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胖松了一口气,告诉我赵鹰就住在这一带。赵鹰其实是个理发的,从古至今,民间都有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的说法,理发师在下九流中属于第五流,俗称剃头匠。赵鹰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剃头匠出身,他们那时候只能挑着剃头担子走四方,没有固定的摊子,现在赵鹰仍然是个剃头匠,不过他在这片开了一家很小的理发店,因为手艺好价钱便宜,所以很多人愿意光顾。
我很奇怪,既然赵鹰只是个剃头匠,他有弄开铁疙瘩项链的能耐吗?马胖笑着让我放心,说理发只是赵鹰赖以生存的工具,其实他真正的兴趣是“解扣”。举凡什么带密码的箱子、设计复杂的锁头、装有机关的匣子…他都能解开,这个人天生就具备这方面的才能。找他的人很多,但是他只接手他感兴趣的活儿,并且从不问东西的来历。
马胖说赵鹰不只“解扣”厉害,脾气也相当倔犟。有一次赵鹰不肯帮人解扣,来人竟指使五六个人把赵鹰打了一顿,赵鹰受伤不轻却愣是不肯改口,那人也不能要了他的性命,只好愤然离去。
经马胖这么一说,我对赵鹰的兴趣已经非常浓厚。我好奇马胖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没想到马胖竟然红了脸,踌躇了半天才告诉我,其实他以前是专门扒火车的,他身上常备一串儿能打开火车上任何一扇门的钥匙。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天天在火车上流窜作案,弄到值钱些的东西或是偷到钱马上找机会溜下车。幸亏他运气不错,一直也没被抓住。
有一次他偷到一个银色的盒子,盒子上藏有暗锁。马胖自认为是个开锁高手,可是这个盒子上的锁却让他伤透了脑筋。后来同行的人给他介绍赵鹰,让他去那里碰碰运气。马胖坚信银盒里肯定有好东西,于是他不辞辛苦地找到赵鹰。赵鹰一开始没答理他,可是马胖磨人的本事一流,最后竟让赵鹰答应帮他打开盒子。
赵鹰当着马胖的面鼓弄了十几分钟,银盒打开了,马胖满心期待地往里一看,鼻子险些气歪了,原来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盒子黄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赵鹰认为这应该是哪个离家的人,借收藏家乡的土来寄托思乡之情。
马胖说,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徒有其表的东西,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马胖一边走一边和我说起他以前在火车上的偷盗生涯,看他那怀念的神情,我禁不住语带讥讽地说:“失敬失敬,真看不出你还是个江湖大盗啊。”
马胖装模作样地抱拳:“哪里哪里,其实我的真正身份是个侠盗,把获得的不义之财分给需要帮助的人。”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一个戏谑的声音接口道:“我看你的不义之财都去填你那个酒囊饭袋的肚子了吧。”
我和马胖一惊,齐齐向旁边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普通,一双眼睛很小,却透着犀利的光。此时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马胖。
马胖也笑了,嘴里却忍不住反驳:“我确实接济了不少人哪,比如说赵寡妇、钱寡妇、李家嫂子…”
那人笑而不语,一副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的表情。
我在旁边听着,觉得马胖的生活作风很有问题,思想里乌七八糟的东西很多。
这时马胖笑着对我介绍:“这就是我和你说起的赵鹰,叫他老赵就行。”
赵鹰也不理我,对马胖说:“你这次又有什么麻烦来找我?”
“是有个小麻烦,咱们进去说。”
赵鹰点点头,领着我们朝前走了一段路,我面前出现了一间简陋的砖瓦房,只见窗玻璃上用红油漆写了三个大字:理发店。
赵鹰打开房门让我们进去,我扫了一眼屋内的设施,一个靠墙的桌子上摆放了一面镜子和一些理发用具,桌子前放了一把破木头椅子,墙角放着一个水盆,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赵鹰领着我们穿过这个简陋的店面,进入了后面的屋子,我想那里是他的住处。
马胖进了屋就熟稔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向我伸出手,我急忙把铁疙瘩项链掏出来递给他。马胖用手掂了两下:“就是这个项链,里面藏着个秘密,你能找出来不?”
