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世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取哥哥的性命。但如果只是把他杀死,警察就会去调查哥哥背后是否存在怨恨、利害关系。于是凶手就伪造了一个单纯由偷盗引起的犯罪现场。实际上,这并非他真正的目的,所以现场的东西乱得很不自然。”
“这么说,凶手潜入无人的家中,是为了杀害父亲?”
“目前看来是这样。也许凶手想先潜入家中藏好,再趁哥哥回来时袭击他。在后院杀人不是他原来的计划。但他行凶之后,觉得最起码也要伪造一个入室盗窃的场景,便慌忙进屋布置了现场。”
“这样啊……”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一件事不合情理—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你是说勒死?为什么不合情理?”
“如果一开始就以杀人为目的,使用刀具就可以,这样更稳妥。”
武史说到了点子上。真世也同意他的说法。
“会不会是凶手觉得可以在屋内现找凶器?他可能觉得厨房里会有菜刀、水果刀。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凶器会暴露他的身份。”
“在案发现场找凶器?”武史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想杀人了,还会这么随便吗?万一找不到合适的菜刀或水果刀怎么办?哥哥可是一个独居男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果我是凶手,以防万一,我还是会事先准备好凶器。毕竟如果是在大卖场买的刀具,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暴露身份。”
“那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比如凶手没时间准备刀具……”
“那也不至于拿毛巾当凶器吧?”
“啊,对,刚才你也说过这个疑点。”
“警方鉴定,哥哥是被人用毛巾之类的东西从背后勒住脖子的。其实这是最大的谜团。如果因为没有刀,想改成勒死,这可以理解,但就应该会用绳子、电线这些细长而结实的东西吧。为什么要用毛巾?毛巾和手帕不同,并不是会时常拿在手里的东西。”武史思索着,神色严峻,视线投向远方。不一会儿,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真世说:“根据案发现场和遗体的情况,目前只能推理到这儿。要更进一步,还需要其他信息。你想到什么了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真世有些狼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说过,发现尸体的是你的同学?”
“对,一个姓原口的人。因为周日有同学聚会,我想他是来找父亲商量相关事宜的。”
“原口的职业?”
“我记得是开酒水商店的。”
“果然是个体户,难怪他周一大早上去找哥哥。好,”武史又打了个响指,“我们去找原口,听听他怎么说。你马上联系一下他,恐怕他也正想联系你呢!”
“会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然就有点不对劲了。你赶紧联系吧。”
“好。”真世拿起了手机,得先找桃子问一下原口的联系方式。说起来,她早该跟桃子联系了。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健太发来的。“抱歉,总给你发信息。情况怎么样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健太的担忧与无力。也难怪,未婚妻的父亲横遭杀害,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但作为一个局外人,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真世想了一会儿,回道:“家里被弄得一团糟,感觉很不真实。幸好叔叔回来了,有了些依靠。谢谢你为我担心!”
回完信息,她抬起头,正好碰上武史的目光。
“我听哥哥说过,你已经订婚了。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武史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往下说,“总之恭喜你。”
“谢谢。”真世强作笑颜,表情却僵硬无比。“你知道刚才的信息是我未婚夫发来的?”
“不知道才怪。现在这种情况下,别的人发来的信息,你是不会马上就回复的吧,应该连看都不会看。”
“有道理。”真世觉得,在叔叔面前是撒不了谎的。她再次拿起手机,打给本间桃子。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哎,我是桃子……”她听到一个低落的声音。
“是我,真世。抱歉啊,现在才联系你。”
“哎呀……受累了,你还好吗?”
从桃子结结巴巴的语气里,真世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嗯。昨天我听原口说的,真是吓了一跳。我很担心你,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不合适;想发信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啊。”真世想,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是一样。不论是想打电话安慰,还是想确认对方的情况,似乎都有欠周全。想必桃子也这样左右为难,克制着自己。
手机那端传来奇怪的声响,桃子好像在抽噎。
“桃子!”真世问道,“你怎么了?”
