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晴看着罐子里的那些“人”说:“他们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像是一台没有安装操作系统的电脑。想象一下,一个老人在死去前,如果能把他大脑中的数据全部拷贝出来并移植进你看到的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的大脑中,他不仅仅会重获生命,而且还将拥有健康年轻的身体,甚至可以由男人变成女人,由女人变成男人。你还可以想象更多的可能性,如果这些数据可以被改写,甚至被伪造,那么将很容易创造出一批对某个人或某个国家心怀巨大仇恨的克隆人,成为某些人的工具。”
“所以他们正在进行这样的实验?”我有些站不稳。
“嗯”晓晴点了点头。
“那么我到底是谁?”
“你谁也不是,你曾经是墙壁上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们为你编织了一整套的记忆输入你的大脑,你所有的记忆都是伪造的。”晓晴低沉着说,“一整套的记忆很难被伪造,总会有些漏洞,他们有时候就不得不强行改变你的记忆。但这项技术并不成熟,因此你会常常死在手术台上。他们就会从这些‘人’中间再挑一具身体,把你的灵魂移植到新的躯体上。但新的身体无论是年龄身高体重甚至是性别都会有所不同,但这并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修改一部分记忆就可以了。”
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径自走到一个罐子的旁边,玻璃像镜子一样映出了我的面容。三十多岁,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怪不得我能一圈打晕警卫。
“我打小就比别人强壮,经常欺负别的孩子,我就是长这样的。”我说。
“那都是他们修改你记忆的结果。事实上,你昨天还呆在一个女人的躯壳里。”晓晴说。
“这说明什么,我是不死之身?”我苦笑着,“只要呆在你们这里,我就会死不了,只是不断地变换身体?”
“不是,”晓晴说,“你的记忆虽然会被移植到新的身体里,新的身体会有独立的思想,对于我们来说,你的灵魂成功转移了。但对你现在的你来说,你是真的死了。对于我们来说,你还活着,对于你来说,你是真的死了。我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晓晴突然紧张起来说:“我们在这里呆太久了,你该出去了,你应该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已经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过正常人的生活吗?问题是,我根本就不能算做是个人了。一个连属于自己的记忆都没有人的人,一个生活在别人掌控中的人,一个连最基本的情感,善恶分辨都要靠别人支配的人,还能算作是个人吗?
晓晴更加着急了,她紧拉住了我说:“你不能这样,我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想看到你这样的。你应该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下去,如果你逃离了这里,今后的你不就是真正的你了吗。”
“去他妈的克隆人!”我愤怒地甩开了晓晴的手。
“呵呵,去他妈的克隆人。”
这声音太熟悉了,江书宁正站在我的面前,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十八
“晓晴,果然还是你做出来的,已经是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了。”江书宁阴笑道。
晓晴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第三次?”
“呵呵,”江书宁笑着说,“你已经第三次把这个男人领到这里来了,害得我每次都要大费周章去修正你们的记忆。”
倒在地上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我跟晓晴走到这里的时候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你改变了我的记忆?!”晓晴愤怒地看着他。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陈晓晴,你怎么知道,你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就是真的,不是我灌输给你的记忆呢?你怎么知道,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真的就是你的丈夫呢。看来我们的工作还是有所疏忽,你仍然心存对他的记忆,否则你也不会这样三番五次地去救他了。”
晓晴惊愕地站在原地。
“你这个杂种!”我猛地跳了起来,当拳头马上要揍扁江书宁的鼻子的时候,他竟然消失了。
晓晴更加着急了,她紧拉住了我说:“你不能这样,我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想看到你这样的。你应该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下去,如果你逃离了这里,今后的你不就是真正的你了吗。”
“去他妈的克隆人!”我愤怒地甩开了晓晴的手。
晓晴为什么又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我为什么也会重复我说过的话呢。
江书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面前,笑着说:“怎么,你仍然记着你刚才想揍我一拳的事吗,看来我们的工作又疏忽了。不过也无所谓,1天前,你在这里想揍我一拳,你被昏倒在地的警卫捉住了,我们重新对你进行了记忆修正。如果我们的工作没有疏忽,你会认为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连贯的。”
“他在说什么?”晓晴说。
“呵呵,对她的操作就比较完美。”江书宁大笑起来。
“混蛋!”我再次操起拳头,晓晴更加着急了,她紧拉住了我说:“你不能这样,我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想看到你这样的。你应该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下去,如果你逃离了这里,今后的你不就是真正的你了吗。”
“去他妈的…”我停下了,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哦,我们又失败了吗?”江书宁笑着。
这一次我注意到脚下的那个警卫,他早醒了,正咪着眼睛准备对我发动偷袭。这一次他没有得逞,我再次打晕了他。
“呵呵,这次你早有防备了哈。”江书宁的声音出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每一面墙上都有他那张戴着眼镜的脸和狡黠的目光。
我跳起来一把抓住晓晴的手,不管她是不是我妻子,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这都是怎么回事?”晓晴还迷惑着。
“你很可能真是我的妻子!”我不顾一切地拉着她向外跑去,“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跑出去。”
江书宁的脸出现在每一块地板上:“跑啊,跑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的记忆没有被我们修改过呢,你倒真有自信啊。”
“他在说什么?”
