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号线上丢弃那个小包可谓易如反掌,当时车厢中只有靠近前门的位置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而且两人一直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根本没有往车尾看上一眼。这也正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不仅因为她有把握1号线在那个时段到了古城路就将形如空车,更因为她已经拥有成功丢弃前三个小包的实战经验。
虽然丢弃过程也有一些惊险。
例如5号线的喧闹程度就完全超出了林潇潇的预想,东双、藏佛宫、惠园西街北口……每一站都人潮汹涌,如果照那样下去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好在立安桥站有不少人准备下车,而且当天车厢里暗暗的,似乎光线不足,她一直等到大家都站起身向车门靠拢的时机,才迅速用脚跟将小皮包踢进座位下最靠里的位置。她甚至心虚地感到了小皮包在撞到车厢壁后小小的反弹,以至于混在人群的末尾走出紫色车厢后,林潇潇还能隐约感觉到脚跟处传来微弱的震感,始终挥之不去。
而在本来想象中会比较难实施丢弃行动的乾阳门站却意外地顺利。虽然如预料得那样,这一站乘客特别多,但人们脸上写着的不是奔波就是迷茫,大家似乎都无暇关注旁人。林潇潇挑选了一个最鼓最重的小黑包,假装弯腰系鞋带,很轻松地将小包放在了座位下。
事实上在4号线上的丢弃过程最为棘手。本来计划里4号线是最随意的一条线路,因为无论将小包丢弃在哪个方向的列车上都没问题,刚巧当时有一趟开往原郊山北的车进站,林潇潇丝毫没有过多考虑便坐了上去。车厢里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为主,从他们之间交谈的话题就不难听出他们心中充满好奇,甚至唯恐天下不乱,有些话题也正是林潇潇自己也非常感兴趣的。
“看着吧,很快你们就将有新话题了。”林潇潇用暧昧的眼神望着学生群,禁不住暗暗得意,“不知在这一趟地铁里发现那个小包的会不会是个学生呢?把另外一只手扔在这里好了,哈哈,发现的人恐怕会吓哭的吧。”
可是几乎只坐了一站她便意识到得意得太早了,因为自己也被人关注了。学生模样的人群中有个男生从她一上车开始就时不时地往她这边投来露骨的目光。
“啊,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偏偏这种时候……”林潇潇真怕那男生会傻呵呵地跑过来与自己搭讪。
“干脆下车算了,到对面方向去试试。”眼看错过了原京图书馆站换乘到9号线的机会,林潇潇在心里盘算,“可是这样被人关注着,如果下了车却不出站台,一定会引起别人的疑心。还是坐下去好了,起码等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先下车。”
其实林潇潇有点儿过虑了,很快,那个讨厌的家伙就在公魏村站和一帮同学们哄笑着下车去了。
林潇潇松了一口气。可是直到原京电脑城站她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这趟线路人真是出奇的多。最后,她听到列车已经快驶入皇家花园站,仿佛开出很远了。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仅剩的两个小包中较轻便的一个,以自己认为最麻利的动作丢到了座位下。后来她记得又在回程的4号线上坐了好久才得以换乘回1号线,当时几乎焦头烂额了。
四天前,利用地铁来搞这次恶作剧是林潇潇提出来的。李诚只是试探着问她“敢不敢搞个类似弃尸这样的恶作剧来玩玩,道具他来解决”。林潇潇觉得这够刺激,便爽快地答应了。
四个黑色的PRADA小皮包看上去棒极了,而对于里面的东西,林潇潇只认真看过一个装有脚骨的小包,李诚告诉她那些是用树脂和橡胶做的肢体模型,不仅手感与真人的一模一样,大小、重量、形状也都无可挑剔,是拍高成本的电影时才用得到的。至于快递的那颗人头,她连包裹都未曾打开过就直接寄走了。李诚说那道具实在逼真又吓人,还是不要看了,全部是高级的道具!而这,也将是一场高级的恶作剧!对此,她从未怀疑。
但此时林潇潇脑海中出现的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居然从没有想过那些有可能是真的尸体……”
“李诚,为什么现在觉得这个名字都不像是真的……”
“我干了些什么啊……为什么这么蠢……”
她闭上眼睛,用手轻按住额头,从地铁电视里不断传出的声音残酷地扑灭着她“或许哪里搞错了”的天真念头。
