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观察了一下前田那个小年轻。要判断他对某件事感不感兴趣,从他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来。聊他不感兴趣的话题时,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肌肉是松懈的;但一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手指的肌肉立即就会紧绷起来,眨眼的次数也会马上减少。当柿谷问本该继承的财产是不是不见了的时候,两人的表情动作都明确暗示了答案。”
听到这儿,真世盯着胡子拉碴的叔叔看了半天。
“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你这种能力能不能用在更美好的事上?助人为乐之类的。”
“你可真爱管闲事!总之,多亏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概弄清楚了。应该是警察去找了森胁敦美,调查了她给哥哥打电话的原因和那条留言的意思。森胁敦美大概是查了一下已去世父亲的银行账户,发现有一笔巨款不见了,于是想拜托哥哥向银行负责人打听一下情况。至于她为什么要去找哥哥,可能是因为她父亲说过,那个负责人是哥哥介绍给他的。”
“那个负责人就是牧原?”
“这么想是合情合理的。警方之所以派柿谷他们来找我,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证实森胁敦美的话是否属实,二是确认哥哥是否知道存款从账户里消失的原因或存款的去向。”
“如果是这样,他们这一趟可白跑了,因为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但森胁敦美的话应该是真的,毕竟她没必要撒那样的谎。问题是哥哥知不知道存款为何不见了。我猜,即使不知道,他可能也有所觉察,因为他其实很懂金融方面的事。”
“什么?”真世不由得喊出了声,“你刚才不是跟刑警说,他不太懂的吗?”
“不这么说,就没法解释哥哥为何要来问我啊。他年轻时还炒过股,对理财产品也了解不少。”
“这些我都不知道。”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几年经济不景气,理财投资的风险很高,他不怎么出手了。不管怎么说,假设哥哥知道存款消失的原因,事情就比较复杂了,因为肯定有人不想这件事暴露。”
真世听懂武史这句话的一瞬间,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个人杀死了父亲?”
“至少警方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不会吧……难道是牧原?”
“如果刚才说的是事实,那他就脱不了干系。你再回想一下,昨晚你在你同学的店里,和牧原怎么聊的?”
“你说的是这句吧:父亲以前教过的学生可能遇到了金钱方面的困难,所以找叔叔咨询过此事。”
“牧原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反应?从窃听器里听起来,他似乎不太平静。”
“确实有点不自然……”
“但不大可能吧……”真世刚说到一半,又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想起武史对她说过,不管最后查出凶手是谁,她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警察早晚会弄个水落石出,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武史冷静地说完,喝了口威士忌苏打。
真世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尽管她不愿意把同学看成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还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真世回想着昨晚在居酒屋的情景,如果牧原有涉案嫌疑,他会当着自己的面泰然自若地谈论幻脑迷宫主题公园的计划吗?
真世看到武史的上衣口袋里有一样发光的东西掉了出来,正是那个煤油打火机。
“那个打火机,是你以前就有的吗?”
“你是问这个?”武史捡起了打火机。
“镇上没有像样的杂货店,我去买漫画的时候顺便到旁边镇上的家居中心买了一个。地方小镇的零售店越来越少,还是得去大型商超才好。”
所以武史之前说那是他在美国买的纪念品,也是瞎编的。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在警察面前抽烟?”
“昨晚你和柿谷见面的时候,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吧?问哥哥抽不抽烟,还问用的什么打火机。”
“是呢,我也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刑警的提问一定是有用意的。他们应该是在现场或者遗体身上发现了打火机的痕迹。”
“打火机的痕迹?”真世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表述是有些奇怪,但现在也只能这么说。要是他们找到了打火机,一定会拿来给你看,向你确认那是不是哥哥的东西。但他们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们发现的不是打火机,而是表明有打火机存在的东西。我怀疑他们发现了打火机的机油,所以准备了这些东西,用来试探他们,观察他们的反应。”武史把打火机开了又关,弄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柿谷一下子就上钩了,问你父亲是不是曾经随身带着打火机。”
“他这么一问,我就确信,说不定是哥哥衣服上沾了机油。打火机的油虽然会蒸发,但气味不会消失,鉴定人员应该注意到了这一点。”
真世两手托腮,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凶手拿着煤油打火机,和父亲拉扯时,不小心弄洒了机油—是这个意思吗?”
