档案,然后问金一田当时患者住在什么科室?
金一田说:“她是因为精神病入院的。”
严中苏说:“那应该是精神病科。”
他踩在小矮凳上,把精神病科去年8、9两个月的病历档案查找了一遍,并没有看到有名叫秦颖的患者资料。
“你是不是记错了?”他问。
金一田搔搔头皮:“应该不会记错的。”他又自己动手找了一遍,确实没有。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最后两人挽起衣袖,把所有科室去年8、9月的病历档案都查找了一遍,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盒脊上写着秦颖名字的档案盒,但摆放位置却在妇科。
金一田拍拍档案盒上的灰尘,打开,拿出里面一张手写的病历纸,看了一下,却发现上面写明的患者入院原因竟是怀孕九周及患有严重性病,后面还具体写明了性病名称。
金一田看着病历呆了半晌,擦擦眼睛说:“这里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能不能开一下灯?”
严中苏说:“可以。”转身走过一排档案架,去寻找电灯开关。
金一田趁机掏出手机,将病历拍摄下来。
待严中苏开灯走回来,他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病历,然后扣好档案盒,物归原处。
——3——
文丽低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8点半,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李鸣站在办公室门口笑她:“丽姐,当警察这么多年,这可是你头一回上班迟到啊。”
文丽拍打着裤腿边的泥水说:“大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我骑摩托车不小心滑倒了,还好没受伤,只是把衣服弄脏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个不能怪下雨路滑,只能怪你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心事,注意力不集中,结果一不留神,就连人带车躺在大街上了。”
文丽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你开车的时候,心里在想谁呢。”
“想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金大作家呀。”
李鸣哈哈一笑,做好了被文丽追打的准备。
谁知文丽只是淡然一笑,低头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李鸣不觉有些奇怪,平常日子跟她开这种玩笑,少不了要被她在背上不轻不重捶上几拳。
这一次,文丽却完全没有反应。
上班路上,她将车开得很慢,心里确实是在想着金一田,但却不是李鸣说的这种「想」,而是在等他打电话过来。但是一直到她走进单位大门,金一田也没有复电话给她。
李鸣还想逗她几句,忽然听见身边的同事咳嗽了一声,回头看时,只见秦汉川拿着一叠资料,沉着脸,从后面办公室走出来。
他急忙收住脸上的笑容,挺直了身子。
办公室里的空气忽然变得严肃和凝重起来。
秦汉川把资料丢到一张办公桌上,说:“这是法医老曹传过来的尸检报告,昨晚他们加了一晚上的班,尸检报告显示,昨晚倒毙在衣铺街铁桥子下的那个少女,确系被她自己的手指抓伤后中毒死亡,她手指上确实涂有眼镜蛇毒液。”
这个尸检结果,早已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大伙听到法医的结论,并不感到吃惊。
秦汉川向大家讲了这个案子中的几个重点,然后说:“现在我们怀疑,这个女孩的死,很可能跟咱们市里的某位市领导有关。原因是,这个女孩死亡前一段时间,曾被黑社会的人卖进夜总会当小姐,而她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咱们这位市领导。
但是在市领导带她出台之后,她就忽然失踪了。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把这女孩的死,跟这位市领导联系起来。
但是市领导那里,不是咱们想查就能查的,这条线索该怎么查下去,还得等我跟大队长和局领导汇报之后才能决定。在此之前,大家认真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行了。”
他把头转向文丽,“这个女孩是江北市人,文丽你负责联系死者家属,同时跟进一下,看她老家方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接到任务后,大家都起身说「是」,只有文丽显得有些犹豫,说:“师父,我昨晚跟你说的事……”
秦汉川这才记起来,“哦”了一声:“对了,昨晚文丽跟我说了她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她由昨晚那个少女的死,把毒指甲和女疯子联系起来了,她说何庆国、杨如诚及乞丐烂鼻头的死亡现场或住处附近,都曾有女疯子出没过的痕迹,所以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这些女疯子手指上涂上了眼镜蛇毒液,然后控制她们去杀人……”
“控制疯子去杀人?”