“不可能连警察都搞错,法医,对,法医,无论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还是现实中听说的,想想人家都是专业的。”
“那些人,那些被肢解了的女人,会是他杀的吗……”林潇潇觉得自己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瞬间,她感到只穿着丝袜的双腿格外冰凉,寒意由下至上席卷了全身。
偏巧在这时,终点站樱树园到了。
林潇潇背起曾装过尸骸的帆布大包,脚步迟疑地登上了出站口的楼梯。
楼梯尽头,昏暗的灯光中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身影正对着出站的人群站立,一动不动。
林潇潇感到一阵战栗,下意识地将背包肩带越握越紧。
“说不定法医也会搞错,警察可不都是聪明的家伙。”这样想着,她悄悄地将手中的《荣京日报》塞入背包。
这时,那个高大的身影好像也看到了她,依然用接近完美的姿态缓缓向她走来。


第四章
线索
从“地铁尸骸案”案发的第二天下午到第三天午后,警方锁定林潇潇即为实际执行在地铁上弃尸和快递头颅包裹到荣京日报社的犯罪嫌疑人仅花费了约24小时。但他们没料到,这一天时间,对于一场与“恶绅士PRADA”的战斗来说,恐怕已经太久了。
与邢远征在微妙的沉默中草草解决了午饭,叶鹏虽然很想问舅舅之前与表姐的交谈是否顺利,但想一想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舅舅的脾气,也了解表姐的个性,这两个人之间,是从来不会好好交谈的。
正如重案组分析的那样,快递公司是整个案件的第一个突破口。
根据邢星报案时提供的快递包裹原件,警方轻而易举地就获知当日无辜地负责这颗头颅的快递工作的是一家名叫“通运直达”的小物流公司,注册地就是原京的西城区。叶鹏迅速按照快递单上的号码打过去,刚响一声,一个带口音的女声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您好,通运直达。”
“您好。”
“请问您是办理快递业务吗?”
“嗯,我想请问贵公司在樱树园附近有办事处吗?”
“我们提供免费上门收取货物的服务,樱树园暂时还没有办事处,但同样可以取货,我们可以派人上门去取。”
“是这样……那么请你帮我查一下11月22日,也就是昨天,是谁在樱树园周边负责货物的收取?”
电话那头传来片刻沉默:“……请问您为什么要查这个呢?”
“我这里是公安局刑侦大队重案组,正在调查一起案件。”
“啥?公安局?”女声用浓重的口音惊呼起来,“您等等……”
显然这家规模不大的快递公司还未意识到自己快递的包裹出了问题,更不会想到自身能跟公安局重案组扯上什么关系,不过很快便换成了一个自称经理的人接起电话,态度听上去非常配合,恐怕是觉得警察找上门,不管怎样都得全力应对。
“警官,您说的是11月22号,也就是昨天是吧?哦,查到了,樱树园那边是收了个包裹,送到荣京日报社的,您要找的是这个吗?”经理效率很快,感觉头脑也比较清楚。
“是的,就是这个!”叶鹏心头涌起一丝喜悦,果然没错,快递就是从樱树园发出的。于是他进一步追问道:“能查出当时是谁收取的货物吗?”
“能,能,这个很好查,我们公司本来快递员就不多。”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干笑。
“这样吧,你查出昨天是谁收取的这份快递,让他到刑警队来一趟,尽快。”
电话中传来犹豫的声音:“警官,不会是那个包裹有什么问题吧?”
“先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就是需要跟收货的人当面了解一些情况。”为了防止快递公司经理多疑,叶鹏以不容分说的口吻说完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凶手是有意挑选了这样一家不太入流的小快递公司,轻松便逃过了被要求查验货物的危险。
“虽然这家公司也没什么太大过错,但还是很可气,居然让凶手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想到这里,叶鹏不禁学着舅舅的样子紧锁起眉头。
舅舅经常一边办案一边为各行各业一些严重的不规范操作而皱眉,像地铁上的人工安检、快递公司的货物查验等都是很好的例子。邢远征在办案过程中遇到类似情况,有时甚至会当场指正出来,态度往往很不友善。开始时叶鹏对此很不以为然,觉得那样做不免有多管闲事的嫌疑,弄不好还会惹来别人的不解和白眼,他坚信人们都是表面上唯唯诺诺承认疏忽,转过身就会没好气地抱怨:“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这也要管!”
