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和赵老师说过话的两名男子自称是刑警,这让郝佳薇着实吃了一惊,也理解了赵老师眼中的“麻烦”所指何意,顿时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刑警们尽量和气地问了几个关于林潇潇的问题,话里话外始终围绕着前天到今天以来林潇潇的行踪。郝佳薇只记得昨天林潇潇来上过一节历史课,应该是上午10点到10点45分的那堂课。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时间段的课可以算是林潇潇出勤率最高的了,一般清晨和下午都不太可能见到她。
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刑警们好像不甘心似的又问起她是否知道林潇潇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这的确让郝佳薇好一阵为难。对于林潇潇不正常的交友圈,她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但也谈不上有多了解,毕竟那些都与她这个好孩子的气场不符,虽然也曾好奇过,却不敢过多涉足,更从来没想过要像林潇潇那样去周旋在学校以外的场所。所以踌躇了半天,她只回答出林潇潇比较擅长与年轻男性交朋友,而且很多都是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但是她强调自己可一个也不认识,而对于林潇潇最近在交往的人,自己更是毫无头绪。
刑警们对这样的回答看起来并不算失望,似乎他们能确定照片中所拍到的女子就是林潇潇已经很知足了。于是郝佳薇近乎可怜他们似的反复强调,照片里的人应该是林潇潇没错,因为她记得那套衣服,还有林潇潇一直背的大帆布包,这些在照片里都拍得很清楚。
刑警们走了,可是郝佳薇的担忧却来了。
郝佳薇所知道的林潇潇,是个有趣却危险的人,过着令郝佳薇羡慕又不认可的生活。
初识林潇潇自然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她身材娇小,相貌出众,虽然在人群中还不至于太过显眼,但是走近一看却会完全吓一跳,不仅化着妆,还穿了耳洞,头发染成了时髦的颜色,眼睛上戴着灰色美瞳,即使勉强穿上校服,也是从来不系上衣拉链,而里面的紧身衣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无遗。
高一刚开学的头两个月,林潇潇还不太逃学,只是经常迟到。也正是那段时间,郝佳薇的座位刚好在林潇潇旁边,两人自然避免不了交谈。基本上,郝佳薇也是林潇潇唯一在学校里还能说上几句话的人,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郝佳薇知道自己是那种典型的“三好生”——好听话、好说话,也好无聊。梳着完全露出一整张脸的马尾辫,每天都身穿校服,只是勤换着不同的衬衫,衬衫也都是那种扣子可以一直系到领口的款式,毫无新意可言。虽然随着青春发育期的逐渐完成,偶尔照镜子时她也会仔细观察自己的眉眼,眼睛乌黑清澈,脸颊白里透红,还没完全甩掉婴儿肥,鼻子有一点儿塌,薄薄的嘴唇,再饱满一些就好了,她常常想,总之是一张不令人失望也没什么特色的少女的脸。
而林潇潇就可以称作为“女人”,至少在郝佳薇一个少女的眼里是这样。其实连男老师们都这么觉得。郝佳薇敏感地意识到男老师们看林潇潇的眼神都会产生变化,应该是一种叫“女人味儿”的东西在作祟吧,如果不单单把她看成一名学生,而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兴趣来看待这个“女人”,自然就不会太计较她的各种迟到、早退乃至于逃课行为了。本来一开始学校对林潇潇的状态很头疼,也劝导过许多次,但最后就演变到连老师们都放弃了。
