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武史是在变魔术。真世竖起耳朵听大家聊天,恍然大悟。
英一致了辞,葬礼就结束了。真世一直没能和武史说上话。
那天晚上,一家三口吃饭时,真世再次向英一打听武史的事。
“你都听亲戚们说了?没错,武史在美国当魔术师呢。”听起来,英一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他为什么想当魔术师啊?”
“经常有人这么问我,不过爸爸也不太清楚。”英一有些为难地皱起了八字眉,跟和美对视了一下。
也许他们之前也聊过这个话题,和美从英一那里了解过一些情况。但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微笑着。
英一看着真世说:“他啊,从小就比较古怪,对超能力之类的事很感兴趣。”
“超能力?”
“你听过尤里·盖勒这个名字吗?”
真世摇了摇头。
“尤里·盖勒是个自称有超能力的人,七十年代那会儿非常火爆。他来日本表演过,在这里掀起了超能力热潮。他用超能力把勺子变弯的表演很受欢迎,我和朋友们有阵子也经常模仿来着。”
“把勺子弄弯?真的能做到吗?”
英一笑着摇了摇头。“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那其实是个戏法,热潮也很快就退了。武史正好出生在这股热潮出现的几年前。”
接着,英一讲了下面的故事。
不知为何,武史上小学时,对已经不再流行的超能力产生了兴趣,查了很多资料。当时家用录像机刚刚普及,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尤里·盖勒昔日的录像,在家里反反复复观看。父母问他原因,他也只是答一句:“好玩嘛。”由于他在学校成绩优异,父母也就没多管,以为他很快就会厌倦。
一天晚上,家里做了咖喱饭,吃饭前,武史递给母亲富子一把勺子,说:“妈妈,用这把勺子的话,吃起来会很不方便的。”
英一看了看那把勺子,没发现什么问题,富子也不解地问:“为什么会不方便呢?”
“您看,这下没法用了吧?”武史说着,稍稍转了下手腕。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武史手里的勺子竟然软塌塌地弯了下去。
英一大吃一惊。之前大家早已认定,弯勺子是个戏法,是表演者趁观众不注意时,偷偷把勺子在地板上压弯的。可武史什么手脚也没做,就在空中把勺子变弯了。
共同目睹这一幕的父母也震惊得说不出话。片刻安静后,大家炸开了锅,不停地追问武史怎么做到的,都做了些什么。但武史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又拿了一把勺子,若无其事地吃起了咖喱饭。英一和父母轮番拿起勺子确认,觉得上面一定有什么机关。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把寻常的勺子,绝非指尖稍微用点力就能弄弯的仿制品。
武史始终没有揭秘。“现在我也没弄懂他怎么做到的。”英一笑着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家人面前表演。自那之后,他每天在琢磨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我很少跟他掏心窝子聊天。”
“但那不是什么超能力,只是个魔术吧?”真世问,“叔叔那时候就想当一名魔术师吗?”