“有这种可能。你的同学中都有谁抽烟?”
“嗯……昨天在沼川的店里没人抽烟,所以我不知道。”
“餐饮店里不能抽烟,这已经是常识了。”
“是呢。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说父亲最近时不时也会抽烟,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
“果然又是骗人的。”真世瞪着武史,“叔叔,我好像明白你的套路了。”
“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可是城府很深的人。”
“反正你就是个鬼话连篇的骗人高手。不过刚才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得好。”
“你是说哥哥去东京见了谁的问题?”
“是的。虽然他们没把名字告诉我们,但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是谁了,而且那个人好像和案情没什么关系。”
“与其说是我问出来的,不如说是柿谷故意说的。前田似乎对此很不满。”
“故意说的?为什么?”
“不知道。就算是他对哥哥的一点补偿吧。”
真世明白了武史的意思,也稍微改变了对柿谷的看法。
“好了,讨论结束,今晚我要专心读书了。”武史拍了拍双腿,站起来,从墙角的纸袋里拿出几本《幻脑迷宫》。
“你该不会想从头看起,把这些都看完吧?”
“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只是会很辛苦吧。”
“这可是关系到家乡经济的漫画,即使有些累,读了也不吃亏。”武史倚着墙,翻开了漫画第一卷 。真世想起葬礼上武史对钉宫说了那么多恭维话,但那时他其实根本没读过钉宫的作品。还真敢说。
“那我回房间了。”真世起身,准备离开。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门,先跟你打个招呼啊。”
“要去哪儿?”
“我不是跟柿谷说过,我们要回一趟家吗?”
“真要回去啊?我还以为你又信口开河。”
“什么叫信口开河?那是一种对话技巧,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去取毕业相册和文集,只是你的借口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明天到那边再告诉你。”
“好吧,晚安,你好好读书吧。”
武史的眼睛没离开漫画,只稍稍抬了抬右手,以示不送。
真世回房卸妆的时候,接到了健太的电话。
“我都听说了,你今天在线和同事对接工作了。”
“有些事今天一定要处理,这样下周的计划就不用更改了。”
“下周就回来上班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都要在那边工作。”
真世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办不到啊。”
“是吗?我这次去,发现你们小镇挺宁静舒适的,你的老同学也多在那边,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想回东京了。”
“不会的,只是这边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暂时回不去,之后还要去跟警察见面。”
“是吗?”健太的语气凝重起来,“案情有进展吗?”
“还不知道呢,都交给警察了。”
“的确也只能这样。”
“我尽量不去多想。”
“嗯,这样最好。我不去那边真的行吗?明天是周六,一早我就能过去。”
“你能来我当然很高兴,不过还是不用了,事情实在太多,可能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是吗?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就跟我说一声,我马上赶过去。”
“谢谢。”
真世打完电话,长叹一口气。
虽然她心里希望健太能来,但考虑到目前的状况,他来了只怕反倒会添不少麻烦,她也不想让健太知道自己与武史正在查案的事。
宁静舒适的小镇—真世回味了一下健太对家乡的评价。
如果自己的同学真的是凶手,健太的父母知道后,又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怎样的看法?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人,突然间性情大变,对自己的初中老师下了毒手—他们会不会觉得这座小镇也是一个民风野蛮、无法无天的地方呢?
可是,这明明是一座美好的小镇啊。
一座平凡而无名、几乎无人到访的小镇。
第21章
第二天早晨,真世在餐厅吃早饭时,武史慢吞吞地走进来。他一屁股坐在了真世对面的座位上,看起来很疲倦,有明显的黑眼圈。
“熬夜了?”
武史大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用右手揉揉肩膀,说:“只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吧。”
“整套漫画都看完了?”
“那当然!结尾我完全没料到。没想到主人公能从虚拟空间又回到现实世界,在没有双手双脚的状态下和敌人作战。构思还真是奇妙!”
