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地震了,狂喊着让马胖出来,被坍塌的山洞压在里面绝对是九死一生。猴脸怪兽好像意识到有灾难要发生,突然停止攻击,其中一只抱起死亡的同伴,转眼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这时,山洞中持续传来“隆隆”声,地面震动得更加厉害,马胖连滚带爬地跑出山洞,他刚出洞口仅一秒时间,山洞就坍塌了!我们几个被裹在滚滚烟尘中,几乎不能呼吸,邹东河厉声喊道:“快离开这里!”我们互相扶持着逃到树林里,还好一切在石洞坍塌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我们仿若死里逃生,彼此互看,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
马胖突然哀号起来,我知道原因,安慰他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如果命都没有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再说了,那么一大块狗头金,你就算拿到也要上交国家的。”
马胖满脸哭相:“你不懂,我的梦…碎了。”
邹东河不解地问:“无缘无故,山洞怎么塌了?”
我赶紧把马胖在山洞里发现大块狗头金的事说了一遍,邹东河问马胖是不是在里面动过手脚。马胖说手脚自然是动过的,不动的人是傻子!他还连拉带踹地想要把狗头金弄出来,后来他找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竟然把狗头金抠下来一块,可是突然间山洞就开始摇晃。
马胖掏出一小块狗头金,仅仅只有拇指大小,但是看质地和色泽比李强和邹东河手中的狗头金都要好。想到山洞内的大块狗头金,我心里也火烧火燎地难受,那可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即便得到后要上交国家,我们肯定也能拿到不少奖金。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
经过刚才和猴脸怪兽的搏斗,我身上多处受伤,再看李强和邹东河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只得原地休息。
我靠在树干上满脸倦意,马胖仍然瞅着山洞的方向,沉默得像个闷葫芦。
我向邹东河问起猴脸怪兽的来历,邹东河沉思了一会儿,说在很久以前,他刚到上河屯的时候,曾听当地一个老人讲过杉山的传说。传说的大概意思是杉山上住着山神,那山神来去如风,凶猛无比,它守护着大山深处的宝藏,如果凡人对宝藏心生邪念,就会受到山神的惩罚。
这当然只是传说,但是如果老人口中的山神就是猴脸怪兽,许多事就有了解释。比如猴脸怪兽在屯子里出现,或是主动袭击我们,它的目标可能就是狗头金。后来的种种诡异,也不过是我们对猴脸怪兽不了解所造成的误会。
李强满眼苦涩地看着邹东河:“邹爷爷,你说那些怪猴子是守宝的,可它们为什么要偷小萝的尸体?”
邹东河长叹一口气:“时也命也,也许它们并不是想偷秀萝丫头的尸体,而是想找到她手里的狗头金吧。”
我还在想石洞为什么会坍塌的事,这件事邹东河也不明白。也许大自然的奇妙是我们永远也勘不破的,如果样样都要解,恐怕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答案。
我猜想,陈秀萝的尸体很可能已经被那些猴脸怪兽吃掉了,就算它们不是食肉动物,陈秀萝的尸体也会被其他什么野兽吃掉,最后成为一堆湮没在荒草中的枯骨。
李强可能也想到这一层,悲愤交加,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我心里着实同情他,但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在树林里又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邹东河说要下山,如果走得太迟,天就黑了,在山里走夜路十分危险。
马胖突然指着前方一声惊呼:“他奶奶的,那东西怎么又来了!”
果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猴脸怪兽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将我们包围了,更可怕的是,这次出现的不止三只,而是六只!
我心中骇然,能这么快找到我们,这些怪兽不仅有着媲美人类的智慧,而且报复心理超强,这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猴脸怪兽冲我们露出尖利的牙齿,那薄薄的唇就像刚喝过鲜血一样,透着骇人的殷红!
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眼前将是一场血战,要逃,绝不可能。先不说我们几个不熟悉山上的地形,猴脸怪兽的速度快若闪电,我们就算长六条腿也跑不过它们,只能徒然消耗体力而已。如果和它们打,就算我们拼尽全力,也没有丝毫胜算。
我身上的冷汗和热汗交替着流出来,平日自诩机敏的脑袋却连半个脱身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邹东河突然喊了一声:“强子,接住。”他掏出狗头金扔给李强,李强一愣之下接在手里。
猴脸怪兽看到狗头金出现,浑身的毛几乎在一瞬间竖立起来,眼中凶光大露。我心中喊糟,果然,它们已经朝我们飞扑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邹东河大喊:“强子,把两块狗头金抛出去!”
