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不过这并不是一封信。”
“不是信?那是什么呢?”
“您看了就知道了。”
钉宫走到讲台前,说了声“请”,把信封递给了武史。
武史取出信封里的东西。是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后比普通信纸要大很多。虽然真世坐得有些远,但她看出来了那是一张稿纸。
“哈哈,原来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朋友》。难怪他想交给你。钉宫,能麻烦你在这里念一下吗?”
“现在?在这儿?”
“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写这篇文章的人又不是你,而是津久见。他可能正在另一个世界感到不好意思呢,但在这里,请你暂时忍耐一下吧。来,念给大家听听!”武史把作文递给了钉宫。
钉宫转过身来面向大家,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朗读起来。
“《我的朋友》,二年级二班,津久见直也。如果有人问我有多少朋友,我会回答说,有很多。从小学起,我的身边就有不少朋友,相处愉快的朋友、有趣的朋友、值得依赖的朋友……大家都各有所长。如果我的朋友遇到开心的事,我想和他们一起分享;如果他们遇到了困难,我也想尽力帮助他们。我想,这就是友谊。所以,要说谁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因为我不想给我的朋友排序。”
“请问,”钉宫扭头看着武史,“还要念下去吗?”
“麻烦再念一小段。”
钉宫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读。
“不过,上了初中,遇到钉宫克树后,我改变了想法。钉宫是我真正的好朋友。过去和很多朋友相处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我觉得人各有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是很自然的。但认识钉宫之后,我第一次产生了‘成为他那样的人’的想法。他想要成为漫画家,一直致力于漫画创作,他坚定的决心和非同寻常的才华都是我不具备的。我想多和他待在一起,尽可能多地学习他的这些优点……”
“谢谢!就念到这里吧。”钉宫松了一口气,看着武史。武史从钉宫手中接过作文,仔细叠好,放回信封里。他说了声“收好了”,把信封还给了钉宫。钉宫把信封收进口袋,回到座位上。
“语文课到此结束。”武史说,“津久见的追思会也到此为止。”
“挺感人的,接下来要做什么?”柏木问。
“课上完,当然就是开班会了。”
“开班会?”柏木目瞪口呆,嗓门也提高了。
“也可以说是反省会吧。毕业十五年了,每个人应该都有需要反省的事,接下来就请大家各自回顾一下。”武史走下讲台,走近柏木的座位。“机会难得,就从柏木开始,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说什么好呢?我一下子想不出来该反省什么。”柏木在椅子上侧过身,两腿伸出,在过道上跷起了二郎腿。
“你这边不是正好有话说吗?听说你想要重振小镇经济,在努力奋斗着呢。”
“那当然,小镇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自然要想尽办法让这里焕发活力。”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佩服,但这个过程中就没有什么值得反省的地方吗?一切都一帆风顺是不大可能的,要推进一个大项目就更是如此。我听说,正是柏木建设负责主持幻脑迷宫屋项目。其间总遇到过什么问题吧?比如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准备是否不足?计划失败后,善后工作有没有不到位的地方?”
柏木皱起鼻子。“您这么说,可真是戳中了我的痛点,我没什么好反驳的,也不想把一切都归咎于疫情。要是能更早地做出判断,终止项目,就能减轻相关企业和人员的损失。”
“真是相当冷静客观的自我分析!问题是反省过后,你打算怎么做呢?这方面你是怎么考虑的?”
“当然要吸取这次的经验教训。您可能也听说了,我们正在制定可以取代幻脑迷宫屋的新计划,这一次我们不会失败的。”
“可是,做这些事都要具备前提条件吧。这方面你又是怎么考虑的?”
真世注意到,柏木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有意无意地往右侧方扫了一眼,视线那端的人是牧原。
“资金的话,没有问题的。”柏木抬头看着武史,强作笑颜,“我准备了很多预案,不会因为钱的事给老师添麻烦的。”
“那就好。哦对,说到钱,我可能问错了对象。”武史转身走到牧原面前,说,“钱的事得问你,你才是专家嘛。”
牧原的表情已经僵硬。“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银行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是募集资金的高手。说服别人出资的时候,他们会罗列出产品或项目的各种优点,用词很讨巧,不过多少有些添油加醋。”
“我……我承认,因为工作的关系,的确会这样。”牧原小声地答道。
“问题在于,筹到钱之后,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既然钱都弄到手了,出资人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存款不见了,那又能怎样?”
