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大庆考上大学走了,我哥没考上,就出去挖煤,寄了不少钱回来,还说等他回来盖房子呢,结果两个月前那边来信,说给埋在窑里头了,”她低着头,缓缓说道,“爹找了几个人一起去……”

  她有点哽咽,垂着头半晌,才继续说道:“整个矿塌了一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最后俺爹好歹拣了点东西回来。”

  我听得心下恻然,以前光从网上看到小煤窑出事的消息,这次真真切切的跟家属坐在一起,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你们城里人可能不知道,俺们这边有个风俗,这个……”她顿了顿,好像不知道怎么给我讲这事,也难怪,在她的印象中,城里人是绝对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想想冥婚这种事情的吧。

  “是结阴亲么?”我实在急于知道详细情况,脱口问道。

  “是啊,你知道的?”她一愣,看我没什么大反应,心下稍安,接道“俺哥没享过啥福,才赚了点钱想寻个好媳妇,就没了,爹娘心疼俺哥,寻思着拿矿上赔的钱给他结门亲事,也算没让他白来世上走一遭。”

  “矿上赔了多少钱?”

  “两万。”

  “什么?!”

  我呆住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啊,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值两万块么?!我握紧拳头,觉得心头火直往上撞,却偏偏无处发泄。

  凤儿没注意到我的激动,续道:“唉,在俺们农村,两万块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这不,俺娘托媒人寻了一方阴亲,算好了日子就给他们办了。”

  我想起件事,问道:“你哥是土葬的?”

  “嗯。”她点点头。

  “这么说来新娘子是送到墓地合葬了?”

  她看看我,愣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我心说,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就是不能告诉你罢了,转问道:“有这么凑巧么?附近也有新死,”我一顿,死字总归不好,连忙改口说:“这个,新去世的女孩子?”

  她倒不以为忤,道:“所以说巧了呢,原本是找不到的,后来托了能人,费了许多周折才从北乡找到一个,搁着百十里呢。”她叹了口气:“那姑娘也够惨的,家里就剩下自己,还有个瞎眼的老娘,唉。”

  “人怎么死的?”

  “说是急病死的。”

  “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什么传染病呢。”

  我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冯四回来了,他娘在后边跟着,凤连忙站起来说:“赵婶,我娘让我来喊你帮忙呢,算算时间,送亲的中午就该回来了,咱们得早点准备。”

  “送亲的要中午才回么?”我奇怪的问。

  四哥他娘连声说:“记着呢记着呢,要不是这死小子回来,我早就过去了。”说完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也不换衣服,就那么准备开门出去了。

  凤儿连忙在后边跟着,四哥他娘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了:“凤,你不用跟着,我跟你娘够忙活的,你们俩人好久没见了,好好说说话吧。”

  凤脸一红,跺着脚不说话,四哥他娘笑呵呵的走了。

  冯四却没心情说笑,又详细的问了问凤她哥的事,看得出心情很不好,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发小,说没就没了,唉。

  他们两人在一旁聊着,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颇为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几乎可以认定的是,他们家的“新娘子”有尸变的前兆,可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定她到了什么状态了,是否到了可以会害人的程度,如果仅仅是前兆,那么早早的埋在地下,截断人气,自然也就无碍了,要是万一已经到了三魂逆体的地步,到时逆转阴阳,念力惊人,那可就麻烦大了。其实要是换一家人,大不了我硬着头皮去墓地一探究竟,可这事偏偏发生在凤儿他们家,我实在不忍心搅了这一场“喜事”,毕竟这已经是老两口唯一的慰藉了。

  我正在下琢磨呢,冯四喊我:“老七,走了。”

  “哪去?”

  “去凤儿她们家啊。”他跟凤儿站起身来:“咱也去帮忙张罗张罗。”

  乖乖,这我求之不得啊,在这干憋的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管咋说先到了赵家再说吧。

  这时他跟凤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喊冯四:“四哥,你等我会,我得上个厕所。”

  “吃完就……那啥!”冯四话说到一半生给吞了,估计是看凤儿在面前不好意思吧,转身跟凤儿说:“凤,你先回吧,我等会老七,他不知道路。”

  凤儿依言离开,冯四看我没动地方,催我:“靠,吃饭就拉,还不赶紧去?”