“不要管他在说什么,出口在哪?”
晓晴也没有太在意江书宁的话,她非常熟悉这栋庞大地下碉堡的格局,虽然这里像迷宫一样复杂,但好在没什么人来阻拦我们,事实上,在这里除了晓晴和我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当然,江书宁那张无处不在的脸除外。
那张脸还在说着:“为什么要跑呢,明明跑不出去的,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呢。你们又不是第一次逃跑了,可是当记忆被修改后,你又能怎么样呢,噢不,你为全人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应该对你们饱含感激之情才对。”
“就是这了!”晓晴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道门,刺眼的阳光直射入我的瞳孔,我几乎无法睁开眼睛,门的那一边就是出口吗,就是自由之门吗?
十九
我走进了那扇门,当我的眼睛能够稍微适应那白光之后,江书宁正站在我的病床前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老大,上个洗手间不至于这么紧张吧,看你一头的大汗。”
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曾经拉着晓晴的右手已经是空无一物,我咆哮着:“晓晴,你把晓晴怎么样了!”
江书宁笑着说:“你妻子稍晚的时候就过来看你。”
“混蛋!”我猛扑上去,想要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动作,而那一拳只出了一半,却在半空停下了。
为什么我的胳膊这么瘦弱。
我暂时抛开了江书宁,奔跑到放在我床头的镜子上看我自己。镜子里的人骨瘦如柴,头发披散,眼窝深陷,看起来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但那绝不是我变瘦了的样子,那根本不是我。
我狂怒着再次抓紧了江书宁说:“你们把我弄哪去了,这不是我!!!”
江书宁并没有反抗,说:“老大,这就是你啊。”
“我知道了,你们移植了我的灵魂对不对,你们把我的灵魂移动到另外一个躯壳的身上了,可是你们这次没有做完美,还是让我保留了记忆,这是你们的失误,对吗!”
“移植灵魂?”
“还有克隆!”我吼叫着。
“老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江书宁一脸的不解,“我们俩刚才谈得好好的,你内急去了趟洗手间,只是一小会,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跟我说说,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我和晓晴进入了你们的地下实验室,你们在搞克隆和记忆移植,我刚从这扇门…”
我的话终止了,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我,我刚才竟是从洗手间的门里面跑出来的,门的背后是洗手间,哪里是什么秘密实验室。
江书宁的表情低沉了下来说:“老大,刚才你一定是在妄想了,我们真的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干得好啊,”我冷笑着,“干得真好,又把责任推到我的妄想身上了。”
江书宁说:“老大,你是说,晓晴救你从实验室里面出来?那么,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想呆在医院,潜意识里面希望你的妻子能早日带你出院呢;克隆,记忆移植?会不会和这些有关。”
他说着,从我的床边拿起了一本杂志,上面醒目地写着:“克隆,人类生存的希望与毁灭”,说:“是不是因为你看了这个。”
“你们干得可真好,”我兀自说着,“我现在想知道晓晴在哪里。”
江书宁说:“你可以去见她,她希望能马上让你出院,但从目前你的病情上来看,我们还是希望你多多配合治疗。你也希望早日做回一个健康的人,对吗老大。”
我已心死,躺在床上直到晓晴来看我。
晓晴的面容和上次见她的时候比起来很憔悴,如果上次见她的记忆是真的话。
我们仍然像探望囚犯一样面对面坐着,“诚,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她温柔地说。
“嗯,等我出院后,就去实现你的愿望。”我说。
“是马尔代夫吗?”她兴奋地跳起来。
“对。”我苦笑着说。
晓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摞杂志,有国家地理,有科学探索,那都是我喜欢的杂志。晓晴甜甜地笑着:“有了这些,你也就不太闷啦。”
是啊,那不是闷,而是心死。
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这些杂志,一张卡片掉了出来,那里是晓晴写的一行娟秀小字:“不要继续治下去了,快点出院吧…”
(本篇完)

第十五篇 瑶瑶的任务

好久没有和大家见面了,在这几个月里我和琳得到了一次难得的休假,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但琳还是坚持着要跟我回一趟老家。
“你说你我孤男寡女两人这样回去,引起误会多不好。”我打趣着说。
琳瞪了我一眼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怎么,怕我配不上你?”