牧原胆怯地看着武史。“我听不懂您在讲什么。”
“真的吗?最近你的客人中,就没有人意外失去财产吗?”
“您问的是幻脑迷宫屋的出资人?”
听到这句话,真世恍然大悟,恨不得拍自己的膝盖。原来,从幻脑迷宫屋项目启动之初,牧原就参与了融资。
“你是怎么向出资人解释的?你对巨额投资可能会打水漂的风险做过说明吗?还是说,你当时讲得就像完全没有风险一样?”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接话的是柏木。“关于风险,事先已经做出了说明。虽然我刚才说,不想把一切归咎于疫情,但迷宫屋计划受挫,说到底跟疫情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一点您也明白吧?出资人完全能理解这一点,没有人抱怨。”
“出资人能理解?投出去的钱都回不来了,怎么能理解呢?”
柏木略显疲倦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当时幻脑迷宫屋的建设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前期投下的资金,以及项目终止后需要的拆除费用,只能由全体出资方来承担吧?虽然我们也买了保险,但这是疫情导致的突发情况,保险根本不适用,我们一分钱也没拿到。我再说一句,我们公司也出资了,和其他人一样有巨额损失。”
“你就是这样向出资人解释的吗?”
“是的,我们还开了说明会。”
“全体出资人都出席了那次说明会?”
“即使不能以线下的方式出席,我们也都让相关人员出示了委托书之类的文件。疫情期间,不少人是线上参会。”
“那已经过世的人呢?”
听到武史的质疑,柏木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他朝牧原看了一眼,然后舔了舔嘴唇,说:“您说的是森胁先生吗?”
真世吓了一跳。森胁和夫的名字终于出现了,还是从他们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也是幻脑迷宫屋的出资人之一。
“森胁先生去世时,并不知道项目已经终止,说明会他也不可能到场。你们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武史问。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柏木像赶苍蝇似的挥着手。
“可是,你们有义务向他的家人做出说明吧?”武史再次转向牧原,“森胁和夫先生的女儿来找我咨询,说她父亲账户里有一大笔存款不见了。你为什么不对她解释清楚?”
“那是因为……”牧原的脸涨得有些红,“因为森胁先生曾经说过,他投资‘迷宫屋’的事,对家人是保密的,否则肯定会遭到反对。他说不打算让家人知道他有这个存款账户。”
“原来是个秘密账户?这对你们来说,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武史又一次低头,看着柏木。“你说幻脑迷宫屋已经建了一半,前期投了不少钱,后期也有拆除的费用,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也不意味着资金都用完了吧?剩下的钱是怎么花的?你们在说明会上可能也公布了退款方法,但当时森胁先生并不在场。他投下的钱,你们偷偷留着,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不,不仅如此。说起来,这个项目各项经费的报价本身是否妥当呢?建设、爆破、拆除等工程,都是由柏木建设主要负责的吧?那每项花销的金额,你们岂不是可以随便定?换句话说,你们难道不是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既当棋手又当裁判吗?”
“喂!”柏木大吼一声,站了起来,“就算你是神尾老师的弟弟,说话也要有些分寸!我乖乖配合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难道想说,我们公司虚报了开支?我告诉你,我们做这个项目是不计得失的。换作别的公司,开销要多上近一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那如果换成你的神尾老师呢?他对金融问题了如指掌,也许会更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吧?如果他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我所说的那么简单,而是牵涉到复杂的阴谋,那又会怎样呢?在这种情况下,主谋们要是知道自己的事已经败露,难道不会觉得神尾英一很碍眼吗?”
“您……”牧原的声音在颤抖,“您是在怀疑我们?觉得是我们对神尾老师下了毒手……”
“既然刚刚的推理是成立的,就不能说这种可能性为零吧?”
