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果然有好朋友关照啊,”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否则坐着南来的火车,怎么把北乡的尸体运过来!”

  

第五章 惊变

  凤儿一直在前面专心致志的开车,不曾注意到后边的变故,否则只怕一失神,把车开沟里去。因为我话音刚落,王胖子就好像陡然间被抽去了所有的血液,脸色就白的跟纸一样,肥肉不住颤抖着,嘴唇也哆嗦着,显然被我击中要害。

  要知道我们从H市往山西,是一路向北,到了隰县还要坐公共汽车再往北走几十里路才到冯四他们这个村,而北乡尤在这村子以北,王胖子怎么可能坐同一趟车把三天前死在北乡的新娘子运来?打从见了王胖子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只不过一直没想到关键所在,方才给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

  却见冯四大力一拍大腿,朝王胖子喊:“对啊,快说啊,怎么回事?”

  我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盯着他。

  半晌,他翻了翻跟死鱼一样的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实在对不住二位大哥,啊不,二位大师,你们听我解释。”

  “说吧。”冯四赫然拿出一派正义凛然的风范来。

  他期期艾艾的半天,终于开口道:“这个,你昨晚看到的新娘子是我从宁水县带上车的。”

  “宁水?”冯四一呆:“那是隰县前一站啊?”

  “那你为什么说是北乡的?”我问道。

  “大师,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结阴婚的是北乡的。”

  “靠,说什么啊,被你搞晕了。”我晕了。

  “我说结阴婚的是北乡的,但昨晚轿子里的新娘子是我从宁水带上车的。”

  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会说人话不?”妈的我已经给颠得很晕了,居然他还跟我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他苦着脸:“我说的实话啊。”

  冯四忽然道:“你是说轿子里坐的那个,不是北乡的那个死人?”

  我浑身一震,一松手,王胖子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道:“就是这个意思。”

  一场冥婚,搞出两个新娘子来?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搞什么飞机?

  王胖子苦着脸道:“大师您也知道,这个天气根本没法保存尸体的嘛,运到咱村早就不成样子了,那味就别说了,光是样子就不好放到花轿里。”

  我大约隐隐把握到他的意思了。

  只听他叹了口气接道:“干咱这行,又不能作广告,凭的就是口口相传,咱得靠信誉吃饭不是。”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没错,这跟我的处境也差不多,干这种行业的,不管怎么说,总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就越发难做了,靠的其实多半是老主顾介绍的。

  却听王胖子长吸一口气,道:“人家娃儿好容易结回婚,总得风风光光的吧,所以啊,我就……”

  “你就找了个人化妆坐进轿子?!”我脱口大叫。

  “是啊,尸体在后边抬着的棺材里呢,轿子就是作作样子,吹鼓手抬轿子的又都是我雇的,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等到了地方,再把棺材里的尸体放进轿子跟新郎合葬,谁也不吃亏。”

  我恍然大悟,想来他们不是一拨走的,他一边叫人送棺材到这边,自己又去宁水找个肯作替身的女人,想来是这活没什么人肯干,所以在北乡找不到吧。这个关节一通,倒是解决了很多问题。难怪冯四昨晚会看见那个女的诈尸了,那本来就是个活人啊。

  我道:“难怪你方才听到我说诈尸一点都不害怕,你知道那本来就是活人啊。”

  “我这也是没办法,要是死了多少年的也就罢了,既是新死的,谁也不想自己家孩子娶的烂了一半的新娘子吧。”王胖子赧然一笑,一指前面开车的凤儿:“就不要告诉赵家人了吧?”

  我也笑了,点点头,他这一手瞒天过海,固然是怕老赵家看了新娘子的样子不答应,另方面倒也算是做了点颇有人情之事,忽然之间觉得对他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感了。这也是无伤大雅之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嚼舌头呢。

  说话之间,车已经停了。凤儿跳下拖拉机,往前方指着:“就是那边了。”

  我从拖拉机的大斗上跳下了,只觉得脚一软,差点没摔那,赶紧扶住冯四,他此刻知道昨晚所见并非诈尸,胆子也大了不少。

  我向风儿问了他哥的生辰八字,然后嘱咐凤儿留在拖拉机旁,一拉王胖子,王胖子颇为不情愿,却拗不过我,我们根据凤儿的指点往坟地里走去。凤儿因为我的警告,不敢进入坟地,只得坐在拖拉机上等着。冯四踌躇了半天,忽然大踏步的跟上来,一把拉我的胳膊:“兄弟,你一声四哥不是白叫的,这是我们家的事,我得陪你去。”

  凤儿在后边骂道:“呸,谁说是你们家的事了?”虽说话是这么说,可那口气却透着股子幸福劲,冯四傻兮兮的一笑,也不回答。

  王胖子见状笑嘻嘻的说:“那您二位去吧。”说完就想溜。

  哼,想的美,你拿了两万块,凭啥要老子给你擦屁股啊,我一把拉住他笑道:“生意还没作完呢,王老板别急着走啊。”他看看没办法,苦着脸硬着头皮跟我们往坟地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心下其实颇有些忐忑,因为诈尸的事情虽然搞清楚了,不过赵家几个男丁都没回来却也是事实,谁知道这坟地里边还有什么变故呢?

