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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有其他人可能知道吗?”
“母亲有可能,但是显然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他在年轻时就认识的外婆。要从她那里问到点什么简直是个壮举,他俩之间没有丝毫感情。康斯坦丝不能认同软弱,而就她而言,卢埃林先生简直不足挂齿。当他受封官佐勋章的时候,她气急败坏。我们都感到无比自豪——我只希望他能在活着的时候封勋。”
“他是你的导师,”彼得温柔地说,“就像塔尔博特小姐对于我一样。”
爱丽丝抬起下巴,仿佛是为了不让快要落下的眼泪落下。她点了点头。“是的,曾经是的,直到我决定不再需要他。多么傲慢!不过想想,年轻人总是渴望摆脱老人,不是吗?”
彼得微笑着,在萨迪看来,笑容里带着悲伤。
回忆准是让爱丽丝想起了别的事情,因为她叹了口气并交叉起双手。“不过够了,”她说着,重振精神转向彼得,“今天不是来遗憾的,而是去解开谜团的。你带上补给了吗?”
他点点头:“我放在前厅了。”
“太棒了。现在你也许会发现——”
“那块麋鹿头花纹的地板?我正在处理。”
“好极了。”
萨迪无视了关于麋鹿头的谈话,拿回埃莉诺的信。阅读自己母亲亲手写下的信,她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一个声音从很久以前的过去传到了现在,把她一直珍视的真相弄得更加复杂。她发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感受然后再把它给别人看,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
夏洛特·萨瑟兰的形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尽管收到夏洛特的信件造成了恐惧,她仍一刻也忍不住去想,这个写信并且寄出的行为是多么勇敢。感情的传递有着不可思议的亲密性。夏洛特不是一次,而是写了两次信,这就意味着要冒两次被拒的风险。萨迪在第一次匆忙拒绝中差点把自己给绊倒了——夏洛特究竟是勇敢还是鲁莽,竟又寄了一封信过来?“我不明白的是,”她说,更像是对自己而不是对别人,“为什么有人会保存这样一封信。这是一时热情高涨写下的,又不会永远留存……”她摇了摇头。“这太私人了,太容易连累自己。”
爱丽丝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这使她看起来更像她自己了。“你能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你不是写信的人本人,斯帕罗警探。如果你是的话,你就会知道一个写作者永远不会毁掉自己的作品。即使她担心内容也许会连累到她。”
萨迪正想着她的话,这时门外有人在叫喊:“有人吗?”
是波尔第的声音。“我外公,”她非常吃惊地说,“我先失陪一分钟。”
“我带午饭来了,”她一到前门他就说,拿着一个装着巨大保温瓶和面包的篮子,面包闻起来像是刚从炉子里烤出来的,“我打了电话,但是你没有接。”
“哦,该死,对不起。我调静音了。”
波尔第点点头表示理解:“你需要集中注意力。”
“差不多就是这样。”萨迪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一共有六个未接来电。两个是波尔第打来的,还有四个是南希。
“怎么了?你眉头皱起来了。”
“没什么。别在意。”她朝他笑笑,压抑着不断增强的关切。虽然南希在她女儿的失踪上是一根筋,但是打那么多次电话确实不大寻常。“快进来见见大家。”
“大家?”
萨迪对他说了爱丽丝意外到访的事情,也很高兴他们都在这里。她有一种感觉,波尔第也许很快就会让午餐聊天的内容转向夏洛特·萨瑟兰或者贝利案件的余波这两个她极力想避开的话题。
“那么好吧,好在我总是多准备一些食物。”萨迪带他去阅读室的时候,他开心地表示。
爱丽丝双臂交叉站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敲打着手指。克莱夫看到萨迪回来了,脸上现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是我的外公,波尔第,”她说,“他给我们带来了午饭。”
“你真是太好了,”爱丽丝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和他握手,“我是爱丽丝·埃德温。”所有的烦躁情绪都烟消云散,她突然展现出小屋女主人的姿态,流露出一种不费吹灰之力的威信,萨迪觉得这一定是过去有钱人家特有的教育。“有些什么吃的?”