“你知道我妈每天都抱怨说我都这么大了都不带个儿媳妇回来,这次看到你了,估计你要危险了。”我说。
“罢了,也算是为了事业而牺牲吧,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来你这个神秘兮兮的怪人出来。”琳看着车窗外飞掠过去的一个个低矮的丘陵,还是一脸的兴奋。
“其实也就是个依山傍海的普通小镇,”我看着远处那个在众丘陵中显得异常高大伟岸的桃子形山峰,说:“那个是桃山,我们要到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进家门,母亲立刻喜笑颜开,摸着琳的头发问寒问暖。虽然我一个劲地说她只是我的同事陪我一起回家度假而已,但这种荒唐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母亲虽然不再称她为儿媳妇,但从午饭上那些亲密的动作上来看,她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看起来十分满意。
“刚子现在怎么样了。”父母一直没有提到这个我小时候最好的伙伴,最终还是由我亲自问了出来。
想不到我这话一说出口,气氛立刻凝滞了下来,父亲呷了一口酒,缓缓地说:“不太好啊,肝癌晚期了。”
我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在那一瞬间耳朵几乎听不见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了。
“怎么可能,”我说,“刚子那么结实,怎么能得这种病。”
“是啊,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行了。”母亲说。
母亲和刚子的感情也很深,我小时候一直和刚子形影不离,甚至互相把对方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母亲甚至干脆把刚子当干儿子看待了。
父亲说:“他家没什么钱,都是镇上的人帮忙凑的钱给他维持着,真不知道他要是走了,剩下瑶瑶自己可该怎么办。”
琳说:“瑶瑶是他的女儿?她妈妈呢?”
母亲说:“1年前去世了,这孩子命太苦了,现在她爸爸又要走了。”
我已经没什么兴趣把午饭吃完了,一股脑把碗里的汤喝完后就直奔刚子所住的医院,琳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承认我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那时候我体弱多病,医院成了我最常光顾的地方,而刚子的样子更是触目惊心,整个人已经皮包骨头,肚子却涨得老高,虚弱得不成样子。
看见我的到来,刚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赶忙扶住了他说:“好好躺着,你现在需要休息。”
“你这家伙,非要等到你老朋友变成这副样子才肯来看我。”刚子虽然每说一句话都很费力,但仍然不忘开玩笑。
“你现在疼吗?”琳从刚过来就被刚子的大肚子吸引住了,一脸的纠结,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你马子可真可爱。”刚子笑着说。
“她就是一个未成年儿童。”我说。
刚子对琳说:“小朋友,老师打了吗啡,现在一点都不疼,估计到死了也不能疼。”
“别乱说话,”我说,“你不会死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呵呵,”刚子苦笑着说,“我不是孩子了,其实活着也没什么大意思,就是瑶瑶,她还不到十岁…”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刚子,只是握着他的手。
沉默了许久,刚子突然问我:“我听说过你的工作,那我问你,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仙鬼怪之类的。”
“肯定有,但所谓的神仙鬼怪肯定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些东西,至少目前我们还不能理解他们,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刚子继续苦笑着说:“如果人死后能变成鬼的话,我倒是很高兴,这样我起码还能继续照顾瑶瑶。”
琳转过头去,我知道她在擦眼泪。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瑶瑶拎着饭盒走了进来,这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可爱女孩比我上次见到时又漂亮了一些。
“叔叔好阿姨好。”瑶瑶看见了我,礼貌地说。
“好孩子,你又做什么给爸爸吃了?”刚子一脸的轻松,高兴地打开了盖子,扑鼻的香味涌了过来,是玉米面粥的味道。
琳摸着瑶瑶的小脑袋说:“瑶瑶,你自己在家做饭送过来的呀。”
“嗯。”瑶瑶期待地看着父亲。
刚子试着喝了一口粥,说:“医院的东西不好吃,还是我女儿做的东西最好,是吧瑶瑶。”
我不认为肝癌晚期病人能吃得下什么东西,我能从刚子的表情上看出,每喝一口粥都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但在孩子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软弱。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瑶瑶竟也跟了出来,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了一边,说:“支远叔叔,我爸爸是要死了,对吗?”
