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条件就只有这些了。‘犯罪时刻无不在场证明’、‘可以拿出香水’,这两个条件所有人都符合,所以我就没有硬写。——我想在这○×下面写上动机的有无,你能不能帮帮忙?”
“我当然会帮了。可是,谁心里潜藏了怎样的杀意,有时候从外表是无法推测出来的。”
“这个我明白。在知道这个困难的基础上,我想做一次整理。我刚来这里,所以听到他们说‘你应该不想离开这个村子’‘我没有,你才是呢’,我很混乱。我希望你告诉我你所看到的情况。”
“好的,我们开始吧!”
我开始想。
听到菊乃与小野的婚约我也非常震惊。我怕自己被赶回外面的寒风中。所以,我很关心别人的反应,多管闲事地询问很多人的安身之计,询问他们“您准备怎么做呢”,既有旗帜鲜明的人,也有保留态度的人。明确表明反对的是由衣以及与小野在食堂争吵的前田夫妻。琴绘也在婚约公布后立即抗议说“我不愿意”。与此相反,似乎迫不得已而考虑的是小菱。听他干脆地说要回故乡,我也做好了离开村子的心理准备。然后是八木泽。我感觉他要在这里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冴子虽不像八木泽那般积极,却似乎也出于无奈而放弃了。
“志度君呢?”
“这我不太清楚。我没有问他的机会。”
“可是据铃木女士所说,婚约公布之后,他就一直情绪不稳定。”
“要论情绪不稳定大家都一样。因为大家虽然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但对于他们要结婚还是很意外的。”
“那你怎么想?你觉得志度君对于离开这里有很强的排斥感吗?”
“那个,江神学长,”我想到了一个建议而推迟了回答,“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或×的设问。某些人坚决反对,某些人无所谓,而其他人分布在中间。我认为数量化的方式更适合。”
“数量化?”
“也就是百分之百反对或百分之二十反对什么的。”
“你那样才乱七八糟呢!刚刚连○×的判断自己都说什么困难。”
我窘于回答。
“算了。你给我做做看吧!”
话是自己说的,我难以推辞,便一狠心做了判断。——不久完成了如下的表格。
木更菊乃
×
0%
香西琴绘
×
80%
小菱静也

10%
前田哲夫

95%
前田哲子

95%
铃木冴子
×
30%
八木泽满

10%
志度晶

千原由衣
×
95%
江神学长看到志度晶“动机指数”一栏为空栏便沉默不语。为其沉默所激,我一横心填入了一个数字。非常含糊的指数——百分之五十。看到此状,学长撇了撇嘴。
“这表格意味深长啊!”
“是吗?”
“我想是的。——单从这个表来判断,可以排除木更女士。”
“那当然了。她可是失去了未婚夫。”
“等一下!——看看剩下的人就会发现一个倾向。能够将尸体担到岩台上的人,也就是男性,总体而言动机很弱。与此相反,无法搬起尸体的女性中却有很多人动机很强。”
“有一个很大的例外。那就是前田夫妻。凶手条件为○,动机也很强。他们成了最大嫌疑人。”
“嗯,如果单从此表判断的话。——那对夫妻是源于什么契机来这里的?”
“听说他们同多位新进造型作家联合在银座画廊展出时,为木更胜义先生所青睐,被邀请而于三年前来这里的。”
“来这里之前他们做什么了?”
“做什么?一直在不断创作啊。两人都不分昼夜地工作半年,然后把之后的半年耗费在创作上,听说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我听说他们经济上很拮据。”
“这里是终于找到的安居之地喽?”
“只是安居恐怕不太对,不过他们好像是这样想的吧。”
“来此之后创作的作品还没有得到过认可?”
“好像是的。”
江神学长看着表格说“如果志度君的动机指数是九十左右,他也是最大嫌疑人了啊。”
虽然我不太忍心去赞同,但事实如此吧。我突然想到而说:“存在共犯的可能性呢?学长你刚才说‘○的动机弱,而×的人动机强’,但如果○与×是共犯呢?”
“你冷静点想一下。‘动机很强但无法搬起尸体的B氏’来找‘能够搬起尸体动机却很弱的A氏’,请求他说‘你能不能把我勒死的尸体搬到高处去’?A氏没有道理接受这样的请求吧?”