“我做了热汤,”波尔第说,“还有煮得很熟的白煮蛋。”
“那是我的最爱。”爱丽丝赞许地对他点了下头表示惊喜,“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有伟人都喜欢煮透了的鸡蛋。”
爱丽丝笑了笑。很明显,她内心感激的真实流露完全改变了她的面容。
“外公整个星期都在为医院的夏至庆典做烘焙。”萨迪主动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爱丽丝点头赞许,此时彼得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小袋子。
大家简短做了一下介绍,接着在爱丽丝和彼得讨论是否要直接执行他们的任务时,两个人一度有些犹疑,之后他俩发觉把波尔第的热汤晾在一边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太棒了,”波尔第说,“也许你可以带我们去最合适的地方吃饭。我之前不知道这个小屋有那么舒适,所以还带了野餐布。”
“真是体贴,”爱丽丝说,“这里有个花园是专门用来野餐的。恐怕现在那里有点杂乱,不过河边有几块绝佳的地方,也不是很远。”
爱丽丝、彼得以及波尔第离开了房间,不停地聊着花园里那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一架木质小飞机,还有远处的船库。“我和我的姐妹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里度过。”爱丽丝说着。他们逐渐消失在石头小道上,声音也越来越轻:“小屋有一条地道,一路通到森林,就在船库的边上。我们以前常常玩超大规模的躲猫猫游戏。”
到了这个时刻,这个早晨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转折。当四周变得寂静时,萨迪朝着克莱夫迷惑地耸了耸肩:“我想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个午饭?”
他点点头:“看起来是的。我和你一起走吧,但是我不能留下来。我女儿一家来接我去一个古董市场。”他看上去对这个外出计划并不怎么激动,萨迪摇头叹气表示同情。其他人已经在前方等着了,他们走了过去,而正因为他们沿着湖边走,萨迪才意识到他们走的方向和停车的地方是相反的。此外,她还发觉,早上她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克莱夫的车,而且入口处的大门是锁着的。“克莱夫,”她说,“你今天是怎么过来的?”
“乘船啊,”他说,“我有一艘小橡皮艇和朋友的渔船一起停在村子里。这是往来两边最快的方法,比开车要快。”
“我想,在宁静的乡村中穿行,这也一定是趟开心的旅途。”
他笑了起来:“有时候你可以一路上沉浸其中而不去想其他事情。”
萨迪的手机响了,打破了这份安静与平和,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不禁面露苦色。
“坏消息?”
“是南希·贝利。我和你讲过的那个案子。”
“那个小姑娘的外婆,”他说,“我记得。她现在想干吗?”
“我不知道,但她已经打了我一天的电话了。”
“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才在星期六这样频繁打你电话。”
“也许吧。百折不挠是她唯一的特点。”
“你要打回去吗?”
“我真的不应该打。有个问题,如果上面发现我跟她还有联系,不用多久就会有口舌是非。再说了,我们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克莱夫连连点头,但萨迪可以看出他保留了一些意见。
“你认为我应该打回给她?”
“这不是我说了算,只是有时候你对一个案子感到烦闷,是因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注意力。看看我,七十年了,我还在这里。”
电话又响了起来,南希·贝利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萨迪看了克莱夫一眼。他笑着鼓励她,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第31章
后来,萨迪在河边找到了其他人。野餐布已经在一棵垂柳下的草地上铺好了,船库码头边有一艘叫作珍妮的小艇随着微微起伏的河流上下摆动着。彼得和克莱夫聊得热火朝天,而爱丽丝优雅地坐在一张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旧椅子上,笑着回应波尔第说的任何话。萨迪坐到野餐布边缘,一边走神,一边接过了一杯热汤。她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事情,忙着梳理一个又一个几个星期以来搜集的证据。在处理每个案子的过程中总有那么一刻、一个临界点,某个特别的线索会赋予案件一个新的角度,透过它,一切都突然变得与以往不同。所有的事情变得更加清晰,所有的线索也能够联结起来。南希刚刚对她说的话改变了一切。
“那么,”克莱夫说,“我要知道她说了什么,我才会离开。”
谈话突然停了下来,每个人都热切地看着萨迪。她忽然发现,所有被她透露过贝利案件以及了解她不光彩过去的人全都聚集在了这里,在这块野餐布上。
“萨迪,亲爱的?”波尔第轻轻地追问道,“克莱夫说南希·贝利一整天都在找你。”
这起案子已经正式结案了。她却因此陷入了最大的麻烦中。她害怕如果不把新的信息释放出去的话,自己可能会爆炸。萨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南希对我说,她接到了一个从她女儿公寓的新租客那里打来的电话。”
波尔第挠了挠头。“那个新租客有她的电话号码?”
“说来话长。”
“他们怎么说?”