赵鹰感兴趣地接过,先是用手抚摸了几下,然后把铁疙瘩凑向鼻端闻了闻。
马胖问道:“怎么样?”“有戏。一般生铁不是这个味道,这味道是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散发出来的。能散出气味来说明这铁块上有孔。我再仔细看看。”说着赵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后我看到里面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我基本上都没见过。
他拿出一个像镊子又像钳子的工具把铁疙瘩钳了起来,放在阳光底下仔细端详,好一会儿才把项链放下来,感叹道:“真是好手艺呀,这个铁块上制作了二十个孔,如果把这些孔放在一个平面上,就可以连成‘九宫格’。”
我和马胖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赵鹰接着说:“这是根据‘九宫秘法’制作的项链,外面的这层铁是怎么弄上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不按照正确方法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就会…”
“怎么样?”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被铁皮挤压变形以致损毁。”
马胖道:“你不知道打开的办法?”
赵鹰微微一笑,“明天你们来取,价钱照旧。”
我们走出了赵鹰的住所,马胖嘴里还兀自嘀咕:“老赵这孙子赚钱容易,不如我拜他为师,以后吃穿不愁。”
我戏谑道:“你资质这么愚钝,他能收你吗?”
马胖作势给了我一拳。
晚上我们找了一间旅店住下,别看马胖是个看似随和的胖子,实则挑剔得很,旅店从居住环境到服务态度让他批评了个遍。
可是旅店服务员的一句话就让他闭嘴了:“你爱住就住,不住拉倒!”
实在不是我和马胖软弱怕事,因为我们走遍了大半个梨花县,就找到这么一家还算过得去的旅店,也难怪这服务员横得像英美老王牌似的。
我和马胖和衣躺在床上,一时谁也睡不着。马胖突然道:“你说要是掀开床垫,里面会不会趴着一群臭虫?”
我听到他的话身上立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别,你还是让我沉浸在幻想中吧,要不这地方我可是一秒钟也住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早早地起身吃了些东西,然后赶往赵鹰的理发店。我们此时的心情是兴奋的,就像两个即将窥见秘密的孩子。
到了赵鹰的理发店,我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马胖摇摇头直接拉着我进去了,我很诧异,赵鹰的理发店大门竟然没锁。我和马胖一路来到里屋,屋里面静悄悄的,马胖皱眉:“老赵这孙子不会还没起来吧?”
来到卧室,我看到赵鹰衣冠不整地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把奇怪的工具。
马胖恶作剧地笑了笑,突然趴在赵鹰耳朵上大喊了一声:“老赵,捉奸的来了!”
赵鹰受惊猛然起身,连椅子都撞翻了,对着马胖破口大骂:“你个死胖子,差点儿吓得老子尿失禁!”
马胖大大咧咧地朝他一伸手:“别废话,东西呢?”
赵鹰哼了两声,仿佛余怒未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破旧的木头盒子来,反手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银白色的圆球,拇指大小,闪闪生辉。
马胖狐疑地看着赵鹰:“就这个?”
赵鹰面有得色:“当然,把这东西完整地弄出来可是花了我不少工夫。”说着他将银球拿起来递到马胖手里。
马胖对着阳光端详了几眼,又递到我手里。
那一刻,说不激动是骗人的,我拿着银球,低头嗅了嗅它的味道,微微的铁锈味中还含着药香,大小和紫玉金蟾的金色眼珠全无二致,只是颜色不同,我已经相当确定,银球是从紫玉金蟾的另一边眼眶里抠出来的。
赵鹰再次打开抽屉,拿出一条项链,项链上头连着一片巴掌大小奇形怪状的金属,我一看马上就知道那是铁疙瘩项链的外壳。
马胖瞪大了眼睛:“这破链子就是我昨天给你的那个?”
赵鹰点点头,言语中不无得意:“你们运气不错,能帮你们打开这条项链的,找遍全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做这条项链的人手艺相当精湛,而且精通九宫秘术,要不是我当年曾经研究过,嘿嘿,今天你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马胖听得眼睛直放光,他似乎对于这一类事非常感兴趣,非要让赵鹰讲讲九宫秘术到底是什么名堂。
赵鹰刚开始并不愿意说,但是经不住马胖软磨硬泡,于是告诉我们,《九宫秘术》是有一次他帮人打开一个古匣后得到的报酬。著书年代已不可考,著书的人叫清风散人,他精研九宫术数多年,从中琢磨出一套很玄妙的方法,不只能立阵破法,还能用来制造精妙器械,用途颇为广泛。比如说这个藏银球的铁疙瘩项链,就是九宫术的杰作。
当然了,这套秘法因为颇为深奥,也可能由于其他原因,懂的人相当少,他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这本书,而且下了苦工钻研,才勉强懂得其中的奥秘。
听着赵鹰侃侃而谈,我觉得他的确懂很多,和马胖这个爱不懂装懂的半吊子有着天壤之别。
我望着手中的银球,突然想到双胞胎拼命想夺回紫玉金蟾和金色眼珠,他们看重的不可能只是紫玉金蟾本身的价值,这其中必定还藏着些秘密。再想深一步,银球本是紫玉金蟾的另一只眼珠,却被拿出来装到一个几乎不可能打开的项链里,如果说里面没有猫腻儿,打死我都不信。
银球在我手中泛着光,我有些费解,这么小一颗银球,能藏着什么秘密呢?