“应该是吧。这一点,我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的。”
英一继续讲起往事。
武史升入高三没多久,就说毕业后想去美国学习魔术。他对父亲康英说,这是自己打小就有的梦想,还说自己就是为了魔术而生的。如果不能走这条路,他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武史已经向美国波士顿一家培养魔术师的学校递交了申请,办好了相关手续。他恳求康英借他一百万日元,说五年之内一定还清,如果还不上,就放弃梦想回日本来。
也许是武史的决心打动了康英,康英同意了,还拿出了两百万日元给他,比武史所求的多了一倍。康英叮嘱他:“不成功,不许回日本。”
“知道了。”武史答道,“也许就算功成名就,我也不会再回来。”
感受到小儿子的决心,康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第二年春天,高中毕业的武史直接去了美国。看着弟弟独自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英一确信,这小子定会有一番作为。
没过多久,英一与和美举行了婚礼。武史没有现身,只是从波士顿发了封贺电。在武史赴美之前,英一带着和美与他见了一面。英一婚后第二年,和美怀孕了,接着便生下了女儿真世。夫妻俩看着可爱的小女儿一天天长大,心里说不出地满足。
然而,幸福之神并不总是眷顾神尾家。
康英病倒了,医生诊断是肺癌晚期,仅剩半年时间。卧病的康英不让家里人告诉武史。“他还在为梦想苦苦打拼,是我让他不成功就不要回来,自然不能去干扰他。”
家人都知道,平日里温厚的康英一旦固执起来是不可违拗的。大家最终尊重了他的意愿。最痛苦的人恐怕是富子,但她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久,康英就离开了人世。英一打电话告知武史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对武史说,康英不让家里人告诉他。
“知道了。”武史平静地说,“短时间内我不打算回去扫墓,爸爸的后事就麻烦你们了。”
“明白了。”英一回答。
三年后,英一从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朋友说,有位日本魔术师在美国声名鹊起,还问英一会不会是他的弟弟,说着递给他一张DVD。
DVD里的画面让英一目瞪口呆—华丽的舞台上,艺名为“武士禅”的表演者正是武史。
武史穿得像个山中修行的僧人。他让一个妙龄女郎站在中间,又从女郎身旁的箱子里抓来大量的稻草,缠在她身上。他的手法娴熟得让人称奇,转眼间那女郎就消失在稻草里。舞台中央,仿佛竖起了一个稻草人。
接着,武史拿起一把日本刀,拔刀出鞘,挥舞刀身,仿佛在展示刀刃的锋利锃亮。他缓步走近稻草人,站定,双手举起日本刀,摆好剑道里上段的姿势。接着,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利刃从稻草人正上方劈了下去。
稻草人被纵切成了两半。可能是因为切口过于整齐,稻草人劈开后的两半仍然立在舞台上。接下来,武史猛地横刀一斩,稻草四处飞溅,稻草人仍未倒塌。然后,武史左右开弓,斜上斜下挥刀如电,将稻草人砍碎。人们尚未看清,他已收刀,被他劈断的稻草如漫天雪花在空中飞舞。
飞舞的稻草纷纷掉落,在地板上积成了一座小山。武史走近稻草堆,跪了下去,口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下一瞬间,稻草堆燃烧起来,一股火柱腾空而起,渐渐比武史还高,耀眼的火光让人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火焰很快熄灭。火光消失之处,站立着最开始登台的那个妙龄女郎。
片刻寂静之后,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武史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头鞠了个躬。
“真了不起。在那之前,我们只是偶尔写写信、打打电话,武史从没提过他的工作。我一直觉得他在美国打拼应该很不容易,没想到他干得这么出色。我真的很高兴,马上就把录像给祖母看了。”
“好棒啊!我也想看那个录像。”真世说。
“看不到了,那是借来的,我手边也没有。真可惜,当时为什么没有拷贝一份呢?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叔叔在美国这么有名啊,好想看!”
“等你长大了可以亲自去看,当然前提是武史能一直火下去。”
“爸爸你们不去看吗?”
“时间上可能很难协调,而且武史应该也不想让我看到吧。”
“为什么?”
英一低叹一声。“嗯……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那是武史一个人的世界,我不应该闯进去,过去也一直注意不过多干涉。”
父亲的话,真世不太明白。纵使年龄相差很大,两人也是亲兄弟不是吗?
“最近不怎么联系了,他对我们的近况应该也一无所知。”
“但你跟他提过我吧?”
“提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他知道我,还知道我会画画、喜欢猫。”
英一有些纳闷。“怪了,我不记得跟他讲过这些事啊。”
“是吗?”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再谈起武史。对刚升入初中的真世而言,如何以教师子女这个难堪的身份自处,成了她生活的重心。英一似乎也没有深入了解弟弟生活的想法。
可谁能想到,武史八年前突然回到了日本。至于为什么,他本人一个字都没说。
大概存了一些积蓄,他在惠比寿开了家酒吧。他本不打算搞什么花哨的开业派对,但英一希望能一起庆贺一下。那一次,真世也和父母一同去了叔叔的店。
酒吧不大,除了吧台,只有一张双人桌。对哥哥一家的到来,武史没有不耐烦,但也看不出有多欢迎。
那也是真世时隔十年后再次见到他。看到她,武史开口就问:“你还在坚持画画吗?”