  “拉啥啊,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凑过去,低声道:“四哥,这事蹊跷得很啊。”

  “啊,咋个蹊跷?”

  “猪脑子啊!”我照着他的头就是一个爆栗。

  他哎呦一声,我忽然呆了一呆,这可是她的招牌动作,唉,司徒雪,此刻你在作什么呢?可曾想起我?

  冯四苦着脸叫道:“你干嘛啊?”

  我回过神来:“唉,你难道一点没意识到你昨晚看到的那个尸变的新娘子,就是凤儿的‘嫂子’啊!”

  冯四一拍脑子,恍然大悟的样子:“啊,还真是啊,那怎么办?”

  唉,我这四哥啥都好,就是反应有够迟钝的。“靠,你咋考上的大学的?作弊了还是送礼了?要不就是冒充少数民族了吧!”

  “哪有,我正经考上的。”冯四抓住我,郑重其事的问:“那该咋办?”

  “我也不知道,直说吧,怕老人家受不了,不说吧,又怕那祸害发作起来,害人不浅。”

  “发作起来能咋样?”

  “那可说不定,轻的伤人伤畜,重的就血洗你们村了。”

  “啊!”冯四吓了一跳:“这么恐怖啊。”

  其实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尸变到最后状态是什么情形,自然也就无法估计她的危害性了。尸变大概是四个阶段,基本上跟法医学上讲的判别尸体死亡时间刚好逆转过来。

  一般常人死亡之后,2-4小时内出现尸斑,指压可褪色,4-6小时左右全身僵硬,15小时左右是最僵硬的时候,到24小时左右又开始缓解,48小时后瞳孔无法透视……

  这都是我们上学期法医课学的,学校没钱买尸体给我们解剖用,于是只能放录像大家观摩,放的还是80年代的老教学片,警服警徽还没改样式时候的,可即使如此,那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里,食堂的肉菜还是无人问津。搞得大师傅都纳闷,难道集体减肥么?

  而尸变的过程,大概是逆转的,生气和其他条件接触尸体产生尸变之后,阴气逆转,尸体开始有微弱心跳和呼吸,这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尸体开双目,瞳泛异彩,第三阶段尸身可行可动,力大无穷,只是动作略为迟缓,十分僵硬,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尸体尚不具备思考能力;而据说最后一个阶段尸身行走如风,思维活跃,奔跑跳跃无一不能……

  我以前跟老谢做过几个小案子,都是还没等第三个阶段就帖个符给镇住了,所以这最后一个阶段我也只是耳闻而已。

  “可不是,太恐怖了,有的村子最后一个活口都没有啊。”我故意吓唬他。

  “那咋办啊?”

  “除非让我去墓地看看。”

  “好啊,那你快去啊。”

  “哪去啊?!”我怒道:“说你傻你就流鼻涕,我又不知道赵家的墓地在哪。”

  “啊对,好像听说这个阴婚都是怕打扰的,所以都很隐蔽。”

  “那咋么办?”冯四骇得脸都白了。

  “唉,怎样才能在不惊动赵家人的前提下去墓地看看呢?”我故意叹了口气说:“其实是有个办法的,就是不知道四哥你敢不敢干。”

  “啥办法?”

  “你去问凤儿啊,让她把地方告诉我,我偷偷去看看就得。”

  “啊?!”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行,我不敢。”他停了停又道:“关键是我信你,可他们不一定信你啊。”

  也对,农村本就迷信,人家才结了冥亲,你跟人家说新娘子尸变了,这还不算,末了还得让我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去看看坟地才行。唉,要知道冥婚这事虽然愚昧,但总归寄托着不少老人和家人的愿望,打扰死者安宁又是如此的不敬,要是我冒冒失失的就要进墓地一看究竟,只怕连赵家大门都出不来,到时候冯四也保不了我。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关键不在我,关键看你跟凤儿的感情不是,她要是信任你,就信任我。”

  “话虽这么说,”冯四挠了挠头,吭哧了半天:“唉,先到凤儿他们家再说吧。”

  我回屋拿了包,跟着冯四去赵家,一路上心事重重。

  其实还有件事情让我很疑惑,“新娘子”的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临乡寻访着的。当然了,现在别说跨村跨县的婚姻,就是跨国的婚姻也不希奇,不过别忘了,这结的可是阴亲,邻乡百十里路,尸体要怎么运过来?现在是八月份,大夏天啊,还不臭了?我可不信这个地方会有冷藏车之类的高档运输工具,再说了,就两万块钱再刨去了彩礼和给“鬼媒人”的钱,只怕也雇不起冷藏车,就算雇得起,谁又敢给你运尸体呢?

