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双胞胎已经被时妖救走,我们俩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我和马胖旧伤刚去,又添新伤,就连自诩为钢铁男人的马胖都有些撑不住了,所以我们俩离开了海鸥大戏院,回到旅店。
这次我俩受的都是轻伤,在旅店里休息了两天一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我想起还关在弃屋里的古鱼,内心愤恨的同时还有些不安。
照马胖的意见,那个女人太过狡猾诡异,就算我们知道她是杀死赵鹰的人也不能把她抓到公安局,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那样一个小女孩会杀人,古鱼的外表就是最好的掩饰。可是赵鹰不能白死,况且马胖答应过伍小云,一定会帮赵鹰讨回公道,所以就算我们不杀古鱼,也要给她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最好是把古鱼的一对招子废了,那么古鱼就再也不能使用“摄心术”,也算是为民除害,除暴安良了。
我沉默半晌,马胖说的也有道理,有道是除恶务尽,面对时妖这样的恶人,我绝对不能心软!
傍晚,我和马胖躲躲闪闪地来到囚禁古鱼的弃屋,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跟我们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古鱼应该还关在里面。我和马胖悄无声息地走到弃屋门前,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让我心慌的是,屋里面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难道古鱼被人救走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我急忙掏出钥匙打开大锁,马胖暴喝一声把门踹开,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闪电般从门边窜出来,对着我一扬手,我的眼睛立时一阵剧痛,接着眼前的景物变得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恍惚间我听到马胖一声痛吼,似乎倒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古鱼那冰冷低哑的声音响起,“时妖杀人如麻,但是恩怨分明,你们上次没有动我,我这次就饶你们一命。以后要是再纠缠不休,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我捂住眼睛,对准古鱼的方向,“放屁!你告诉我们花钱买我们命的人在剧院,其实是想把我们引过去,让另外两个时妖对付我们,现在又装什么好人?”我一边说一边倾听马胖的动静,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心里不禁一阵阵发沉。
古鱼冷笑,“说起来你们能从他们俩手中逃出来还真是幸运,看来也有几分本事,”说着她顿了一下,“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时妖只为求财,既然没有人付钱,就留着你们的性命吧。”
我急道:“可是那个人还在你两个哥哥手里…”
“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古鱼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知道古鱼走了,于是忍住眼睛的痛,慢慢在地上摸索,可摸了半天也摸不到马胖的位置。我猜想他可能是昏厥了,或者是受了伤不能出声。
过了一会儿,一声低低的呻吟从我身前不远处传来,我急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急道:“马胖,你没事吧?”
马胖道:“没事儿,只是头有些晕。”
我顿时放下一颗心,埋怨道:“不是让你别看古鱼的眼睛吗?你怎么忘了?”
马胖一拍大腿,“奶奶的,就是知道也控制不了。那个死娘儿们的眼睛就跟糊了乳白胶似的,把我的眼睛粘得死死的…”突然间他大喊,“杨贺,你的眼睛怎么啦?”
我轻轻碰了碰眼睛,那里恐怕已经是红肿一片,苦笑道:“古鱼不知道朝我扬了什么粉末,现在什么都看不着。”
我感觉马胖扒开我的眼皮瞅了瞅,听到他松了口气,“没事儿,只是石灰粉,用豆油一擦就掉了。”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找不到豆油擦眼睛,马胖只好扶着我走了一段路,找到一户人家才算把眼睛里的石灰粉弄干净。
看着我红肿赛过兔子的眼睛,马胖好一顿感叹,说他当年做蟊贼的时候也不曾用过这么下三烂的手段。我心道,论武力古鱼绝对打不过我们两个,而且我还不怕她的“摄魂术”,也唯有使这种办法才能脱身。可是让我不解的是,她被关在弃屋里,石灰粉又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时妖真的有什么诡异的妖术?
又过了两天,我的眼睛才消肿。我想到古鱼当时说的话,虽然摸不透她真正的想法,但是她能放我们一马,应该就不会再纠缠下去。至于双胞胎之一,不知道他跟时妖作了怎样的交易,如果真如古鱼所说,那就最好不过。有时妖绊住他,我和马胖正好脱身!
想想看,我和马胖在梨花县滞留了十几天,离五星连珠的时间还有几个月,可是我还没有找到赵犀。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急如焚。
马胖曾问我,如果批命老人不是赵犀怎么办?