马胖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肋下:“想什么呢?魂儿都飞了。”
我摇摇头,看着赵鹰:“老赵,我知道你是行家,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个小银球不简单,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马胖接口:“对对,这球藏得这么严,肯定有问题,里面说不定还藏着钻石之类的值钱东西,能不能打开?”
赵鹰单手蹭着下巴:“钻石你就别想了,绝对不可能!其实单看这颗球也没任何特别——我昨夜研究过,这上面有一些细如牛毛的不规则小孔,恐怕只有装在特定的装置上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
我心领神会地点头,特定装置恐怕是在说紫玉金蟾了,如果真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颗银球放到紫玉金蟾上试试。
告别了赵鹰,我和马胖在街上闲逛。马胖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想起王半仙临终前的嘱托,无论是出于对王半仙的承诺还是我想改命的初衷,我现在都必须回到那个曾生活过两年的地方。
我告诉马胖,我要去找王半仙的师兄,一个叫赵犀的老人。当然,我并不能完全确定给我批命的老人就是赵犀,目前的办法也只有亲自见到他,才能加以认证。
马胖问我,如果批命老人不是赵犀怎么办?
我有些茫然,世事无绝对,这种可能性当然会有,可是我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说是要去找人,可是也不能马上成行,我和马胖往旅店走,路上马胖拍肚子咂嘴地说饿了,我不禁一阵恶寒,话说他早上自己就干掉了五个大馒头、两碗粥外加三块臭豆腐,这么快就饿了,还真是人才。
就在我们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迎面突然冲过来一个小女孩儿,一头撞在马胖的肥肚子上面,马胖倒是没什么,那女孩子噔噔噔后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马胖急忙伸手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可能是他的动作太粗鲁,面目太狰狞,小女孩哭得更加厉害了。
我急忙上去为小女孩拍了拍身上的土,温言哄了几句,小女孩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只见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红蓝相间的毛衣,看上去很可爱。她睁着泪水未干的双眼,突然对着马胖来了一句,“叔叔,你还没给我道歉。”
马胖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小女孩朝后缩了缩身体,“你不想道歉也行,我想…”
马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想要钱是吧。给你,这一块钱够你买很多糖。”
小女孩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不要钱,我只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她这句话给我们弄愣了,这孩子莫不是被撞晕了?这是什么要求?
“去去去!我不听故事,钱你爱要不要。”马胖不耐烦地抬脚走人,没想到小女孩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顿时惹得周围聚集了一些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小女孩指着马胖哭得哽咽难言,“他…他…欺负我…”
围观的人眼光顿时变了,像看流氓一样看着马胖,有几个大婶盯着马胖窃窃私语,还有几个人想上来“多管闲事”一番。马胖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样的架势,急忙拉起小女孩,“行了,我听你讲故事。”
小女孩破涕为笑,清脆地喊了一声,“叔叔,太好了!”
要不是照顾马胖现在的情绪,我还真能笑出声来,这情形太熟悉了,我不就被马胖这么整过吗?能治马胖的人来了。
周围的人闹不清怎么回事,看小女孩亲昵地站在马胖的身边,就渐渐地散去。
马胖说道:“没人了,你有什么故事快讲!”