  唯一的可能是,这个鬼媒也是个道术高手,懂得保尸之法。可这位老哥要是真懂的保尸之法,怎么不多加点禁制呢,到时候也就不怕会尸变了。

  村子不大,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赵家,门口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帖在门上,一派喜庆气氛。

  大院子里摆开了十几张大桌子,已经有不少的凉菜摆上了,烧酒也温上了,旁边一个大灶台还在忙活着,不停的把热菜端上来,看看时间快10点多,这时候有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单等送亲的回来了,就可以开始吃席了。

  我四下看看,凤儿正在里外忙活着,我一捅冯四,他硬着头皮老大不情愿的过去找她了,我正想找个角落坐下,蓦地一惊,在当中主席位上,我赫然看到一张绝没想到会在此地出现的脸。

  

第四章 鬼媒人

  他也看到我了,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站起身满脸对笑的凑过来:“大师,这么巧啊。”

  此人四十岁左右年纪,矮胖身材,生得三角眼,吊梢眉,矮塌的鼻子,不是火车上那个死胖子还会是谁。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没想到老赵家居然有这么一门亲戚,真够衰的啊。”嘴上胡乱答应道:“是很巧啊。”

  说完别过身去,不想搭理他,没想到这个胖子死皮赖脸的凑过来:“大师是赵家的亲戚?”

  “朋友。”我冷冷的答应一声,瞥见冯四拉着凤儿过来,连忙过去说话。冯四愁眉苦脸的说:“凤儿不告诉我。”

  凤儿瞧着我,满脸狐疑的问道:“你问我家坟地干啥?”

  我狠狠瞪了眼冯四,敢情没跟她说清楚啊,冯四苦着脸跟我吐吐舌头。不过也不能怪他,让他怎么开口告诉凤儿说她嫂子要诈尸啊。

  我正要说话,那胖子居然如附骨之蛆般跟过来了,我有点恼了,转身站定,盯着他低声道:“不要再跟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胖子大概被我在火车上的表现唬住了,吓得灰溜溜的跑回座位去。

  “咦,你跟王大叔认识的?”

  “在火车上碰见的,这是你们家亲戚?”

  “不是,这是……”凤儿顿了顿,小声说:“这是我哥跟嫂子的媒人。”

  “啥?!”我差点没叫出来,这也太巧了吧。

  冯四也有点发懵,问道:“凤儿,这胖子就是把那女尸,啊不,把你嫂子介绍来的人?”

  “是啊,”凤儿点点头:“你这几年没回来不知道,这人在十里八乡的可是大大有名,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大家都叫他王胖子,别看他一脸蠢样,能耐可不小,经他手配成的阴婚没有三五十件也差不离了,当初我爹费了好多周折才求到他帮忙的。”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那胖子,他佯作四下闲看,其实正拿眼睛瞥着我们这边呢,我心下冷笑,难怪你这胖子一身晦涩,眉间黑气郁结不散,竟然是个“鬼媒”!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鬼媒,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奇怪的是,此人怎么看都是资质驽钝,七窍蒙尘,如何能搭通阴阳,为人鬼做媒?

  我越看越奇怪,索性走过去径直到他旁边坐下。

  他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道:“看不出来啊,王老板原来是干这一行当的。”

  他先是一惊,随后镇定下来,道:“惭愧惭愧,也算是给家乡父老谋点福利不是。”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啊,以后多聊聊啊。”

  他有点受宠若惊,笑得更灿烂了。我越看越生厌,却不懂声色,装作随口的问道:“新娘子是你介绍的?”赵家此事十分奇诡,我心中有很多疑问,看来得从他身上多套些情报出来才行,要不是为了这,让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他点头道:“是,碰巧北乡新死了一个姑娘,才死了三天,这不就许给老赵家了么。”

  “那也是他们运气好啊,这姑娘怎么死的啊?”

  “嗐,谁知道呢,好端端的害了急病就死了。”胖子顿了顿,满脸堆笑的问道:“大师,在火车上说的那事?”