我当时回答的是什么?世事无绝对,走一步算一步。
这一步,已经不能再等,必须走下去了。

第十九章 上河屯命案

我原来待的部队位置十分偏僻,我和马胖坐了一天火车又转了一趟汽车才到。
下车后我领着马胖往前走了七八里路,那时候一般都是土道,狭窄不平,马胖人胖气短缺乏锻炼,直呼哧,我也微微气喘。这时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也就是我初遇批命老人的那个路口。这个路口通往一个小屯子,照我推断,批命老人很可能就是屯子里的人。
我和马胖拐进了路口,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进入小屯子。此时正是四月天气,春风拂面,脚下的土地已经冒出嫩绿的草芽,路边的田里已经有农民吆喝着耕牛在翻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马胖突然叹了口气,说有点儿想家了,每年这个时候他爸妈也在自家田地里忙活,可惜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有四处流窜的份儿,享不了那种平淡的福气。
平日马胖总是大大咧咧的,突然间表现出这么感伤的一面,让我十分不习惯。
从开始进入屯子,我就极目四顾,期盼能恰好看到批命老人。可是春耕期间,屯子里基本看不见闲散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追狗的小孩,马胖一把将他拉住,问他村长的住处。马胖的意思,要找人从村里的老大下手最有效率。
小孩挠了挠头,用手往南面一指,马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都绿了,原来那里竟有一个搭在路边的简陋茅厕,茅厕只是用几片门板简单钉成的,还没有门。此时,里面正蹲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三小,快回来”,小孩就飞快地跑开了,只留下我们尴尬地站在原地。
中年男人终于办完事,提上裤子要走。我赶紧上前:“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跟老乡打听个人。”中年男人显然有点儿磨不开,半天才道:“是我们屯儿的我都知道,你问吧。”
我大概描述了批命老人的相貌特征,最后还加上一句,他名叫赵犀,右手缺了半截小指。
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地告诉我,他们屯子里确实有一个精通算命的老人,可是他叫邹东河,不叫赵犀,左右手都完好无损。
我顿时蒙了,王半仙的推断完全错误,给我批命的老人竟然不是赵犀。虽然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可我还是相当失望。
马胖在一旁悄声问我还找不找批命老人,我心想就算他不是赵犀,我也得去看看。批命老人曾亲口跟我说如果撑不下去就来找他,如今我果然霉运不断,就算不为王半仙,我也要为自己打算。
打定主意,我向中年男人打听邹东河的住址,中年男人却告诉我他几天前就上山了,好像是去采什么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望着眼前一片茫茫大山一筹莫展。
马胖在一旁念歪诗:“只在此山中,老头不知处。可惜呀,可惜。”
我还想跟中年男人打听些信息,可他突然推说还要干活,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我心中颇为惆怅,显见我的霉运依旧发挥着它那巨大的威力,此来诸事不顺。
马胖在一旁出主意,让我先在屯子里住上几天,那中年男人说邹东河已经上山待了几天,没准儿很快就下山了,根本不用费什么精力去找,成语守株待兔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反正不急着回去,等人的闲暇还可以回部队看看。
想要留下就必须先找个留宿的地方,我回想起在西甩弯子村那些日子,再看这个地方也不觉得陌生。一般乡下人待人都很热诚,我想留下来应该不是难事。
正巧刚才见到的那个小孩又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条体形很大的黄狗,耳朵老长,舌头伸在外面。小孩看到我们还站在原地,于是歪着头打量我们,一脸古灵精怪。
马胖向他招招手:“三小,你家在哪儿,能带我们去吗?”
三小显然很惊讶:“你们认识我?”
马胖笑了:“我当然认识你,我连你爹妈都认识。你没看见我这身军装吗?我可是附近部队里的解放军叔叔,现在找你爹妈有事,你快前面带路!”