我眼珠朝上偷看着江神学长,没有说认输,而是举起了双手。尽管如此,他却又对我施与了决定性的一击。
“况且,如果有共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吗?他们互做对方的不在场证人什么的。”
“那么,凶手是单独行动的吗?”
“虽然不能断言,但我想概率很高。只不过要把前田夫妻考虑成一个整体,他们之中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参与了犯罪。”
这是极其显而易见的道理。江神学长总也不向我展示一些敏锐的见解。现在似乎尚未捕捉到案件本质。他轻轻地合上了笔记本。
“我们回去吧。”
我们从后门进了公馆。食堂方向传来咖喱的味道和冴子的声音。她似乎正在责备某人。我担心是否又发生了小争执而向里望去,发现她说话的对象是由衣。由衣正在大口吃着涂满咖喱的白面包。早餐才用过不足一小时而已,我很诧异她在做什么。
“别吃了,由衣!”冴子极少使用这样的命令语气,“你辛辛苦苦的减肥可要付诸东流了。这样自暴自弃,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没事的。这是我的事情,所以请不要管我。”
我终于明白了。由衣又发病了。她为不得不离开木更村的不安所扰,又被那个叫相原的摄影师偷拍,这些让她脆弱的精神状态失去了平衡。这时又发生了杀人案。一定是她怯弱的心唆使她错误地逃避。——“为了忘记,快点吃!”
“由衣啊,别吃了。我知道你很焦虑,你稍微忍耐一下。不然你一直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舔着沾在手指上的咖喱,用锐利的眼光瞪着我说:
“请你们不要两个人重复同样的话。我是在吃东西。是的,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往嘴里送,而是在知道的前提下吃的,所以请不要管我。”
是不得不吃才如此做的吧。她本人应该最清楚了。如教导幼童般制止她的我们,对她而言一定很可恨吧。可是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如何说服她才有效呢?我与冴子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这时,有人站在了并排站在门口的我和江神学长之间,迅速穿过我们冲入了食堂。
“这可不行!”
八木泽从由衣手中夺过面包。之后,他丝毫不给由衣抗议半句的时间,把桌上的盘子也拿走了。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做了我们本该做的事情。由衣脏兮兮的食指如释尊般指向天花板,茫然若失。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你到底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才安心!”
不知是否由于遗憾,他的声音似乎在微微颤抖。他的话也只是重复我与冴子的话,而由衣此次却没有做任何反驳。
“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体重最重的时候也很有魅力。问题在你心里。被狮子袭击的鸵鸟把头埋进沙中,骗自己说没有危险了,最终也只会被咬死。让你不幸的不是体重秤的刻度,而是这种鸵鸟情结。如果现实有些沉重,唱歌不就好了吗?你的歌就是恶魔也会听得入迷。这样一来既驱除了恐惧又涌现出智慧。你不要再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来逃避现实了。我求你了。”
不知是不是八木泽的哀求语气让她无地自容,由衣起身推开我们跑出去了。这是某时曾经见过的情景。面对跑走的背影,八木泽没有说话。他将从由衣手中夺过的东西扔到洗碗池中,扶起她弄翻的椅子。
沉默只有一瞬间。
“快来啊,不好了!”
隔壁客厅传来琴绘的喊叫声。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冲到客厅,琴绘与冴子在那里。
“你们在这里啊?我们在食堂吵闹的时候你们也在?”
琴绘一声“安静点”制止了说话的冴子。
“请你听听广播吧,铃木。”
一台CD收音机端坐在琴绘与哲子面前的桌子上。正在报道新闻。
“……于废弃学校被杀的相原先生是为拍摄风景照片而逗留夏森村的。警方认为相原先生很可能是因为某些交易纠纷被杀,现在正在现场附近持续调查。——下一则新闻。”
“是潜入这里的那个摄影师。报道说他昨晚被杀了。”
哲子边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小边说道。
“真恐怖……”
冴子在我身旁喃喃自语,我身后也传来声音:
“晚上……昨天晚上……”
与回首的我四目相对时,八木泽紧紧地闭上了双唇。
3
我们宛如位于暴风雨的正中央。一个个音符化作几千块石子击打在听众的身体上。我从未听过如此激烈的钢琴曲。左右声部宛如拷问演奏者般波涛汹涌,互竞音量,连绵不绝地流泻出急速而强烈的音符。十六分音符毫无间断地连续。复杂得过于苛刻的音型半音下降、上升、复而下降。高潮时加入了约翰•米尔顿•凯奇或凯斯•爱默生式的拍击。演奏者不断反复着只用双手拇指的恶魔式中音主题——音符没有中断处,而是层层重叠的连音——剩下的八根手指则以高低琵音包围旋律,展现出前所未见的高超技巧。钢琴家披头散发,汗水便四下飞散,椅子似求救般地嘎吱作响。击打琴弦的部分名称为音鎚。英文的hammer一词作动词时,亦有“弹奏钢琴”的意味,而此刻“hammer”一词正适合八木泽的演奏。
他完成了为时十分钟的演奏后回首一望,戏谑似的大大叹了一口气。我和江神学长起身鼓起了掌。
他笑了,“感谢你们起身为我鼓掌。”
“太棒了!”我拍着手说道,“虽然是首次聆听,但真是太精彩了!”