  走了不一会,前边是一处林子,按照凤儿说的,穿过林子就是坟地了。没啥好说的,进去吧。这是一处荒林,长得十分阴霾茂密,里边乱草丛生,我们走了不一会,就发现前边有人行走过的痕迹,痕迹十分明显,估计就是送亲的那几位经过的路吧。我们循着痕迹一路走,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就穿过了林子,刚一出树林,就觉得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觉得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乖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阴沉沉的罩在头上,说不出的诡异。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下午1点多啊,怎么就这么黑了?我嘟囔一句,却猛地发现,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乖乖,有点邪门啊。

  我举目观瞧,入眼是一片开阔的荒地,林林总总的立着不少坟茔,而且一望也望不到头,哪个才是凤儿她哥的呢?我方才问过凤儿,她也说不清楚,她也只是知道这坟地的所在而已,下葬时候家里人没让她来。我本以为就算找不到人,那些花轿啊棺材啊总得在吧,凭借那个很容易就能找到墓穴了,结果是什么痕迹都没有,那一抬轿子和赵家的男丁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毫不见痕迹。

  此刻,天越发的黑了,呼啸的风声吹起,盛夏之中竟让人分外觉出一股寒意。我觉得有点糁得慌,再看王胖子,早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咋办才好了。

  冯四蓦地一拉我胳膊:“老七,你看。”

  我用力看去,只见一片灰茫茫之中,一个红色的物件在缓缓移动,起伏不定。天实在太黑了,看不清是什么。我心下骇然,习惯性的探手往背后摸去,这才想起来这次出门,竟没有带上百鬼。也不怪我,本来是想抛开一切好好来农村玩几天的,谁想到刚一到这,就遇上这个了。

  这当口,那红色物件晃晃悠悠的,竟然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的。不一会已到跟前,我状着胆子往前凑了凑一看,竟然是个人!

  一个女人!

  穿的是新娘子的喜服!

  这人穿着新娘子的喜服,在地上似爬非爬的前行。天色十分暗淡,方才竟没瞧见。可此刻瞧清楚了之后,那份骇然,更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这时旁边身影一晃,王胖子也过来了,竟然比我胆子还大,上去扶住地上的人,大声问:“香翠,你这是怎么了?”

  我闻言心下稍安,这女的就是扮作新娘子坐在轿子里的人了,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啊,怎么还会流连在此,而且还是这副德性?

  王胖子连问几声不见答应,不免有些焦急,一发力从地上把那叫香翠的女子拉了起来,这一拉不要紧,一阵风吹散她的长发,只见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原本明眸善睐之处,此刻竟然是两个黑窟窿,鲜血顺着面颊流下,和着脂粉,说不出的惊悚。

  她恍若未觉,一脸茫然,口中兀自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半空中,喀喇一个炸雷,大雨倾盆而下。

  王胖子嗷的一嗓子,把香翠往地下一扔,撒腿就跑。

  四下茫茫,大雨倾盆,根本避无可避,他慌乱之间又如何找得到出路,像个没头苍蝇样的四下乱撞。这时雨越来越大,天地如墨染一般,我看着他肥胖的身影在大雨中跌跌撞撞,心下骇然,强自定了定神,心想这女的说不是我干的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凤儿他哥的魂灵作祟?怪他们用这瞒天过海之计骗他?不应该啊,照凤儿的说法,他哥哥死于矿难,尸骨支离,收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零散而已,况且早已入土月余,这种情况下生气断绝,魂灵消散,是断然没有在作祟的道理的啊。还有,新娘子既然在这出现,那么那些送亲的人呢?他们在哪?