马胖最后一句话颇有军令的威严,三小神情肃穆,喊了一声“跟我来”,就带着我和马胖一路小跑前进,大黄狗跟在他后面。我望着他那小小坚定的背影,琢磨着这情形怎么那么像某电影中的情节。
三小领着我们在屯子里拐了几个来回,然后把我们带到了一栋茅草屋前,茅草屋稍显破旧,屋前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围院子的栅栏上还撂着耕地用的犁杖。
刚进院子,一个年轻姑娘正好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捧着个簸箕。我和马胖骤然出现,姑娘明显一愣,三小喊了声:“小姑,他们是八路军派来的,你快让我妈出来。”
姑娘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我哭笑不得,三小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恐怕是打仗故事听多了。
姑娘尴尬地看着我们,我急忙上前解释几句,姑娘面有难色,嗫嚅着告诉我们,三小他爹,也就是她大哥上山去了,今天有可能回不来,家里只有她和嫂子以及三小,恐怕不方便留宿客人,而且不光是她家,附近几户人家恐怕都不行,因为家里男人都上山去了。问及原因,她却说出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前几天上河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屯子的名称)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名叫陈秀萝,她是因为不慎掉到沟里颈骨折断而死,属于横死。屯子里历来的规矩,横死之人不能守满三天,所以他们家人只守了两天就匆匆将陈秀萝入殓,准备往山上抬。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件难事,本来邹东河是屯子里的“权威人士”,他会看风水选吉日,屯子里的婚丧嫁娶都要问一问他的意见。可是今年赶巧他刚走两天就死了人。他不在,没人懂那一套,大伙一合计,先不管风水的好坏,尽快将陈秀萝下葬,时间久了怕有变故。于是屯里人抬着棺材上山,随便找个地方将棺材埋了。
那时候土葬没什么讲究,不会瓜果梨桃、熏香白酒地供着,只是不深不浅地刨出一个大坑,把棺材横放在里面,然后填土做成坟包,再插上一片木板上书“陈秀萝之墓”就算完事。
这世上不管死了谁,日子都得照样过。四月天气渐渐回暖,冻了一冬的土地已经开化,屯里人像是一群群蚂蚁,开始忙着翻地、播种、育苗。
死去的陈秀萝很快就没人再提起,可是过了没几天,突然有个上山挖野菜的人连滚带爬地跑下山,逢人就说陈秀萝的坟被人掘了,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放着一只青布鞋。
老陈家的人一听就蒙了,发疯似的往山上跑,到埋陈秀萝的地方一看,坟包果真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墓碑倒在地上,棺材盖儿掀开一大半,里面除了一只青布鞋外空空如也。
这是何等惨事!
陈秀萝的妈顿时坐倒号啕大哭,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她女儿死得惨不说,连死后的尸体都不得安宁,实在是命苦到了极处。
后来几乎全屯的人都上山看过陈秀萝的坟,最后有个人提出陈秀萝是横死的,怨气冲天,而且埋得也不好,有没有可能她的坟不是被人刨的,而是她自己跑出来的呢?
村里人迷信,听了他的推测人人色变,最后一致决定,不管怎么回事,先找到陈秀萝的尸体再说。
近几日屯子里每家都会抽调一个或两个男丁上山找尸体,可惜至今没有结果,最后甚至会有一部分人留宿在山上,省得山上山下地跑,浪费精力。听完姑娘的叙述,我有些沮丧,一群男人上山找尸体,留下一屯子女人,却叫我们到哪里找栖身之所?
马胖突然提起,刚才不是见过一个中年男人吗?
我一拍大腿,对呀,找到那个男人就行了。我转身问正在抠土的三小,刚才蹲在茅厕里的人是谁。上河屯这么小,我相信三小肯定认识刚才那个人。
三小开始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天才告诉我们那是李三叔,他人很坏,常背着人踢他屁股。
我让三小带我们到那个李三叔家去,姑娘满脸不情愿,最后特别叮嘱三小只能带到他家门口,千万不能进去。我心中奇怪,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恩怨不成?
三小果然听话,将我们两个带到一扇破旧的柴门前,就立刻跑了。我推开柴门进了院子,李三叔家的房子跟三小家的茅屋差不多,甚至比他家的还要破旧。
马胖喊了两嗓子“有人在吗”,屋子里很快伸出一个脑袋,可不正是刚才见到的中年男人吗?他看到我们立刻露出一副很不耐烦的神色:“屯子里一堆人,你们干什么非得找我问东问西的,去去去,我现在很忙…”
马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在中年男人的鼻子前晃了晃:“李三叔,我们兄弟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想在你家借住两晚,你不会不肯吧?”那十块钱一直在中年男人鼻子尖儿上打晃,跟猫逗老鼠似的。
中年男人一把抓住十块钱,脸上堆满了笑:“来者就是客,我怎么会不欢迎呢?”然后一叠声地喊:“翠儿她妈,赶紧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从屋里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让人印象深刻。看到我们,她满脸皱纹深深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瑟缩着垂下头。