“真是受不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呢!”柏木恶狠狠地说,“简直胡说八道!我们走,牧原。亏我一开始还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玩!我们可不是闲人,没时间在这儿陪你这个大叔瞎折腾,演这么一出闹剧。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赶紧散了吧!”
“这可不是在演闹剧!”武史强有力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着。这不是英一的声音,而是他本人的。
武史登上讲台,背对众人站到了讲桌后面。身形一旋,他脱去棕色西装,露出里面漆黑的衬衫,随后他转过身来,面对大家,原本白色的口罩也换成了黑色。等他从讲桌后走出来,西裤也变成了黑色的。现在的他一身黑色装束。
“现在进入演出第二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武史像唱读宣言一样高声说,“揭开真相的时刻到了!今天,我要在这里当场抓住杀死哥哥的真凶!”
柏木顿时像是被灭了气焰一样,往后退了几步。“这家伙……够凶的啊!”
“废话!人命关天,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好了,如果你明白了,就坐下来吧。”
柏木气势减了一半,重新坐回座位上。“既然这样,再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连证据都没有就突然把我们当凶手对待,这又算什么?”
“我没有把你们当凶手,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刚才我的推理也不是突发奇想。幻脑迷宫屋项目所动用的资金,大概是以亿为单位的吧?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丑闻也不足为奇。”
“我不是说了吗,根本没有这种事!要说几遍你才明白?”柏木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那么,牧原,”武史指着牧原说,“守灵夜那天,你为什么不敢正视遗像?”
牧原不停地眨着眼睛,问:“什么?”
武史把身体转向教室前方的大屏幕,啪地打了个响指,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视频。真世看到正在播放的画面,吃了一惊。镜头从正面拍下了正在诵经的僧侣,也能看到棺材—是守灵夜那晚的会场。
没过多久,画面中开始出现其他人,真世更加惊讶了。身穿丧服的柏木在棺材前站定,往棺材里看了看,然后冲着镜头开始上香。
“喂,这是怎么回事?”柏木脸色大变。
“正前方不是挂着哥哥的遗像吗?我在他的眼睛里装了摄像头。你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就是遗像里的摄像头拍下的。”
武史说得轻描淡写,但就连真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她努力回想武史到底是什么时候安装的摄像头。她想起守灵夜开始之前,她和野木在休息室商量事情,那时武史一个人待在会场。一定就是那时候安装的。
真世注意到,这个摄像头就是之前装在武史房间那幅画上的针孔摄像头。那天她回家去找英一的遗物时,先到家的武史正好从二楼下来,应该就是去取摄像头的吧?
“你不能这么做。我完全不知情,你这是偷拍!”柏木语气粗暴地抗议道。
“不知情?偷拍?你这么说就是在找茬了。不是事先告知过各位,在守灵夜和葬礼的现场会有摄像机进行拍摄吗?”
柏木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了,他不能认同这种做法,但也无法反驳武史的话。
“当然,我得承认,拍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留下记录,还是为了找出凶手。之所以让大家上香前先瞻仰遗容,也是要让凶手出纰漏,找出他的破绽。”武史环视着大家,“杀害哥哥的凶手来到吊唁现场,如果听说要先瞻仰遗容,一定会很紧张。他应该会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把视线挪开,不然会被人怀疑的。然而,真正瞻仰遗容时,凶手反而会放松下来,因为棺材里的遗体是闭着眼睛的。瞻仰完遗容后,凶手会到上香台上香。早已放松警惕的他这时才会意识到,遗像上的人是睁着眼睛的。也就是说,作为凶手,这时的心理负担会更大。和瞻仰遗容时不一样,凶手会不自觉地想要挪开视线,避免和被他害死的人直接对视。”
原来是这样!真世再一次对武史的周密考虑感到佩服。瞻仰遗容这一步不过是虚晃一招,相当于一枚弃子。
屏幕上出现了柏木的脸部特写。他双手合十,目光诚挚,一动不动地看着摄像头,也就是遗像。鞠了一躬后,他离开了画面。
“不愧是一流企业的接班人,仪表堂堂,看遗像的时候眼神也没有丝毫躲闪。”
也许柏木并不反感武史的表扬,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那是当然,我以前给神尾老师添了不少麻烦。上香的时候我打心底里盼望老师还活着就好了,发生了这种事,真的让人非常难过。”他恢复了礼貌的措辞和语气。
“原来如此。”说着,武史又打了一个响指。特写没了,拍摄画面恢复到原样。接下来出现的是沼川,他的举动和柏木基本一致,虽然注视遗像的眼神没有柏木那么坚定,但也没有动摇。
接着走来的是牧原。他看了看棺材里面,然后慢慢走到上香台。上完香后,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出现他的面部特写时,他双眼已经睁开,但视线微微往下游移,很明显没有正视镜头。随后他从画面上消失了。
武史打了个响指,画面静止下来。“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正视遗像?”