  罢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找到凤儿她哥的坟地吧。

  

第六章 定星

  别看四哥他们家这儿虽然偏僻落后,可我打听过,风水堪舆阴阳八卦这一套可一点不含糊,你看他们连冥婚都搞得有声有色的,就知道多少是有几个有真本事的人给谋划着,当初下葬时候估计也是找明白人算过的,所以我想这下葬的墓穴就算不是上吉之穴,最起码也是四平八稳的守成之穴。

  我默念凤儿她哥的生辰,草草推算了一下,不由心中暗叹,此人命身太岁三宫无力,空劫火铃四煞攻入,有早见刑克晚见孤之说,偏生疾厄宫戊干天机化忌,又为本命忌弹回,再度引动恶格。又逢戊子年文曲化忌,挑动先天忌星。先天已不足,再连续受到冲动,如何再有生机。死后生魂为祭,合葬于甲乙东方木,寅卯为轴,使廉贞坐命宫,方得安详后福,不至祸及累世。

  东方甲乙木,寅卯位为辅,这方位大概错不了了,只盼此地的风水先生有点本领,不要胡乱葬了就好,不然可要了命了,这鬼天气到哪去找。我打定主意,用手遮着头顶往上看去,傻眼了。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冯四过来扒拉一下我,声音有些颤抖,大声喊:“咋了老七?”

  这时风雨狂乱,打在身上脸上竟隐隐有些疼意,我揉揉眼睛,回过神来,大声骂道:“妈的这鬼天气,啥也看不见,根本没法定方位。”

  “什么?找不到大龙的坟地么?”大龙就是凤儿死去的哥了。

  我叹了口气,也懒得喊话了,就那么点点头。照说现在应该是下午,可是大雨迎头盖脸的浇下来,视线根本望不出去,往天上一看,跟扣了个锅盖似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别说定位了。想要放弃观天,改用测地之法定位,却发现这里地脉混乱的像一锅粥一样,而且各方位如走马灯般不停的轮转,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轮盘赌上一般。四下再看看,早不见王胖子的踪迹了,连那个瞎了眼的假新娘也不知踪迹。

  真有点邪门啊,送亲的队伍失踪了,假新娘莫名其妙的瞎了眼,老天又生此异相,乖乖,这一趟不会碰上什么厉害的家伙吧。

  我正琢磨着呢,就听冯四喊了一声什么,却被风雨声掩盖住,根本听不清。我扭头去,只见他一边拿手在头顶象征性的遮着雨水,另只手比划着,说是象征性的遮着,因为这雨根本挡不住,不光是从上边落下,更被一阵阵劲风吹得四下横飞,我早就放弃遮挡了,反正身上脚上都已经湿透了。

  冯四比划了一阵也不得要领,干脆上来一把抓住我肩上背的书包,用力扯了过去,我恍然大悟,唉,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指的是我包里的文王定星盘。此刻天呈异相,地脉驳乱,这文王定星盘正好起作用啊。

  我连忙把它掏出来,按照火车上无名老人所授方法,平心静气,默念真言,一手托盘,一手在盘面上有规律的划动着,不一刻,罗盘上隐隐泛起一道华光,进而渐渐形成一道无形的护网,雨滴打在上边就分溅开来,竟不能打湿罗盘,华光笼罩之下的罗盘上泾渭分明,指针先是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接着毫无规律的在几个方位短暂停留,最后终于定格在正位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使这宝贝,发现它竟然完全跟传统罗盘八法不同,那些沉针兑针投针侧针的看法完全用不上,幸好它最后还是定在正位之上了,指的正是北方壬癸水。果然是宝贝啊,看来此地混乱的地脉也影响不了它,有了这个参照,再定位就容易得多了。我一拉冯四,在大风雨中踉跄前行。

  我们在风雨之中按照定星盘指示的方向亦步亦趋,由于可见度只有一两米,所以也不知道走过了什么路,更无法断定走了多远,在这种近乎爬行的速度下,根本也用不着测量距离了,反正跟着罗盘的指示,卯足了劲走吧,越走我越坚信的想法,因为越走越觉得风雨更劲,我们仿佛在朝暴雨的中心前进一般,我想在哪个地方了,不会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俩只觉得已经给大雨压的喘不过起来,胸中憋闷得很,想张口呼喊几声,可一张口,就有一股大风夹着雨水灌进来,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连眼睛也无法睁开,只能眯成一条小缝隙,其实留着这缝隙也没啥用,根本就看不见东西。我们相互扶持着前进,渐渐觉得快超出自己的负荷了,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起来,就在这时,蓦地周身一轻,我们好像穿透了一面墙似的,一头撞进什么所在的感觉,猛一睁眼,居然风停雨霁。