此时的情形已经容不得李强犹豫,他飞快地用两只手握住狗头金,全力朝着猴脸怪兽的反方向甩了出去!狗头金在半空中划出两道金色的弧线,消失在树林里。
猴脸怪兽没想到李强会把狗头金扔掉,尖笑几声,纷纷回头奔向树林。邹东河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我满怀钦佩地看着他,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邹东河厉声道:“它们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们快走!”
我们几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一路上我们三个轮流搀扶着邹东河,直至能看到屯里的房子才渐渐慢下脚步。
马胖一屁股坐到地上,呻吟了一声:“我操他猴脸怪的十八辈祖宗,胖哥的鞋都跑掉了,真是疼死我了!”
我歪头一看,果不其然,马胖的左脚上空空的,只套着一只破了无数洞的蓝袜子,好像还染着血。
李强忽然发出明显的抽气声:“邹爷爷,你…你的手指怎么掉了?”
我悚然一惊,立刻看向邹东河的手指,这才发现他右手小指的第一个指节断了,那一截小指和手指之间仅仅连着一层皮!
让我意外的是,邹东河并没显出痛楚的神色,反倒很冷静地把连着皮的那节手指轻轻拽掉了。这时我才发觉他的伤口上并没有流血,而且断指的伤痕已经长平,应该只是旧伤。
李强结结巴巴地道:“邹爷爷,你…你的手指…真奇怪。”
邹东河叹了口气:“我这是几十年前的旧伤了,我原本有个老朋友,他很善于制造各种奇异的东西,我就拜托他帮我做了一截能以假乱真的手指安在断指上,用得久了,跟没断之前也差不多。后来他帮我做了几个备用的指节,之后他就失踪了。”他轻轻抚摸着破损的指节,“真可惜,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就在李强和邹东河一问一答之际,我的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邹东河的右手也缺了一个指节,就是说他很可能是赵犀!
我心中万分激动:“邹爷爷,你…”
邹东河突然一挥手:“等等…屯子里好像出事了!”
我们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能看到上河屯里的情况。只见一个男人拿着一面铜锣不停地敲击,嘴里似乎还喊着什么,我们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不一会儿就看见屯子里的男男女女都涌出家门,纷纷向着东面跑去。
邹东河急忙带着我们向东面跑,我忽然想起来关陈保的小仓库也在东头。
我们几个到达时,小仓库前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二爷爷拄着拐棍站在小仓库的门前,我心中了然,他恐怕是要向屯里的人公布陈保的罪行。
二爷爷的脸色非常难看,众人全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时场面非常喧闹,二爷爷突然用拐棍重重在地上一敲,喧闹声渐渐停止。
二爷爷说这次招大家来的目的,其实是想宣布一件事,这件事跟秀萝丫头的死有关。接着他把前天审讯的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大家,陈保已经认罪画押,现在就关在他身后的小仓库里面。
二爷爷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已经“嗡”的一声炸了锅。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二爷爷,不敢相信前天还是证人的陈保怎么就突然成了真凶。有几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都是满脸惊怒,其中一个五六十岁,走路吊着一条腿的男人让二爷爷放陈保出来,他坚称陈保一定是冤枉的,他要亲耳听见陈保承认才相信,其余几个人纷纷附和。我想那几个人应该是陈保的亲戚,才会如此紧张。
二爷爷此时的反应很奇怪,好像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陈二拐,我实话告诉你,陈保他…死了。”
二爷爷的话犹如一个闷雷,震惊了所有人。
陈二拐立时喊叫起来,让二爷爷赶快把陈保交出来,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现场混乱不堪。
为了控制局面,二爷爷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交给身旁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我在审讯李强那晚见过。他拿着钥匙,转身打开了小仓库门上悬挂的大铁锁。
小仓库早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光墙体是用石头垒成的,就连大门也是非常结实的铁门,上面生满了锈,看起来相当古老。
大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屋子里黑,没有一点儿声息。
陈二拐和几个陈家人疯了一样冲进小仓库,随后小仓库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二爷爷的授意下,两个年轻人进入小仓库,强行将陈保的尸体拖了出来。
陈保的尸体仰躺在地上,双目暴睁,全身浸透着血迹,衣服凌乱不堪,特别是脖子上有一道非常醒目的伤口,几乎划断了他的喉管,我想那就是他死亡的原因。
看到陈保的死相,有人忍不住低头呕吐起来。
陈二拐几乎是爬着出小仓库的,几个陈家人想将他扶起来,可是都被他狠狠地甩开了。他抱着陈保的尸体面向墙壁,向二爷爷厉声质问陈保的死因,还说如果二爷爷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今天就要撞死在墙上。
这时候一直站在人后的邹东河再也忍不住了,挤上前厉声呵斥道:“二拐,你儿子强奸了人家闺女,他也亲口承认了,我听得明明白白,绝对没冤枉他!他平日什么德行你这个做爹的不知道吗?现在他死了也是报应,你竟然还要死要活地威胁人,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你不觉得丢人吗?好,你想死是吗?我们大家都不拦着你,你撞吧,你撞不死,我来帮你一把!”