“你家里不会担心吗?”在还对林潇潇的家庭情况不熟悉时,郝佳薇曾傻傻地问。
林潇潇则一边摆弄着涂有好看的花朵纹路的手指甲,一边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担心其他事就够了,才懒得管我。而且家长们不是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一番话把郝佳薇噎得哑口无言。
有时候林潇潇两三天不来上课,或是隔一个周末再来学校时,会故意在郝佳薇面前炫耀又跟什么样的人去了哪里玩,或者又有男生送了什么日韩杂志上最新流行的小礼物给她。每每这时,郝佳薇都会涌起一股复杂的心理,她很想知道林潇潇能够如此招人喜爱的秘诀,以及她那样多姿多彩的生活究竟有多开心,可是又打心底可怜她,总觉得她过早地挥霍了一些本该在更成熟的年龄也同样有资格使用的东西。而选择了这样做的人,特别是女孩子,往往会被人冠上“没出息”“不要脸”“下贱”等不堪的字眼。跟这些词有牵连,郝佳薇连想都不敢想。
“一看你就没去过夜店。”林潇潇曾以一副“做你的乖乖女吧”的嘲讽语气这样断言。没错,在认识林潇潇之前,郝佳薇甚至都没听说过“夜店”这种东西,她觉得哪怕有一天自己上了大学或走入社会都不一定会去那种地方。
“你小心遇到坏人哦。”她也曾善意且真心地提醒她。但林潇潇含笑鄙夷的目光也让她相信了对方“没那么多坏人啦”或者“就算遇到坏人也能搞定”这样毫无根据的自信。她盲目地认为林潇潇真的不怕遇到坏人。
但是刑警却找到了学校。从他们的问话内容和那张照片来看,林潇潇似乎做了什么,并且如今下落不明。
到底什么更值得担心呢?究竟是林潇潇做了什么,还是她在哪里?郝佳薇不知何处来的直觉,竟然有些难过。“为什么预感再也见不到林潇潇了……”
终于走到了家,已经过了六点一刻,平日这个时间,自己肯定已经在看电视台定时播放的喜欢的动画片了,郝佳薇推开门,轻轻唤了一声:“我回来了。”
妈妈正系着围裙往饭桌上端菜,看样子饭菜都做好了。爸爸的鞋也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处,显然是已经下班归来,这会儿一定是在沙发上看报纸。
“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啊,快洗手,准备开饭。”妈妈用中气十足的喊声说道,前半句是对女儿说的,后半句则一家通用。
戴着无框眼镜的爸爸收起报纸,从沙发上站起身,第一个坐到饭桌前:“嗯,好香呀!”这是他每天必说的饭前语,有时郝佳薇觉得爸爸说这句话比外国人做的饭前祈祷还虔诚,这只要看他越来越无法约束的大肚腩便知道了。
很快一家人便都坐上了桌,妈妈挨个儿为每个人盛好饭。郝佳薇没什么胃口,一路上脑子里都在想林潇潇的事,此刻就算想好好吃饭,思绪也很难被拽回来。
“报纸上登什么有意思的新闻了吗?”妈妈边夹着一根青菜边漫不经心地问爸爸。吃饭时闲谈也是这个家的优良习惯,话题则不太固定,一般只有当三个人当天都没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时才会闲扯上报纸。
郝佳薇非常犹豫要不要把今天警察来学校的事情告诉父母,她知道妈妈一向不喜欢自己跟林潇潇来往。
爸爸正咀嚼着一块儿排骨,听到妈妈的问话,却好像挺兴奋,一边使劲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还真出了一件新鲜事,居然有人把一颗人头寄到报社去了!”爸爸说完便瞪大眼睛等待着妻女的反应。
妈妈果然配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夹菜的手都停住了,不断问:“还有这种事?是真的人头吗?被砍掉的人头吗?”