但随着办案数量的增多,他发现事实上很多犯罪之所以能够成功,正是因为狡猾的罪犯们对某个经常接触的行业在日常操作中所存在的漏洞进行了巧妙的利用,使之成为整个犯罪过程中至关重要的环节,而警方则因为对此不熟悉,或者没想到这些漏洞的存在,通常很难一上来便识破犯罪分子的诡计,为此耽误不少破案时间。这种状况还屡屡发生。
而让这些犯罪分子有机可乘的绝大部分原因都出自从业者们盲目的自信和所谓的经验作祟。更可怕的是,这种行业间的操作漏洞还带有极高的传染性。如果一家行业内的标杆企业不把这些漏洞放在心上,那么很可能整个行业都会随之降低操作标准,久而久之,就会在业内形成一种共识,认为有漏洞的操作模式才是理所应当的,而这搞不好就将是无止境的恶性循环,只会让整个行业的规范标准一降再降,最终失去公众信任,造成公众对该行业的整体质疑,而到那时,再反思改过,挽回公众对一个行业的信心又谈何容易?
警察作为游走在各行各业之间的保护者,反而更能清晰地看到这一点,甚至有时还是“受害者”。可是即使身为警察,面对这些情况又能做什么、做多少呢?每每这时,即使是舅舅也只能摇头叹息罢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两名自称是“通运直达”的人便登门重案组,可见快递公司对此重视有加。
邢远征决定亲自向快递人员了解包裹的收取情况,叶鹏负责记录。
邢远征肩披警服,虽然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闪烁着,眼神却并不严厉。他注意到来客中有一人是明显的快递员装扮,年纪很轻,脸颊上挂着农村人特有的红晕,神态小心羞涩。
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满面堆笑,用稍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介绍说自己是“通运直达”的总经理林大业,也就是刚才在电话中与叶警官通话的人。身边的小伙子叫小栓,是22日当天在樱树园收取快递的业务员。
叶鹏冲叫林大业的经理笑了笑说:“放松,林经理,我们只是了解点儿情况。”看得出来,这个经理格外紧张,脑门儿直冒汗。
邢远征语气和蔼地向那个叫小栓的青年询问道:“22号,也就是昨天,你是什么时候、在樱树园的哪里接收到一个寄往荣京日报社的快递包裹的?”
小栓操着比较重的北方口音,但很努力地使自己尽量口齿清晰地回答道:“大约是上午10点不到的样子,就在樱树园地铁站前的公交车站,我记得来送包裹的是个女娃。”
“女娃?”叶鹏随即流露出惊讶的语气,邢远征也用充满疑惑的目光回瞪了他一眼。
林经理恐怕小栓说的话警察听不懂,连忙出面解释道:“啊,我们那边管女孩子都叫女娃娃,小栓说的女娃大概是年轻姑娘的意思,对吧?”
小栓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询问出的第一项事实就出乎了邢远征的预料,送包裹的居然是个年轻女性。
“你昨天一共在樱树园周边收了几个包裹?能确定寄到荣京日报社的那一个是个年轻姑娘来送的吗?”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情况,邢远征把问题问得更加具体。
“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个女娃娃!”小栓对警察们不相信自己的话感到很焦急,“昨天我只在樱树园收了一个包裹,而且我还记得她填错了第一张快递单,我又给了她一张。当时她没有填寄件人信息,我还告诉她这样不行,万一包裹在递送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就退不回来了,可她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是不填,说肯定不会错的!”
邢远征双眉紧蹙,听起来小栓的记忆非常可靠,这一状况的确让他始料未及。但是仔细想来,这也在预料之中,当初就质疑过凶手选择用快递来运送尸体的方式可能是有意为之,他自己不会傻到直接在快递公司的人面前暴露,找个女性来替自己完成弃尸和快递的工作可谓合情合理。目前已经可以确定快递就是从樱树园发出的,这与之前分析的弃尸者登上地铁的起始点一致,所以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实际在地铁上执行弃尸行为和投递快递的这个“女娃娃”也许是同一个人,而且她很可能只是“恶绅士PRADA”的一个帮凶,所以真正的凶手才不怕留下快递公司这样大的一个线索。
但如果照这样推理,这个“女娃娃”就应该与“恶绅士PRADA”有过直接的接触,而且她未必参与了“恶绅士PRADA”的整个犯罪计划,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枚棋子。看来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找到这个小栓口中的“女娃娃”,看看她究竟知道多少案件的内幕。
“这个女娃娃在把包裹递给你时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想到这里,邢远征的表情开始变得严峻,皱眉问道。
“异常……”小栓似乎也感到自己的证词将事态变得严重,于是喃喃低语,一副很努力回想的样子。片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我想她应该是个女高中生。”
“哦?为什么?”这是一个相对具体的定性,可以大大缩减排查范围,邢远征为此挺起了脊背。
“我看到她背包里有件红色的校服。”
“校服?校服上面一般都绣着校名,你看清是哪所学校了吗?”