武史的早餐也端上来了,早餐费包含在住宿费中。可是他竟然没有马上动筷子,只是不停地喝茶。也许是没有食欲。
“不过,”武史端着茶杯,小声说道,“《幻脑迷宫》的确是一部杰作没错,但我觉得钉宫早期的作品也不赖。他的处女作也算得上相当优秀了吧?”
“你连他的处女作都读了?”
“名叫《另一个我是幽灵》,情节设定是未能降临人世的双胞胎哥哥将灵魂寄附在主人公身上,以幽灵的形式出现,在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间来回穿梭。主人公和幽灵哥哥齐心协力,克服了各种困难。故事轻松有趣,很温暖,让人回味无穷。”
“评价很高嘛。”
“就是从这部作品起,钉宫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此后一段时间,他也发表过类似风格的作品,但没有引起很大关注。后来他毅然转型,改变了作品风格,这才大获成功。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也许是花了一整晚读完钉宫作品的缘故,武史也成了钉宫的忠实读者,对他盛赞有加。
“他是个天才,津久见也这么说过。”
“你说的津久见,是那个已经去世的同学吧?”武史终于拿起了筷子,“他怎么说的?”
“我没跟你讲过吗?他说钉宫一定会成为出色的漫画家。”
真世向武史大致说了初中时钉宫和津久见的关系,还提到大家的绰号:柏木和牧原被叫作胖虎和小夫,钉宫是大雄,津久见则是哆啦A梦。
“哆啦A梦……”武史吃起了早餐,但并没有认真吃。
“你在想什么?”
“《哆啦A梦》里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吧?是个女孩子。”
“‘静香’,大雄梦寐以求的女孩。”
“和钉宫在一起的美女,就是静香?”
“你是说可可里卡?”真世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一定吧。不管怎么说,静香是支持大雄的啊。”
“可可里卡不是这样吗?”
“我觉得不一样。支持当然是支持的,但她的支持是有目的的。说白了就是打理着和《幻脑迷宫》相关的事务,等着哪里能冒出一个更大的项目而已。而且可可里卡初中时根本没把钉宫放在眼里,完全把他当空气。”
“钉宫呢?他喜欢可可里卡吗?我记得原口这么说过。”
“这一点应该没错。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听她的话?”
武史点了点头,接着吃东西。
吃过早餐,两人各自回房,准备出门。武史让真世把葬礼时背的托特包带上。
两人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家中。家门前依然站着一名值守警察。他显然已从柿谷那里得到消息,看到真世和武史来了,简单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让两人进去。
一进书房,武史便径直朝书架走去。真世见他站到档案前,有些意外—他真的要用到这些东西吗?
武史抽出一本档案,那是真世他们第四十二届毕业生的毕业文集。
“把这个放包里吧。”
真世接过武史递来的档案,沉甸甸的。也难怪,档案里应该有两百多页稿纸。真世把档案放进托特包里,感到背带一下子就把肩膀勒紧了。
“真世,我问你,毕业文集是不是会印好发给全体毕业生啊?”
“是的,毕业典礼当天发。”
“你现在还留着吗?”
“文集?我好像没扔,应该在房间的书架上吧。”
“你说的是这里二楼的房间?”
“对,我以前的房间。”
“那你去找找看,找到的话,也一起放到包里。”
“拿它做什么?两份档案的内容都一样,只不过我那份是印刷品而已。要拿那份,现在这份死沉的档案就可以不要了吧?”
“真烦人!别废话了,按我说的做。”
“好吧。”真世不情愿地答了一句。她正要走出书房,武史又叫住她。“等一下。”真世回头一看,武史正从书架上抽出另一份档案。
真世走回去,见档案的封面上写着“第三十七届毕业生毕业文集”。
“这届的文集有什么问题吗?”真世问武史。但武史没有作答,只是板着脸翻页。没多久,他的手停了下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嘿嘿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快告诉我!”
武史啪嗒一声合上档案。再看向真世时,笑容已从他的脸上消失,眼里满是忧虑。
“真是的,我最不想掺和的就是这种麻烦事,但既然要查明真相,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在说什么?别故作深沉,快给我讲讲。”
武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真世,有件事想麻烦你。”
“麻烦我?什么事?”
