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吃过饭之后我一直在写小说。虽然我抱臂嘀咕的时间要长于动笔的时间,可总之我没有离开过房间。虽如此说,我也可以避开老板娘的目光偷偷跑出宿处再回来,所以警察大概会判定为‘无不在场证明’吧。”
“您要是跟我们一起来喝酒就好了。”
我说道,他回答说:“是啊。”
“喂,有栖!你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啊!”
望月说道。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不明白死亡推断时间范围变大的结果是什么吗?从六点半到七点,我们在哪儿?没有第三者可以为我们提供这一期间的不在场证明。那就会变成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这可真严重啊!”
我笑着说道。织田也在笑。
“可是啊,望月,我们有九点左右的不在场证明不就可以了?相原君所持来自凶手的信上写着‘九点在小学’,所以六点半到七点的不在场证明不是什么问题吧?”
望月怜悯一般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人都是怎么了?你们什么都没怀疑吗?你们觉得凶手来的信上写着‘在九点’,问题就是九点左右的不在场证明了?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相信呢!实际犯罪时间是七点左右,凶手作为伪装而将那封信塞进了相原君的口袋,这不可能吗?凶手离开现场、确保了不在场证明后大概暗自窃笑吧。我本以为哪能这样就被骗了,没想到这儿真有两个轻易上当的!”
“越来越棘手了啊!你是说那封信是凶手的伪装手段吗?”
织田厌烦地用食指搔着眼角。
“我可不是断言那就是伪装手段。我是说也有那种可能。死亡推断时间的六点半到九点半,在此三个小时内如果没有连续的不在场证明,谁都脱离不了嫌疑人的范围。”
也就是说,因为死亡推断时间范围的扩大,我们又重新被拖回嫌疑人的范围内了。
“可是我们没有必要为没有不在场证明而绝望的。这个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啊!”
“可是,有栖,”织田又搔着眼角说道,“与相原君完全没有接触的人是不需要询问不在场证明的。只有今天早上听取情况时提到的几个人才会被调查。”
“现状或许是那样的,可是若不调查就不会知道相原君在何时、何地与何人暗地接触了是吧?只有暗中见面的人才会用那样的信要求晚上秘密会见,”
虽然这个村子狭小得如金鱼缸一般,可是还是具有充分的可能与某人秘密会见。如果警察的搜查可以将其查明,嫌疑人或许会增加。
“说到不在场证明,保坂明美怎么样了?关于她,警察没有说些什么吗?”
望月询问西井说。是啊。作为知道相原逗留该村理由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今早明美的名字也被提到了。警察自然调查了她的不在场证明了吧。
“你是说诊所的护士小姐吧?嗯,我与刑警说话时偶尔出现过她的名字。警察问我说:‘您昨天来到这个村子以后,见过中尾医生与保坂明美护士吗?’我回答说,我只是在来宿处时,看到她正在为相原君治疗。”
“保坂或许也被包含在嫌疑人之中了。因为她知道相原君是什么人。——警察对她也是一副怀疑的样子吗?”
“这个呢,怎么说呢?我不知道。”
恐怕她已经接受过刑警的问讯了吧。直接询问更快。
“对了……”
西井扶了扶眼镜想说什么。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你们刚才说,放入相原君口袋里的信,可能是凶手作为伪装手段而放入的。如果事实如此,不就返回到相原君为何要去那里这一问题上了吗?”
望月缓缓地回答说:
“应该还是被凶手叫出去的吧?我所说的‘那或许是个伪装手段’,并不是说那封信的内容从头到尾都是杜撰的。凶手哄骗说自己持有吸引相原的某些东西而将其诱骗过去,我想也是很自然的。问题在于约定秘密会见的时间。虽然信上写有九点,但那不足为信。我想相原接到的信上不知道是七点还是八点。会不会是相原受写有七点的信之邀而来,凶手将其杀害之后换成了写有九点的信?这一点有怀疑的余地。”
“哦,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这样我就明白了,可如此一来,引诱相原君的诱饵具体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面对反复询问的西井,望月回答说:“我想是与由衣有关的东西。她的照片或是之前未被知晓的信息等东西。他所贪恋的东西只能想到这些了。如果信里只是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是不会去的吧。”
“这我可以理解。可是,如果站在相原君的立场上考虑,即使收到了这样引诱的信不是也不知所以吗?刑警给我看了,那个,那封信的大意确实是……”
我记得很清楚。
“‘今晚九点我想在小学教室秘密拜谒您。我有阁下需要的东西。’”
“是啊是啊,就是啊!只是收到那封连署名都没有的信,他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吗?相原君会不会觉得‘哈哈,有人说自己要给我提供千原由衣的信息呢’……”
“是这个道理。”望月轻轻点头后说道,“诚如您所言。如此一来,真相是不是这样的?信的主人,在写信之前通过其他方式与相原君接触过了。虽然不知道是面对面还是通过电话,但总之是接触过了,并在那时取得了相原君的信任,因此,在案发当晚叫出相原时,只写明时间、地点及带来之前说过的东西便可以了?”