小女孩道:“叔叔,听故事的时候一定要和我面对面,这样你们才能听得明白。”
我和马胖对望一眼,只好在小姑娘的对面蹲下来,小姑娘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我们,我突然感觉有些怪异,因为近看下她的眼球显得有些浑浊,全然不像七八岁孩子的那么澄澈。
小女孩嘻嘻一笑,用极甜美的声音缓缓说道:“从前啊,有两个小学生,他们很喜欢在黑天以后到学校玩。有一次他们约好放学后到学校的水房探险,因为大家都说那间水房里有鬼,每到夜里就会出现。黑天以后,他们果然都来了,他们从学校的窗户溜进去,来到了水房门口。本来一直是静悄悄的,突然,水房里传出了‘哗哗’的流水声,就像是有人刚刚拧开了水龙头。
“两个人心里有点害怕,但是他们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他们想抓到水房里的鬼,那样他们就成了大家眼里的英雄啦。于是他们打开水房的门,那门‘吱嘎’一声开了,流水声却突然停止。
“水房里静悄悄的,很暗,他们拉着手走到了水池子边上,一个人说,你看水没流出来,一定是我们听错了。另一个人说,是啊,就算是有鬼,我们一来他也吓跑了。
“说完他们呵呵地笑起来,一个人问,你笑什么?另一个说我没笑,笑的人是你。淡淡的月光从水房的窗户里透进来,他们看到彼此脸上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他们突然很害怕,抬腿拼命往外跑,可是水房里的水龙头突然‘哗哗’响起来,一条细细的水流淌出来,不知为什么有几滴水溅到了他们的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还有些发黏。
“他们推开了水房的门,想要跑出去,一个人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水房的地本来是水泥地,很干净,可是他感觉手底下抓到了很多湿漉漉的头发,那些头发一团团地盘在地上,还在他手中轻轻地动了一下。
“两个人尖叫着往外跑,空旷的走廊里传出了很多脚步声,像是有好多人在后面追赶他们。他们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出了学校,快要到家的时候一个孩子突然大哭起来,他的伙伴在后面也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跑在前边的那个转过了头,他们同时看到对方的脸,两个人都晕倒了。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马胖屏住呼吸问道。
“他们看到对方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脸上还沾着好多红红的血。”说到这里,小女孩突然笑起来,双手一拍,“讲完了。”
我承认,这个小女孩很有讲故事的天分,我仿佛真的被带到了那个午夜的水房里,亲眼看到发生一幕幕诡异的情景。
马胖晃了晃脑袋,“小妹妹,你知不知道爱讲鬼故事的小孩会真的遇到鬼啊?”
小女孩笑着看马胖,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我经常遇到鬼啊,没什么可怕的。”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马胖嘀咕了一句,“这谁家的孩子,太古怪了。”
回到旅店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是那孩子讲故事有天分,可是她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还有她为什么非要给我们讲故事呢?这里面会不会隐含了什么目的?我把想法告诉马胖,马胖觉得我太杞人忧天,要是一个小屁孩讲的鬼故事都要害怕,还怎么闯荡江湖?
我没反驳马胖,但是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马胖看我一脸郁闷,非得给我讲个笑话。他说某人非常尊重领导,有一次他上公厕的时候,刚解开裤子他们领导就一脸急色地跑进来,某人急忙提着裤子大声说道:领导好,没想到您亲自来了。领导很尴尬,于是摆摆手——这是他讲话前的惯常动作,没想到这时领导一个响屁崩了出来。某人急忙像往常一样热烈鼓掌,大声道:领导你讲得太好了。
我赏脸地笑了几声,马胖起身,“现在胖哥要到厕所去视察一圈,小贺同志,你去不去?”
我点点头,“那好,你放响屁的时候我帮你鼓掌。”
这家旅店并没有专门的厕所,所有住店的客人都必须到离旅店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上公共厕所,很不方便。
马胖从厕所里出来后,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吃了顿饭。梨花县的菜没什么特色,只是口味比较重,又咸又辣,我和马胖吃得满身大汗。我擦汗的空当,一个女人从小餐馆外走过,一般我不会特别留意女人,不过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很特别。
时下的女人穿的衣服类似,留的发型类似,连脸上的表情都类似,看十个女人和看一个女人几乎没有差别。可是这个女人不同,她穿着的衣服很普通,留着“幸子”头,长相并不很美,可是她一抬眼一皱眉却有说不出的好看。现在回想起来,是我当时太年轻,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风情万种。
马胖看我发愣,用手肘拐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看他对我挤挤眼睛,一脸隐含深意的笑容让我禁不住脸上发烧。
马胖笑着说:“看来我得劝你妈赶紧给你张罗个对象了。”我有几分羞恼,“你可别在我妈面前乱说话,她当真了怎么办?”
