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说清楚,不然我就直接去问钉宫了。”
真世本以为这么说会让对方乱了阵脚,但柿谷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意料。
“嗯,也许您直接问他比较好,毕竟关系到个人隐私。”
“哪方面的隐私?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请告诉我吧。”
“嗯……”电话那头的柿谷听起来相当为难,“其实,刚开始他说自己在父母家中。不过,他没有和父母住在主屋,而是住在院子里的另一个独立房间,所以实际上没人能做证,无法确认他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后来发现他当时和某某人在一起。”
“某某人?可可里……九重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九重梨梨香这个名字似乎击中了要害。
“他这就算有了不在场证明?也许他们统一了口径,才说他们当时在一起呢?”
“您这话也没错,但他们是在那种地方见面……哎呀,真难办。我之所以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只因为您是神尾老师的女儿。一般来讲,这些事都属于侦查机密,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的。”
“我明白,谢谢您!”真世快速道了谢,“您说的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哪儿?”
“我不能再说了,请您体谅。”
“给个提示吧?”
“真拿您没办法。这么说吧,要从镇上去那个地方,开车大概需要三十分钟,走高速二十分钟就能到。那一位是开自己的车去的,说钉宫先生也在车上。他们在目的地待了两个小时左右,然后返回。我们确认过那一位的手机定位信息,应该没错。之后我们又向钉宫先生确认了一次,他也承认了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拿着手机开车去了那里,但这种事只要看一下监控录像就能弄清楚。目前我们认为他的话是可信的。”
“开车走高速要二十分钟……到底是哪儿?”
“拜托了,请不要再追问了。”柿谷哀求道。
“还有其他人有不在场证明吗?”
“到目前为止没有了。也有人说自己在家里,但不好取证。”
真世想,这应该说的是桃子了。“这种情况,手机的定位信息不管用吗?”
“在自己家里就不好办了。即使人不在家,手机也可能放在家里。我们也会想其他办法再确认。”
真世觉得柿谷的话有道理。
“那么,如果人外出了,手机定位信息是可以作为他的不在场证明的。”
“理论上是这样,但大家不一定都会配合。”
“比如说?”
“有人以保护个人隐私为由,拒绝出示手机。我们再怎么保证不看其他信息,也没有用。有搜查令还好,如果没有,还是很困难。”
“也是。”真世表示认可。要是警察检查她的手机,她也会很抵触。
“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刚才我也说了,因为是您,我才透露这么多。一般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非常感谢,我替父亲谢谢您。”真世诚恳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今晚打算在餐厅吃晚饭。下周就要上班了,明天必须退房。明天的早餐就是她在丸宫吃的最后一顿了。
真世到餐厅后,看到客人比昨天多了一些。周六游客果然还是会增加不少。见员工们干劲十足,真世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真世坐在角落,一边吃着天妇罗套餐,一边打量四周,总感觉餐厅哪里不太对劲,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没过多久,她注意到之前贴在墙上的幻脑迷宫屋海报不见了。
正好老板娘经过,真世向她问起海报的事。
“我觉得还是撕了比较好。”老板娘笑盈盈地眯起眼睛,“已经翻篇的事,再怎么惋惜也没用,咱们小镇还有很多优点啊!”
