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原口有事隐瞒?”
“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只是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是这么说的,神尾老师之前找过他,问他同学聚会该送什么酒好,他周日打了好几次电话,想和老师说一说这件事,但都没有联系上。”
“我没觉得哪里奇怪啊。”
“听他的意思,有事相求的是哥哥,而不是他自己。哥哥咨询过他买酒的事,他也帮忙挑好了酒,那只要留言说一句‘有空请回电’就好,没必要一遍遍地打电话吧?”
“你要这么说,的确也是……”
“不仅如此,周一他还特地登门拜访。所以我推测,有事相求的不是哥哥,而是原口,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想尽早见到哥哥。但他刻意隐瞒了这件事。男人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无外乎两个原因—女人,或者钱。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去找初中的恩师谈论桃色话题。就算谈钱,也不会是赌博或其他不正当行为。这样一来,只能是谈工作了。那么,当下他最看重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真世恍然。“是那款酒?”
“不过,谁会为了推荐一款新酒,去找一位退休教师呢?既然如此,要请他帮的忙,只能是牵线搭桥了。也就是说,原口真正想找的不是哥哥,而是哥哥熟悉的人,比如他教过的学生。而且你们马上就要同学聚会了,他想找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同学。但原口本人和这个人交情不深,所以需要请哥哥出面。”
真世边走边端详武史的脸。“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能做出这么详细的推理?”
“这算不上什么推理。人的行为方式其实都差不多。”
“但你刚才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钉宫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还以为他的同学里有个有钱人,他想通过哥哥去找他拉投资。我先下了个套,故意说推销新品要花很多钱吧,没想到他一边表示认同,一边又说‘钱当然也是要花的’。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不是钱的问题,赶紧调整了方向。”
“怪不得你突然给我甩了个问题。”
真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对话。虽然武史听起来滔滔不绝,其实并没有说到任何具体的事情。所有信息都是原口在武史的诱导之下自己交代的。
“叔叔,你好像以为钉宫是个女人。”
“原口用了‘骄横’来形容这个关键人物,我就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个女人,一时大意了。没想到这个需要哥哥牵线搭桥的人还有个经纪人。”
“好在顺利搪塞过去了,原口一点儿也没起疑心。”
“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起这个,他的话倒让我觉得,还有两个人应该去见见。”
“可可里卡,我是说,九重梨梨香和钉宫?”
“没错。听说他们也回来了,可能已经见过哥哥了。”
“好,我找机会和他们见面。说不定他们会来参加葬礼呢。”
“就这么办吧。对了,问你个事。”
“什么?”
“幻宫是什么?好像说的是什么迷宫?”
“啊?”真世停下了脚步,“叔叔,你连《幻脑迷宫》都不知道,还能自圆其说?”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正常人都会吃惊的吧。”
“这些都无所谓。什么是幻宫?快给我讲讲。”
真世长吐一口气,说:“到旅馆我再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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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幻脑迷宫》是钉宫克树的首部连载漫画,也是他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代表作。连载中断过几次,但也延续了近十年,足以反映出作品的人气有多高。《幻脑迷宫》集科幻、探险、推理于一体,还融入了很多对人性的思考。网上的百科词条这样介绍故事的开篇:
零文字阿兹玛原是个探险家,曾独自登顶珠穆朗玛峰等世界高峰。在一次穿越南极的旅途中,他不慎跌入冰裂缝,之后虽然奇迹般地获救生还,但他从此失去了双手和双腿,作为探险家的人生就此落下帷幕。他回到故乡,在妹妹玲奈的照料下勉强度日,只觉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内心充满绝望。当他得知玲奈的心上人已经向她求婚,妹妹却因担心哥哥而犹豫不决时,他深感自己这样活着毫无价值,一心只想死去。
就在这时,世界各地出现异常情况,频频发生原因不明的停电事故,电力系统也随之瘫痪。
一天,一位政府官员找上阿兹玛,对他说:“人类正在走向毁灭,只有你才能拯救这一切!”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两个月前,一位著名理论物理学家突然失踪。经调查发现,这位学者正沉睡在一个秘密的研究设施中,他的大脑已通过计算机,与一个巨大的网络连在一起。
实际上,世界上还有好几位天才科学家也身处同样的状况。他们自称“迷途羔羊”(Stray Sheep),以虚拟的身份生活在一个名为“迷宫”的虚拟空间里。
迷途羔羊的惊天计划浮出了水面:为了防止全球环境继续恶化,他们向几个主要发达国家的首脑提出要求—彻底废除核电、减排二氧化碳、净化水质,等等。这些要求还附带详细的时间节点,如果各国不能在规定期限内达成,他们将会破坏世界各地的电力系统。事实上,全球的电力系统已经处在迷宫的掌控之中。
如此激进的要求执行起来绝非易事,各国首脑都持反对态度。想要阻止迷途羔羊的计划,他们只能派人进入迷宫,进行谈判。
此前,已有好几位谈判员进入迷宫,但均无功而返。迷宫是一个超乎想象的世界,广阔、复杂,与现实世界有诸多相似,但也截然不同。最棘手的是,谈判员无法直接接触到谈判对象。迷宫里居民众多,但大多数只是电脑创造出来的虚拟角色。因此,谈判员第一步要做的是找到迷途羔羊。
历经千辛万苦,谈判人员找到了迷途羔羊们的藏身之处,却遇到了更大的困难—必须先翻越一座名为“大波斯菊”的巨型山脉。山脉由一座座几千米高的山峰相连而成,要想尽快翻越它,只能乘坐飞行器。然而,擅自飞越会被对方的监控系统发现,飞行器可能会被击落。
“迷宫问题应对委员会”认为,必须找到一位能独自翻越世界高峰的勇士,让他完成谈判任务。委员会对全球的登山家展开了调查,最终选定居住在日本的零文字阿兹玛。虽然现实中的他失去了四肢,但只要他的大脑无恙,在虚拟空间里,他就可以全然无碍地自由行动。
交给阿兹玛的任务是,进入迷宫,找到迷途羔羊后与他们谈判,说服他们停止计划;如若不成,便设法摧毁控制电力系统的核心程序。
这必然危险重重。虽然迷宫只是一个虚拟空间,但如果人在其中遭遇强烈的冲击,可能会危及生命。遭受冲击时,会感觉到疼痛,如果大量出血,还有可能导致本体脑缺血。也就是说,虽然迷宫中的情况变化是大脑产生的投影,但这种变故会影响到现实中的人体,最严重的可能会致死。
政府官员对阿兹玛说:“这是一项残酷的任务,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完成!”
阿兹玛很是烦恼—如此艰巨的任务,自己真的能做到吗?可比起无法动弹、苦挨时日的人生,他觉得这个使命会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最重要的是,虽然只是在虚拟空间,一想到可以再次攀登危峰、挑战极限,他就热血沸腾。阿兹玛决定接受这个任务。
为了在不挪动阿兹玛身体的前提下让他的大脑接入网络,巨大的连接装置安装在了他的家中。
在委员会工作人员和妹妹玲奈的看护之下,无数电极安在了阿兹玛脑部。
成功进入虚拟迷宫后,阿兹玛在陌生的大街上看到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人,他们大多是计算机制造出来的虚拟角色,但都如真正的人一般,拥有自己独立的个性和生活轨迹。在这个空间里,阿兹玛的敌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人愿意站到他这边,助他一臂之力。不过,即便对方看似可信,阿兹玛也不敢掉以轻心。关键时刻遭遇背叛,或千钧一发之际得到意外相助的情节,在整个故事中时常出现。
阿兹玛需要定期回到现实世界,向委员会汇报情况。在虚拟空间中,时间流逝的速度是现实世界的百分之一,迷宫中的一天,大约相当于现实世界的十四分钟半。阿兹玛每次醒来,完成汇报后,又再次回到虚拟世界中。
没过多久,阿兹玛来到了大波斯菊山脉,即将开始他的攀登。然而,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武史放下手机,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看完了吗?”真世问道。
“只看了开头。”武史把手机还给真世,“看来是个冗长的故事,这座大波斯菊山脉,肯定无法顺利翻越吧。”
“那是当然啦。其实,故事从这里才真正开始。”真世摁了摁手机,返回首页界面,“要知道,一共是三十五卷啊。”
“你都看了吗?”
“怎么可能?看了开头五六卷吧,还是跳着看的,都不怎么记得了。”
“听说故事发生地的原型就是咱们小镇?”