“这事有点复杂,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我再想别的办法。”
第22章
白色的墙壁,红色的屋顶,院子里有一大块草坪。他们家原先就有这么气派吗?真世一边回想,一边按下对讲门铃。很快,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来了!”
“你好,我是真世。”
“来啦?自己开门进来吧!”桃子说。
真世刚走进院门,玄关的大门就打开了。身穿套头衫的桃子迎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短裤的小男孩。真世不由得“哇”地叫了一声。
“你好呀!”
男孩警惕地躲到了桃子的身后。
“怎么啦?该怎么和客人打招呼啊?”
在桃子的催促下,男孩好像说了句什么。真世没听清,但还是回了一句“谢谢”。
桃子带真世去了起居室。起居室正对院子,光线明亮。真世上初中的时候,来这里玩过好几次,但现在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真世这么一说,桃子笑着回道:“那是当然。”
“这里三年前刚刚翻修过。父亲退休后,说要把房子改造得舒服一些,一下子就花了三分之一的退职金。花完他自己都慌了,说再这么下去,怕资金周转不开,又回以前就职的公司的子公司找了份工作。你说傻不傻啊!”
“你妈妈也还在工作吧?是每天都上班吗?”
“在隔壁镇上的养老院做临时工,每周工作三四天。对不起啊,按说今天我妈应该在家的,但她临时被叫走了。”
“没事的,不必介意。我也好久没来这里了,很高兴能再来。”
今天是真世主动联系桃子的,说有事想跟她见个面。桃子说见面没问题,只是今天她父亲出门打高尔夫球了,母亲也不在家,她想把儿子带上,但又担心在外面还要照看孩子,没办法和真世好好聊天。于是真世提议,不如就去桃子家里。桃子对此非常欢迎。
男孩名叫小贡,今年两岁了,长得很可爱,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他在起居室的一个角落里自己玩起了积木。
“真世,咖啡和茶你喜欢哪个?或者……”桃子做了个倒酒的动作,恶作剧般笑了笑,“干脆来点啤酒怎么样?反正还没到午饭时间。”
“好啊,我没问题。”
“那就来啤酒了啊!”
“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带点东西来的,可是也想不出带什么比较好,买本地土特产也不合适。”
“别那么客气,这座小镇没几家像样的店,大家都知道的。”
桃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厨房,回来时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罐装啤酒和两个玻璃杯,还有一碟坚果。
两人各自往杯里倒了些啤酒,喝了一口。桃子笑道:“周六大白天喝啤酒,感觉真棒!”
“是啊。”
“对了,我先说一件事。原本明天的同学聚会打算举行津久见的追思会的,现在取消了。”
“是吗?为什么?”
“是津久见的母亲提出的。她说,她很感谢大家的心意,但这十几年里也有其他人去世了,只为她的儿子开追思会的话,她于心不安。”
“这样啊。她是不是想到了我父亲的事?”
“也许是吧。”桃子没有否认,“好了,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真世放下玻璃杯,盯着朋友的脸。“我想问你三月六日的一些事,就是上周六。”
“上周六?”桃子的瞳孔微妙地收缩了一下。
“那天我父亲去东京,在东京王国酒店约了人见面。桃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桃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做了个深呼吸,胸口上下起伏。“你是听警察说的吗?”
真世摇了摇头。“警察没告诉我,说是涉及隐私。不过我叔叔推测出来了。”
“你叔叔?”桃子很诧异。
“他是个怪人,但是脑子很灵。”真世想到两人在书房里的一段对话,说道。
当时,武史对此进行了十分严密的推理。
“先假设哥哥在东京见的人是X好了。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所以X之前打来的电话或哥哥打给X的电话,一定会在哥哥的手机或是固定电话里留下记录。考虑到哥哥做事一向谨慎,见面当天他一定会把对方的号码提前存到手机里。警察不可能错过这个信息,因此X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前田名单里。然而,那个名单上列的都是三月六日就在这个小镇上的人,没有谁需要哥哥特意去东京才能见到。这意味着什么?可能意味着,警察已经掌握了X的身份,没必要把X再列入名单—比如X是被害人女儿的未婚夫。”
“健太?”真世大吃一惊,“你是说,父亲见的是健太?”