  我们站在一座坟前。周围几步之遥,还是一片狂风暴雨,只有这里,在一片混杂中竟然有片刻安静,只是这里太平静了,反倒叫人不寒而栗。

  我大概明白了,这情形有点像龙卷风,越近中心,风力越强,而穿过最强的风壁后,在风眼之中反而是最宁静的。

  只是这场暴雨怎么偏偏以赵大龙的坟为中心?看来并非偶然啊,因为这里不光是一座坟,坟前还停着一台花轿,花轿后便是一口棺材,棺材盖打开着,还有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有的手里还握着铁锨,坟上已经刨了一个大坑,想来这就是送亲的队伍了,看来是他们正要开坟合葬的时候发生了变故的。

  救人要紧,顾不得有这么多谜团想不清楚,我连忙举步,想去看看这几人是死是活,却被冯四一把拉住。

  “咋了?”我回头问道。

  只见他头发湿得跟面条一样,一根根的趴在头上,此刻正不住的往下滴水,面色惨白,张口结舌。

  “你到底咋了四哥?”我又问了一声。

  他还是不说话,手指却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向下边。

  下边?

  我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所立之处的地面出现一个小坑,而且那坑在不住的扩大。不好!地面在凹陷!那情形就好像他正站在噬人的沼泽地上,不住的陷进去,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坑已经把冯四的小腿都没了,我连忙一拉他胳膊,想把他拽上来,这一拽不打紧,我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接着脚下失去凭借,伴随着轰隆隆一阵响声,我和冯四一起朝下跌去……

  我的第一感觉是坏了,不是要被活埋了吧。

  下坠了大概三四米吧,我两个相继摔在地上,地面是软的,倒不见得怎么疼,就是掉下来时候那些土啊沙啊的盖了我们一头,再加上先前淋得浑身头上都湿透了,现在什么形象可想而知了,估计跟庙里泥塑的小鬼没啥两样了。

  我定了定神,先抬头看,妈的真倒霉,整个坟像开了个大洞一样把我们掉下来了,四下看看,倒也十分宽敞,呵,此刻我们的情形有点像碗底的饺子了,我一捅冯四:“暂俩可真是坐碗观天了。”

  “你还有心思闹,这是哪啊。”冯四苦着脸道,当然我已经无法分辨他的表情了,我是根据他脸上泥土的不规则运动来猜测他此刻的表情。

  我四下看看:“这当然是坟里,我都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坟挖得这么深啊。”

  “坟?!”冯四怪叫一声,就差没扑我怀里了。

  这当然是坟里,因为我们旁边就是一口棺材,不用问,那是赵大龙的。

  “老七,那咱咋办啊?!”冯四乱了阵脚。

  其实我心里也着急,不过总归见过不少阵势的,不至于像他那么失态。

  “咋办,爬出去呗。”

  “嗯,爬出去。”冯四站起身来,试探着往上够,费了半天牛劲发现根本够不着。他转过头:“来老七,你踩我肩膀上!”

  我心里一阵感动,道:“咱俩叠起来也没用,你没看这上边快有四米多了,根本够不着。”

  “那咋办啊?”冯四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我。

  “喏。”我一指那棺材。

  “啊,真笨。”冯四腾的站起来,又回复了信心:“对啊,咱们可以踩着棺材上去。”

  没错,这棺材长大概一米多了,把它竖在墙边,我们两个在互相帮个忙,不久就上去了。我一掉进来就注意到这个办法了,所以也不怎么着急。

  冯四朝着棺材双手合十,嘴里叨咕着:“大龙兄弟你别怪我,不是想踩你头上,实在是今天掉这儿了,没别的办法了,你千万别怪我。”

  说完好像意犹未尽,又接道:“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我听得苦笑不得,这哥们又不是什么佛陀罗汉,用得着庙宇金身的么,冯四不知道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台词给用这儿了。

  他那边乱七八糟的祷告完了,就要上前去抬棺材。我蓦地一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等等!”我大喊一声。

  冯四一呆,站在那没敢动。

  其实这奇怪感觉从方才一掉进来就有了,总觉得这种种迹象绝非偶然,从王胖子用假新娘成亲开始,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假新娘失去双目,王胖子骇然跑路,这阵莫名其妙的狂风暴雨居然是以这坟为中心,而送亲的队伍又昏倒在坟边,接着我跟冯四莫名其妙的掉进大坟坑里……

  我心下隐约扑捉到了什么,却一时不明就里。冯四嘟囔道:“想啥呢老七,再不走的话,你想陪葬啊。”