“是的。大部分情节都是围绕阿兹玛在迷宫里的探险展开,但阿兹玛会定期回到现实世界,所以漫画中也描绘了现实世界的混乱。这时就会出现许多与咱们小镇相似的场景,比如阿兹玛和玲奈居住的日式房屋。这张海报上想再现的幻脑迷宫屋,就是指那栋房子。”真世指着墙上的海报说。
两人此时正坐在丸宫的餐厅里。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临时决定约殡仪公司的工作人员来这里面谈。因为刚接到了柿谷打来的电话,说司法解剖已经结束,遗体可以领走了。
和美去世时,真世也做过守灵夜和出殡的准备,和殡仪公司打过交道。她立即拨通殡仪公司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并未隐瞒父亲有可能死于凶杀的事实。
主管的男子好像有些惊诧,但语气很平静。“那我们先和警方核实,再到府上拜访。”也许因为工作关系,他们对非自然死亡的遗体早已习以为常。
在等候殡仪公司工作人员的这段时间,真世向武史介绍了《幻脑迷宫》。但她也有许多细节讲不清,只好上网搜了相关信息,让武史自己看。
“原来是想打造一个现实版的幻脑迷宫屋。一个日渐衰败的旅游小镇,企图通过漫画在经济上一举翻盘,就像溺水的人,连根稻草都想抓一抓。”武史耸耸肩。
“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难堪,毕竟幻宫的人气非同一般。但话说回来,漫画爆红,也是在动画片播出之后。”动画片的播出,让已经完结的漫画原作再次受到了关注。
真世看了看手机时间,殡仪公司的人应该快到了。“对了,叔叔,亲戚那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父亲去世的消息呢?”
“神尾家这边的亲戚,我都通知过了。”
“啊?什么时候?”
“刚才你跟殡仪公司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跟埼玉的叔叔联系过了。”
当时他的确在真世身旁打过一个电话,但通话时间不长。“然后呢?”
“然后?你想问什么?”
“你说了父亲的死因吗?”
“怎么会。我说是因为心衰。”
“心衰?”真世提高了嗓门。
“心脏停止了跳动,说是心力衰竭,不算撒谎吧?”
“这样能行吗?”
“有什么问题?说了心衰,就没人会问东问西了,没法问啊。真世,我告诉你一个窍门。”武史环顾四周后,凑近真世,说,“要是哪个名人死了,媒体报道是心衰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人要么是自杀,要么卷进什么事件了。如果两个都不是,那就是在行房事时猝死的。绝对没错!心衰这个理由简直万能!”武史看起来信心十足,虽然也没什么证据能佐证他的话。
“守灵夜和葬礼的事,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很礼貌地拒绝了。我已经告诉他们,这些事由家人操办即可,请多多包涵。就这些。”
“就是说,爸爸这边不会有亲戚来了?”
“你想让他们来吗?”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会来。”
“大家平时也没什么交往,来了不过是徒增烦恼。对方也会觉得麻烦吧。这样就行了。”
“那芝垣家这边的亲戚怎么办?”
芝垣是和美娘家的姓。母亲那边的亲戚,真世现在还常和他们联系。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觉得麻烦,跟我一样搪塞过去不就行了。”
“就说父亲的死是因为心衰,不必来参加守灵夜和葬礼了?”
“对。”
“会不会露馅?毕竟是起凶杀案,早晚会见报的。”
“不用担心。从今天木暮的反应来看,警方应该暂时不想公开。即使媒体要报道,也要等警方锁定嫌疑人之后才行。”武史说得十分肯定。真世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不过,干子姨妈他们肯定会想来帮忙的。”干子是和美的姐姐,是个热心肠的人。
“要是那样,你就说,这里的人都在传新一波疫情的事,暂时不太欢迎外地人过来。”
“是啊,还有疫情这一招呢!”
“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外地人擅自过来的话,会很不受待见的。你说得严重一些,吓唬吓唬他们。”武史用指尖戳着太阳穴,“多动动脑子吧。”
真世心里来气,但反驳不了。“知道了,我回头再打电话。”
“那就好,我不希望有无关人员在这里瞎转。”
“无关人员?”
“就是明显与案件无关的人。”
真世心头一跳,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问:“叔叔,你认为杀害父亲的凶手也会参加守灵夜或葬礼?”