“在。我对建筑设计感兴趣,画了很多房子。”真世回答。
“那太好了。”武史咧嘴一笑。
后来,兄弟俩基本隔几年才碰上一面。和美去世后,英一和武史聊过几次房子的事。对于独居的英一来说,这栋房子太大了,但现在就转手又太可惜。
英一收拾出一个房间,留给武史,尽管武史可能永远不会住进来。
第8章
“警方推断的案发时间好像是三月六日,也就是周六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武史吃完最后一根烤鸡肉串,把竹签放回盘子。
“是吗?难怪了……”
“难怪什么?”
“昨天警察就问我周六到周一的行踪,尤其对周六那天的情况盘问得非常仔细。我说我一整天都没出门,但直到告诉他们我晚上点了附近西餐厅的外卖,他们才相信我说的话。”
武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能排除被害人独生女的嫌疑,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吧。不过,亲弟弟却没有不在场证明呢。”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警察连家人都怀疑啊?”
“刑警这种人就是要怀疑所有人,否则干不了这个工作。木暮那帮人应该是把我纳入要多加留意的对象了。”
“这个我不知道……”至少没什么好感吧,真世想。
“作案手法是勒死。”武史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啊?真的吗?”真世蹙眉问,“这个也是从木暮警部手机里看见的?”
“是的。”
“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的吗?”
“凶器似乎还没找到。但肯定不是什么细绳索,因为脖子上没有勒痕。也没有指痕,不可能是凶手掐死的。”武史拿起扎啤杯,杯里的啤酒还有大约两厘米高,他一口气喝完了。“法医鉴定组认为凶器可能是毛巾这类有一定宽度的软布。”
“毛巾……”真世用右手摸了摸脖子。
“本来毛巾是勒不死人的。要想勒紧脖子上的气管,最好用又细又结实的绳子。毛巾这样的东西很难把气管完全压实。但是,毛巾可以勒紧脖子两侧的血管。勒住了静脉和动脉,血液就无法流出大脑,氧气也无法进入,最终会致人死亡。被堵住的血液会冲破眼球里的毛细血管,溢出眼眶。哥哥的尸体看起来就是那样,眼睛睁着,流出了血泪。”
真世放下了筷子。山药泥荞麦面还剩一点,但她听武史讲到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
“如果眼球没有异变,也有可能被当作心力衰竭。”
“别说了!”真世说,“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武史看上去有些出乎意料。“好吧。”说着,他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换个话题吧。你知道哥哥周六日有些什么安排吗?”
真世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们是分开生活的。”
“果然是这样。嗯,也对。”
“这个问题警察也问过我。父亲周末的安排很重要吗?”
“还不知道。只是周六这天,哥哥应该出过门,要么是去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要么是见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人。”
“你怎么知道?”
武史理了理夹克的领子。“因为着装。遗体被发现时,哥哥身上穿的是西装。领带已经摘了,西服上衣还穿着。我已经看过照片,不会有错。”
“照片?”
“木暮的手机里存着从各个角度拍下的遗体照片。”
“求求你,不要让我看到那些照片。”真世把脸扭向一边,向前伸出双手,一副抗拒的样子。
“很遗憾,我手头没有那些照片。我也想过偷偷把照片传到我的手机上,想想还是算了。不管怎么弄都会留下痕迹,被发现就糟了。”
“那就好……”
“你说呢?一个退休多年的教师,周六出门还特地穿了西装,他很可能是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吧?”
“有可能。所以警察才特地询问父亲周末的安排?”
“我再问一次,哥哥周六会穿成这样去哪里,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真世抱着胳膊,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他教书的时候,不仅在学校里,到哪里都穿着西装。退休之后倒真没怎么见他穿过了。话说回来,平时我们也很少见面。”
“去见老同事时,他会这么穿吗?”
“应该不会吧,他们顶多是在车站前的居酒屋喝喝酒。现在天气还挺冷,父亲大概会穿件毛衣,再套一件羽绒服什么的。”
“那要是去参加和兴趣爱好、做学问有关的聚会呢?要是同搞文学的朋友聚会聊天,穿得太随便也不太合适吧?”
