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蕊生可没心思研究这个。调查的结果令她很失落。没有访客就是没有犯罪嫌疑人,这说明她的推测不成立。她当然愿意姐姐是自然死亡,但更希望她死得瞑目。关于花瓣和药剂这两件事实在太可疑了,找不到答案,她就无法安心。
“在我姐姐搬来之前,506有人住吗?”林蕊生问。
“没有,上一个房客是三个月前搬走的。”佟兵翻了翻出租档案。
那么更加排除这片带有水分的花瓣是上任房客留下来的可能了。肯定是姐姐入住后出现的,这一点勿庸置疑。⑸9⒉林蕊生沉沉地想。
“你确定每个访客都登记过吗?”
“嗯。”
“夜班呢?”
“他们一定也会坚守岗位的。”佟兵确定地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好象听说,上周他们值夜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林蕊生紧张地盯着他。
以下是佟兵的叙述。
夜班不同于白班,是两个人值班,临近年关了,小偷活动猖獗,新闻里已经报导了好多起发生在夜间的盗窃事故。金凤苑小区位置偏僻,入住率又低,正是小偷们的最佳选择。因此夜班是两个人,这样的话一旦遇到突发状况,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上周值夜班的是牛小斗和王建民。
晚上的金凤苑更加冷清,不过这对于值夜班的保安来说反倒是一种优势,两个人可以轮流站岗和休息。上周四夜里大约十点左右,牛小斗刚去了里面的休息室躺下,外面的值班电话就响了。不一会儿接电话的王建民就进来告诉他,说刚才有个男人打来电话,自称是E座某单元的业主,说在阳台吸烟时发现有人正往小区护栏上爬,鬼鬼祟祟得不像好干粮。
E座位于小区东面,位置靠近里面又毗临山道,安全隐患存在一些问题。曾经有小偷团伙趁夜爬过栏杆,用特殊工具撬开了几家防盗门进行连锁盗窃,其中两家受害者当晚还在家中睡觉。结果也被偷了。经济损失达总共达一万多。幸好小区里装有监控系统,事后警方根据录相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所以当王建军民说要去看看情况时,牛小斗也一骨碌从床上起来了。
“一起去吧,万一他们人多,你架不住。”牛小斗说。
王建民迟疑了一下:“咱们都去了,大门咋办?”
“嗐,这天寒地冻的,能有个鸟人。”
王建民一想也是,平常这个时间早就没人了,何况最近还来了寒流,那北风刮得就跟狼嚎似的,没事谁出去。于是俩人拿上单位配备的电棍和手电筒,离开了值班室。可是当他们一溜小跑来到E座男人提供的地址,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是不是咱们来晚了一步,贼已经进来了?”牛小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有可能。”王建民点头。
两人冒着刺骨的寒风在附近转了一圈,依旧没发现啥可疑的人活动。由于担心大门没人守,便急匆匆返回。
回到值班室后,牛小斗的磕睡虫也被刮跑了,便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副扑克,跟王建民玩起来。一副牌还没打完,桌子上的电话又一次铃声大噪起来。
这一次是牛小斗接的。他一拿起电话,就听见里面有个男人用火急火撩的语气对他说:“喂、你们怎么还没来呀?”
“你是谁?”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呀。”㈤⒐⒉
“哦,我们接到电话后就去了呀,没发现有什么可疑情况。”
“没骗你们,真的有小偷。他们大概有三个人,已经进了H座……”
“H座?”根据牛小斗的了解,E座位于D座和C座中间,这个位置,从任何角度都是不可能看到H座的。
“是呀,我正在阳台上盯着他们呢。”
“你的位置是?”
“D座啊,不是告诉过你们了。”
“啊,你在D座?”牛小斗总算弄明白了,原来王建民把D听成了E。
“哎呀快别磨叽了,赶紧来吧!”男人不耐烦地挂上了电话。
牛小斗和王建民又是一路狂奔。可是,结果依然一无所获。“这孙子不是在搞恶作剧吧?”王建民悻悻地说。
两人回来后从来电显示上查看了一下号码,发现是一个手机号,重拨过去,对方竟然已经关机了……果然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他们的肺都气炸了。怎么竟然有这么无聊的人。
后来牛小斗将这件事情说给佟兵听时,气愤地直拍桌子:“妈的,从值班室到E座往返一趟就得二十来分钟,到H座更远一些,那天晚上加起来我和王建民大概在外面冻了快一个小时,真把我俩给折腾坏了……”
“也就是说在他们去东区巡逻的这一个小时里,值班室是没有人的。”听完佟兵的叙述后,林蕊生若有所思地说。
“嗯。”
“那么,如果凑巧有人在这个时候出入可就是畅通无阻了,而且不会留下出入纪录。”
“嗯,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佟兵点头,又特意强调了一下,“平时不会这样的。”
“除了上周四,他们还有没有遇到过类似事情?”