邹东河这番话说得可够狠的,陈二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抱着陈保的尸体痛哭。邹东河皱着眉头,让陈家人把陈二拐扶到一边,然后蹲下身仔细查看陈保的尸体。
我和马胖、李强也挤到了前面,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陈保尸体上的时候,我却在观察这个不起眼儿的小仓库。我注意到小仓库除了一扇大铁门外,在侧面离地一米半高的地方还有一个类似于气窗的通气孔,那通气孔是正方形的,面积很小,估计连三四岁的孩子都钻不进去。
这时邹东河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然后从尸体手中拽出几根金棕色的长毛。
我看到那几根毛觉得十分眼熟,马胖嘀咕了一句:“那些毛还真像猴脸怪兽身上的毛。”
马胖的话提醒了我,邹东河手中的毛果然和猴脸怪兽身上的毛很相似,难道说陈保的死跟猴脸怪兽有关系。我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邹东河站起身询问二爷爷我们走后的情况。
二爷爷说他想等我们回来再向村民公布陈保的事,为了能严密看管陈保,他将大铁锁的钥匙放在自己身上,铁锁的钥匙只有一把,除了他没人打得开。他让狗剩每天给陈保送饭,没想到今天下午狗剩突然跑回来告诉他陈保死了。
二爷爷说完这番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年轻人身上,也就是二爷爷口中的狗剩。狗剩慌乱地摇头,辩解不关他的事,他每天送饭都是从小仓库的通气孔递进去的,从没正面接触过陈保。昨天晚上他看陈保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他因为有事耽误就没来,下午送饭的时候才从通气孔里看到陈保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跑回去告诉二爷爷。他一来跟陈保没有私仇,二来跟陈秀萝也没有关系,他半点儿杀人的动机都没有。
陈家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叫喊起来,有人说狗剩撒谎,还有人说狗剩肯定是把陈保强奸陈秀萝的事泄露给了陈老六,是陈老六杀了陈保。陈老六极力否认,说他根本不知道陈保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是李强干的。这时陈秀萝的妈出来痛骂陈二拐,指责他没管教好儿子。
屯子里的陈姓人大多都是亲戚关系,很多陈姓人看到他们相争也不知该帮谁,李家人站在一旁看热闹,场面十分混乱。
邹东河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你们先冷静一点儿,照我看杀陈保的可能不是人!”
邹东河的话一出口,场面顿时一片死寂。
二爷爷小心地看着邹东河:“东河,你的意思是…”
邹东河指着小仓库:“你们看,这间仓库的门这么牢固,而且锁头明显没有被人橇过的痕迹,边上的通气孔又这么小,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得去。陈保很明显是被什么划破喉咙死的,试问一个没人进得去的仓库,杀人者是怎么办到的?”
有一个陈家人喊道:“杀人凶手可以用钥匙打开铁门!”
二爷爷双眼一瞪:“胡说!老头子连睡觉都带着钥匙,谁能偷走?”
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一定是秀萝的冤魂杀了他。”
“没错,陈保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死了活该!”
“秀萝的鬼魂会不会杀完了陈保还没离开…”
“难道你也做了什么亏心事?…”
邹东河说:“其实事实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刚才我在陈保身上找到几根毛,就是这几根。”说着,邹东河把金棕色的毛在空中晃了一下,“这两天,我和强子还有这两位热心的小同志一块上山,发现了长着这种毛的动物,是它们偷走了秀萝的尸体,并且杀死了陈保!”