  陪葬?对了!就是这个。

  我方才慌乱之中竟忽略了,这一刻心下澄明,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唉,真笨,我刚才就应该想到的,我一掉进来就觉得这个坟深得有点离谱了,再加上赵大龙又不是什么王宫贵戚,他的坟里自然不会有陪葬,也自然不会修得像宫殿一般留出空间来,至多是挖个坑把棺材埋了就是,怎么会有下陷的余地,下陷之后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所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搞鬼。

  这人不仅把我和冯四弄到这个大坑里来,估计弄瞎了假新娘的眼睛,把送亲队伍弄昏的都是这家伙。搞不好这场离奇的暴雨也是这家伙搞得鬼。乖乖,我心下骇然,有这么大本事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真的是成形了的僵尸?不应该啊,昨晚冯四看到的疑似诈尸那位是那假新娘,此刻双目失明不知所踪了。赵大龙?他早已三魂离体,去地府报道了啊。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我想了想上边那口棺材,四下看看,把目光锁定在赵大龙的棺材上。

  此刻冯四还在那傻呆呆的对着棺材,我连忙一把他拽到身后,沉声道:“请现身吧。”

  出乎意料,等了半天,棺材没动。

  难道我走眼了?

  “四哥,你在我后便别乱动啊。”我一边吩咐冯四不要乱动,一边手捏法印,朝棺材进逼过去。

  蓦地觉得有异,想回身已经晚了,只觉得一阵大力击在我后背上,我一个踉跄扑倒在棺材上,差点没背过气去。

  猛吸一口气,忍住背后疼痛转过身来,只见冯四目露凶光,双手并举,呆呆的看着我。

  坏了,鬼上身。

  我伸手就往背后摸我的包,里边有镇鬼的符箓,我得先把这家伙从冯四身上逼走才好下手啊。

  一摸却摸了个空,四下看看也没有,奶奶的,估计是掉下来时候落在上边了。

  这可怎么办?这趟出来也没带着百鬼,唉,就算带着也不能往四哥身上招呼啊,我脑子里急速飞转,想了三四种杀伤力强的法术,可是对着冯四都没法用上。

  “冯四”并举着双手,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进。

  这里说是宽敞,其实也不过几米罢了,片刻之间他就走到我面前了,我一阵头皮发麻,无可奈何之下,大喊道:“等等,我有话说!”

  

第七章 殇

  “冯四”停住了。

  我暗自抹了把汗,开口道:“你就是上边棺材里那位吧。”

  “是。”“冯四”点点头开口答了一声,声音居然有些妩媚,可是这声音配合冯四的形象再加上一脸泥汤,说不出的惊悚。

  行了,你肯答话就有的谈,我心想。没办法,咱也充一回谈判专家吧。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克,是个阴阳师。”

  “嗯。”她又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看她态度还好,也不像不讲道理的鬼,我心下稍安,开始套磁。

  “这个,算起来其实咱也不是外人,”我一拍身边的棺材:“这位是我好哥们,被你上身这个更不得了,是他妹夫,也就是你妹夫了,咱都是一家人不是。”我觉得意犹未尽,又舔着脸喊了声:“嫂子!”

  话音未落,她低吼一声,扑了过来。

  这不沟通的挺好么,咋说翻脸就翻脸啊,我说错啥了?

  我连忙举手一挡,手臂传来一阵巨疼,差点没把我胳膊打折了,我一个滚翻躲到一旁,大喊道:“我还没说完呢!”

  这姐们倒也厚道,又停下了,冷冷的看着我。

  “唉,”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咽了口吐沫,又开口道:“我知道这不是你心甘情愿的。”看她方才的情形,分明对这冥婚很不满,我姑且先旁敲侧击一番。鬼啊鬼,不要怪我太狡猾,这都是在学校上刑侦课时候教的,只不过没想到在这派上用场了。

  她果然点了点头。

  “人生在世,太多事情身不由己啊。”我继续道。

  这回,她甚至连一直举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我脑子里飞速转着,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为了啥事情如此愤怒,非要化厉鬼害人不可,只能拣些没啥实际意义的话来说,稳住场子先:“唉,那都是没有办法啊,有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有些人不得不一生辛苦”我叹了口气,接道:“有些人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人,人无法违背命运的安排啊……”最后这两句倒真是我发自肺腑的,是以说的十分动感情,连我自己的眼睛都觉得有点湿润了,再看“冯四”,垂下头去,竟然在低声啜泣。

  “你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吧。”我柔声道。

  “冯四”垂着头,半晌,开口道:“我是被害死的……”

  “被谁害死的?”

  “还有谁,就是那个王天臣。”

  我一愣:“你是说那个胖子么?”没想到还有个挺斯文的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