“没有……”小栓似乎也对自己的回答有些失望。
“那你怎么能确定你看见的是校服?而且是高中校服?”
听了这句问话,小栓脸颊上的红晕忽然生动起来,露出年轻男孩儿特有的生涩中还夹带着兴奋的表情。
“那女娃娃……这里老高了,”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在我们那里,这样的女娃娃都可以生小娃娃了。而且我见过那种校服,我在樱树园附近收快递时常看到有学生穿着一样的校服,我虽然没看清校服上的名字,但从他们的身高和体形来看,怎么都应该是高中生了。”
邢远征舒了一口气,看来还真不能低估年轻人的观察力。
“你说那女娃把校服塞到了背包里,那你还记不记得她当天来送包裹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记得记得,她穿了一件嫣红色的紧身薄毛衣,没有领子的那种,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小短裙和一双长靴,我还记得她染着棕色的头发,头发有这么长……”小栓说着比画了一下自己肩膀稍靠下的位置,“她还戴了一条米色的长围巾,背一个米色的大单肩包,好像是布做的。”
“她在把包裹给你时还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了,她只是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可以确保第二天一早送到目的地。哦,对了,她还笑嘻嘻地告诉我不要随意打开箱子,可是她说这话时的那个样子简直就好像有点儿希望我拆开箱子看一看似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
小栓咽口唾沫,想了想道:“我感觉那箱子挺重的,就来回摆弄了一下,因为我想试试看好不好运。像这种顾客自行封好的包裹,如果我们觉得运送起来不方便,一般都会再重新为顾客装一次箱。那女娃娃似乎看出我在犹豫,于是警告我不要拆箱,就那样送就好了。可是她说这话时眼神特别奇怪,有点儿那个……”小栓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可能在他心里“那个”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词语,但又不确定警察是否明白,于是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身旁的林大业。
林大业闻此只好解释道:“恐怕那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吧,小栓可能是想说‘挑逗’一类的意思。”说完这些,林大业也不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来这种对话对于这个中年男经理来说也有些尴尬。
“嗯,就是很‘那个’,我当时特别紧张……那女娃娃长得挺俊的。”小栓吃力地说完,立马又脸红起来。
“你来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箱子。”这时叶鹏从桌底拿出一个快递包裹箱,箱子是空的,只留有开封的痕迹和粘贴在上面的快递单。
小栓仔细地看了看空箱子和上面的快递单据,笃定地点了点头。
邢远征意味深长地冲叶鹏使了一个眼色,眼神里仿佛在说“收获不小啊”。随即他站起身,宣布问话结束,并走到小栓面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
两名快递公司的来客纷纷表现出无法释然的神态。叶鹏负责送二人走出重案组。
在公安局大门口,林大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问:“叶警官,那个包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叶鹏深知依邢星的做事风格,这么大的新闻砸到她头上,明天她笔下的报纸上肯定不会默默无闻,搞不好整个媒体界都将对此案给予关注,弄得尽人皆知,所以此时自己对案件相关人员也无需过多隐瞒,便告知了二人实情,并要求小栓做好随时再来重案组协助案件调查的准备。林大业虽然强作镇定,脑门儿上却“噌”地冒起一层细细的汗珠,而小栓得知当日自己收到的包裹里居然是颗人头,登时脸色煞白,一秒钟都没犹豫便答应随时竭力配合调查。
“以后你们收包裹时可不能再这么马虎了,知道吗?!”目送两人临走前,叶鹏不忘如此提醒道。
林大业只是一个劲儿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点头如捣蒜。
鉴于小栓提供的情况,整个重案组干劲儿大增。
此前邢远征已经安排专人调取了地铁相关车站,包括四个发现尸骸的站点和其余各个有可能转乘站的全部监控录像,但因为毫无线索,排查监控录像本身又是一项极其耗时的枯燥差事,所以在此前一天的时间里,调查人员几乎毫无所获。而此时,小栓的证词表明,抛尸者极有可能是一位身穿嫣红色毛衣,系米色长围巾、背米色大单肩包的年轻女性。在得到这一信息后,数名调查人员集中线索,花费了半天时间,终于从大量的监控数据中锁定了一名嫌疑人的身影。
这名嫌疑人共在樱树园站、立安桥站、皇家花园站和乾阳门站被摄像头分六次捕捉到,根据其衣着和与警方假定的抛尸者几乎完全同步的出现地点及时间点来推断,她应该就是小栓所说的那个头颅包裹的投递者,也是在“地铁尸骸案”中实际执行抛尸行动的人。