“是呢。”真世点了点头。回到小镇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话。
“您慢用啊。”老板娘说完就走开了。
真世继续用餐。这时,一对男女坐到了邻桌。两人已是两鬓发白,看起来是一对夫妻。男人一坐下,就说起了荞麦面店,说那家店开在观光景点竹林附近,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希望有机会去尝尝。旁边的女人表示赞同,说那明天的午饭就这么定了。
竹林和荞麦面店—
是啊,即使是一座无名小镇,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吃完饭,真世回到房间,开始读津久见的作文。作文一共十二篇,初一写的有七篇,初二有五篇,《我尊敬的人》是他初二时写的。
作文有命题作文和自由写作两种类型。《我的一家》《暑假的回忆》《我对学校的期望》大概属于前者;称赞职业棒球选手铃木一朗的《跑攻守!》和讲述互联网潜力的《网络》,则应该是自由创作。《我的朋友》又该分到哪一类呢?真世读着读着,果然看到了钉宫克树的名字。“我遇到了真正的朋友,真是幸福。”—这句话让人心潮澎湃。
真世再次感叹,津久见的文章写得真是好!包括真世在内,当年很多学生只是为了把稿纸的格子填满而绞尽脑汁,没怎么认真构思写作的内容,更谈不上去考虑能否引起读者的兴趣。但津久见的作文观点鲜明,能流畅表达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而且文字简洁,没有累赘的叙述。
真世想起来,她去探望津久见的时候,总能在病房里看到各种各样的书籍。真世记得他说过他喜欢读书,但他们从来没有聊过他喜欢什么样的书,读过的书中又最爱哪一本。每次在病房里,真世似乎总在说自己的事,说的还都不是学校里的开心事,基本上都是发牢骚。她抱怨父亲在自己上学的学校任教,让她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拘谨。津久见却耐心听她倾诉,把她说的每句话都听进去了。
真世仔细读完十二篇作文,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两眼发胀,肩膀酸痛,起身打算去泡温泉转换一下心情。小镇连温泉都有,看来除了《幻脑迷宫》,这里还有很多闪光点。
真世整个人放松地泡在温泉里,回想这一周经历的种种。不过短短几天,却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倒让她不知从何梳理了。和健太一起去婚庆沙龙仿佛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但那天也不过是上周日,到明天才正好一周。
真世突然想,现在几点了呢?英一是上周六遇害的,武史说遇害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现在正好是那个时段。
上周的这个时候,英一在想些什么?也许就像武史所说,他正费尽心思地琢磨如何才能让桃子和良辅重归于好,回归幸福生活。他应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人杀害了。
真世回过神,发觉脸上有东西流下来。是眼泪、汗水,还是天花板掉落的水滴?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回到房间,她重新读了一遍津久见的作文。武史让她看到印象深刻的内容就标记出来告诉他。这可真是道难题,因为她觉得每一篇都写得很好,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世理不清思绪,便抱着作文走出房间,来到武史的房前,发现门没锁。难道是旅馆服务员来铺完被子后,没上锁就走了吗?
屋内一片漆黑。真世按下墙上的照明开关,下一秒差点尖叫起来—她看到武史正盘腿端坐在房间中央。
“吓我一跳!你回来了?”
“刚回来。”武史闭着眼睛答道。
“你怎么进的房间?门不是锁着的吗。”
“这种小事怎么难得倒我。”
连开锁都会?这个叔叔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为什么不开灯啊?”
“想事情的时候,不需要灯光。”武史睁开眼睛,看着真世,“作文你都读了?”
“都读了。写得这么好,真让人佩服。”真世坐了下来。
“只是佩服吗?没有什么让你惊讶的东西?”
“惊讶?这个倒没有。”
“是吗?我也读一读,放那儿吧。”
真世把稿纸放在桌子上。“那台老电脑怎么样了?”
“我把数据都恢复了,现在放在另一个地方。”
“你恢复数据了?电脑在哪里?”
“不方便说。”
“为什么啊?”真世不满地问。
武史微微皱眉,说:“因为你会想看啊。”
“当然想看了!为什么不让我看?”
“迟早会给你看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又在盘算些什么?”
“我有我的考虑。对了,你跟柿谷联系了吗?”
“联系了。”
“情况如何?”
“虽然不太情愿,他还是把大部分情况告诉我了。”
真世把从柿谷那里得到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武史。
“让我吃惊的是,可可里卡竟然和钉宫在一起,还在周六晚上去了一个离小镇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逗留了差不多两小时。他们去的不会是旅馆吧?情人旅馆?”
“这么想比较合理。”
“太令人震惊了,他们到底还是好上了啊。是该说大雄真有一手,还是说可可里卡是故意装成静香接近钉宫的?”
武史没有接茬,而是问她:“关于牧原的不在场证明,柿谷没说什么吗?”
“没说,我想应该是还没能确认。”
“牧原结婚了吗?”