“是真的人头,据说还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的,光溜溜一个脑袋,装在大皮包里。”爸爸好像故意要渲染恐怖的气氛一样,格外认真且添油加醋地回答。
“咦,真恶心……”妈妈蹙眉嘀咕道。
“是发生了凶杀案吗?”郝佳薇这时也被话题吸引,用冷静的语气问。
爸爸以一副“还是你聪明”的表情看了看女儿,继续亢奋地说:“可不得了,报上说是连环杀人碎尸案呢!还说凶手专对年轻女性下手,已经杀了四个人了,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把切下来的被害人手脚扔到了地铁里,你们说这年头居然真有人这么变态……”
妈妈已经干脆放下碗筷,用手捂住了嘴,忽闪着的一双眼睛分明在百分百地认同丈夫对凶手“变态”的评价。
郝佳薇却隐隐感到爸爸话中似乎有什么正戳中了自己思维的某处,让原先一直困扰在心中的混乱的担忧逐渐具体。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妈妈缓过神来继续追问。
爸爸又将一口排骨放进嘴里,熟练地剔除骨头吐到碗旁,边嚼边回答:“报上说是22号,也就是前天,在地铁里发现了被丢弃的人手和人脚,然后昨天早上又有一颗人头被寄到了报社。”
“亏你还吃得下……”妈妈边咂舌边不可思议地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爸爸。
22号,地铁!
郝佳薇突然感到脑海里“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吻合到了一起,不由得愣在当场。
今天警察拿来的林潇潇的照片不正是22号在地铁里拍摄的吗?!难道是巧合?
“爸爸!”她突然大声叫起来,将父母吓了一跳。
“爸爸,报上有没有说那些受害人是些什么人?”
“这个……”爸爸困惑地斜着眼珠,显然在努力回想,“好像警察还没有确定受害人的身份,不过说都是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的年轻女性。”
“那会不会是当天乘坐了地铁的女性里面的呢?”
“那肯定不是,起码不是当天的乘客里的。据说那些被扔掉的尸体都是死了一阵的了,有些已经烂掉了呢。”爸爸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小心翼翼地瞧着妈妈,恐怕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个适合在饭桌上谈论的话题。
“警察那边说了什么吗?这应该算是大案了吧。”妈妈此时倒是恢复了镇静,又换上一副闲谈的口气。
爸爸仿佛松了一口气,再度动起筷子朝排骨夹去,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报上根本没写警方有什么线索,是那个记者自己说怀疑嫌犯不止一个,建议警方先找出头颅的投递者和在地铁里弃尸的人,还要年轻女性们提高警惕,因为凶手的智商比一般女人高吧。”
“嘁,”妈妈显然被爸爸最后一句话刺中了,不满地瞥了爸爸一眼,“这是什么逻辑,是你自己那样想的吧,男人都这么爱自大。”说完不禁和爸爸一起笑起来。
父母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们这样轻松。郝佳薇真想把自己现在的想法喊出来:“我的同学也许跟这件事有关!”可是却没有勇气,好像也没有力气了。
而郝佳薇不寻常的沉默终于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妈妈很自然地往女儿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关切地说:“看来地铁真不怎么安全,之前还发生过有人被推下站台的事情,也是引来一阵恐慌,好在我们家没有人需要经常坐地铁。小薇你出门的时候可要当心,知道吗?”
郝佳薇此时根本没心思听妈妈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吃着眼前的食物。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本来想再跟女儿多说几句话的妈妈立刻站起身向电话走去。
“喂——”妈妈手持听筒,在短暂的聆听后突然疑惑地向郝佳薇望来,然后用故意让电话那方也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林潇潇的爸爸,说怎样也联系不上他女儿了,问小薇是否知道林潇潇去了哪里。”
郝佳薇茫然地摇了摇头。
妈妈如获重释般快速地冲着听筒说了一句“真不好意思,我女儿不知道”,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家的小孩儿一向不学好,果然是大人有问题,光晚饭时间给别人家打电话这一点就看出很没礼貌!”妈妈不停抱怨着踱回餐桌旁,又质问道:“小薇,不是叫你少和那个林潇潇来往吗,怎么还告诉她咱家的电话?”