“不这么想才不正常。”武史干脆地答道,“如果不是简单的入室盗窃、意外杀人,那么凶手就是哥哥认识的人。虽然还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只要不是见不得人,凶手出现在葬礼的可能性就很高。”
真世咽了一口口水。“真的会这样吗?凶手会来参加自己杀掉的人的葬礼?”
“你代入凶手的角色想想吧。现在这个时候,他肯定坐卧不安,担心自己的罪行被发现。他会觉得,如果不来参加葬礼,容易引人怀疑。此外,还会想打听警察侦查到了哪一步。”
“可是怎样才能找出凶手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想要一下子就找出来是不现实的,但我们可以借助守灵夜和葬礼,了解哥哥的人际关系网。到时,来宾登记簿就是不可多得的嫌疑人名单。”
武史眼中闪过犀利之色。真世意识到,这个叔叔有很多副面孔,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没过多久,殡仪公司的负责人到了。一个小个子男人,姓野木,和美的葬礼也是他经办的。真世还记得他那张让人想到蚕豆的脸。提起上次葬礼,野木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所以这次还是由我来负责。令尊的事我非常遗憾,请您节哀。”
野木说,需要在警察局办理的确认手续已经办好了。警方希望殡仪公司在明天上午八点前领走遗体。
“我们会直接护送遗体到殡仪馆,家属希望一起去吗?如果死者是在医院或养老院去世,家属大多希望陪同。从警察局运送遗体出来的话,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家属没必要到场。”武史说道,“刚做完尸检的遗体,也没什么好看的,肯定只是胡乱做了些缝合。等入殓师整理完遗容,再做最后的告别比较好。”
武史说话仍旧口无遮拦,真世实在听不下去。她看了眼野木,小个子男人也微微低下了头。
“我也觉得这样会比较好。我们一定会为令尊整理好遗容的。”
“好,麻烦你们了。”真世向野木鞠了个躬。遗体经过了尸检,一般都不会好看。不过她不明白,武史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
“好的。那我们说回正题,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有没有希望我们务必做到的事?比方说,如果亲属不多,最近有种做法是省去守灵夜,一天之内办完葬礼。这样的话,费用上也实惠一些。”
“一天就能办好?”
“那可不行。”武史插话道,“守灵夜和葬礼要分开,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不过,不需要他们两场都参加,选一场就行。这样每天到场的人不会太多,也有利于疫情防控。”
真世察觉到叔叔可能另有打算。他应该是想让尽可能多的人在嫌疑人名单上登记。
“明白。”野木回答,“我们公司也非常重视疫情防控。尤其故去的人是学校的老师,我们推测,前来吊唁的应该不止十几二十人。为此我们有一个提议:二位是否考虑举办云端葬礼?”
“云端”这个词最近倒是经常听到。“那是怎么办的?”真世问。
野木介绍的流程是这样的:
布置祭坛,请高僧念经,这些一切如旧。但全程身处会场的只有至亲。吊唁的来宾会在另一个房间等候。房间很宽敞,保持良好的通风状态,座位之间也会留出一定间隔。守灵夜和葬礼的情形会由摄像机拍摄下来,在这个房间实时播放。
“家住得比较远或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人,可以在线收看葬礼直播。既不能到场也不在家中的亲友,只要有手机,在室外也可随时连线。这样就能防止人群过于密集。此外,来到现场的人,接待处会先分发号码牌。会场边设有一块数字显示屏,我们会请他们按照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依次入内上香,上完香再从另一道门出来。这样可以有效控制人流量。”
听了野木的介绍,真世在心中感叹,竟然有这样的方式?疫情改变的不只是日常生活,也影响了婚葬习俗。
“疫情严重的时候,我们还采取过不进场上香的方式,吊唁的人可以坐在车内上香祭奠。不过目前没有这个必要。”
“这不是挺好的吗?”武史说,“就按他们推荐的做法来,怎么样?”
“我也觉得挺好的。”真世表示同意。
“那好,我们就按照刚才介绍的流程来准备了。”野木在文件上记了几笔。
“我们还有一个要求。”武史说。
“请说。”
“能不能把上香台摆在灵柩旁边,请前来吊唁的人先瞻仰遗容,然后上香,再离开会场?棺盖请保持打开状态。”
“先瞻仰遗容……”野木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以前举行葬礼,仪式结束后,至亲会到灵柩前做最后的告别。但现在情况特殊,这样做就不太合适了吧?既然上香这个环节安排得这么好,最后告别的部分不妨也这样处理,安全又合理。”
野木点了点头。“说得对,就按您说的办。是守灵夜和葬礼都这样安排吗?”