“他们打电话是来告诉她,他们在橱柜的富美家牌面板的边缘处,发现了一些钢笔写的字,写的是:‘是他干的。’南希说,他们本来没有多想,但是她最近的上门拜访以及玛吉的失踪让他们为之一振。”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好像大家都在思索这件事情。
“‘他’是谁,他干了什么?”彼得困惑地问。
萨迪意识到爱丽丝的助手是这些人中唯一不清楚她在贝利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她对玛吉被谋杀的怀疑,于是快速地让他跟上进度。当她解释完后,他问:“那么这个‘他’,无论他是谁,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萨迪带着些许欣赏,发现他也认同她的信念,觉得玛吉失踪的背后有更多隐情。“我只需要找出这个人是谁。”
爱丽丝始终没有开口,但是现在她清了清嗓子。“一个陷入麻烦的女人如果说‘是他干的’,这是因为她认为大家会知道她在说谁。玛吉·贝利生活中的男人多吗?”
萨迪摇了摇头:“走进她生活的人不多。只有她女儿凯特琳,还有她的妈妈南希。”
“那凯特琳的父亲呢?”
“好吧,他也是的……”
“现在他是这个小姑娘的监护人?”
“是的。”
“自从和孩子母亲分开后,他又结婚了,是吗?”
“在两年前。”
“可是他们自己没有孩子?”
“没有。”萨迪想起了她在警察局看到凯特琳的时候,史蒂夫的妻子杰玛,给小姑娘的头发扎了丝带,拉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萨迪从远处望去都能感受到她的亲切。“不过他的新太太似乎很喜欢凯特琳。”
爱丽丝无动于衷:“她丈夫人怎么样?”
“史蒂夫?认真,热心。我不是很了解他。他在我们的调查工作上帮了很大的忙。”
克莱夫皱了皱眉头:“多大的忙?”
萨迪回忆了下,史蒂夫当时帮忙指引他们搜寻玛吉,自告奋勇地来到警察局提供关于她的性格特征和过去的信息,给警方清晰地描绘了一个轻浮的、不负责任的女人形象,让警方觉得玛吉喜欢享乐并且感觉到照顾孩子是个巨大的压力。“很大,”她说,“其实,我可以说,他对我们的帮助是出人意料的。”
克莱夫轻轻地发出了一个满意的声音,就好像这个答案证实了他压在心里很久的推论,而萨迪突然想起了他对埃德温案子的一些评论,关于表达内疚的两种通常的方式。她起了鸡皮疙瘩。当时他说,第一种方式,是像看到瘟神一样躲避警察;而另一种,则是热心帮助警察,他们一有机会就去找警察,把自己放在搜查工作的中心,时时刻刻地看护着自己隐秘的罪责。
“但是有一个纸条,”萨迪马上说道,拼命地抓住自己天翻地覆的思绪,一个恐怖的新画面已经开始呈现出来。“玛吉留下的纸条,上面是她自己的笔迹……”她的声音减弱了,因为她想到了史蒂夫抱怨玛吉粗心大意时的样子,他责备她忘记了他那个星期要出门。他说他改过日期,先是说“我让她写下来”,然后在下一句话里更换了用词,“我帮她写下来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调整,但是萨迪当时注意到了。她那时猜想这可能只是一个嘴快的口误,他受到打击心烦意乱而说错了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此刻,她怀疑这个口误是不是不当心说漏嘴的大实话,他一时失言而引出他曾强迫玛吉写下他说的话这个事实。
“但是,谋杀?”她自言自语,“史蒂夫?”他从来都没有被怀疑过,甚至在发现这张纸条前都没有过。他有不在场证明,她想起来,他说他去莱姆里季斯钓鱼了。他们核对过他提供的信息,但仅仅是因为这是个流程。当时,所有的信息都检查过了——酒店住宿记录、下班时间、租船公司租借记录——然后就结束了。不过现在,萨迪倒不是想栽赃他,只是突然觉得史蒂夫离开伦敦这件事——一个远走高飞的旅行,就发生在他前妻失踪的时候——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理由。“但是为什么?”尽管违背自己的行业规则,但萨迪禁不住去揣摩他的作案动机。“他曾经和玛吉结过婚,他们彼此相爱过。他们自从离婚以后没有很多往来。那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把她杀掉?”