“也有可能是她爸爸问了老师哪,让小薇好好吃饭吧。”爸爸虽然也是一脸不解,不过还是及时出来替女儿解围。
妈妈也不再追究,只是又看了看始终沉默的女儿,脸上浮起一层忧虑。
那一晚,郝佳薇做了噩梦,以至于被惊醒了。
她不知醒来时是几点,其实关于几点入睡的记忆也很模糊,因为一直心慌,很难睡熟,只感觉刚刚入睡了并不久,也想不起究竟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脑袋却格外清醒。
难道是林潇潇有危险?她觉得噩梦就是佐证,梦中她仿佛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和哭泣。
警察来问林潇潇22日以来的去向,还拿着一张地铁中拍到的照片,照片中的林潇潇分明显得很不安,连一向泰然不羁的表情都扭曲了。同样是22日,地铁上却发现了被遗弃的尸骸,而且正是林潇潇被拍到的那条线路上,虽然郝佳薇没坐过那条线,但她之前有一次看地铁示意图时一眼便喜欢上了5号线时尚的紫色。那张照片背景里的地铁车身就是5号线的,因为贴着紫色的条纹,她记得一清二楚。
绝对不会是巧合,这世上纵然有那么多巧合,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巧合那么单纯。这是郝佳薇短短16年的人生经历告诉她的真理。
晚饭后郝佳薇曾试着偷偷用手机给林潇潇发了一条短信,却看到发送状态始终显示的是“未送达”,应该是对方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她爸爸不是也到处都找不到她了吗?现在没有比“下落不明”更适合用在林潇潇身上的词语了。
林潇潇一定出了什么事!
可是被杀害的人里应该没有林潇潇啊。郝佳薇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够只停留在心神不宁的状态,而没有彻底绝望,主要就是因为通过报道中的描述,她能肯定被抛弃的那些尸骸里并没有林潇潇的,也就是说,自己的朋友应该还是活着的。
但活着并不代表没有危险。再说怎么想林潇潇都跟地铁里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她会不会做了什么危险的事然后躲起来了?”郝佳薇终于想到了一种自认为最符合当下情境且颇具林潇潇做事风格的可能,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难题,“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藏身呢?”换句话说,“林潇潇能躲到哪里去呢?”
别人家中?不太可能。据郝佳薇所知,除了自己以外,林潇潇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如果她真需要帮助,第一个会找的便是自己,然而昨天见到她时还是一脸谈笑风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要找人求助。男人的家里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林潇潇的异性朋友数不胜数。但是也说不通,因为那些所谓的异性朋友都是因为跟她有过暧昧关系才成为朋友的,这样建立在微妙的“互利互惠”基础上的男女关系,一旦分手了恐怕就会彻底分道扬镳,况且通常都是林潇潇把对方甩个干净,怎么可能再回头去要人家收留呢?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潇潇此刻和杀害地铁上那些女性的凶手在一起。可是林潇潇昨天还来过学校,如果凶手想杀她,为什么不在22日当天下手?想到这里,郝佳薇不禁汗毛直竖,她从心底就不愿这样去设想。
那么,看来林潇潇八成是独自一人躲在一处她自己熟悉又不为他人所知的地方。“对,肯定有这样的地方,没准儿她对我提起过也说不定……”郝佳薇努力在记忆中翻找,她感觉脑门儿冰凉,脑袋生疼。
“啊!”突然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她想起来了,的确有这样一个地方,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免费公园中。那个公园里有一个大型的草坪广场,广场一角开辟出一条小路,入口处比较隐蔽,可能最初公园规划者是为了将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也纳入公园的地理范围,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放弃了,而小路正是通到小山丘脚下,翻过小山丘,就可以看到护城河了。郝佳薇被林潇潇带着去过一次,人们通常都不会走到山丘这边来,两个女孩子那天纯粹是为了好玩。林潇潇非常轻车熟路,一路催促着郝佳薇往前走,原来她是发现山丘后竟然还留有一间简陋的砖房,想带郝佳薇来一探究竟。那砖房明显是曾经有人暂居过,虽然已经相当破败,但没有被拆除。