非常有道理。这个身为埃勒里•奎因粉丝的学长,正在这里夺回自己在木更村的雨中激战时未能显身手的部分。
“嗯,我想是这样的。”西井立即回答说,“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
“那家伙就是凶手。若能简单知道就不用辛苦了。”
“是的。虽然不容易知道,但我们可以在这里讨论一下凶手的资格不是吗?”
“你说的资格是?”
“可以让相原君相信的人。让人觉得如果是这个人,手中握有千原小姐的照片及信息也是很自然的人。这不就是凶手的资格吗?”
“您的话我明白,可是怎么说呢?”望月略歪着头说道,“我想住在这个村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去木更村时偶然看到了千原由衣’。要考虑谁可以极自然地得到她的信息,大概就是些熟悉的人吧。曾经被木更村叫进去过的中尾医生及保坂、邮递员室木君、非法入侵的我们,然后就是原木更村居民西井先生。”
“……这样啊。”
西井缄默不语。
“室木君的不在场证明不知道怎么样?”
我突然想到了。他突然出现在福寿屋时是将近九点。那可能是结束犯罪行为之后。可是——
“可是,邮局职员杀死相原君的理由是什么呢?”
被西井一说,这次我们只能沉默。——总觉得不合适。相原直树到底对谁而言有着怎样的特别意义?我们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即使相原君与我们刚才没提到名字的某人接触了,我们或许也很难将其找出。又没有人一直监视他的行动。”
织田说道,西井附和说:“是啊。”
“警察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他们仔细检查了相原君的携带物品,大概是想看看有没有留下其他便条吧。”
“说到检查携带物品……他们搜查相原君的房间了吗?”我询问说。
“你们熬夜后就睡过去了,好像连这个也没注意到呢!”西井微笑着说,“他们上午好像翻遍了隔壁房间里的东西。是在我接受问询以后。”
彼时,我们大概正在薄壁此侧鼾声四起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然而,说是翻遍,相原的携带物品我们也都知道。当时恐怕并没有那么喧闹吧。
望月问:“那有什么收获吗?”
“搜查时我在楼下,而且警察也不会把有什么收获泄露给我,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从他们离开这里时的情形来看,不像是前景光明的样子啊!”
自然不会留有写有九点时与某某人会见的便条了,密会嘛!
“对了,您的小说写完了吗?”
织田转变话题问道,西井听后浮现出了无力的笑容。
“写完了。完成时刚好是昨晚十二点多,正是各位发现相原君尸体的时候。”
他神采奕奕地看了看窗外阴霾的天空,我听到了一声喃喃自语:
“真是的,我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第10章 斧与锤——麻里亚
1
七点五分。
我们迎来了江神学长到来之后的第二个清晨。窗边依旧没有炫目的阳光,不过雨似乎已离去了。这若是事态好转的征兆便好了。
我换完衣服后,便把床推回了墙边。昨晚,我接受江神学长的建议,将床移向前方充当了门闩。边听着自己的“嗨哟”声,我边为自己为何一定要如此做而羞愧不已。
——我想尽快离开这个村子。
此刻,这种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不是因为这里遍布着恐怖,而是因为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所在之处不应是如此封闭的世界,还因为我知道了命运捉弄逃避者的现实。即使为了尽快离开这里,也一定要找出杀害小野博树的凶手。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江神学长的面庞。对于他那发现嘉敷岛悲剧案件真相的清晰头脑,我不得不寄予了近乎窒息的期待。拥有一个自己所不能及的学长是一件快乐的事,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感谢自己拥有江神二郎这位学长。虽再次将他的头脑用于为悲剧善后让人很痛苦,但我想依赖他。因为他是我所不能及的。
昨夜,为听八木泽的音乐而聚集到音乐室之前,江神学长将我叫至房间中,就自己到来之前木更村所发生之事进行了询问。我把自己所知的各人情况及人际关系进行了讲述,江神学长令我更详尽地讲述一下案发当天的事。我把记忆中所有琐事毫无遗漏地进行了讲述。他一直凝神倾听着,但似乎一无所获。
走上走廊,我瞥了一眼江神学长房间所在的西栋方向后走下了楼梯。走到食堂后,我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包括江神学长。琴绘与冴子正在往餐桌上端吐司与橙汁。我边说着“早安”,边去帮忙。
正在此时,小菱在门口行礼说着“早安”走了进来。如此一来就全部到齐了吧,不对,还少一个人,我正这样想着,志度便搔着乱蓬蓬的头发出现了。
“你怎么样啊?”