接着邹东河把我们几个在山上的遭遇简短地说了一遍,他刻意隐瞒了马胖发现大块狗头金的事。
马胖从人群中跳出来,拍了拍胸脯:“没错没错,我可以作证,你们看我这一脚伤,就是和那几只怪兽玩命时弄的。”
邹东河接着说:“那种怪兽的体形瘦小,绝对能从这个通气孔钻进去,而且它们的力气非常大,陈保绝对打不过它们。我问问你们,昨晚有没有人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怯怯地举起手:“我半夜尿尿,听到有惨叫声,我一害怕就猫进被窝里了,没敢告诉人。”
又有一个中年女人说道:“我夜里想看看我家那几只孵蛋的老母鸡,结果看到外面有好几双眼睛,亮得跟灯笼似的,我还以为是猫…”
邹东河边听边点头:“果真是这样。”
陈二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些怪兽为什么不害别人,偏偏挑我儿子?我苦命的儿子啊…”
邹东河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想知道原因。”他话锋一转,问陈老六,“老六,你跟我倒实话,你知不知道你闺女手里头有一样贵重东西?”
“啥?”陈老六似乎有点儿蒙。
“狗头金!”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陈老六身上,陈老六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最后终于承认,其实狗头金是他交给闺女陈秀萝的。也算是机缘巧合,他前一阵跑山收获一直不好,他想到杉山很少有人去,那边的山货一定不少,于是他就拿着工具上了杉山,没想到竟然无意间跌到一个洞里,他在洞里发现了两块狗头金。其实他并不太明白狗头金的价值,只是隐约觉得这是个好东西,于是就拿回家并且交给陈秀萝保管。没想到陈秀萝向着外人,竟然把其中一块狗头金交给了情郎李强。陈秀萝出事后,他到处找过,两块狗头金都不见了,他心中又急又气,把秀萝安葬在杉山其实他是想趁机再得几块狗头金,但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山洞了。
陈老六交代完,懊悔地垂下了头。
邹东河点着头:“听完你的话,陈保的死因就很好解释了。”
邹东河说猴脸怪兽是狗头金的守护者,我们几次被袭击就是证明。陈保一定是想再次对陈秀萝下手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狗头金,于是他心生贪念,把狗头金抢夺过来,并且杀了秀萝灭口。
猴脸怪兽对狗头金有着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感应,它们为了夺回狗头金,所以杀死了陈保,陈保的死完全是因为他的贪婪和好色造成的。邹东河告诫村民,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贪心就去妄想山里的宝藏,不然只能像陈保那样,最后连命都丢了。

第二十一章 恩怨

陈保的事告一段落,我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就是陈李两家自己的事,不是我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了。我和马胖跑到李三来的家里住了一晚,他们家老鼠很多,扰得我整夜睡不好。马胖从山上回来后经常发呆,我想他一定还在想那块失之交臂的狗头金,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几次,也没什么效果。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马胖去找邹东河,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邹东河承认他就是赵犀,那我的霉运可能就已经走到头了。其实不管他承不承认,我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赵犀。
到邹东河家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抽烟袋,看到我们俩,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开口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邹爷爷,你认不认识王半仙?”
邹东河一愣,我接着说道:“王半仙的真名叫王铎,前不久我见过他,他跟我说起他的师兄。他说他师兄是个很厉害的风水大师,通天彻地无所不能,而且他师兄右手小指缺了一块,就像你这样。”
邹东河看着自己的小指突然笑了:“王铎…他真的这么说?”
我心中狂喜,邹东河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嘿嘿一笑:“王爷爷是这么说的,不过通天彻地那句是我后加上去的。”
邹东河也就是赵犀,他表情很微妙:“我还以为他终于服我了,他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他…他死了。”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赵犀抽烟的动作顿住了,半晌才拿起烟袋在石头上磕了磕烟灰。
“人老了,对于生生死死都看淡了。王铎也七十多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算没白来一遭。”
赵犀说这番话的时候样子很平静,让我心中有些不安。“可是…”
“有话就说。”
“这件事说来话长,邹…不,赵爷爷,其实是王爷爷他…”我一咬牙,“他是被人害死的,他临死前叫我来找你。”
赵犀皱紧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原原本本地从我遇到王半仙说到王半仙的死,赵犀越听表情越凝重,完全不似先前的淡然模样。
“你说王师弟死前交给你一本诗集和一个法器,这两样东西你带来了吗?”
“我只带着那件法器,就放在我的旅行袋里。王爷爷给的诗集我放在家里了。”
赵犀示意我把法器取来,我飞快地跑回李三来家,我和马胖的行李都寄放在他家里。我将法器包裹在一块蓝布里,拿给赵犀看。
赵犀接过蓝布包,手指轻微有些颤抖,似乎心中十分激动。他轻轻地揭开蓝布,那个很像酒壶的法器露了出来。赵犀用手指敲了敲法器的底部,法器发出“嗡嗡”的怪声。
赵犀问我,知不知道这个法器的来历,我急忙摇头,我和王半仙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他并没有跟我说起有关法器的事,法器还是我后来从并头坟里挖出来的。
赵犀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王师弟并不在意这个东西,我还以为…”赵犀叹了口气,接着告诉我这个法器原名叫“灵宝生元”,取“灵塔宝器,生无穷力,元神通广”之意,是当年北派掌门的信物,被许多门人弟子当成神物一样瞻仰。
我感到十分惊讶,看向赵犀手中的黄铜酒壶,怎么看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东西…有那么神吗?”