“你看,这里就是我的秘密王国。”林潇潇十分得意地指着砖房向郝佳薇示意。
郝佳薇当时也很吃惊,心里有些羡慕,毕竟对于一个隐私观念正在急速膨胀的青春期孩子来说,能拥有一片真实存在且独属于自己的空间,而且丝毫与大人们无关,哪怕再烂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如果故意躲起来,那里最合适不过了。”郝佳薇肯定着自己的推测。“是不是应该将这个发现告诉大人呢?”她陷入犹豫。但很快,作为一名好孩子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觉得,这样放任可能做了错事的林潇潇一错再错下去无论如何是不对的。
恰巧这时,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唱起了歌。
郝佳薇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2点。“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电话吗?”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竟然显示着“林潇潇”,于是她赶紧接起电话:“喂,喂——”
“是郝佳薇吧。”电话中是个从来没有听过的男声,嗓音怪怪的,好像是故意在憋着气说话。
“啊……”郝佳薇完全蒙了。
“是不是人人都在找林潇潇啊?”男声在电话中嬉笑道,“你是她的同学吧,看到你发来的短信了,看样子你很关心她嘛。”
“嗯,我们是朋友。”郝佳薇好不容易挤出这样一句话。
“哦,好亲密的关系呀!”男声的口吻变成了轻蔑,“那么你肯定愿意来接她喽?”
“她在你那里吗?为什么她不直接跟我讲话?”郝佳薇终于恢复了一点点思维,冲口问道。
“嗯,她帮了我的忙,我照顾了她一下。现在她不方便讲话,不过她之前说想回家了。”
林潇潇居然主动想回家了,这倒是个好消息。“她在哪儿?”
“她说是个只有你和她知道的地方。”男声说完这句,居然“嘿嘿”笑起来。
“好。现在吗?”
“随时。”
“那个……我可以叫她爸爸一起去吗?”
“随便你。”男声没等郝佳薇再说话便挂断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没有错,林潇潇肯定是到那个“秘密王国”里去了。现在丝毫也不用犹豫了,要做的就是赶紧联系上林潇潇的爸爸,一起去把她找回来。“只是这个男人是谁?说话怪腔怪调的。他在电话里说在照顾林潇潇,或许又是这两天林潇潇新认识的男朋友。哎,不管她做了什么,总之人是安全的就好,回来后再向警察们说清楚就行了。”
凌晨2点40分,郝佳薇和父母及林潇潇的爸爸一行四人来到了小公园。
本来郝佳薇一晚上都有些生父母的气,孩子气地认为自己的同学都失踪了,爸妈居然满不在乎。可是当爸妈得知自己要半夜三更出门找同学后,还是强忍住了责怪,坚持要同自己一起前来,这倒反而让郝佳薇心里对父母产生了小小的愧疚。
穿过枯木林立的小路,小山丘就在眼前。郝佳薇快速地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林潇潇的父亲,爸妈则走在最后。月光朦胧地洒在四个人身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到那间砖房的侧面了。
“林潇潇。”郝佳薇呼唤起朋友的名字,夜晚的微风将声音吹向后方,于是她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
林潇潇的父亲此时也喊起女儿的名字。
可是完全没有回应。
郝佳薇心里有些纳闷,当下加快了脚步向砖房走去。
啊,看到林潇潇米色的大帆布包了,就平整地放在砖房门口。
“睡着了吗?大家都在找你呀!”郝佳薇用责怪的语气连声说着,一把推开了砖房的木门。于是她看到了一幕今生都不可能忘记的情景。
一个黑黑的暗影从房梁上投射下来,不,那不是影子,而是一个人。
嫣红色的上衣,黑色短裙,栗色长发盖住了低垂的脸庞,整个头以别扭的角度套在米色长围巾所圈成的绳索中,由于双脚悬在空中,暗影在晚风吹动下不住地微微摇晃。


第六章
恼人的要求