“傻孩子,你爸爸得的只是小病,怎么会死。”我说。
“你骗我,他根本吃不下饭。”
“他刚才吃得多香啊。”我说。
“他骗我的”瑶瑶说,“他吃不下,叔叔,我爸爸是要死了,对吗?”
这孩子出人意料的懂事,我觉得没有办法去欺骗她 ,便俯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瑶瑶平行,说:“孩子,你听我说。”
琳在旁边一个劲地瞪着我,她是在阻止我说出下面那些冒失的话,可惜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人总是要死的…”
“哇…”
我还没说完,瑶瑶突然大哭了起来,我以为她回去病房质问自己的父亲,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直接哭着跑出了医院。

瑶瑶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才止住了哭泣,在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又像毫不知情一样走进了父亲的病房。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压在她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以致于她过早成熟,但如果父亲离开了,那确是一个孩子所不能承受之重啊。
回到家里后母亲直接把我和琳安排到了一间屋子里过夜,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却是一把把我的被褥扔到了地上,并拿着剪子威胁说如果敢为非作歹的话就直接废了我。
很显然她还在生我的气,“即使瑶瑶知道自己的爸爸活不了了,你也不能这样告诉她,你真幼稚!”琳怒视着我。
好吧,男人在处理感情这种细腻东西的时候的确显得幼稚了些。
“晚上别睡了,想想明天该怎么面对那孩子吧。”琳继续怒视着我。
琳不再跟我说话,翻身就睡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难以入眠。
下午和刚子说了很多话,瑶瑶这个孩子在母亲去世后竟然充当起刚子妻子的角色。刚子这个人大大咧咧,生活懒散,瑶瑶每天放学都做好晚上和中午的饭,周末的时候就洗衣服打扫房子,把这个家打理得整整有条。刚子则一心一意工作赚钱,他想让瑶瑶过上好日子,本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向好大方向发展,一家人也渐渐从女主人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刚子却突然病倒了。
“如果瑶瑶是个男孩,我估计也就不会这么幸福了。”刚子说。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的最后一任情人,这话看起来不假,但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让人心酸。
我整个晚上都在捉摸着怎么跟瑶瑶解释这件事,几乎没有入睡,等到第二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母亲冲我屋里喊着:瑶瑶来了!
我赶快出门,只见瑶瑶一脸兴奋地看着我,手里面捧了一个奇怪的种子,对我说:“叔叔,爸爸不会死了!”