爱丽丝·埃德温尖锐的嗓音闯进了萨迪乱作一团的思绪。“我笔下迪戈里·布伦特早期处理的一个谜案是基于我妹妹克莱米对我讲的一个故事。二战前的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坐在海德公园里,她告诉我,一个男人的妻子一直想要孩子,所以他为她偷了一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故事。这对我来说似乎完全说得通,一对夫妻渴望孩子,而丈夫对妻子的爱也许会让他做出这种十分戏剧化的行为。”
萨迪想象了一下杰玛的善良和她幸福的面容,他们离开警局时她拉着凯特琳小手的样子,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摇晃着她。哦,天哪,萨迪想起来凯特琳看到他们的时候是多么高兴,尽管她母亲失踪了,但她却重获幸福,这个小姑娘来到了一个充满爱的家,有着关心爱护她的父母。
波尔第的声音非常温柔。“你打算怎么做,亲爱的萨迪?”
是的,把实际要做的任务列个清单,这会比较有帮助,比自怨自艾有用得多。“我需要重新核实一下史蒂夫的不在场证明,”她说,“看看在他应该不在伦敦的那段时间里,能不能在玛吉的公寓里发现他的踪迹。我会再和他谈谈,但是在没有调查证据的情况下这并不容易。”
“你可以打电话给唐纳德吗?让他替你去问一些问题?”
萨迪摇了摇头:“在找他之前我必须得对推论有绝对的把握。”她皱了皱眉头,就像每次突然想到其他事情时一样。“我也打算再去看一下玛吉留下的纸条,让法医去取个证。”
“取DNA?”
“对,还要看看是否有被强迫书写的迹象。我们已经让笔迹专家分析过了,他们说和玛吉写的其他东西比较起来,有几个地方看起来不大自然,这表明了当时她是在一种匆忙的情况下写下这些字的。虽然在我看起来那张纸条非常整洁干净,但他们可以看出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们当时猜测她那么匆忙可能是因为她之后打算要做的事情太可怕了,这听上去很合理。”
那些字写在一张精美的卡片纸上。玛吉曾经在史密斯书店里工作,而根据南希所说,她非常喜欢精美的文具。那张卡片确实如萨迪感觉到的那样干净,但是卡片的顶端有一处胡乱的涂抹,这让她有些困惑。“她在试笔,”唐纳德当时不屑地说,“我自己也总是这样。”萨迪也会这样,可这多多少少有点不符合玛吉的作风。萨迪曾惊讶地想,为什么一个被打上吹毛求疵性格标签的人会在这样一张昂贵的卡片上试笔,而且还要用这张纸来写一条重要的信息?
“她神志并不是很清醒,”当萨迪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唐纳德这样回答,“她就要离她女儿而去了,她有压力,我怀疑她都没想过这张纸看上去有多漂亮。”当时萨迪把话给咽下去了。那张卡片让她震惊,使她推翻了之前的推论,也让她看起来像个疯狂的幻想家。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对着一张只有几个字的卡片唠叨个没完。不过,南希也同意她的看法。“玛吉从来不会那么做,”她说,“玛吉喜欢把事情弄得干净整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
突然,那个胡乱涂抹变得重要起来。这会不会证明了当时还有其他人和玛吉在一起?某个站在她身后的人,也许试了试笔,然后强迫她写下留言内容?
萨迪设法把这些想法清楚地告诉其他人,她跪下身来在口袋里找她的电话。谢天谢地,虽然这么做并不算很合法,但她在这个纸条被官方存档之前拍了一张照片。现在,她在照片库里搜寻着,当找到这张照片后,她把手机递给他们,让他们轮流浏览。
她站了起来,然后开始踱步。史蒂夫会制订那么可怕的作案计划并且把它付诸行动吗?也许她快疯了,只是在想办法抓救命稻草,但是当萨迪看着其他人的时候,她放下心来。一个退休警察、一个犯罪小说家,还有一个博士研究生。他们的经历和资质结合起来,就是一个优秀的调查团队,而他们似乎全都认为这个新的推论有点道理。
波尔第笑了笑,他慈祥、友善的面容像是充满着自豪。“你打算怎么做,亲爱的萨迪?”他又问了一遍,“接下去你要怎么办?”