“没,应该是单身。我记得桃子说过这事。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武史没有回答,他又闭上眼睛,抱起双臂,入定似的一动不动了。
“叔叔!”真世叫道。
过了一会儿,武史终于睁开双眼,咧着嘴嘿嘿笑出声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在说什么啊?真吓人!你都知道什么了?快告诉我啊。”
“迟早会告诉你的。”武史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臂,张开双手。“等着吧,演出就要开始了。”


第26章
周日,中午。
真世拿着地图,循着指示赶到聚会地点,发现那是一家非常漂亮的餐厅。真世不禁感叹,小镇上竟然还有这么特别的地方。这家餐厅用木头简单搭建,充满了异国情调。正像桃子说的那样,店里提供开放式场地。店门口挂出的牌子上写着“包场”二字。
真世刚走进店里,就看到一张长桌。桃子正在一旁接待来宾。
“又是你负责接待啊?守灵夜、葬礼,还有同学聚会,都让你干接待,真是辛苦了。”
“可不是吗,有没有哪家公司能雇我去当专业接待员啊?”桃子开玩笑地说。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桃子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和武史的线上谈话结束后,不知她有没有和良辅继续聊呢?
真世给手消完毒,桃子递给她一张座次表。这次聚会没有采取立式就餐的方式,还是让大家在餐桌前就座用餐。店内很宽敞,座椅之间有足够的间隔,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阻挡飞沫的透明亚克力挡板。
真世找座位时,同学们相继跟她打招呼。大家似乎都知道了英一的死讯,纷纷向她表示哀悼—“希望案件早日侦破”“保重身体”,等等。还有人递来名片,说:“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随时联系。”大家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饱含真诚的善意。
一个姓铃木的同学向真世走来,他是今天聚会的主持人。
“待会儿会给大家每人一杯香槟。考虑到神尾老师的事,我觉得干杯不太合适,想改为请大家默哀十秒,然后各自把酒喝了。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我这边没问题,听你的。其他事项也照常进行就好,不用为我多费心。”
“好的,多谢!”铃木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开了。
听着大家温暖的关心和安慰,真世想起自己初中时的尴尬处境。当时她是如此困扰于自己的父亲是老师,现在看来,或许她应该为父亲深受学生爱戴感到自豪才对。
来过守灵夜和葬礼的同学也相继到场。看到身穿西装的原口,真世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
“我有点事想麻烦你,能帮我一下吗?”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给送了奠仪的人还个礼。在这里用完餐后,大家还要去学校吧?”
“好像是呢,说是要看看记忆中的地方变成什么样了,一起拍照留个念。”
“那拍完照之后,能不能麻烦你请大家先不要走,再多留一阵子?原口,你一会儿有时间吧?”
“我没问题,不过还礼什么的,我觉得没必要。大家都只是想尽一份心意,我自己也是,没有出特别多的钱,对吧?”
“不是我,是我叔叔想向大家表示感谢。”
“你叔叔,就是那个很有趣的人?原来是这样。”原口一脸好奇。
“是的,那你能留下来吗?”
“当然,我跟其他人也打声招呼。”
“太好了,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小事情,包在我身上。”
真世看着原口转身走开,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起半点疑心。
让大家留在学校,当然是武史的指示。之后的计划他什么也没说,真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过多久,人都到齐了,大概不到三十人。本来学校就很小,一个年级也不过两个班,能来这么多人不算少了。
主持人铃木戴着口罩出现了。似乎是出于防疫的需要,他右手拿着麦克风,左手举起一个大展板,上面写着“请不要大声喧哗”。这个举动引来一阵笑声。
铃木放下展板,把麦克风拿到嘴边,压低嗓门对大家说:“大家好。”有几个人小声回应说:“你好。”
“就是这样,因为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请大家说话时把声音控制在这个音量。我知道很多同学都是许久未见,想热热闹闹地聚一次,不过今天还是要请大家忍耐一下。”铃木不愧是做主持工作的,很会说话。
饮料送到每个人的座上,真世面前也放了迷你香槟瓶和玻璃杯,杯上覆着保鲜膜。为了做好疫情防控,大家都是自斟自饮。
就像刚才跟真世说过的一样,铃木向大家解释了不干杯庆祝的原因,请大家一起为神尾老师默哀十秒。没有人表示反对。默哀完毕后,大家默默饮下了香槟。
餐食端上来了。铃木请到场的三位老教师先发言,让大家边吃边听。这么做的原因是,早点结束用餐,就可以早点戴上口罩轻松交谈了。老教师们都赞同这个提议。
真世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实在太正确了。老教师们的发言都很长,若只是干坐在那里聆听,肯定会让人觉得无聊又辛苦。他们讲的内容也和真世这届毕业生没有太大关系,基本上是各自回忆往昔,说起自己的近况时难免还要炫耀几句。不过三人都提到了钉宫克树,认为毕业生中能出现这样一位功成名就的优秀学生,让人倍感骄傲,尽管三人似乎连钉宫到底画了什么都不知道。
午餐很简单,老教师们发言结束时,很多人已经用完餐了。大家纷纷戴上口罩,开始相互问候、聊天。
真世有意避开了到过守灵夜和葬礼的人,去和阔别已久的老同学聊天。有些说话比较直接的人问起案子的事,真世都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没过多久,铃木告诉大家,包场时间就要到了。
“我想大家还有很多话要说,接下来让我们回母校看看吧!今天学校允许我们使用校内建筑,我们也租好了前往母校的大巴。让我们一边旧地重游,一边畅谈往事吧!”