搞文学的……真世重复了一遍,依旧毫无头绪。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作为文学专家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抱歉啊,父亲退休之后的生活我不是很了解,不能提供什么意见,真对不起。”
武史哼了一声,一副真没办法的样子。“那异性关系呢?”
“异性?”真世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嫂子走了五六年了吧?女儿也不在身边。他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也不足为奇。”
“父亲?怎么会?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六十二岁还在谈恋爱的人,我身边有的是啊。”
“这样的事,也许只在你的周围很常见。”
“你居然如此肯定哥哥不会这样,倒让我有些奇怪了。但先不管这个,反正警察会调查。假设他被害前真的和这样一位女性见过面,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什么蛛丝马迹?”
“比如身上带着的东西,情侣酒店的收据啊,装着房中药的药盒啊。衣服的话就是内衣了,可能会检测出本人的精液,还有对方的体液。如果做爱后没有洗澡,那么性器官本身就可以查出一些……”
“打住!”真世伸出了右手,“别说了!”
“太露骨了?”
“我不想这么去揣测父亲。即使真有这样的女性伴侣存在,大不了就是一起吃吃饭吧。”
武史摇了摇头。“不会是一起吃饭。”
“为什么?”
“六十二岁的男人不会特意穿上西装和情人去拉面店的。”
“拉面店?”
武史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在他胃里,发现了已经消化的面条、没有完全消化的叉烧和葱。报告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饭后两小时左右。”
听到这里,真世嘴里泛起了一股令她恶心的酸味。
“所以,”武史继续说,“哥哥在遇害前两小时吃过拉面。从时间上判断,应该是晚餐。综合上述信息,可以推测:周六,哥哥穿着西装离开了家。可能是为了和谁见面,也可能是要去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不管是哪种情形,他办完事后,先去吃了拉面,然后回家。与此同时,有人想趁着哥哥外出潜入家中。那人打算从后院溜进去,但被刚回家的哥哥发现了。如果那个人迅速逃走,悲剧就不会发生,但是他动了杀心。后院有剧烈打斗的痕迹,据鉴定组判断,很可能是哥哥在搏斗中倒地后,被人用毛巾从背后绞住了脖子。除此之外,在尸体和后院都发现了排泄物的痕迹。我刚才也说过,哥哥并非窒息而死,而是颈部动脉和静脉遭到压迫后……怎么了?为什么把脸转过去?”武史停下来问道。他这才注意到侄女的表情不大对劲。
真世缓了缓,瞪着叔叔说:“你也不考虑考虑我的心情,有必要讲得这么详细吗?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想象父亲到底是怎么被杀的!”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充血了。
“这样啊。”武史喃喃自语,“对不起,我本以为你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是我考虑不周。好,我再也不谈这些了,你都忘了吧。”
“同样的想法?”
“我不想把找出真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警察身上,我想尽可能地亲自查明真相。即使警察将凶手捉拿归案,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完整的信息。不,恐怕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在警察眼中,遗属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信息提供者。”
真世看着叔叔俊秀的脸。“亲自查明真相?真的能做到吗?叔叔也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吧?”
“我当然不是,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我做不到。也有一些事是警察做不到而我能做到的。”武史站了起来,“好吧,就说到这儿。”
“你要去哪儿?”
“入住时间早就到了,我回房间了。”
“等等,”真世也站起身来,“那样的话,我也来帮忙。”
“帮忙?帮什么?”
“你不是说要查明真相吗?父亲到底被谁所杀、为何被杀,我也想亲自查个明白。”
武史把脸转向一边,冷冰冰地说:“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真相啊!”