  靠,还惦记着呢?我心说,看你这副德性,能帮我也不会帮的,何况我也真不会破风水局啊。我没搭理他,继续问道:“怎么没见娘家人来啊?”

  “就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山高路远的也不方便。”他随口道。

  “山高路远的是不太方便啊,倒难为你怎么把尸体运来了。”

  他面色陡然一变,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干笑道:“那有啥办法,谁让咱吃的是这碗饭啊。”没等我再问,他拿起酒瓶来倒了两杯酒,笑嘻嘻的说:“来,大师,咱们有缘,干一杯吧。”

  我冷笑道:“送亲的人还没回呢,席还没开,咱们怎么好先喝上。”他闻言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看时间也该回来了啊。”正说话间,冯四过来一拉我,我连忙起身。他拉我一直走到灶台那,一个老太太正在哪愁眉苦脸的坐着,不住的叹气,凤儿在一旁陪着不住的劝慰。

  “这是凤儿的娘。”冯四道。

  我喊了声:“大娘,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冯四和凤儿。

  凤儿道:“这是大庆的同学,打大城市来的。”

  “啊,”老太太答应一声,道:“快去前边坐着,这里烟熏火燎的。”

  没等我说话,冯四抢先说:“婶,我这同学可厉害,会法术的,你有啥为难事就跟他说吧。”

  我汗一个,冯四介绍的真直接啊。凤儿也是头次听说我还有这方面的特长,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老太太也楞了,盯着我看了半天,有点不太相信。

  冯四一拉我:“快,你露两手给她们看看啊。”

  晕死,把我当跑江湖卖艺的啊,看看老太太那眼神,大娘,你不是希望我来个胸口碎大石吧,说真的,我是真不会啥表演型的法术,像招风布雨啊,点石成金这些,此刻冯四让我显摆几手,我还真犯难了。

  忽然心里一动,打包里把文王定星盘掏出来了,往她们面前一送:“看到没,这就是我们道家的宝贝,没见过吧。”

  老太太都没敢伸手摸,盯着敲了半天,点头道:“还真是挺玄乎的啊,这干啥用的?”

  我心想就算我跟你解释了你也未必听得明白,嘴上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老太太有看了看冯四和凤儿,终于开口道:“这事很邪门呢。”

  “怎么?”

  “唉,”老太太长叹了口气,眼中流下泪来:“我们家已经够倒霉的了,我的儿啊……”

  得,我一听这话茬,要通说家史啊,连忙打断她:“是,大娘,您儿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您也别太伤心了,况且这不是正给他张罗着喜事呢么?您还有啥愁的啊?”

  老太他愣了愣,好像没反应过来。

  凤儿着急了,接口道:“娘,让我跟他说吧。”

  老太太点点头。

  凤儿开口道:“这么说吧,昨晚上他们把我嫂子送去我哥的坟地,今天早上吹鼓乐队啥的都已经回来了,我们也给了喜钱打发走了,可是我爹还有送我嫂子进坟地合葬的亲戚却到现在也没回来。”

  前边提到过,送亲队伍到了坟地边缘就不能再深入了,要由男方本家的亲戚负责抬着花轿把女方尸身送进去合葬,所以一般除了进坟地合葬的人外,其他人早就回来了。

  “正常到坟地要多久?”

  “慢走三个小时也到了,按说他们早上8点多就能回来,可现在都12点了。”

  “一直用走的?不弄个车么?”我奇道,我以为就是吹吹打打那一段用脚走呢,到坟地去当然得坐车吧,没想到凤儿说:“车不行的,坟地得穿过一片林子,没有大道过去。”

  我这才恍然。

  “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注意到凤儿脖子上挂着个手机链,下边栓这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现在农村也用上手机了,联系起来方便得很。

  “打了,一直没信号。”

  “奇怪,都谁进了坟地?”

  “连我爹和叔伯兄弟们一共八个。”凤儿接着道:“这不一直等到现在,酒菜都上齐了,就等他们回来了,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我娘就着急了,李克,你说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老太太一听这话像打了像吗啡似的弹起来,双手合十,四下的祷告,嘴里也不知道叨咕啥。

  我一拉凤儿到旁边,低声道:“你快把地方告诉我,晚了怕出大事。”

  “啥大事?”

  “可能会诈尸!”

  “啥?!”