“呜,真世,对不起。你,你肯定比我更受打击,我这样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呢……”桃子哽咽着说。
无言的悲痛突然涌上来,势头如此凶猛,真世根本无力招架,瞬间就让她内心的堤坝土崩瓦解了。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放声痛哭起来。无论如何强忍、压制,都是徒劳。她哭得嗓子干疼。同时,在她意识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异常冷静的自己在想,原来这就是号啕大哭啊。


第10章
从丸宫步行十分钟即可到达的商业街,是小镇最繁华的街区。可惜,如今这里与繁华两字几乎沾不上边。虽然纪念品商店和餐饮店鳞次栉比,却毫无生气,说到底还是疫情的影响。今天是休息日,不少店却仍卷帘门紧闭谢客。
原口商店位于商业街的中间位置。
真世从桃子那里要到了原口浩平的联系方式。接到真世打来的电话,原口很惊讶。但当真世提出希望向他了解一些关于英一的情况时,他并没有拒绝。他说自己随时都有空,他们可以到店里来。
真世和武史很快从旅馆赶了过去。
两人刚进商店,一个面朝货架整理账单的男子便扭过头来打了声招呼,但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男子正是原口浩平。他下垂的眉梢和眼角,以及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神情,和初中时并无两样。唯一的不同是,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健壮的成年人了。
“好久不见。”真世说。
原口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舔了舔嘴唇,对真世说:“神尾……请节哀。”
“嗯。”真世点了点头,“也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什么……”原口的视线停在了真世身后。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叔叔,我刚在电话里提到的,我父亲的弟弟。”
“请多关照。”武史打了个招呼。
“您好,请多关照。”原口答。
他把两人领到店内的一个角落,那里放了一张圆桌和几把钢管椅。原口介绍说,这个角落是祖父设置的,本是为了方便外地游客坐下来品尝当地酒水。不过最近坐在这儿品酒的,更多是附近的常客。
“这个创意好。”武史在钢管椅上坐下。“既然这样,我也想喝上一杯,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原口道,面露困惑—这时候还能喝得下酒吗?
“那来点儿什么呢?听说这里是‘万年酒窖’的专卖店?”
“是的,您可真是行家。”
“我也是听哥哥说的。他是个爱酒之人,最爱喝‘镜誉’。”说着,武史指了指架上的一个瓶子,瓶上的标签写着“镜誉”。
“是吗?万年酒窖的社长是我家亲戚,他们的酒水都由我们代销,一些酒款只在我们店有售。”
“这个我听说过,哥哥经常夸你呢。他说自己在万年酒窖那边有个熟人,随时都能弄来传说中的名酒。”
“神尾老师还说过这话啊……”原口有些意外。他眨了眨眼睛,表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也许他是想到了这位恩师已经故去,遗体还是自己发现的。
真世的内心很是惊诧。的确,万年酒窖是本地唯一的酒厂,但武史不可能从英一那里听说过原口,他甚至才刚知道原口家的酒水商店是代代继承经营的。她想起武史离开丸宫前,一直盯着手机看—难道是在网上查原口商店?
“既然如此,那就尝一尝镜誉吧?”原口问武史。
“你来定吧!要是还有其他推荐,也没有问题。”
“好的。神尾你来点儿什么?”原口问一直站在旁边的真世。
“我就不必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喝?这里可是酒水商店啊。”武史提出抗议。
“我知道,但我不是来喝酒的。”真世在叔叔身边坐了下来。
“那就来点儿软饮?你好像误解我了,这里是原口工作的地方,再简单的桌子椅子也是人家用心布置的。要是我自己的酒吧,可不欢迎那些什么都不点、只想找地方聊天的人。”
“没事的,”原口连忙摆了摆手,“也有很多人什么都不买,只是来闲聊。请稍等一会儿。”
说完他就走开了。
原口走远后,真世把脸凑到武史身旁,小声说:“你撒起谎来,还真是有鼻子有眼儿。”
“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喝本地酒。还什么弄到传说中的名酒?你满嘴跑火车,万一露了马脚该怎么办?”