诗人远远地对席上的江神学长说道,他自己看起来却不像很好的样子,圆睁的双眼呈红色。
“我身体还好。”
“这就很好了。要感谢神灵啊!”
他性情属躁郁循环性(注:克雷奇默气质分类之一,情绪高昂时的急躁状态和情绪低沉时的抑郁状态交错出现),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今天的他却似乎很忧郁。他像是闹情绪般摇晃着双手走向了空位。
事情就发生在此时。冴子手端盛有果汁的托盘,志度想从其身边挤过去,我看见志度的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冴子的身体,一切正常。然而,冴子却发出了短短的一声惨叫而扑了过来。由于身体失衡,玻璃杯倒在了托盘上,橙色液体洒在了她的上衣与地板上。
“哎哟,小心点儿!”
志度几乎不带感情地说道,与冴子四目相视。——冴子脸色苍白,背倚墙壁,未做任何回答。果汁不断从倾斜的托盘中流出,她连此都无暇介意。
“怎么了?”
志度又睁了睁红红的眼睛,询问女画家说。我也感到不可思议。冴子的样子不正常,简直就像在害怕志度。
“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冴子则背靠着墙壁,远离了志度两步。她表现得如此露骨,谁都可以看清她抗拒志度靠近自己。房间里的空气骤变。
“你这态度是不想让我靠近啊!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讨厌了?”
志度嘴唇都歪了,不愉快之情溢于言表。然后,他似试探冴子的反应一般又向前迈了一步,她缓缓地退了一步。到底怎么了?志度只是想要斜身通过她身边而已。我不明所以,感觉自己的口中渗满了酸酸的唾液。
“请你不要那么恐怖地看我。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冴子终于痛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近乎控诉的声音,也在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喂,你给我说清楚点!你说说看我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不开心?无礼也得有个限度啊。”
志度的眼中浮现出了愤怒的神色。他绕到了若无其事地想要逃跑的冴子正面,似封住了她的去处,然后使劲将双手抵在了墙上。背倚墙壁的她,既不能后退,又无法逃向左右两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冴子白白的咽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志度依旧歪着嘴唇,探出了脸。这太过分了。我本想大概会有人出面阻止,大家却都呆若木鸡,只是伫立在那里。
“志度君,等一下。请冷静点说话吧!”
听到我的话,他迅速回头看了我一眼。为他强忍愤怒的目光所射,我也咽了口唾沫。
“冷静点说?我可没有在这儿乱喊乱叫。”
听到他不悦的声音,我一时浑身战栗,然而他却起身将手移开了墙壁。冴子哼了一声,将头发捋到双肩后面。
“您怎么了?”
我将视线从志度身上移开,询问冴子。不能不问了。她拖延时间一般将托盘置于桌上,然后将玻璃杯逐个扶起。这在我看来也让人很心急。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志度的声音飞了过来。
冴子拉了拉上衣下摆,边整理着边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看了看志度。她低下刚刚抬起的头,终于开口说道:
“刚才失态了,非常抱歉。”
“就这些?”
仅有这些无法构成解释。志度恐怕不能罢休吧。他缓缓地用手掌拭了拭嘴角。
“你大概是觉得我是杀人犯什么的吧?所以只是身体跟我接触一下便吓得跳了起来。”
“是的。我觉得也许就是志度君杀害了小野君。”
“你说什么?”
由于冴子很干脆地承认了,志度与其说愈加愤怒,不如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我也惊讶不已。为何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她的根据何在。
“铃木,你为什么会那样认为呢?请说一下。”
菊乃起身说道。她笔直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冴子。冴子迅速转过头说道:
“我并没有证据,所以这件事本应只留在我心里的。可是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出来了。我之所以怀疑志度君,是因为我总觉得最害怕离开这个村子的人就是他。”志度试图插嘴却没有成功,“志度君你害怕村外的生活吧?听说了夫人与小野君的婚约之后,你就一直心绪不宁。”
“真不巧,我情绪不稳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冴子对此话置若罔闻。
“我很抱歉我说得如此无礼,但除志度君以外的其他人,即使在外面的世界也不是没有维持生活之技。就算是我,以前也是靠商业设计为生的,而令人遗憾的是,志度君伟大的诗作并不能变成钱。”
“你这是多管闲事!”