  我把昨晚上的事简略的说了下,然后一指冯四:“不信你问他。”

  冯四适时的表现出男子气概,用力的点点头,摸摸凤儿的头,道:“相信李克吧,除了他没别人了。”

  凤儿定睛看了我半天,咬了咬牙:“我带你去!”

  “我也去。”冯四挺起胸脯,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谁也不准去,我自己去。”我摇摇头,谁知道那尸诈成什么样了,万一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又刚刚害了几个精壮男子的性命,只怕厉害得很,我都没把握是不是对手,带多了人徒增伤亡啊。

  “你又不知道路。”凤儿急道。

  冯四接道:“就是,凤儿把路告诉我,我带你去,这里我怎么也比你熟。”

  凤儿急了,一把揪住冯四的耳朵:“别废话了,一起去。”

  我想了想:“去是可以,不过你们最好在外边等我们,新尸入土,又是女体,不适合接触你身上的阴气。”其实新尸最怕接触的阳气,女子反倒好些,不过我真是担心那里边有什么变故,带上冯四总归是本乡本土有个照应,凤儿就留在外围吧。

  凤儿记挂她爹的安慰,说走就走,跟她娘交代几句,就要带我们出门。她娘还在那里不住的祷告,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凤儿说啥。正要离开,我忽然想起来件事,问道:“结阴亲的钱都给了王胖子没?”

  “还有一半钱,说是等完事了就给,怎么?”

  冯四故作聪明的道:“这是根本性违约啊,是要扣他钱么?”

  靠,都啥关口了,还有空想违约责任的事,我急道:“你们门口等一下,我叫上这个死胖子一起。”

  凤儿奇道:“叫他干啥?”

  冯四跟着咕哝一句:“你叫他,也得他肯来啊。”

  我没理他,回身又走到王胖子跟前,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给我看得有点发毛:“大师,你?”

  “你这桩媒做的可不大光彩啊。”

  他机灵一下子站起来,面色惨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一趟吧,到了坟地你就知道了。”

  “去坟地干啥?”他瞪着眼睛,神情十分紧张。

  “去看看新郎新娘啊。”

  “不去不去,我去干啥,反正人我已经送到了。”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也不跟他废话,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昨夜我见到那轿子里边的尸体目光闪动,想来你也知道那是诈尸的征兆吧,再说,你还有一万块钱拿到呢吧,跟我们去坟地走一趟吧。”

  一听我这话,我明显感觉到他忽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只听他赔笑道:“人都死了好几天了,怎么会诈尸,去就去呗,省得你们找借口扣我的钱啊。”

  我心下十分狐疑,这王胖子分明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先前听说去坟地,吓得什么似的,怎么一听说诈尸,反倒不怕了?这是什么道理?

  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领着他出门一看,凤儿不知道从哪开了辆拖拉机来,我们几个坐上去,凤儿一发动,突突突的朝村外驶去。

  我还真没坐过这玩意,加上凤儿担心家人开得飞快,我给颠的晕头晕脑的,一看冯四和王胖子,倒是稳如泰山,心下十分佩服。

  车行之中虽然十分颠簸,却是被风吹得很凉快,我思索着整件事,脑子渐渐清晰起来,忽然想起件事来,问道:“王老板,这天这么热,你怎么把尸体运过来的啊?”方才我就想问他了,这山高路远的,天气又这么热,他有什么办法把尸体运来还保存的那么完好,照冯四的描述,昨晚轿子中的女尸应该是保存的相当完整,否则尸体的腐烂就是先从五官开始,冯四怎么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他笑嘻嘻的答道:“自然是有我的办法啊。”

  “我可不信你会雇的冷藏车来运,还不够成本么吧。”

  他干笑着,没回答。我自顾道:“难道你有什么保尸之法么?只怕也未必吧。”

  他还是干笑着,不回答我的问题。

  冯四奇怪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这儿自问自答的在玩什么。

  “你说新娘子死了三天,昨天你跟我们在一辆火车上?难道那时候尸体也在车上?”

  冯四也醒过味来,道:“你也够可以的啊,能把尸体运到火车上去,真是神通广大啊。”

  王胖子嘿嘿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关照。”

  “只怕未必吧。”我冷笑一声,忽然抽冷子问道:“北乡啊,顾名思义是在咱村北面么?”

  冯四点点头:“北边一百多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