赵犀说“灵宝生元”对普通人来说,它只是一块废铜烂铁,对于懂风水的人来说,它却是一个千金难求的宝贝。会寻龙点穴的人都知道,在风水上有所谓的生穴和死穴。一个风水先生一生之中总能找到几个好位置的墓穴,可是位置好并不代表着就是生穴,生穴取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之意。生穴并不一定百分之百是龙眼,但是龙眼百分之百是生穴。
有许多寻龙点穴找到的墓穴看似不错,但是总是或多或少欠缺一些因素,这样的穴往往要舍弃。但是能找到一处好位置不容易,有时要耗费几年甚至半生的精力,出现这种情况时,只要在死穴的“煞时”方位挖一个深三尺的坑,把“灵宝生元”埋进去,并以此作为阵眼做法七天,这个死穴就可以化为生穴。
说白了,其实就是“灵宝生元”起到了一个能量转化的作用,它可以借助周围的山势水势、树木花草把死穴所欠缺的一些因素一点点补齐,端是神妙无比。
当然,他不知道“灵宝生元”是什么人造出来的,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能力。但是当年北派的创始人卜逸仙,就是凭着手中的“灵宝生元”才建立起北派。所以“灵宝生元”理所当然成了北派掌门人的象征。
他的师傅肖松客是卜逸仙的第六个弟子,因为天资极高,所以很受卜逸仙的看重,并且有意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他,可是肖松客的大师兄,也就是他的大师伯,非常不服气,总是背地里找肖松客的麻烦。后来国内局势日渐紧张,战争频发,卜逸仙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把几个弟子都叫到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灵宝生元”传给了肖松客。
肖松客这个人其实不是那么计较名利,师傅把“灵宝生元”交给他,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是想让他撑起整个北派。可是事情坏就坏在肖松客的大师兄的头上,他为了夺回北派的掌门位置,不惜违背师傅卜逸仙的意愿,与当时一个极有权势的军阀勾结,以通敌叛国罪陷害肖松客。还好肖松客事先得到消息,马上带着当时还很小的赵犀逃走,才躲过这一劫,可是北派掌门的位置却白白落入了大师兄的手中。
肖松客为了躲避大师兄和军阀的追杀,去了很多地方,但是却不以这样的日子为苦。小赵犀跟着他逃亡,经常躲进山里,却因此学会了很多东西。
赵犀说到这里仿佛不胜欷歔,我一直没听他提起王半仙,不由得有些奇怪。
赵犀说王铎是肖松客逃亡到帽儿山一带捡到的孤儿,那时候王铎年纪已经不小,却对自己父母家人的事一问三不知,师傅说他可能是因为受到某种刺激才会这样,因此对王铎分外怜惜,还收了他当弟子。
卜逸仙曾多次跟肖松客提过帽儿山的龙脉之事,肖松客对这个地方印象很深,他想守护在这里,也算是对师傅的一种交代,于是肖松客就带着赵犀和王铎在附近的村庄定居,悉心教导他们两个。
赵犀当时正是年少心高,耐不住平淡的日子,而且他师傅经常称赞王铎聪明勤奋,必成大器。他心里很不服气,可是他知道师傅心里厌恶同门欺压,尽管心中不舒服,可是表面上从来不说什么。又过了几年,赵犀已经二十多岁,他和王铎比试的时候败了阵,他一气之下就辞别师傅到外面闯荡,几年下来倒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他每年都会回去看师傅和师弟,他三十多岁的时候,肖松客去世,临死前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灵宝生元”传给了王铎,赵犀心灰意冷,于是更少回去,后来抗战爆发,他和王铎就此完全断了联系。
赵犀说完这番话,我才明白为什么他提起王半仙时会是那样的表情,不过依王半仙的口气,倒是对他这个师兄相当钦佩。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赵爷爷,还有什么恩怨放不下。再说了,我觉得王爷爷是打心眼儿里尊敬你的,当时我说碰上一个给我批命的老人家,王爷爷不知道有多激动。”我无比诚恳地看着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