冴子再次对志度的抗议置之不理。
“志度君是讨厌小野君的吧?甚至无法说出小野这一名字。你们发现了吗?他只是称呼‘画师’和‘那个人’什么的,无论对本人还是第三者,从来没有称呼过‘小野君’。他是无法叫出这一名字。”
“你的话可真奇怪啊!你管我怎么叫那个人呢,有什么问题吗?”
“您刚才也说了‘那个人’。”
冴子突然正言厉色,恢复了理智。诗人想要反驳什么却窘于回答,只是张开双臂仰望着天花板。所有在座的人都注视着冴子。
“我没有听志度君喊过小野君的名字。因为他对‘小野’这一名字有排斥反应,是因为小野与斧——axe同音(注:日语中“小野”与“斧”发音相同)吧?志度君讨厌斧子。”
“……斧?axe?”
我猜到冴子想说什么了。志度的母亲,在年幼的他眼前被酒后耍酒疯的父亲抡起斧头砍在脖子上而死。她大概是想说那时的恐惧印在了志度心里吧。“小野”这一名字与斧相通,无意之间唤起了他深深的憎恶感,这一说法颇具通俗精神分析的意味,对我而言却是想不出的假设。然而,明明只停留在假设的阶段,不还是勾起了志度的精神外伤吗?我同情地看了看志度。他突然笑了。
“这不足为据。即使我对小野博树这一名字有潜在的厌恶和恐怖,憎恶他的野心,也远远不足以证明我就是凶手。”
“志度君创作的作品之中,无论是诗还是寓言,总是伴随着血而频繁出现斧子这一主题。我曾经聆听过的什么‘池精’的故事就是典型吧?”
“那又怎么样……”
“就连你听的音乐里不也出现了斧子吗?”
冴子初次开始使用“你”与志度对话。——她所说的志度所听的音乐,是指昨夜江神学长与我所听的那首吗?
“从装饰小野君遗体的方法上,也可窥见对他名字的恐怖。这像是任意摆布文字的专家志度君会玩的文字游戏。将小野以罗马字写成进行颠倒,依旧会出现小野(ONO)这一名字。母亲的敌人与自己的敌人。那具被倒立的遗体,消除了双重哀怨,是志度君向世界的表示吧。”
“连世界这一词语的意思都没想过的画家知道什么?!”志度嗤笑着说,“把小野翻过来也是小野啊!这就是你独到见解的地方吗?那洒在尸体和携带物上的香水又意味着什么?尸体为什么被特意搬到了岩台上?耳朵为什么被切掉?你只是解释了过多装饰中的一部分而已。这还是先不论你解释得好坏。”
志度似机关枪一般开始了反攻。
“我知道你为什么能从那么寒碜的推测得到这么毫无结果的结论。你本来就对我抱有疑心。你先有了结论,然后捏造了符合结论的理由套进去,这才是真相吧?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连理由都没有就抱有疑心?你刚才揭我的旧伤,从那儿也依稀能看见你幻想的根源。你想把我父亲的事拿出来是吧?志度晶体内流着杀人犯的血。你们可要小心了,让他看到可乘之机他可就攻过来了!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吧?——不要摇头否定!这不是很好吗?你不是说我把小野这一名字当忌语吗,那我告诉你,你从来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过话。对你来说我就是木更村的恶人、害群之马!”
他大摇大摆地急速转身,离开了房间。谁都没来得及阻止他。
2
“可怜的志度君……”
我在自己的膝上托起腮,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在视野一隅看到江神学长走了过来。
“被铃木女士揭起了旧伤啊。”
“嗯,而且谁都没有袒护他,学长你和我都没能说些什么。”
我边说边看着雨后的花园。视野一隅中,江神学长的头发与带银色的迷迭香叶一样摇曳着。那温柔的风为我带来甘菊草那似苹果一般的甘甜香味。
“刚才,志度君是真的想争论吗?”江神学长说道,“或许他只是想扮演一个迅速转身而不悦离去的自己。因为铃木女士的指责完全不合情理。”
我们坐在后院的藤椅上。若到了五月,头上就会覆满五颜六色的蔷薇了。现在干枯的蔷薇上满载着露珠。
“可是,不是也可以说斧子象征着志度君的旧伤吗?”