边说着我边为自己的语言之贫乏感到厌烦。
八木泽起身,在我们面前的椅子上对面而坐。他取出皱皱巴巴的手帕拭去汗水。
“这就是终曲了。上周时终于完成了。虽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这是我第一次弹奏给别人听。”
“以前您让我们聆听的乐章也很激烈,一直到最后都是那种感觉呢!——您不累吗?”
“通弹下来自然会筋疲力尽。可是如果弹这十分钟就不行了就不像话了。如果你们觉得还可以听的话,下次请听一听全曲。”
“听的人也得调整好身体状态呢!”
“这首曲子有题目吗?”江神学长询问说。
“是《日暮》。”
这题目与曲子印象相差甚远。我本以为他是反讽却突然明白了。由衣漂流到木更村时,在菊乃及众人面前所唱的歌正是《EveningFalls》。他与心爱的女孩邂逅时所听的她的歌。彼时亦是日暮时分。于是他才为自己的作品起了一个本不需要的现代音乐式的纸老虎题目、称其为《日暮》的吧。——我眼前浮现出了由衣的面庞。
“由衣让人有些担心呢。”
八木泽的表情一时很阴郁,但很快便用明快的声音说道:
“不过她没事的。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下大概就可以去河对岸了,所以我想这样的状态应该也不会持续很久了。”
当然,即使我们坐待,河对岸的某人不久也会为我们架起桥。所以我们就坐待了?——无可奈何吗?
女王菊乃甚至禁止我们去河岸。她大概是在防范有人背叛而去叫警察来吧。趁机跑向河岸固然很容易,可如果对岸没有任何人,即使喊叫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我认为既然同意了她的方针,在两天内听从她的指挥也可以。我也认为以内部人员之手揪出凶手最好不过了。因为这个村庄是一个大家族。
“伤害千原小姐最深的是什么呢?你认为是杀人案吗?”江神学长询问艺术家说,“还是可能会被这里赶走的不安?”
“不是的。”
“那是什么呢?”
“是被拍照片。而且她切切实实看到了拍照片的人是曾经让她出丑的男子。她大概感觉妖怪追自己都追到房间里来了吧,而且还在自己已经忘记这一切的时候。”
他手中紧攥着手帕。此刻,他心中恐怕上涌着热烈的愤怒吧。——然而,那个相原直树此时已不在人世了。
“相原君为何被杀了呢?”
听到我的话,八木泽缓缓抬起了头。
“天谴,我这样说有些不合适吧。——不过也真是个奇妙的巧合。在隔河的两个村庄里,竟然时隔一天先后发生了杀人案。”
“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自言自语道,听到此话,八木泽干脆地回答说:“没有。”
“是吗?”
“嗯。如果顺序颠倒,或许我也会怀疑是否有关联。可是,桥坠毁之前被杀的是小野君,坠毁之后被杀的相原君。这个村里没有任何人可能去河对岸,所以这里不可能有杀害相原君的凶手。”
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我不是说杀害相原君的凶手是不是在这个村里。我是说两起案件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性。”
“你认为有什么关联性?”
“有什么关联性……这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正如八木泽脱口而出的那样,这个村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杀害相原,唯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夏森村不会有千原认识的人吗?”
八木泽似乎想试探询问者的真意,用锐利地眼神看着江神学长:
“我没听说过。没听由衣说过,也没听任何人说过。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我不知道相原君卷入了什么事件。只是,他来夏森村的目的招人怨恨。方才八木泽君你也义愤填膺,可最恨他的还是千原小姐本人吧?”