武史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一种促进交流的小技巧。再说,哥哥已经死了,不用担心有人会拆穿。要是真有人指出什么问题,我就说误会了呗。”
“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原口捧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个四合瓶[1]和一只杯子。原口把杯子放在武史面前,斟满酒后说了声“请”。
武史举起杯子,闻了闻,做了个享受酒香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含了一口酒,像是在品味美酒过喉的感觉。“嗯,好酒!”
“太好了。”原口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甜度控制得很好,劲道足,回味清澈,非常清爽。比起细品,更让人想要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
“这个也算镜誉的一种,不过酿造的酒精比例做了微妙的调整,我们店之后计划推出这款酒的限量版商品。”
“原来如此,味道的确与众不同。”
“这款酒的目标客群是年轻人,酒名还没有正式确定。万年酒窖让我们全权负责销售策划。”原口展示了一下瓶子上的标签。酒瓶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只用朴素的字体标着“镜誉原创特别本酿造酒”。
“真过意不去啊,难为你拿出如此特别的酒让我品尝。”
“应该的,酒要让懂的人喝才值得。”
“过奖了。”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真世很是烦躁。现在可不是优哉游哉品酒的时候。
“原口,”她插了一句,“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发现我父亲遗体时的详细情况。”
“啊……好的,你问吧。”
“我听说,你在发现遗体的前一天就想联系我父亲?”
“是的,同学聚会有一些事想跟老师商量。”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在那之前,神尾老师跟我联系过,说难得师生重聚,想送瓶酒表示庆祝,问我该送什么好。我挑了几款酒,周日就想和老师联系,可是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我总觉得放心不下,周一早上送货的时候,就顺道去老师家里看了看。”
“原来是这样。”
真世想,这的确是父亲一贯的作风。和久违的学生聚会,他不愿意只是作为座上宾受邀出席,也希望能送点礼物,表达自己的心意吧。英一有时候会把形式看得很重。
“我先在门口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走到门前按了对讲机,也无人应答。我就试着拉了拉玄关的大门,发现竟然没上锁。我向里屋喊了一声之后,担心老师是不是晕倒了,马上转到后院,想看看情况。结果……”
“我知道了,不必说了。”原口不知道该怎么讲发现遗体的经过,真世看他为难,便做出打住的手势,说,“谢谢你。”
“警察问过话后,我不知道该跟谁联系,就给本间打了电话,我记得她和你很熟。”
“我听说了,是桃子告诉我的。”
“真对不起!”原口道歉说,“如果周日我没有先打电话,而是直接去老师家,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你不用这么想。再说,他很可能周六晚上就遇害了。”
“周六?”原口的表情僵住了,“真的是凶杀吗?”
“据警方说,是这样的。”
“唉。”原口无力地叹了一声。
武史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他突然把酒杯举到眼前。“这酒,果然是好酒!”
真世脸色一黑,想咂嘴以示不满。又打算接着聊酒吗?
武史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他看着原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哥哥跟我提过这款酒。”
“是吗?”原口不解地问道,“真的吗?”
“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以前的学生找他商量新酒款的事,说的应该就是原口你吧?”
“老师还这样说过吗?”
“他好像说,是要找他商量一件棘手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来着?”武史放下杯子,手抵眉心,摆出努力回想的模样。
真世满脸疑惑,这大概也是他瞎编的吧。武史最近应该没见过英一,也没打过电话。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老师跟您说过这款酒的事吗?”原口摸了摸酒瓶。
“与其说是跟酒有关,不如说是跟你有关。他说,你很辛苦。啊,我想起来了。他说过,他的学生为了推销新酒款吃了不少苦,他也想尽可能帮点忙。听了他的话,我也觉得你们商量的事还挺困难的。哥哥只是个教书匠,不见得他教过的每个学生都会记得他、感激他。”
“啊……您了解得还不少呢。”
“就是个大概吧。不过,为新产品找销路真是不容易,要花很多钱吧?”