庆幸的是,因为这名嫌疑人在立安桥站几乎是当日那趟列车中最后一个走出车厢的乘客,而且她好像有意与人群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所以监控录像完整地拍摄到了她出站时的正面画面,经过截图和清晰化处理后,一张完全可以用来作为辨认嫌疑人依据的图片便产生了,这也成为警方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线索。
叶鹏通过网络视频在第一时间要求小栓对图像进行确认,小伙子几乎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图片中的女孩儿正是前天曾在樱树园与自己交接快递的“女娃娃”。
至此,抛尸者已浮出水面,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快确认这名抛尸者的身份。
小栓曾表示他觉得这名“女娃娃”是附近高中的学生,并且提出了校服的观点,邢远征对此颇为在意,认为应该相信小栓的判断。于是他向重案组下达指令,首先要在樱树园周边的各高中内确定校服为红色的学校,之后重点排查在22日有过女生旷课或逃学的班级。
排查工作大概花了半天时间,可谓非常顺利,在案发第三天的午后便有了结果。
樱树园周边的高中本来就不多,有红校服的只有两所,而在这两所学校里,22日那天只有惠式口高中高二(5)班曾出现过女学生无故旷课的现象。调查人员将嫌疑人图片拿给相关班级的班主任和同学进行比认,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旷课的就是照片上的人,这个女学生的名字叫林潇潇。
但调查人员并没有在学校如愿找到她,因为林潇潇当天也没有上课。据她的班主任反映,他们早就对林潇潇无故旷课和逃学的行为司空见惯了,根本管不了,也不会太在意。林潇潇上学基本上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她身上,一礼拜只来学校露一面的情况都不足为奇,简直比校长还“罕见”。其实林潇潇的班主任倒是位看上去挺认真负责的中年女老师,衣着干练朴素,略扁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紫框眼镜,但提起林潇潇时显然不愿多谈,最终只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那孩子家教不太好”,语气中充满无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案发的第二天林潇潇还在学校出现过,不过上了一节历史课就走人了,直到警方找上门都未再出现。
“她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重案组有人提出这样的担忧,“我们要不要先发个通缉令?”
也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她不是第二天还去上课了嘛,现在高中生里自己闯了祸却全然不知、若无其事的多了去了,说不定这个小丫头现在正猫在哪个网吧里打游戏呢!”
邢远征一语不发,将自己深深埋入办公桌前的座椅里。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林潇潇,即抛尸者,简直就像是“恶绅士PRADA”故意送上门来给警方调查的。
会不会是哪里疏漏了?绝不应该如此轻易。
无法挥却的不安使他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大脑仿佛缺血般空虚,眼睛也跟着模糊起来。


第五章
窒息
郝佳薇这天回家的路上心事重重。带着这样阴郁的心情,连书包都感觉比平日里沉重。不久前央求父母给新买的“NEWBALANCE”牌运动鞋软绵绵地踏在石板路上,她低头望着自己一步步缓慢前行的脚尖,湖水的淡蓝有节奏地出现在红色校服之下,原是她认为俏皮的搭配,此刻却显得格外暗淡。
林潇潇就大胆地选了橘红色,因为对于不可能傻了吧唧乖乖穿校服的她来说,根本无需担心与老土的红校服不搭。而湖蓝色亦是听了她的建议。
“她人哪儿去了?”郝佳薇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浓,不禁又把今天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
中午的时候,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和善的男人跟班主任赵老师在走廊上嘀咕了许久,之后赵老师便找到自己,拿来一张极为不寻常的照片,那照片让人看第一眼就会自然而然想到“偷拍”或“监控”这样不好的词。照片中的背景似乎是地铁站内,不过地铁站看上去比较新,不像郝佳薇乘坐过的1号线那样破旧,而最不寻常的是,唯一一个被照片所拍到的人,那个穿着红色毛衣、系着米色大围巾的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像林潇潇?事实上,郝佳薇可以百分百确认,那就是林潇潇。
当她指出照片中的女孩子或许是林潇潇之后,赵老师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样子就像在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看,这个林潇潇终于惹来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