“是的。还有,麻烦将来宾上香、告别遗体的场景都拍下来。视频不必传到网上,我们自己留作纪念就好。”
“明白。”野木不停地记录。
真世看了看武史的侧脸。他应该是出于某种考虑才提出这些要求,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细节都敲定后,武史就很少再插话,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遗像用的照片是从真世手机里的存图中挑选出来的。那是三年前英一参加亲戚婚礼时拍的。并不是拍得有多好,只是没有找到更合适的。
一个小时后,商谈结束了。好在野木对神尾家的宗派、供奉祖先牌位的菩提寺、墓地等有所了解,否则就要花去更多的时间。
这时已过了晚上七点,真世和武史决定吃晚餐。老板娘端来饭菜,满怀同情地说:“很辛苦吧?”真世应了声“没事”。之前他们和老板娘打了招呼,要借餐厅商量葬礼的安排。
“如果需要帮忙,请尽管说,让我们也出一份力。”
“谢谢。”
“现在疫情防控的注意事项还真不少……”老板娘唠叨着离开了。真世没有向她透露父亲的死因,对方好像以为是病故。
“刚才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真世压低了嗓门问武史。
“刚才?”
“你让人上香前先瞻仰遗容,肯定有什么打算吧?”
“嗯。”武史把啤酒倒进玻璃杯。“一个杀过人的人,面对死者遗体时,很难装出一脸平静,一定会露出马脚。”
“你是想看个仔细?”
“对,哪怕只是细微的表情,也不能放过。虽然有摄像,但现场的感觉更重要。”
“明白了。”
真世觉得,这个叔叔虽然有时吊儿郎当,但考虑问题十分周到,是可以依靠的。
刚吃完饭,手机就响了。是柿谷打来的,问真世和殡仪公司的商谈是否已经结束。真世说已经谈完了,明晚是守灵夜,后天举行葬礼。
“这样啊。其实我想请你们帮个忙,现在可以去打扰一下吗?”
“可以的。”
“谢谢。那我这就过去,给你们添麻烦了。”柿谷匆匆挂了电话,仿佛想趁真世改主意前,赶紧赶过来。
真世跟武史说了之后,武史歪了歪嘴角。
“恐怕警察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到一块儿?”
“等他来了就知道了。正好我们也有事要麻烦他。”
“什么事?”
“很多事。”武史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
没过几分钟,柿谷就赶到了,比真世想象的还要快,看起来火烧火燎,十分着急。
真世坐到了武史旁边,与柿谷隔桌相对。
“白天那会儿谢谢你们。感谢你们对侦查工作的协助。”柿谷鞠了个躬,坐了下来。
“听说你有事找我们?”武史开门见山,像是在说“客套话就免了吧”。
“是的,听说葬礼都安排好了,就想请你们帮个忙……”
“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想先确认一下葬礼的规模会有多大?家人和亲戚都会参加吗?”
“不,亲戚都不来。除了我们,来的主要是哥哥的熟人。大部分应该是他以前教书时的同事或学生吧。明天我们打算去町内会问问,现在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参加。”
“这样算起来,大概会是多少人?”
“这怎么算呢?学校方面,是我侄女的朋友帮着联系的,哪些人会来现在还不清楚。”
“应该不会只有五六个人吧?”
“这就要看哥哥生前的声望了。”
柿谷把脸转向真世。“您觉得呢?”
“我的同学应该挺多人会来,但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其他届的学生、父亲的同事什么的,我就不好说了。”
“明白,明白。”柿谷点头。
“所以,你想拜托我们做什么?一直在等你说这件事。”
“哎呀,失礼了!我是想问,守灵夜和葬礼上,能不能让我们派几个侦查员过去?”柿谷轮番看着两人,像个生意人一样搓起了手。“我们不会让他们穿警服去的,可以让他们混进吊唁的来宾或者殡仪公司工作人员里。”
“啊?”武史惊道,“是想安插卧底吗?”
“没有那么夸张。”柿谷向真世他们摊开手,“我们推测,凶手或涉案人员很可能会在葬礼现身,想尽可能地掌握到场者的情况。不知能否得到你们的同意?”
真世这才明白武史刚才说的“警察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武史问真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