武史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别天真了!真相不一定是你想要的,背后可能是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也可能是哥哥身上不为我们所知的丑陋一面。刚才你只听了一些案发现场的情况,就吓得脸色煞白,之后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也不喜欢受人拖累。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查明真相吧。”
“我可以的,我不会再抱怨了。”
“你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
武史又掏出了手机。“看到这个画面,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到吗?”说着,他掉转手机给真世看。
画面上的东西乍一看是一团灰色的黏土,但真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一张脸,嘴角歪斜,嘴里流着黏液,睁着的双眼通红,像是流出了血泪。这和真世在太平间看到的遗体截然不同,但真真切切就是英一。原来尸体刚被发现时是这个样子。
酸味再次涌了上来,真世蹲下身,捂住嘴,即使这样也没能忍住呕吐。刚刚吃下的东西吐了出来,弄脏了地板。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员工飞一样地赶了过来。“您不要紧吧?”
真世拼命点头,却连一句“不要紧”都说不出来。
第9章
“你不是没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里吗?”真世用房间里的毛巾擦着嘴角,问道。
“自己的真实意图要藏起来,这是艺人的习惯。”武史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回答,“你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对不起。”
真世正在武史的房间。两人的房型一样。
“我再确认一遍。一切以查明真相为重,绝不可犹豫和逃避。你能发誓吗?”武史向真世投去犀利的目光。真世觉得,武史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我发誓!”真世举起了右手,“绝不逃避!”
“好!”武史用力点了点头,“你说昨天你和那帮警察见过面,先告诉我你们聊了些什么?那帮人在打听什么?调动你所有的脑细胞,把你记得的全部细节都说出来,毫不隐瞒。”
“毫不隐瞒……从哪里开始?”
“警察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络的?”
“昨天下午。我上班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那好,就从这里开始。”武史抱着胳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武史莫名的强大气场让真世不敢有半点懈怠,她把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一直说到今天武史出场为止。
真世说完,武史仍然紧抱着胳膊。为了集中精力,他在听的过程中一直微闭双眼,这时才慢慢睁开。
“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们开始自己的推理吧。我想先给你看一些关键信息。刚才你说自己没事了。那好,这种程度的照片能接受吗?”武史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真世看另一张照片。
真世嗖的一下挺直了腰板。又是一张遗体的照片,不过,这次是一张全身照。她给自己鼓劲—不能回避。如果回避了,叔叔以后就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了。她努力冷静下来,然后凝视着画面。
正如武史所言,英一穿着西装,是深棕色的,真世有些眼熟。遗体旁边叠放着层层的纸箱,应该是凶手用来藏尸的。
“注意到什么了吗?”武史问。
“我看看……”她再次看向画面,“的确有打斗过的痕迹,衣服又乱又脏。”
“还有呢?”
“还有……”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照片里父亲的遗体。不可思议的是,恐惧感消失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啊……”
“怎么了?”
“没穿鞋子,只有袜子。”
“正是!”武史打了个响指,“而且仔细看的话,袜子底部很脏对吧?也就是说,不知怎么回事,他不是想脱鞋,而是没来得及穿鞋就开始了搏斗。”
“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每次去后院,会穿什么?”
“他总会穿拖鞋。拖鞋应该就放在玻璃门前。”
“可见当时他连穿上拖鞋的工夫都没有。不过,要是和可疑的人搏斗,穿拖鞋并不一定合适。”
“可疑的人……”
“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武史竖起了食指,“我刚才也说过,周六哥哥穿着西装出了门,吃完拉面后回了家。他从玄关进屋,脱鞋之后走进书房。可是还没打开屋内的灯,就发现后院有可疑之人闯入,于是他打开玻璃门去查看。凶手害怕哥哥报警,便袭击了他。一番搏斗之后,哥哥被杀了。”
话很简单,但是很有说服力,当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毕竟父亲没有练过格斗什么的。”
“这不是关键。”武史摇了摇头,“关键是两人在打斗时有多拼命。哥哥应该不会想置人于死地,对方却不是这样,他想的应该是,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杀人灭口。”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既然是偷偷溜进别人家中,一般都会认为是要偷什么东西……”
“那人到底偷了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出来。而且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可能父亲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被偷了。”
“的确,乱成那个样子很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没必要。如果只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大可不必弄这么乱。像你说的,凶手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失窃物品是什么而故意弄乱现场。但最稳妥的推理,应该还是凶手企图制造偷盗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