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秦汉川说:“虽然我觉得命案附近有女疯子出现,巧合的因素比较大,但既然文丽提出来了,咱们还是得查一下,毕竟这也是一个侦查方向。
李鸣,你带两个人,再请老曹从法医中心派两个化验员,分作两组,把城区及近郊能找到的女疯子,都把她们的手指甲化验一下,看看她们的手指甲上是否涂有蛇毒液。”
大家接到任务,就分头忙开了。
文丽联系到汪小璐的奶奶程老太太,当她把这个噩耗告诉对方时,程老太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文丽重复了两遍,电话那头才忽然传来老人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
10点多的时候,李鸣打电话回重案二组,说两个小组已经找到青云巷等几个地点数名女疯子,经检测,没有在她们的手指甲上发现涂抹过眼镜蛇毒液的痕迹,目前他们正在全城范围内继续查找女疯子。
接电话的人是文丽,她把这个情况向秦汉川报告后,秦汉川想了一下说:“这已经证明你的推理并不能成立,女疯子的手指甲上并没有发现毒液,你打电话把李鸣他们叫回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还有好多事等着他们去做呢。”
下午的时候,李鸣他们回到重案二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洗手间,用洗手液把两只手洗了好几遍。
李鸣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走进办公室说:“丽姐,可真有你的,你老人家一句话,我们兄弟几个就跟全市的女疯子打了一上午的交道,你闻闻我这一身,全是从她们身上沾染的臭气。”
文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抱怨和嘲讽之意,却没有心思理会他。
她把头埋在电脑前,看似在查阅资料,其实鼠标根本就没有移动过。
她深眉紧锁,面色凝重,似乎正在想着心事。
一部手机在她手里,已经握得发烫,却仍然不肯放下,生怕错过一个电话。不,准确地说,是生怕错过金一田打来的电话。
但是金一田这家伙,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说好忙完就复电话给她,却一直没有打过来,要知道她心里正思考着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切地想找他商量啊!
她打开手机屏幕,想再次拨打金一田的电话,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时,却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范泽天快步走进来。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居然就是金一田。
文丽吃了一惊,不由得站起身,眼睛直盯着金一田,仿佛在问你怎么来了,而且还是跟大队长一起?到底什么情况?
金一田却朝她淡淡一笑,笑容里似乎大有深意。
范泽天拍了一下手掌说:“各位同事,大家都过来一下。”
重案二组的人听到大队长的声音,都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秦汉川也从后面办公室走出来,看到金一田和大队长在一起,不由一愣,问:“范队,这是怎么回事?”
范泽天说:“这位金作家,是咱们市局分管宣传工作的黎副局长在省作协学习时的同学,上午黎局把他引见给了我,想必大家对他都不陌生吧?”