“我昨晚又看到那孩子了,他给了我这个种子,说我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就能救我爸爸。”
看得出来瑶瑶的情绪很激动,话说得太快,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孩子,那孩子是谁?”我问。
“他说他是专门保护小孩子的精灵,你们大人都看不见他。”
“专门保护小孩子的精灵?”我疑惑着。
“对!”瑶瑶坚定地说,“小时候有一次我迷路了,就是他把我带出来的。还有,那次我得肺炎,是他把我治好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他了,但昨天晚上我又看见他了。”
琳还在房间里,有了昨天那一次,我对自己和小孩子的沟通能力实在是没什么信心了。
“那他长什么样呢?”我说。
“和咱们一样,只是留着长头发,但他是个小男孩。”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就是邻居家的小男孩呢。”
“他嗖得一下就出现了,嗖得一下就没有了。”瑶瑶说,“他给我这个种子,让我种在我家后院,明天早上就能长成大树,树上只能结一颗果子,我把它摘下来,那孩子会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观察了一下那个奇怪的种子。与一般的橡树种子不同的是,上面覆盖了许多红色的黏乎乎的东西,捏起来软软的,如果瑶瑶不说,我觉不会认为这是一颗橡树种子。
“那孩子说,只要一天晚上那棵树就会长大?”
“嗯,”瑶瑶说,“他说再晚也来不及了,我爸爸活不过三天了。”
三天?刚子目前还能说话,医生也说还有三个月的寿命,怎么只有三天时间了?
“叔叔,帮我保密,那孩子说不能让我爸爸知道这件事。”
瑶瑶说完这些,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琳出来后,我问她说:“你小时候有没有接受过一个小男孩的帮助,会‘嗖得一下出现,嗖得一下消失’的小男孩?”
“是鬼还是什么,没印象。”琳没好气地跟我说。
我把刚才瑶瑶跟我说的话跟琳复述了一下,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们的经历决定了我们不能轻易否定任何古怪的事情,但这一次我敢说,根本就没什么‘那孩子’。孩子的想象力总是丰富多彩的。”
“不过这样起码能让她在这几天开心起来。”我说。
“她爸爸总是要死的!”琳似乎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但情绪很快也就平和了下来,说:“我倒是真的希望明天能在她家后院看到那棵一夜之间长起来的橡树。”
“那孩子”的话似乎真的应验了,当我们再次走进刚子的病房时,看到的却是一群忙忙碌碌的医生们。而刚子,虽然还有意识,眼神中充满对生存的渴望,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医生说:刚子的病情突然恶化,恐怕活不过这几天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瑶瑶赶来了,刚子温柔地看着瑶瑶,尽管很努力地张开嘴,但却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一次瑶瑶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但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微笑着对刚子说:“爸爸,你没事,你很快就会好的。”
我看到了瑶瑶手里面紧紧攥着的橡果,橡树在西方从来都是刚强坚韧的象征,就像此刻俯在刚子病床上的瑶瑶。
从医院回来后琳一直都有些焦躁不安,晚上10点多的时候,她突然拉起了我说:“支远,咱们得到刚子家看看。”
“你认为那棵树真的会长起来?”我说。
“别废话,快走。”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门外,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雷厉风行。
农村的夜晚不比城市,晚上静谧得可怕,天空中繁星点点,但却不能照亮道路。
我和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刚子家没有任何灯光,破旧的茅屋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孩子也许睡了。”我说。
“直觉告诉我不会。”琳说着,拉着我悄悄地往刚子家的后院走去。
夜色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倚在后院的墙壁上,在发现有人闯入后,声音惊恐得有些发颤:“谁,你们是谁?”
“瑶瑶,不怕,是姐姐和支远叔叔。”琳琳轻声说。
瑶瑶跑过来扑到琳的身上说:“我怕。”
我很难想象,刚子生病后,这样的一个孩子是怎样孤身一人生活在这种地方的。
“小橡树长出来啦吗?”琳温和地说。
瑶瑶指着前面的一块空地说:“没,我在这看了很久,它都没有长出来。”
“那个小男孩没有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吗?”琳说。
“他今天没有出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瑶瑶说。
“他呀,一定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床时,你就会看到又大又壮的橡树啦。”琳说。
瑶瑶倔强地说:“不,我要看着它长大!”
“乖孩子,来叔叔家,明天再来看看小橡树好不好。”琳试探性地拉了拉瑶瑶,但这孩子却一点也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
“我一定得在这,”瑶瑶说,“那孩子说橡树会在明天太阳出来前长大,如果我不能及时摘了那果子,等太阳出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此刻的我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附近,对于这种场面,我显然是毫无办法来应对它。
琳说:“那好,我和叔叔就在这里陪你,你睡觉,我和叔叔看着那棵树,等它一长出来,我就告诉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