“是啊,钱当然也是要花的……”
“钱要花,但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事,也是生意场上最让人头疼的事。”武史猛地转过来看着真世,“你说说看,会是什么呢?”
“让我说?”
“你觉得是什么?”
“这个嘛,”真世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
“你动脑筋想一想啊!”
“我说不上来……”真世简直一头雾水,为何会聊到这些?她有些不知所措。
“原口,你告诉她吧。”
“要做好宣传。”原口对真世说。
“宣传?”
武史啪地打了个响指。“没错,宣传!要想推销商品,宣传比什么都重要,新品更是如此。不过我说原口啊,那些人不会轻易点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去拜托神尾老师帮忙。”
“我猜到了。哥哥也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对手又是不太好对付的那种人,怎么说呢……”
“比较骄横。”原口稍稍压低了嗓门。
“没错,骄横!这个形容很准确!世上有的是高傲的女人,那个女人更是这样吧?所以哥哥才会说,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提这件事。”
“果然是这样啊。这么说,他还没跟那边提过?”
“我听他说起的时候,好像还没提。不过后来也许有新进展。其实你周日想和哥哥联系,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对吧?”
原口有些难为情。“对不起。的确是为了这件事。”
“我猜也是。”
“不过,神尾老师确实也问过我,同学聚会他该送什么酒。”
“嗯,我相信你。”
“等等!”真世插话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不是在说给这酒做宣传的事吗?”武史抬了抬下巴,示意桌子上的酒瓶。
“所以我说我听不懂啊,到底怎么回事?”
“没办法,哥哥让我不要外传。”武史有些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原口,你能给我侄女解释一下吗?”
原口一脸无奈,他点点头,开口说:“我一直在想,给这款酒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后来想到,能不能就用幻宫?”
真世没想到原口会突然提到幻宫这个名字。
“你是说《幻脑迷宫》?怎么用呢?”
“我想的是,干脆就取名为‘零文字阿兹玛’。酿酒厂的社长觉得只用‘零文字’也可以,可我觉得这样不够突出。只有用了主人公的全名,给人的感觉才足够特别。‘原创特别本酿造酒零文字阿兹玛’的标签印上身穿战斗服的阿兹玛彩图,怎么样,你不觉得很有冲击力吗?”
真世看着酒瓶,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日本酒与人气科幻动画片主人公相结合,是个不错的创意。
“我觉得很棒,但这需要作者授权吧?”
“问题就在这儿,当然要获得授权才行。如果可以,我还想请钉宫画一幅新的。”
“他不同意吗?”
“唉,这事啊……”原口忍不住叹气,看了看武史。
“到目前为止,你沟通到哪一步了?”武史问,“刚才我也说了,对手不好对付,事情进展不会那么顺利的,毕竟她是个傲气的女艺术家。”
“女人?你指的是谁?”真世问。
“不就是作者吗?”
“作者是钉宫啊,你说的是谁?”
停顿一会儿后,武史咂着舌头,左右摇晃食指。“我现在说的不是钉宫,你真迟钝啊!你们的同学,一个高傲的女生,这么说你是不是马上就明白了?”
“啊?谁啊?”
“Kokonoe。”原口插进来,“初中那会儿大家都叫她可可里卡。”
“可可里卡?啊,你是说九重梨梨香?”
“嗯。”原口回答。
真世想起了她的马尾辫,还有她猫一样的眼睛。她举止张扬,有着争强好胜的个性,一直都是女生的头儿。
“才想起来?真拿你没办法!”武史摇了摇头。
“她现在在‘报通’工作。”原口说出了总部位于东京的某著名广告代理商的名字。“听说就是她在负责幻宫的业务。我猜她可能是在公司里大肆宣扬了自己和钉宫是初中同学的事吧。她现在以钉宫的经纪人自居,说什么跟幻宫相关的业务都要经过她的手才行。你知道钉宫已经回来了吗?”