“我没印象了……我觉得自己好好看了老师的遗像的。”
“但是影像记录在此,证据确凿。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不敢直视哥哥的遗像?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牧原半张着嘴,使劲摇头。“没有的事,请相信我!”
“把你介绍给森胁先生的正是哥哥,所以森胁敦美才会因为父亲存款消失一事去找他。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来问你。你觉得私吞别人财产的事瞒不下去了,又听说三月六日,也就是周六晚上哥哥要外出,便伺机潜入他家中,等哥哥一回来就将他杀害。正因如此,守灵夜的时候,你才不敢正视遗像。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我当晚一直待在家里,真的。”
“那好,森胁先生的存款去哪儿了?请你马上解释一下。”
“这……”牧原困惑地看向柏木。
柏木哀叹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啊,牧原!你为什么偏偏要在守灵夜做出一些让人起疑心的事?”
“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那样的……”
“算了!既然都被怀疑到这个份儿上,只能全说出来了,森胁先生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森胁先生会原谅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柏木叹了口气。“牧原,你来解释一下。”
牧原犹豫不决地低下头。“两年前,神尾老师把森胁先生介绍给我。森胁先生说,他想把分散在各处的资产集中起来,我就为他代办了开户手续。没过多久,他开始向这个户头转钱,金额居然超过了一亿日元,这让我很吃惊。作为银行职员,我自然会向他推荐各种投资项目。就是这时,森胁先生却说了一件让我意外的事。他说,他想把钱捐给慈善机构。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这笔钱好像是他以前在海外通过洗钱等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他说他不愿意把这笔钱作为遗产留给家人,想用在对社会有益的事上。”
“哼,说得有板有眼的。”
“这都是真的。森胁先生说过,年轻时,他觉得做生意就要敢于冒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所以才想回到老家,为家乡的发展做贡献。”
真世觉得他没有说谎,大体内容和武史从森胁邻居那里打听到的基本一致。
“所以你们才请他投资幻脑迷宫屋的项目?”
牧原点了点头,说:“我向他介绍了这个项目后,他非常积极,说如果能把这笔钱用到家乡的发展上,也可以减轻他心里的罪恶感。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出资人中,也不想让他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我和柏木商量之后,决定采取购买会员的形式。只要支付二十万日元,就可以成为幻脑迷宫屋的VIP会员。这个方案推出后,已经收到数百个申请。经森胁先生本人同意,我们用了大约五百个人名,把他的资金全都转了过来。”
“既然是会员,就应该有凭证了。凭证存在哪里?”
“存在我们的保险箱里,这可不是瞎编的话。”柏木用稍显温和的语气说。
“我们以为一切就这样顺利解决了。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意外,森胁先生因为感染疫病,突然离世。他本来都打算注销秘密账户了,可还没来得及办理,人就去世了,我们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遗属不要注意到账户的存在。”
“我们也没料到迷宫屋的计划会因为疫情被迫取消。”
“你说得对,购买特别会员和出资不一样,必须全额退还。问题是森胁先生那部分怎么办?既然要退还,就不能不跟遗属说。”
“是我提出把这笔钱用在下一个项目上的。”柏木说,“我认为这样也符合森胁先生的意愿。先说明,我绝对没想过要私吞这笔钱,我不是那种趁人不备就偷拿别人一亿日元的小偷,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对神尾老师下毒手。”
武史满眼戒备。他慢慢点了点头,在原地踱起步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再次俯视牧原。“关于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和哥哥联系的?”