“是因为昨夜听了那样的歌曲吗?”
江神学长盘起了长腿,与我一样在膝上托起了腮。
***
《月迷彼埃罗》结束后,志度又换上了别的CD。我侧耳倾听这次要开始什么样的曲子。风琴覆在低音吉他单调的双弦重复音上而来,又是煽动听者不安情绪的旋律。我看了看江神学长,向他寻求解说。
“是《当心那把斧子,尤金!》。西德•巴勒特退出之后平克•弗洛伊德所出的歌曲。”
志度微笑着,将手指交叉成奇怪的形状,闭上了双目。纤弱的男合唱音传来。这是一种透明的和声。我突然想到,诗人是不是本想成为音乐家?
歌曲一直低沉地回响着,继而不断紧张起来,又如被热病缠身一般热烈起来。我强忍自己的忐忑不安。罗格•沃特斯的喃喃自语声。《当心那把斧子,尤金!》。然后,歌曲如沸腾的岩浆冲破地表喷涌而出一般迎来了突如其来的高潮。疯狂的叫喊声自扬声器飞迸而来。悲鸣声萦绕满屋,令我全身不战而栗。歌曲向我们展示了激烈的高涨,悲鸣声与其相应而两三度响起。看到蒙克的名画《呐喊》时,我曾认为其是一幅美丽的画。手掩双耳大声喊叫的男子的脸庞总让人觉得很可爱。可是,这首歌曲不同。我在遭遇杀人案件的当天夜里听了什么样的歌曲啊!
我看了看志度。他依旧紧紧闭着双眼,牢牢地紧闭双唇。宛如自己若不如此做,便会从自己口中发出同样的叫声一般。他的这副样子让我再次战栗起来。
以悲鸣声为顶点,曲子开始渐弱而平静下来。不久,当歌词只有悲鸣声的歌曲如消逝般结束时,我缓缓地拭了拭额头沁出的冷汗。
志度起身关上了唱机的开关。静寂如帷幕般降临。
“你们还不睡吗?”
他低声喃喃自语道。或许只是想把我们赶走。
“那我们就告辞了。”
江神学长说完,志度默默地站起了身。
走到走廊后,我抬头看了看江神学长的脸。
“这音乐会真奇怪……最后一首曲子还生动地留在我的耳畔。”
我脸色恐怕看起来不太好吧,江神学长为让我打起精神而浮现出了和蔼的笑容。
“那也是一首硬摇滚名曲呢!”
“看来今晚做不了什么好梦了。”
“尽管今晚不用听着雨声睡觉了。”
我耸了耸肩,“我要是点首《哆—来—咪之歌》什么的就好了。”
“真是麻里亚的主打歌啊!”
我们笑着互道了“晚安”。回到房间后,我边唱着“そ是蓝蓝的天空(注:そ为日语中天空发音的第一个假名)”边用床堵住门,得益于身体的疲惫而酣然入睡。
我做了一个梦。
我去现实生活中走读的有栖的寄宿处玩。
在那里听到了他的自白。
——他说自己想成为一名推理作家。
他给我读了一部自己的作品,作品中出现了一名头衔为“临床犯罪学者”的侦探(注:此处指有栖川有栖的另一个系列,“火村英生”系列作品)。仅此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
——要加油哦!
我赠与他一句简短的鼓励之语。
之后他拿出影集,给我看儿时的照片。我们互开着玩笑看着照片,最后一册他却说自己难为情而不给我看。我强行夺过打开影集,却发现上面贴着我和他以植物园为背景并肩拍摄的一张照片。似乎是最近的照片。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不知道……
明明不记得,真奇怪。我们两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梦有些愉快。
***
江神学长从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是我经常看到的薄记事本。他打开夹有书签的一页递给了我。我一看,上面并排着木更村村民的姓名。
“这是?”
“我想做个搜查记录。名字下面都画着○×吧?那表示‘能否将尸体搬到岩台上面’的凶手条件。○是有成为凶手的嫌疑。×是没有成为凶手的嫌疑。”
木更菊乃、香西琴绘、铃木冴子、千原由衣四位女性的名字下面打有×。志度晶、小菱静也、八木泽满、前田哲夫四位男性是○。只有前田哲子一人标有△,这大概是说即使她一个人做不到也有可能借助丈夫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