铃木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但是在座的人反应并不热烈。以重游母校的方式把聚会气氛推向高潮的做法本就有些牵强,但既然车辆都安排好了,他们还是都上了车。
到了学校之后,大家依次参观体育馆、教研室、音乐教室、医务室等地方。带大家参观的是两个正在读初二的女生。应该是有人特地这样安排的。明明是周日,两人还要为今天的活动赶来学校,真是难为她们了。好在两个女生没有流露出厌烦的神情,而是热心地向大家介绍了现在的环境和设备。
走进教室后,大家惊讶地看见讲台旁安装了一个大屏幕。担任向导的女生说,老师会将自己电脑里的内容播放到屏幕上,让每个学生都清晰地看到—纵使在这样的小镇,IT教育也发展得如此迅速。
顺着走廊往前走的时候,九重梨梨香叫住了真世。她身旁依旧站着钉宫。
“我听原口说,你让大家活动结束后都留一下?能告诉我具体要做什么吗?”她的措辞很客气,真世却嗅到了她语气里的火药味。
“我叔叔想向来过守灵夜和葬礼的同学表示感谢。他要做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九重梨梨香微微皱眉。“说实话,我和克树不太想留下来,不然又要被柏木他们缠住不放。刚才在店里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在想方设法地靠近我们。因为克树说想参加津久见的追思会,我们才决定过来的。要是早知道这个安排已经取消,我们压根儿就不该来。”
“处理这些事很辛苦吧,钉宫的经纪人真不好当呢。”虽然心里并没有那个意思,真世话一出口,听起来却很有讽刺意味。
果不其然,九重梨梨香两端的眉梢都挑了起来。“正因为我很看重《幻脑迷宫》,才不想它被用在廉价的商业企划上,仅此而已。我想为这部作品找到一个合适的项目。”
“这个我明白。不过我叔叔说无论如何要请大家多留一小会儿,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的,还请配合一下。”真世举起双手,做了个“拜托了”的手势。
九重梨梨香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催促钉宫说:“走吧。”
在阶梯教室合影留念后,活动全部结束了。学校下午五点锁门,铃木提醒大家要在那之前离开学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时间已过下午四点。
真世给武史打了个电话。
“结束了。”
“好!让大家马上去三年级一班的教室。”
“好的。”
真世把武史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柏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莫名其妙”四个大字。
“我说神尾,你叔叔到底想干什么?”柏木问。
“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三年级一班的教室在三楼,大家一个接一个爬上了楼梯。
教室里光线昏暗,真世打开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大家彼此隔着一定距离坐了下来,只有柏木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桌子上。真世站在讲台边,等武史出现。
“还不开始?到底想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柏木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说。
话音未落,黑板上方的扬声器里传来了丁零零的上课铃声。熟悉的声音让人瞬间回到学生时代。
“怎么回事?”有人问了一句。只听哗啦一声,教室的前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看到走进教室的人,真世几乎要尖叫起来。实际上,有好几个人已经发出了无比震惊的轻呼。因为出现在教室里的人,正是真世的父亲—神尾英一!