中年男人叫她赶紧张罗饭菜,再上屯子西头打二斤小烧酒。一听到打酒那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无奈男人的连声催促,她只好挪着步走了。
这顿饭张罗了将近一小时才上桌,我和马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其间中年男人对那老女人呼呼喝喝,连推带搡,十分让人看不惯。我和马胖是外人,不方便管他们的家务事,只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桌上的饭菜十分简单,三菜一汤,都是由萝卜、白菜和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菜作为原料,难得的是竟然有两个咸鸭蛋,切口处冒着油,看起来很诱人。
马胖口涎长流,中年男人呵呵一乐,我们三人上了土炕,老女人则跑到厨房看灶火。我几次喊她进来吃饭,她都不肯。
我吃了几口菜,味道很寡淡,但说不上难吃,我肚子饿极,只顾着吃,马胖倒是和中年男人聊得很投契。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了解到中年男人名叫李三来,厨房的老女人是他媳妇,他还有四个女儿,如今都嫁到外村去了。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的女儿都嫁到外村,李三来说上河屯共有三四十户人家,姓李的和姓陈的占绝大多数,外姓极少,同姓之间大多都是亲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姓和陈姓之间突然产生了嫌隙,随着时间的推移,嫌隙越来越大,见面时都不说话,只是彼此互瞪一眼,这样的关系当然不能结亲。
我恍然大悟,三小家肯定姓陈,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仇视李三来。
马胖向李三来问起陈秀萝的事,李三来见我们知道这件事十分惊奇。他跟三小小姑的说法不太一样,他说陈秀萝是自杀而死,根本不可能起尸,多半是埋得不好,尸体让山上的野狗给拖走了。老陈家的人和其他几家人如此紧张,那是因为心中有鬼。
马胖大奇,问及原因,李三来神神秘秘地瞅了瞅窗外,低声告诉我们,陈秀萝生下来就浑身没毛,是个白虎,克夫克家的命。她爹娘平日对她管教很严,在家里待到二十几岁也没有人敢娶她。不过陈秀萝生得十分水灵,十里八村也没见过比她更秀气的大姑娘,村里村外一干小伙子每天都瞅着她干咽唾沫,但是没人敢犯忌讳。
大概半个月前,老陈家突然闹腾得厉害,尤其是陈秀萝的娘,拿着菜刀疯子一样对着陈秀萝大喊大叫,陈秀萝只是捂着脸哭。她爹把住在附近的几个亲戚都招过去,密谋商议了什么,过了没几天,陈秀萝就莫名死在一条山沟子里。
拉回陈秀萝尸体那天,他凑热闹跟着上前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脸已经青肿得不成形状,说是摔的,谁信呢?
听出李三来话里的意思,我和马胖面面相觑,难道说陈秀萝是她爹娘逼死的?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马胖吃完饭,李三来已经醉倒在炕头上,本来他还有借酒装疯的意思,被马胖一下子搡倒,哼哼了几声就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李三来醉倒后,他的妻子才敢进来吃一些残汤剩饭,马胖看着生气,偷偷在李三来背上踹了好几脚。
待到快黑天的时候李三来才醒酒,一醒来就喊腰疼背疼,我和马胖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这时候李三来的妻子进门,嗫嚅着说:“三来,外面闹哄哄的,你不去看看吗?”
李三来一腔无明火没处发泄,狠狠瞪了他妻子一眼,穿鞋出门,我和马胖闲着没事,也跟在他后面。刚走出茅屋不远,我们就看到一大片空地,应该是村里的场院,在西甩弯子村也有这样的空地,是秋收时打场用的。此时空地上聚集了足足有三十四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各种农具,个个面色激动,怒发冲冠。
马胖急忙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看这架势不太对,如果打起来咱们就跑!李三来面色青白,猛然倒退了几步,一群人瞥见了李三来,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呐喊:“打死李家人!”
忽然一大群人举着铁锹锄头镐头向着我们的方向冲过来,那架势绝对是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这么一大群情绪激昂的人面前哪敢停下来,只能撒丫子拼命跑,边跑边在心中感叹,这人要一倒霉起来,真是什么离谱的事都碰上!
我和马胖不认识上河屯的路,只好跟在李三来后面逃命。这时前面的李三来突然连声大喊:“老李家的人都出来,出事了!”
一个个,一群群的人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从不同的茅草屋里冒出来,手里都拿着“武器”,个个表情肃穆,如临大敌。
马胖感慨,看来这帮子人没少打架,个个业务熟练。
两群人狭路相逢,势均力敌,我和马胖被堵在中间进退不得。
马胖看情况不妙,急忙赔出一个笑脸:“各位老乡,咱们都是上河屯的人,一条河养大的,一片土地玩到大的,骨子里淌的都是一样的血,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要动拳头动锄头?有事咱们好好坐下来商量,要不,今天兄弟我请喝酒,不论男女老少,咱们尽兴而归!”
马胖正说得慷慨激昂,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你不是上河屯的人,少在那放屁!”