重案二组的人一边点头,一边拿眼睛看着文丽。
李鸣说:“他是丽姐的男朋友,以前来过我们这里,而且他写的书,我也读过几本。”
范泽天说:“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好办了。我听他谈了一些对咱们市里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毒指甲连环杀人案的看法,觉得颇有些见地。
虽然他不是我们警方内部的人,但正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使得他能够跳出咱们警方的惯性思维,从他自己的角度看待案情,思考案情。我想让大伙听听他的推理,也算是给咱们一点借鉴吧。”
秦汉川「哦」了一声,抬眼看着金一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抱着手肘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范泽天环视大家一眼,见重案二组的人都到齐了,就扭头对金一田说:“金作家,你说说吧。”
“这个嘛,诸位,不好意思,在下班门弄斧了。我对这个案子的了解,全部都来自新闻报道、我自己能搜集到的警方内部消息及自己的调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
金一田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警察面前谈论过某一个案子,还有一点怯场的感觉,略带谦卑地看了大家一眼,搓着手说,“要不,咱们就从昨晚那桩命案说起吧。昨天,也即5月5日晚上死亡的那个女孩儿名叫汪小璐,今年只有17岁,是江北市人,衣铺街上的人说,她变成一个疯子,疯疯癫癫在那一带游荡,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
秦汉川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拣要紧的说吧。”
金一田尴尬一笑:“那好吧,我写小说写习惯了,讲故事前得先来一大段铺垫,既然大家不喜欢听,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昨天晚上,汪小璐在衣铺街铁桥子下面倒毙之后,被一个送煤工发现,于是报警。
送煤工报警的具体时间,我已请范队长查过,根据警方值班记录显示,是昨天晚上8点零3分。
值班员经过请示值班领导后,立即打电话通知重案二组秦汉川秦探长赶赴命案现场,值班员给秦探长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上8点零8分。
据秦探长自己说,当时他正开着自己的车在衣铺街办事,接到值班员的出警电话后,立即就赶到了现场。
我们都知道,衣铺街不长,而且街道也比较宽敞,基本不会出现堵车的现象,无论从衣铺街哪个路段开车到铁桥子下面,我想时间都不会超过10分钟。”
大家听后纷纷点头,觉得他的话,在理论上是成立的。
金一田看看秦汉川:“也就是说秦探长接警后,最迟在8点18分就已经到了现场。”
秦汉川点头说:“是的。因为值班员跟我说,报警人只是看到有个女疯子倒在铁桥子下面,脸上和脖子上有血色抓痕,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所以我到现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确认其是否死亡。在确认她已经死亡之后,我才给文丽打电话,并叫她通知李鸣和法医赶过去。”
金一田说:“巧合的是,文丽接到你的电话时,正跟我在一起吃饭。当时我看了一下时间,是8点37分。
这个时间点,可以从文丽的手机已接电话中查证。也就是说,秦探长到达命案现场之后,至少过了将近20分钟,才给文丽打电话。
我想以秦探长的办案经验,不可能要对死者进行20分钟的检查,才能确定其已经死亡吧?”
秦汉川浓眉微皱,盯着他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特别针对谁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就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做出合理推断。”金一田说,“现在我有理由相信,秦探长到达命案现场发现汪小璐已经死亡后,曾移动过她的尸体,至少曾将她的两只手向前扯动,使其手掌伸出人行道,然后开车将其手掌碾碎,并在雨水中将车轮上的血迹洗尽。
秦探长花了十几分钟做完这件事,才打电话给文丽,通知警方后续力量赶到现场。”
“看你说得好像跟亲眼所见一样……”李鸣冷笑道,“你有证据吗?有目击证人吗?”
“当时天下着大雨,铁桥子周围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街人很少有行人车辆经过,再加上铁桥子下面没有路灯,汪小璐倒毙之处光线昏暗,所以秦探长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确信自己没有被人看见。而事实上,我确实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李鸣在鼻孔里「哼」了一声:“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测?”
金一田扭头望向大队长范泽天,眼中带着询问之意,范泽天点点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要有什么顾忌。”
金一田说:“好的。今天上午,我已经请范队长让刑侦大队的痕检员比对过,死者汪小璐手掌上被碾压过的车轮痕迹,与秦探长的那辆比亚迪S6的轮胎痕迹,是相吻合的。”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4——
按照金一田的分析,秦汉川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让警方知道汪小璐是被她自己抓死的,更不想让警方知道汪小璐这个女疯子的手指甲上涂有眼镜蛇毒,所以他才要将汪小璐的十个手指头彻底碾碎,毁灭证据。
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正在全力调查毒指甲连环杀人案的警方,把毒指甲跟女疯子这个特殊群体联系起来,因为一旦警方把毒指甲跟女疯子联系在一起,并着手开始调查,那么他的杀人阴谋,就很有可能会败露。
“但是秦探长没有想到的是,他匆忙中把车从汪小璐的手指上碾过,并没有完全把她的十个手指头碾碎……”金一田说,“不知道算不算是老天开眼,居然让我在汪小璐被碾的十个手指上,找到了半片没有被碾碎的指甲。
后来法医证明,这半片指甲上涂有致命的眼镜蛇毒液,而且经过比对,法医也确认,汪小璐正是被自己的手指甲抓伤后中毒身亡的。”
秦汉川对他的推理显然并不认同,盯着他道:“金大作家,你这到底是在编故事,还是在写小说呢?”