“我听桃子说了,听说他还会参加同学聚会。”
“没错。九重也跟他一起回来了,弄得我根本没办法和钉宫单独说话。钉宫对九重百依百顺,不管到哪里都要带着她。我想钉宫可能是迷上九重了吧。真希望能找到突破点。”
“原来是这样啊。”
“听懂了吗,真世?就是因为这样,原口才打算请哥哥牵线。对吧,原口?”
“没错。如果只是要搞定钉宫,那我直接去拜托他就行。现在卡在经纪人那里了……”
“经纪人这个说法不太准确。按照哥哥的说法,她还是一个艺术家,也比较自负,觉得自己和作者共同创作了作品。所以应该说,她是一个自称艺术家的人。”
“也许是吧。怪不得刚才您提到九重时,说她是女艺术家,我还奇怪呢。”
“对不起,没说清楚。”
“哪里哪里。”原口回道,轮番看了看真世和武史。“我想麻烦两位帮个忙,刚刚我们聊的这些,还请暂时不要往外说。”
“为什么?”真世问道,“因为这是销售机密?”
原口苦笑。“真遗憾,没有那么了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先下手了。”
“先下手?”
“你听说幻脑迷宫屋的事了吧?”
“听说项目已经告停了。”
原口往回收了收下巴,说:“对。项目刚提出来的时候,镇上可热闹了。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计划,到处一片幻宫热。每个人都想搭上这趟顺风车,赚上一笔。可是疫情爆发后,项目化作泡影,所有计划都落空了。但仍有很多人不甘心,聚在一起讨论能不能另起炉灶。这些人里的中坚力量,就是我们几个钉宫的同学,尤其是柏木,他现在是‘柏木建设’的副社长了,财大气粗。”
“是吗?”
真世对此并不意外。柏木广大的父亲,是实力雄厚的本地企业柏木建设的社长。
“毕竟幻脑迷宫屋工程的承包方就是柏木建设,柏木自己也觉得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吧。再说,他不是一向喜欢当老大吗?总觉得自己为当地发展做了贡献。”
“不过,刚才不是说,和幻宫相关的业务都必须请示可可里卡吗?”
“是啊。所以柏木也说,虽然很麻烦,还是要打通这一环才好。不过,我这边没办法像他那样从容。不早点定下新产品的销售方案,就无脸去见万年酒窖。如果柏木知道我想请神尾老师去做钉宫和九重的工作,一定会怪我自作主张的。”
“有可能。可不管怎么隐瞒,新酒上市后还是会暴露的吧?”
“要是能拿到授权,柏木说什么我都不怕。我怕的是有人从中作梗,阻碍我和钉宫他们签协议。”
“这样啊。”
原来,在真世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复杂的利益纠葛。
“没问题,这件事我们给你保密。”武史看着原口,“你没跟警察提过这件事吧?”
“我觉得没必要说……”
“知道了,那我们也不提。”
“谢谢你们,这样最好。”原口低下头。
武史喝完了剩下的酒,放下杯子。“谢谢款待,真是好酒!”“再来一杯怎么样?”
“不了不了,”武史把手伸进夹克内侧,“多少钱?”
“钱就不用了,我请客。”
“这可不行。”
“没事,真的没关系。”
“是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武史勉为其难道,收回了手。
真世向叔叔投去狐疑的目光—他真的打算付钱吗?
“神尾,本间应该也跟你提了,大家正在商量同学聚会到底怎么办才好。”原口接着说,“有人说,老师出了这种事,聚会应该取消。”
真世说:“大家决定就好,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机会难得,大家要是能聚一聚,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会很高兴的。我……就不参加了,免得大家为我劳神。再说,肯定也会有同学来参加葬礼的。”
“我一定会去。葬礼是什么时候?”
“日子还没定。”
“确定后记得告诉我,我来联系大家。”
“谢谢,桃子也这么跟我说了。好了,叔叔,我们走吧。”
武史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瓶子。“下次一定要让我付酒钱哦!”“期待您再次光临。”原口笑着说。
出了店门,两人走了一会儿后,真世才问武史:“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原口去找父亲商量酒名授权的事,叔叔应该不知道吧?”
武史低哼一声。“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发现他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想揭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