第27章
大家看到的当然不可能是英一本人,而是武史乔装扮成的。但是他夹杂银丝的头发、微驼的背、头部稍微向左偏的站姿,以及腋下夹着文件夹之类东西的样子,简直与英一本人毫无二致。那一身深棕色的人字呢西装,英一任教期间经常穿,很多人都非常熟悉。
他走近讲台,无论是走路姿势还是迈步节奏,都和英一一模一样。他还戴了英一标志性的圆眼镜,再加上有口罩遮面,更叫人难分真假。
虽然知道两人是兄弟,但这样一看,还是太像了。本来他们的脸型和体格完全不一样,武史应该比英一高出近十厘米。但他巧妙地利用了视线上的错觉,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这太吓人了,”第一个说话的是柏木,“我还以为是老师呢!大家说是不是?”几乎所有人都点了头。
乔装成英一的武史停下脚步,扶了扶眼镜,看着柏木。
“柏木,没听见上课铃吗?你现在坐着的,叫桌子,是用来读书写字的,不是用来坐的。坐的地方在桌子后面,要小一些,叫椅子。你要是不知道,这次就好好记住!”
柏木大笑着拍起手,站了起来。“太厉害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说着,他换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武史接着把目光投向真世,说:“神尾真世,你是来替我上课的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坐到下面去了啊。”
“啊……对不起。”真世走下讲台,坐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神尾真世—初中时,英一确实是这样称呼自己的。他觉得只叫“神尾”这个姓,就跟叫自己一样;但直呼“真世”的话,也让他觉得很奇怪。
武史再次迈开步,走上讲台。他环顾了一下教室,打开手里那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那是一本点名簿。
“那好,下面开始点名。”武史严肃地说,“柏木广大!”
“哎,这是要干什么?”柏木有些疑惑地笑道。
“柏木广大来了吗?缺勤了?”
“不不不,我在这里。我到了!”虽然不清楚武史用意何在,柏木还是配合地举起了手。
“神尾真世!”
“到!”真世举起了手。
“钉宫克树!”
“到!”钉宫答。随后九重梨梨香、杉下快斗、沼川伸介、原口浩平、本间桃子、牧原悟依次被叫到,大家也都配合地回应了。叫桃子时,武史用了她结婚前的姓,大概是想重现旧时的场景吧。
“不错。”武史边说边合上点名簿,“全员到齐,很好!”
“神尾老师,”柏木举起手来,“您到底想干什么?”
武史再一次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柏木身上,说:“才过十五年,你就把老师教什么都忘了?真让人难过。”
“啊?您接下来要上语文课吗?”
“没错。”武史说,“今天的同学聚会本来我也要参加的。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我被迫离开了人世。不过,我还是想以另一种方式见到大家,所以决定临时在这里上一堂课。时间不长,让我们一同度过吧。”
“老师!”有人举起手。是原口。“这堂课要上什么内容呢?我们没带课本啊。”
“不必担心,今天不需要课本。这堂课的主题是‘信’。”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在下面小声嘀咕起来。真世也有些跟不上武史的思路。
“保持安静!”武史用英一的声音提醒大家,“为什么是信呢?在解释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说两句。今天本来要举行津久见直也的追思会,后来又取消了。但是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还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不如我们现在为他补上吧。对了,钉宫在哪里?哦,在那儿。请你站起来。”
坐在教室中央一带的钉宫站了起来。
“我听说,津久见的母亲昨天联系了神尾真世,说她最近重新整理津久见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旧信封,里面装着一封很厚的信。信封封得很严实,收信人写的是钉宫和我。津久见的母亲问神尾真世该怎么处理才好,神尾真世认为请她交给钉宫比较好。津久见的母亲后来跟你联系了吗?”
真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心里有些慌。武史既然要来这么一出,怎么不事先告诉自己一声?
“我知道这件事。来参加同学聚会前,我已经把信取回了。”
钉宫淡定的回答又让真世大吃一惊。信封的事,昨天明明没有任何人提过啊!是津久见的母亲后来发现的吗?但武史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很在意信上写的内容。信你带着吗?”
“嗯,在这里。”钉宫从上衣内兜掏出一个信封。
“收件人写着你和我。我也可以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