“由衣不可能杀他,桥——”
“嗯。我当然不会说是她杀的人什么的。因为即使再有动机这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千原小姐。——那么,会不会是与她极其亲近、对她所受的苦痛极其愤懑的人所犯的罪行?如果夏森村有这样的人呢?如果有符合条件的人,我想嫌疑很大。”
八木泽抱起了双臂。
“如果有符合条件的人就值得商榷了吧。可是,如果有那样的人,我想由衣早就毫无隐瞒地告诉我们了。”
“有没有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
八木泽吹了个口哨。“你想得可真多啊,江神君!对岸有与她极其亲近的人,而她却不知道这件事,这种状况吗?我还没想这么多。”
“可能吗?”
“我不知道怎样才会产生那样的状况,不过应该不可能吧。她害怕被那边村里的人看到,从未出去购物过。——可是,她的家人和朋友也没有搬过来,那里是个因人口不断外流而人口过疏的村子,如果有那样的人,我也应该有所耳闻的。”
“如果有由衣的狂热粉丝呢?”这是我偶然的想法,“如果是原偶像由衣的粉丝,在日本的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所谓粉丝就是单方的朋友。如果这个人偶然之中得知由衣在木更村,那江神学长刚才所说的状况不就成立了吗?”
我创造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纯真而热烈的粉丝偶然得知由衣身在木更村。他——恐怕是男性——为由衣而将此事深埋心中。仅存于心仪的女性与自己之间的秘密。他大概为拥有这样的秘密而欣喜不已吧。这时,相原直树出现了,为了揭发由衣与他二人之间的秘密,为了置由衣于不幸。他无法原谅便杀害了相原直树来保守秘密。
“可是……”
江神学长看着我的脸说道。他又想让我投降吗?
“可是有不合理的地方。——虽然夏森村不是不可能有个粉丝知道千原小姐在木更村,可那个人是如何知道相原直树的真实身份的?相原说自己是来拍风景照片的。刚才广播中的新闻也是如此报道的,所以警察大概也还未掌握他的真实目的吧?为什么只有千原由衣的粉丝可以识破他的真实身份?这也是偶然吗?”
我没有投降,而是说:
“我知道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完了。江神学长是认真的。
“织田学长……”
江神学长自椅子上滑了下来。
“对不起。在说正事的时候……”
我急忙低头,谨慎地道歉。然而,八木泽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
“说起来,报道中说相原是来拍风景照片的吧。也就是说,警察尚未掌握相原来此村的真实目的。江神君的各位学弟也为我们保守秘密了呢。”
“这我不知道。”江神学长神情严肃,重新坐了坐说道,“我的学弟们与相原君住在同一民宿,所以我想他们可能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新闻中之所以没有提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警察在清晨时间无说话的机会,又或许是因为当局无法判断相原君的逗留目的与案件是否有关联便选择了沉默。”
“有栖他们不知在做什么……”
我很担心他们。
他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木更村竟然也发生了杀人案吧。
八木泽似驱除沉默一般弹了起来。是圣•桑,《动物狂欢节》中的《水族馆》。
4
离午餐还有点时间。我将江神学长引到了图书室。这是我与他那夜重逢的房间。那天晚上江神学长的出现使我过度惊愕,那夜我未能挑选出我喜欢的书带回房间。现在我想达成这个目的。
“虽然不太成系统,但这儿的藏书还很是丰富吧?”我寻求学长的感想说。
江神学长是首次涉足这里,他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这是已故木更胜义先生的藏书?”
“百分之八十左右是。听说其他的书是来这里的人们带来的。”
这里有很多画集及美学相关的图书。全集图书几乎全是小说、诗集及文艺评论,别说自然科学,便是社会科学的书籍也全无半本。可由此窥见这是一群偏颇的读书人。江神学长和我,分别从右、左两边缓缓地绕书架巡视。
我取出那本北原白秋的诗集是为其题目所吸引。
《芳香狩猎者》。
我站在书架前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从对面走来的江神学长忽然过来窥探。他的长发搭在书页的边缘。我们暂作默读。
芳香狩猎者
芳香朦胧升起。花蕾前端之所以尖尖突出,是要以其顶点用力阻住自内部升腾的芳香。花绽放之时芳香亦绽放。人们一直在观看只留有残香的花朵。
……
即使噬掉其叶,白蔷薇仍有白蔷薇之香。其香被创于其枝与根之中。芳香不是为花而绽放。是白蔷薇的芳香本身令花绽放。
……
附在手中之芳香,须带往墓地。
如此的诗持续了三十二节。
若在水中抱石便会轻而易举,若在芳香之海中,一切皆将变轻。
……
白手之猎人,便是过于脆弱的芳香狩猎者。
……
芳香款款而来,芳香独自款款而来。
……
何为芳香?芳香并不自知。
“这诗写得真好啊!”