一个稚嫩的小声音喊道:“他们住在李三来坏蛋家,我能做证!”
我循着声音看去,在陈家的阵营里看到一个满脸兴奋、挥舞拳头的小孩,正是三小。
马胖气得咬牙切齿,低声暗骂。
我看着激昂的人群,后退了两步:“大家别激动,都是误会…”
这时情况已经不由分说,一声龙腾虎啸的“上”,差点儿把我耳朵震聋。我惊险地躲过迎面而来的锄头,趴靠在一家的栅栏上,再一看马胖正在栅栏那头向我招手,我急忙跳了过去。
马胖拉着我:“咱们快跑…”
我急道:“可是这里怎么办?”
“你能一个打十个吗?”
“不能。”
“你能说服他们放下锄头,握手言和吗?”
“也…不能。”
“那还犹豫个屁!快跑!”
马胖的话音刚落,栅栏就被愤怒的人群挤倒,我看事情不妙,撒开腿拼命跑,这时兀自有人跑过来加入战团。
我和马胖一口气跑到屯子边上,看后面没人追赶,才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
马胖唾了一口:“娘的,运气真背!”
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马胖大摇其头:“这种世仇,一点儿小事都可能成为导火索。每次打完都有人受伤,所以仇恨就越积越深。”
我有些心急,这样打下去万一出人命怎么办?于是我提议上附近部队去搬救兵。马胖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种争斗时间并不会很长,等部队的人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聚众斗殴的罪名很重,如果惊动部队,这些人全都得被公安抓走,判个十年八年是少说,到时候上河屯可就没人了。
我一想也对,应该尽量大事化小,不应该越闹越大。可是几十人的战争,光凭着我们个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分解明白。
马胖说,这是上河屯内部的矛盾,跟咱们无关,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马胖的理论我并不赞同,独善其身不是我的原则。想了半天,我突然想到二柱跟我说过的一件事。七八年前西甩弯子村曾有过一次打群架事件,那时候陶小芬的爷爷还活着,全靠他出马才勉强平息那场争斗。陶小芬的爷爷在村里辈分很高,很有威信,相信上河屯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人,陈李两家应该就打不起来了。
我把想法对马胖一说,马胖却问我怎么找,到哪儿找?这种事儿村长都不好使,再说了,要是真有能平事儿的人,现在也应该出面了,你这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山间小道上突然下来两个人,我眯着眼细看,走在前头那个拄着拐棍,头发花白,留着很长的白胡子,看样子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走在他后面的人,却让我大吃一惊,那个人正是给我批命的老人,村民口中的邹东河!他们都行色匆匆,走得很急。
我心情万分激动,急忙走上前,却来不及说话,白胡子老人气喘吁吁地问道:“他们…他们在哪里?那群兔崽子在哪儿,快带我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能阻止这场战争的人来了。
现在的时机容不得我和邹东河“叙旧”,我拉着满脸不情愿的马胖又回到了“战场”,白胡子老人看着打得浑然忘我的众人,气得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戳,大喝一声:“住手!”
有人喊了声:“二爷爷和邹爷爷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当他们看到白胡子老人和邹东河的一瞬间,手中的“武器”顿时软弱地垂到地上,还有几个仍然缠斗不休的小伙子也被人上前拉开。
没有我想象中的血流成河,只是有几个人的头破了,脸上挂着血。我心中笃定,白胡子老人和邹东河肯定在屯子里相当有分量,才能一来就镇住这些人。
白胡子老人也就是众人口中的二爷爷,颤巍巍地喊道:“你们这些畜生…打!你们接着给我打!”
一直藏在草窝子里的三小刚爬出来,就听见德高望重的二爷爷下的“军令”,他立刻挥舞着一根木棍冲向李家人,却不知被哪里飞过来的干牛粪砸了个满脸花,顿时哭号起来。一个中年妇女见三小挨打,立刻如疯虎一般扑向李家人,刚刚偃旗息鼓的混战再次展开。
如今事与愿违,二爷爷气得浑身抖得像抽了风。邹东河大怒:“谁他奶奶的再动一下,就立刻滚出上河屯!”
邹东河声色俱厉,众人纷纷罢手退到两边。
马胖浑身的肥肉不停抖动,我一看他那扭曲的表情,顿时觉得头疼。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人家拼命,他拼命忍笑。
邹东河把二爷爷扶到一边,望着狼狈不堪的一群人,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说,这次是怎么回事?”
从陈家阵营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憔悴,眼望着邹东河突然声泪俱下:“二爷爷,邹大爷,你们…你们一定要给我家小萝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