“为了这次秘密谈话特意跑到东京,说明他要见的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对方住在东京,首先让人想到的当然是他的独生女或女儿的未婚夫。之前我故意试探了一下健太,发现并不是他。上周六,他好像回老家栃木了。”
“是的,他回家后,还让我和他父母线上通了视频电话。”
“如果不是健太,那哥哥见的又是谁?为什么前田名单里找不到这个人?我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一个名字不一定只代表特定的某一个人。例如,在通话记录中,如果同时有‘神尾’这个姓和‘神尾真世’这个全名,名单上就没必要把两个都写上,只写‘神尾真世’就够了。如果出现其他姓神尾的人,侦查员也可以迅速做出反应。那好,同一个姓的两个人有可能是什么关系呢?父子、兄弟、亲戚,还是别的什么?别忘了,有一种可能,就是夫妻。如果这两个人是夫妻,而且都和哥哥有关系,答案就显而易见了,是池永夫妇。”武史得出结论。他重新翻开手中的“第三十七届毕业生毕业文集”,文集署名栏里有“池永良辅”这个名字。
“哥哥很久没见池永了,所以见面前,应该是想再确认一下他的相关信息,才把以前的文集抽出来看。可是放回书架时,他弄错了位置。”
武史又指了指书架上“第三十八届毕业生毕业文集”旁边的位置。真世想起,上次他们发现这两个文档的顺序颠倒了。
“父亲在东京见的人是良辅,对吧?”
面对真世的询问,桃子点了点头。“这事我没跟你讲,对不起。”
“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没事的,我会好好说给你听。这些应该和案情没有关系,但老师一直到最后都在为我们操心。不过我有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我其实很不擅长说这些。”
“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我,好吗?我听叔叔说,疫情之后,良辅的公司就不再外派常驻人员了……”
桃子眉间一颤,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外派确实是假的,他现在还住在横滨的公寓里。”
“你们分居了?”
“嗯,是的,原因很复杂。”
桃子的肩膀耷拉下来。她开始讲自己和良辅的事。
她和池永良辅是在同学婚礼上认识的。互相介绍时,他们得知彼此来自同一个小镇,还毕业于同一所初中,良辅比桃子高五届。
良辅平时很安静,但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说出一些颇有深意的话,流露出知性的一面。他同桃子说话时从不敷衍了事,话语中有满满的诚意,整洁得体的外形也很符合桃子的眼光。
没过多久,两人就开始交往,桃子也在交往过程中了解到良辅痛苦的成长经历。上小学时,他的父母因一起交通事故去世了,小学毕业前,他一直生活在儿童福利院里,后来才被镇上的亲戚收养。他独立自强、凡事都追求完美的性格,就是在那样的境遇中养成的。
两人交往半年后,良辅向桃子求婚。桃子没有拒绝,把良辅带回家和父母见了面,父母都表示同意。
“那么认真严谨的一个人,居然想和你这样粗枝大叶的女孩结婚!你可别总是大大咧咧的,惹他生气啊。”母亲快人快语,调侃桃子道。
两人在一起生活没多久,桃子就觉得母亲说得没错。自己做家务的时候,良辅经常对她指手画脚—开饭时间不规律、房间没有及时收拾,等等。虽然都是些小事,良辅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桃子觉得他心里一定是介意的。
那时候,桃子还在东京一家小旅行社工作,经常很晚回家,良辅对这一点很不满。他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桃子的公司根本比不了。在那家大公司,人人凭能力说话,只要有实力就能拿高工资。良辅本人正是这样。即使桃子没有收入,他们也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但是桃子喜欢工作,当时的工作内容她也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当专职主妇。
有一天,桃子下班后不得不参加一个应酬聚餐。她给良辅发了信息,说一个小时后就回家。很快,她收到了良辅简短的回复“好”。没想到,聚会氛围很好,桃子比原计划晚走了半小时左右。等她匆匆赶回家,她发现在家等候的良辅状态明显和平常不一样。桃子觉得情况不妙,马上向他道歉,但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