“我既不是编故事,也不是写小说。”金一田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推理和判断,都有坚实的证据作基础。我说的都是真实的事实。”
秦汉川额角青筋跳动,怒极而笑:“那好吧,我倒要听听,在你嘴里,我这个一直在积极破案的重案二组的组长,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怀揣杀人阴谋的凶手?”
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金一田,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这家伙与其说在分析案情,还不如说是根据这桩毒指甲连环杀人案,在虚构一部哗众取宠的侦破小说,警方带队破案的大探长,绝对的正面人物,最后居然变成了躲在幕后的杀人真凶。
这样的故事,多吸人眼球啊。
再说现在的推理侦破小说都是这个套路啊,最不可能犯罪的人,才是最后的凶手,那个看上去像老好人一样的正面人物,最后被侦探查出来,居然是小说中最大的反派。
从众人义愤填膺的表情中,金一田看得出,自己已经犯了众怒,如果接下来不能自圆其说,给众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那么他今天很可能就会被秦汉川这一帮身手矫健的手下揍成残废。
但是这紧张对峙的局面,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他挺了挺腰杆,清了清嗓子,以更加严谨和慎重的语气说:“秦探长为什么这么怕警方知道汪小璐是被她自己的毒指甲抓死的呢?为什么这么怕警方把这桩毒指甲连环杀人案跟「女疯子」这个词联系起来呢?
那是因为,汪小璐手指甲上的眼镜蛇毒,就是他涂上去的。
而且不单只有汪小璐,他还把市区内所有能找得到的女疯子的手指甲上,都涂上了这种致命的毒液。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把全市的女疯子,都变成他的杀人工具,去帮助他杀死他想要杀的人。”
话音未落,旁边已经有人发出讥讽的笑声。
李鸣仰起下巴,挑衅似的说:“你这话,实在是太自相矛盾了,既然是疯子,那又怎么可能受人控制,去帮助凶手谋杀既定目标呢?如果我们探长有这个神通,那他就不是警察,而是巫师了。”
他身边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李鸣有些得意,受了鼓励似的接着说:“而且每一桩命案发生之后,我们都对死者的人际关系作过详细调查,死的这几个人中,除了欧阳昭,其他的人根本和咱们探长扯不上半点关系,探长为什么要如此煞费心机地谋杀他们?麻烦给我个理由先。”
金一田转过脸来看着他:“首先我承认,你说得完全正确,这桩连环命案中的五个死者,除了欧阳昭是秦探长前妻的现任丈夫之外,其余四人,与秦探长并不相识,甚至跟你说的一样,他们之间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其次,秦探长没有办法操控那些女疯子具体去杀哪一个人,但是他却能控制她们去杀死哪一类人。”
李鸣搔搔后脑勺:“大作家,我完全被你弄糊涂了。”
金一田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涉及到凶手的作案动机,请容我稍后再述,现在还是先由我来把凶手的作案过程细述一遍,也好让诸位心里有个底。”
首先,凶手通过某种特殊途径,弄到了剧毒的眼镜蛇毒液。然后,他就开始一步一步实施自己的计划。
白天,凶手像个普通人一样,上班下班,工作和生活,完全让人看不出异常,但到了晚上,他就像个幽灵一样,带着这种致命的毒液,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甚至是近郊,每发现一个女疯子,他就以给吃的,或送衣物为诱饵,使女疯子对其放松警惕,然后趁机在女疯子手指甲上涂抹毒液。
当然,眼镜蛇毒液在空气中,能保持毒性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凶手经常要在晚间出门重复同样的工作。