江神学长再次只是点头。
我本想选择这本诗集带到枕边,却放弃了。因为我不禁想起了于钟乳洞嗅到的芳香,那芳香甘甜得不详。还有被洒于樋口未智男铜版画之上的香水。将该书带入自己的房间,就像要引入什么不祥之物,我不禁犹豫不已。这样想着我重读回去,发现第十六节的内容我虽看不懂,却总觉得毛骨悚然。
附在手中之芳香,须带往墓地。
恐怕杀人犯须将附在手中之血带往墓地吧。
5
午餐时有两人没有出现——志度与由衣。恐怕是因为早上的事不悦而难以出现在大家面前吧。志度大概在家中享受单人午餐,所以可置之不管,我们有些担心由衣的状况,八木泽与我便去她的房间。房间中只传来“我不吃”的回答声,她并没有出来。我们只告诉她说:“如果你想吃了就下来哦!”她正准备向过食症反弹时却紧急刹车了吧。
“幸亏您狠狠地说了她一顿。您那句‘这可不行’太管用了!”
我说道,他难为情似的微笑了一下。他大概觉得能帮上她真好吧。——我看着他的侧脸想道:真希望由衣能早一天对这个人产生远不仅止于好意的感情。
午餐的菜品让所有人的期待都落空了——又是咖喱。尚有两三日的时间不用为食物发愁,可菜品却开始变得极为有限。
“我们最近刚吃过咖喱吧?”
琴绘似失望一般耸着肩。
“前天晚上也吃的咖喱。”
听到我的回答,江神学长抬起了头。
“前天晚上?是麻里亚你炊事值班那天晚上吗?”
我回答说是的。他右手持匙,凝神望着盘中。
“盘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学长放下了匙子,“喂,麻里亚,小野君鼻子是不是不太好?”
学长突然说什么呢,我从未听说过。我摇了三次半头。
“打扰大家用餐很抱歉。”江神学长对围桌而坐的全体人员说道,“请哪位回答我一下。——小野君是不是鼻子不好?我说的鼻子不好不是说鼻炎什么的,而是说嗅觉是不是有些迟钝。有没有哪位知道的?”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甚至有人连咀嚼的动作都停止了。时隔五秒开口的是离他最近的人——菊乃。
“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那样的吧?”
江神学长双手支在桌上,探出了身体。
“嗯。不过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你明明只和他见过很短的时间……”
“我一说前天的晚餐是咖喱,他好像就明白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这与小野君的鼻子有关系吗?”
江神学长淡然地解释道:
“我昨晚问了麻里亚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杀人案的根源在哪儿,便让她告诉我我来此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问及了一些非常琐碎的事情,其中有这样一件——在她准备前天的晚餐时,小野君问着‘今晚吃什么’而从后面进来,隔着她的肩膀窥了窥锅里。
“我昨天只听说了这些,可麻里亚刚才说那时的菜品是咖喱。‘今晚吃什么?’在料理的味道之中,恐怕没有一种食物比咖喱的味道传得更远吧。日暮时分走在大街上,为飘溢而来的咖喱香味唤起饥饿感,我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记忆。千原小姐刚才在吃涂有咖喱的面包,我们从后门一进来便闻到了味道。尽管如此,小野君不看锅里就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我想这不会发生在一个有正常嗅觉的人身上。”
“可是,”我说道,“他说的‘今晚吃什么’或许只是开玩笑的。”
“可是我觉得开玩笑说‘哎哟,今晚吃咖喱啊’走进来也可以的。——这已经无所谓了。木更夫人刚才说过了。小野君实际上确实嗅觉迟钝。”
“是的。可以说是一种嗅觉障碍吧,听他说是无嗅觉症。他生来就不知道东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