马胖嘿嘿一笑,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我们在附近溜达了几圈,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我和马胖回到旅店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我看马胖趴在床上,一副懒懒的样子,于是过去掀了他一把。
“起来,洗漱完再睡。”
马胖冲我摆了摆手,“胖哥一向信奉越臭越有男人味儿,不去。”
“等有女同志嫌你臭,不愿意跟你谈朋友的时候,你再有男人味儿也白搭。”
我端着水盆转身向水房走去,马胖没奈何只得跟在后面。
这家旅店是那种老式的筒子平房,一侧全是房间,另一侧是窗户,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水房,格局和一些学校的教室有些类似。
春天天黑得比较早,等我洗漱完出来,走廊已经黑乎乎一片,马胖嘴里低咒,“什么破旅店,连灯都没有。”
我突然没来由地心慌,这里实在太安静了,每个房间的房门全都关得紧紧的,连一丝灯光也没透出来,好像整个旅店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眼前是黑漆漆一条让人望而生畏的走廊,就像是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们的房间号是零零四,我刚要迈步,马胖突然拉住了我,“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愣了一下,马胖一脸紧张,我只好配合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我皱着眉看他,“你耳鸣了吧,哪有什么动静?”
马胖抓头,“他奶奶的邪门了,我刚才明明听见有声音。”
他的话音刚落,我也听见声音了,是从水房里传出来的流水声,细细的,很不明显。我皱眉,刚才明明随手把水龙头给拧紧了,这家旅店的设施真是不好。
我推开水房的门,果然看到一个水龙头正在淌水,我上去把水龙头拧紧,水龙头已经生锈,拧起来十分费劲。我走出水房时,马胖还在那儿发愣。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不就是水声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马胖回头怪异地看着我,“我听见的是小孩的说话声,还有哭声…挺瘆人的,你没听见?”
马胖的话让我心中一凛,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水房已经是走廊的尽头,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我强笑了一声,“你恐怕是听错了,这里哪有小孩。”
马胖不说话了,我刚想迈步,突然又听见水房里传出流水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像鼓点儿一样打在我心上。难道里面有人?他在捉弄我们?
我有些恼火,一脚踹开水房的门,看到我刚刚关上的水龙头正欢畅地往外淌水,水房的窗户是封闭式的,里面并没有我臆想的人。我手心一抖,白天那个古怪的小女孩讲的故事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马胖的声音有些发颤,“怎么回事?我又听见小孩的哭声,你…你没听到吗?这水龙头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水房上吊着的电灯突然发出“吱吱”的响声,然后“啪”的一声轻响,我们陷入黑暗当中。
“他娘的,这灯坏的真是时候。”马胖骂道。
黑暗中最容易滋生恐惧,而且还发生了这么多不能解释的怪事,我的心脏“突突”地乱跳,会不会,真的有鬼…
不可能!我急忙在心底大声否定,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一切应该只是巧合。
我咬牙上前再一次把水龙头拧紧,这一次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水龙头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仿佛就要爆裂。看着它关闭,我松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我拽着马胖往房间跑,可是那标着零零四的房间竟然不见了,房间号从零零八直排到零零一一,唯独少了零零四。我们在漆黑的走廊里来回跑了两圈也没看到零零四,而房间数上却有八间房,更奇怪的是每个房间的门都推不开,我们出来的时候明明没锁房门。
马胖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抖,“奶奶的,咱们怕是遇到鬼遮眼了。”我生气地喊道:“都跟你说过了,这世上没有鬼!肯定是有人恶作剧把房间号码给更换了。我们找旅店服务员拿钥匙。”
马胖道:“还找个屁呀,早就下班回家了。”
“那这里总会有打更的人吧,我昨天看到外面有一间打更室。”
我跑到出口用力一推门,那门竟然纹丝未动,竟是被人从外面紧紧锁住!我急了,一边用脚踹门一边大喊起来,马胖坨大,他直接用身体撞门,可是那扇白天看起来很脆弱的门就像是突然被人焊上了铁条,结实得不可思议,任凭我和马胖如何折腾,就是打不开它。最后我喉咙喊哑了,力气用光了,只能靠在墙上喘粗气。
马胖气得破口大骂,骂了一阵也没了力气,靠着我坐下,突然他一拍脑袋,“咱俩真是傻子啊,打不开门还有窗户,从窗户跳出去不就完了吗?”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才是傻子呢,窗户上都焊着铁条,你跳出去试试?”
马胖道:“那咱俩今晚怎么办?我看撬开一个房间的门先睡一晚吧,就算他们明天追究责任也不能怪在咱们头上。”
我点点头,“那行,你快点儿动手,我都快冻死了。”
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四月份的夜晚仍然十分寒冷,刚才折腾的时候感觉不出来,一旦停下来就感觉浑身都在发抖。马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根细细的长铁丝,只见他弯曲了一下就朝着一间房间的钥匙孔插去。此时,我反倒感谢马胖会这门“手艺”,起码今晚是帮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