自从收到头颅包裹的报道刊出以来,邢星就像那些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一样,已经接到过数不胜数的问询电话和邮件,办公室座机、手机、邮箱、微博、QQ空间……各种各样的渠道都未能逃脱好奇者们的追踪和侵入,有时候一天的邮件就多达几百封,QQ上永远有头像在闪烁,搞得她不胜其烦。可是唯恐错过“恶绅士PRADA”再一次的突然联络,邢星又不敢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问候,特别是来自网络上的。她只好每封邮件必读,每一个QQ对话框必开,但先前那个“剧透者”的头像却始终灰暗,也没有新的可疑人物试图与邢星对话,那个躲在阴影里的真凶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到了第四天,邢星身边依然风平浪静,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等下去未免太被动了,必须做些什么才安心。”她总在想。
回忆起上一次与“恶绅士PRADA”的接触,邢星不得不沮丧地给自己评价为“完败”。不仅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甚至连自己会有的反应对方都早已料到,更是结结实实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不明就里地收了包裹不说,还没有丝毫拒绝余地地如实做了报道。她第一次意识到记者的使命竟然会荒谬地与屈辱挂钩。
直到此刻她的双手还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装有冰冻头颅的黑色皮包的余温,错了,简直都称不上“余温”,因为那根本就是一种生硬而冰冷的触感,那感觉令人头皮发麻,让她从心底油然升起强烈的厌恶。头颅上的双眸即使在死后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却再也流露不出一丝生气。不知道死者生前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死后还要被凶手这般残忍羞辱。
但是,也因此,她对那个快递到自己手中且装有美丽头颅的黑色皮包印象格外深刻。那是一款皮质柔软且做工考究,设计经典简洁的高档产品,为此她还特意向身为时尚编辑的老同学请教过,对方给出了非常肯定的回答:“那些作为弃尸工具的皮包,均应是PRADA上一季推出的经典款产品。”依靠至今以来所掌握的情况,如果想有所行动,这也许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
邢星分析,那些PRADA皮包几乎都是全新的,显然是凶手为了抛尸而特意准备的,并且应该刚刚购置了不久。按照常理推断,凶手绝不会傻到一次在一家PRADA专卖店里将五个皮包都买全,那样太引人注意了,想不被人记住都难,哪怕是遣人代为购买也存在一定风险。而且据邢星所知,一般这样的高档货品,即使是专卖店里也不一定货源充足,通常一个款式的皮包一家专卖店里能库存上三个就不错了,所以凶手恐怕为了买齐这些皮包光顾过多家PRADA店铺。能同时拥有一家以上PRADA专卖店的城市在中国并不多,只局限于几个国际化程度较高的大城市,案子又是发生在本地,因此凶手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在原京当地购买的这些抛尸皮包。
原京共有三家PRADA专卖店,无外乎国展商城、新天地商城和万华酒店的精品廊,这只需简单地上网一查便可知晓。“说不定这家伙会在准备作案工具时露出什么马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邢星决定对这三家专卖店一一走访。
国展店的女店员是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和大眼睛的年轻姑娘,看起来活泼质朴,见到有顾客上门,非常殷勤地在一边服务。邢星在店内简单地浏览了一圈,看到与抛尸者使用的同款的黑色小皮包被放在靠窗的一排货架上层非常显眼的位置。
“原来美女喜欢这一款手包呀。”娃娃脸店员动作娴熟地将黑色小皮包从货架上取下递到邢星手中,并格外热情地介绍说,“这款手包虽然不是这一季的最新产品,但款式经典,皮质柔软,确实非常实用呢!”
邢星摆弄着小皮包,它的手感和自己收到的大包无异,款式也一模一样。她试探着问:“同一款式的皮包有没有大号?”
“您说的是旅行用的那种吧?有的,我们之前销售过,但是您来得有些晚了,昨天我们这边就断货了,如果您想要,我可以为您预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