就这样,凶手将一个个女疯子,变成了他的杀人工具。或者说,变成了他的复仇工具。
但是,当凶手在最近一次给衣铺街的女疯子汪小璐涂抹毒液之后,却出现了意外状况。
汪小璐因为用毒指甲给自己抓痒,结果抓破皮肤,致使自己中毒身亡。
因为报警人在报警时说,女死者脸上和脖子上有血抓痕,怀疑跟最近的毒指甲连环命案有关,所以这桩命案,最终由一直跟进这个系列案的重案二组出警。
凶手在接到值班员的通知后,立即感觉到情况不妙,他并没有立即通知其他同事赶赴现场,而是单独一人,先行到达现场,看到死者汪小璐手指甲内有皮屑和血迹,知道其是被自己抓伤中毒而死,为了阻止警方把凶手跟女疯子联系起来,他只好冒险处理好现场,直到让人瞧不出痕迹,才电话通知同事文丽等赶到现场。
但是让凶手没有想到的是,他匆忙中把现场处理得并不彻底,有人在汪小璐被碾碎的手指上找到了半片残存的指甲,而且法医经过检验确认了两点。
第一,指甲上涂有眼镜蛇毒液。
第二,汪小璐身上的毒抓痕,是她自己抓上去的。
很快,文丽根据这条线索,把毒指甲杀人凶手跟女疯子联系起来了。
她向身为重案二组组长的秦汉川提议连夜检查全市女疯子的手指甲,但被秦汉川以时间太晚为由,拒绝了。秦汉川说,只能等第二天早上再派人手跟进这条线索。
“是的……”李鸣听到这里,说,“秦探长今天上午确实叫我带人把全市女疯子的手指甲都仔细检验了一遍,根本没有你所说的什么毒指甲出现。”
金一田说:“你们今天当然不可能在那些女疯子的手指甲上检验出蛇毒,因为凶手昨天晚上,已经冒雨把他所有涂抹过毒液的女疯子的手指甲,都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而这也正是他昨晚拒绝接受文丽提议的原因,凶手就是想趁后半夜的时间消灭罪证。
这样一来,就算警方联想到了女疯子跟凶手之间的关系,也找不到丝毫实证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朝文丽望了过去。
文丽也正默默地看着他,眼神显得有些不安,好像既希望他说出真相,却又害怕真相曝光。
她由始至终,一言未发。
“金作家,我不得不佩服你作为一个作家超乎常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沉默许久的秦汉川终于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金一田摇头说:“秦探长,你错了,我说的这些,并非出自我的想象,更不是虚构出来的,这里我的推理。”
“既然是推理,就得讲究证据,那么我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昨晚把女疯子手上的指甲都清洗过了?”
金一田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说:“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是因为我昨晚已经对凶手起了疑心,所以在离开铁桥子案发现场之后,一直在跟踪他,而且用红外线摄录机,将他夜半出没于街巷清洗女疯子手指上毒液的过程,全都拍摄了下来。”
他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中的光线有点暗,但勉强还能看清楚画面。
雨夜,一幢孤零零的烂尾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雨衣头戴雨帽的幽灵般的人影。
只见那幽灵走进烂尾楼,找到一个正蜷缩着睡在角落里的女疯子,拿出一把刷子,蘸上一些清洗液,在那女疯子的十个手指甲上,仔细地洗刷着。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天地间一片惨白,幽灵无意间回头看向外面,就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借着闪电的强光,幽灵的脸被摄录机准确而清楚地捕捉到了。
每个人都认得这张脸啊,那正是重案二组的探长秦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