无论她正确与否,不管她将面临怎样的结果,如果有一丁点儿可能玛吉是在史蒂夫的监督下写了那个纸条,如果她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而依旧不顾一切给调查者留下线索的话,那么萨迪就应该继续调查下去以回报她,去证实是其他人害了她。“我想我得打个电话。”她说。
波尔第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但这个电话不是打给唐纳德。这条新的线索有可能会石沉大海,她不能冒险让他为了自己再次陷入困境。她决心必须一路直上,即便这意味着泄露自己的秘密。就在波尔第和其他人收拾残羹冷炙的时候,萨迪拨通了伦敦警察厅的电话,要求找警长阿什福德。
那天下午,当其他人都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萨迪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克莱夫在午餐后直接乘坐珍妮号离开了,他让萨迪承诺,一旦警察厅有任何消息立马告诉他;而波尔第要去医院值第一轮班,需要在三点前报到,就是在庆典正式开始前。他本来试图用新鲜的司康饼和浓缩奶油来引诱她一起去,但是一想到她被欢呼雀跃的人群包围的时候,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就作罢了。
然而,爱丽丝给了波尔第一个非常少见的微笑,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正宗的康沃尔浓缩奶油了。”当彼得提醒她那个他们刚到这里时讨论的神秘任务时,她皱了下眉头,然后挥了挥手表示已经等了那么久,再多等一天也无妨。另外,他还提醒道,在庆典开始前,也就是村子的广场变得十分拥挤前,登记入住酒店会更好些。爱丽丝答应给酒店老板的书签名,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这样才能确保在房源如此紧张的时候,他们能拥有两个房间。
于是,现在就只剩下萨迪一个人。她看着两辆小汽车在公路尽头逐渐消失,依次被森林吞噬。他们离开后,她拿出了手机。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并没有未接电话——她已经把音量调到最大了,所以没有未接电话也不奇怪——然后她不满地叹口气,把它放了回去。
当萨迪告诉他们,伦敦警察厅会对这条新线索十分感激的时候,她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事实上,阿什福德对接到她的电话不是很开心,而他听到她说的内容后更是火冒三丈。直到现在,她的耳朵仍然被电话那头传来的气浪灼烧着。她不确定他的唾沫是否会顺着电话线烫到自己。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也随之加剧,但强迫自己忍住不发作。她让他把要说的先说完,然后,尽可能冷静地为自己的过失道歉,再告之自己发现的新信息。可他并不想听。所以,萨迪只能拿自己心爱的工作来做赌注。她心情沉重地提醒他,自己手里有德里克·梅特兰的电话号码。事实表明,她这么做是正确的。毕竟,如果一个女人遭到谋杀而伦敦警察厅却充耳不闻的话,传到媒体的耳朵里就很难堪了。
于是他终于肯听她说话了,电话里他的呼吸像条龙般急躁,当她说完后,他没好气地咕哝道:“我会派人去查的。”然后一下子挂断了电话。之后她便再无事可做,只有静静等候,并且希望他能记得回给她一个礼貌的电话,告知她调查的结果。
于是,她来到了小屋里。萨迪不得不承认这里用来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下午的小屋看起来和早上有些不同。随着阳光照射的角度变换,整个屋子好像舒了一口气。鸟儿和虫子停止了忙碌,在屋顶伸着懒腰,安逸暖和的关节咔嗒作响,透进窗户的光线慵懒适宜。
萨迪在安东尼的书房里翻了一会儿。他的解剖学课本还放在书桌上方的架子上,他的名字被满怀希望地、干干净净地写在扉页上,而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她找到了他在学校时的各种奖项:古典文学第一名、拉丁六步格诗第一名,以及其他数不尽的奖项。抽屉后面黑暗的角落里藏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一群年轻人穿着毕业袍、戴着毕业帽,她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年轻时的安东尼。站在他旁边正在笑的那个人,同时也出现在了安东尼书桌上的肖像照里。肖像照中,那是一个有着乱糟糟的黑色头发和睿智脸庞的士兵。一支迷迭香压在玻璃下面,牢牢地固定在相框里,萨迪从它脆弱的棕色可以看出,如果把它拿出来,它就会随风化成尘埃与细屑。书桌上靠墙立着一个镶着埃莉诺照片的相框。萨迪把它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猜这张照片是在剑桥拍的,他们曾经住在那里,直到安东尼为了给妻子惊喜,带她回到了洛恩内斯。
安东尼的日记填满了远处墙上的整面书架,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萨迪随意地挑选了一些看着。很快她就专注于其中,直到光线越来越微弱,眼睛累得睁不开。这些记录里没有一丝一毫安东尼藏匿谋杀意图的迹象,恰恰相反,它们描述的都是他如何认真努力尝试去“修好”自己。他责备自己辜负了他的妻子、他的兄弟和他的国家;他尝试着一遍又一遍的记忆训练,就像克莱夫所说的,好像他试图强迫自己支离破碎的心灵重新拼合在一起一样。他因为战友们都牺牲了可自己还侥幸活着而感到罪孽深重。他写给死去的好友霍华德的信,看着让人心碎。他在信中简洁、优雅地描述了什么是生存。他写道,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他觉得生命毫无用处,而这条命还是从别人那里盗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