“三月六日的白天。”
“六日?就是哥哥遇害那天。”
“是的,那天老师先给我打了电话,但我当时不方便接听。老师留了言,让我得空回个电话,我就直接回拨过去。我接到的电话是他家里的固定电话打来的,回拨过去时发现无人接听,我就打了老师的手机。当时老师好像已经出门了。”
“大概是在去东京的路上吧。哥哥电话里怎么说的?”
“老师说,昨天他见过森胁先生的女儿。对方给他留言,说打电话是为了咨询她父亲银行账户的事,老师就跟她联系了。老师还说,他有事想问我,问我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说周一晚上有时间,他就说那周一再联系,然后就挂了电话。”
听到这里,真世又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牧原的名字会出现在前田名单上。警方肯定查了英一的固定电话和手机,知道英一给牧原打过电话,牧原也联系过他。
“哥哥没有告诉你更多细节?”
“是的。他只是说,想问问我森胁先生账户的事。”
“听他这样说,你有什么想法?”
“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我不清楚神尾老师对这件事了解到什么程度,没准儿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所以守灵夜那天,你才会问真世,老师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关于你们的事?”
“是的。我不希望他误会,以为我们做了不正当的事。”
“所以你连遗像都不敢看?”
“也许吧,应该是无意识的。”
“好了,这样就能消除我们的嫌疑了吧?”柏木说,“至少我们没有动机。如果您还是不信,我们可以出示与森胁先生沟通的备忘录。”
“没有这个必要,我相信你们说的话。不过,”武史话锋一转,继续说,“你们只是摆脱了森胁先生存款消失一事的嫌疑,并不意味着你们不会是杀害哥哥的凶手。”
“您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当凶手吗?”柏木不以为然地摇头道。
“我刚才也说了,凶手事先知道哥哥周六那天要去东京。据我所知,知道这件事的人现在都在这间教室里了。之前你们见面讨论过同学聚会的事,从杉下那里听说哥哥要去东京的人,只有桃子、沼川和牧原。但是,可能还有别人从你们三个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我可不知道,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喝酒来着。”柏木不耐烦地说。
“牧原呢?你也和他们一起讨论了吧?”
“我是去了,不过我根本不记得杉下说过这些。周六我给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只知道他出门了,不知道他要去东京。不过那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在家,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来说几句。”沼川举起手来,“三月六日,周六,我和往常一样在店里工作。这个问一下员工就能确认,客人应该也有印象。”
“我当晚和熟人一起打麻将来着。”原口说,“这事我也跟警方说过。”
坐在真世后面的桃子戳了戳真世的后背。“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怎么办?而且我也知道老师要去东京。”她凑到真世耳边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真世小声回应,“我叔叔根本没怀疑过你。”
“那就好……”
武史开始在课桌间来回走动。“其他人呢?有不在场证明的不如都出来讲几句。怎么了?没有吗?”
有人举起了手,是九重梨梨香。武史向她走去。“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有。”九重没有看武史的脸,目视前方答道,“我跟警察也说过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神尾老师三月六日要去东京。不信的话,请去问那些碰头讨论过同学聚会的人,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武史凝视着她的侧脸。“三月六日晚上,你在哪儿?”
“这个涉及个人隐私,我不能回答。我只能说,我和某个人待在了某个地方。”
“能告诉我对方的名字吗?”
“对不起,不能。”
“只说和某个人待在某个地方,可算不上有不在场证明。我不知道你跟警察是怎么说的,但对我来讲,你仍然是嫌疑人,而且嫌疑重大。”
九重梨梨香终于转过脸看向武史。“如果是我杀了神尾老师,那我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动机不明也没什么。推理作品中的侦探的确常常从作案动机入手来寻找真凶,但现实中的警察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通过科学的搜证抓到凶手,动机什么的就让凶手本人去慢慢解释就好。好了,怎么样,三月六日晚上,你在哪里?或者说,你和谁在一起?至少回答其中一个问题吧?”
九重梨梨香似乎有些动摇,她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坐在她身旁的钉宫克树突然抬头看着武史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