“据说没有,所以才非常气愤。”
林蕊生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上周四是12月10日,就是姐姐死的那天。
为什么事情偏偏发生在那一天?真的只是巧合吗?会不会有人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故意打电话支开了保安,然后悄悄混进了小区……林蕊生无法冷静了,她失去理智地扑过来抓住了佟兵的胳膊。
“你们有监控是吧,监控室在哪里?我要看那天晚上的录相带!”
“有是有……”佟兵不敢直视她,低声嗫嚅,“不过就在10号前后那几天,伍⑨㈨监控室的电脑突然感染了木马病毒,所有的工作都瘫痪了……”
说完这句话后,佟兵胳膊上的力道蓦地消失了,就像是坠落深渊似的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惊恐地抬起眼睛,看到林蕊生正虚弱地扶着桌子,摇摇欲坠。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几乎跟背后的墙壁一个颜色。
“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她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地说。
第三章 勒索电话
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讶然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这声惊叹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在他的心瓣上轻轻地抓了一下。全身的神经霎时被激活了,噼哩啪啦地发出类似于拔节的声音。
1
莲花超市入口处竖起了一座高达2米左右的光纤圣诞树,由PVC材质的绿叶缠绕金属支架而成,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布偶和小饰品。一插上电源就会变幻出各种炫目的光。穿着红衣的白胡子圣诞老人手拎金色铃铛,满面笑容地对每一个人送上“Merry Christmas”的祝福。屋顶装饰着白色的雪花以及色彩缤纷的促销海报,节日的气氛让人们忘记了外面的寒冷。
“什么嘛,去年的圣诞节好象才过去没几天。”
缪薇一边机械地敲打着收银机的键盘一边想。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她忙得几乎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等待结帐的顾客就象输送带上的零件一样络绎不绝。然而这还只是预热,到了元旦和春节,更是一场硬仗。想想都感到发怵。
每逢节假日的优惠活动总是引起抢购热潮,那种热烈的场面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目前正处于世界性经济危机的风暴之中。
其实这种抢购热潮的出现并不能证明人们手里多有钱,反而是缺乏安全感的反应。面对不断攀升的物价,人们为了抵消压力才不得不加入‘海囤’一族。因此抢购打折生活物资就成了消费者的首选。这应该是一种抗通胀、反通缩的经济自救行为。
“唉,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多呆了。”
这个想法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缪薇的脑子里盘旋,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已经不年轻了,鱼尾纹就算用最贵的粉也遮不住,不过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使人振奋。
三天前。尽管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超市里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跟今天一样,缪薇挺着酸胀的双腿站在收银台里,机械地扫码、收款、装袋。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面其实暗潮汹涌。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台复印机,每天重复着那些枯燥无聊的内容。心力交瘁而无力改变,也许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这么一想就更加沮丧了。
搭配金色蝴蝶结的松露形巧克力,限量供应的黑森林小蛋糕,还有香酥可口的杏仁曲奇饼,这些都是缪薇的最爱。扫码间隙她抬起头,发现一个女人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看上去似曾相识,那张脸很熟,不过衣着打扮叫她不敢相信。
她认识的那个人从来只穿大路货,而面前的这个从前到脚都是名牌。
“怎么,不认识老朋友啦?”对方揶揄地说。
“谷……谷姐?”缪薇迟疑地说。
谷琼花原来也在莲花,Ⅴ⒐㈡是糖果柜台的营业员。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理货、过称。她曾经的偶像是北京劳模张秉贵,卯足了劲儿想学他“一抓准”的绝活儿,对工作的热忱有目共睹。然而一年前,她的工作态度突然急转而下,每天看上去心不在焉,经常趁领导不在的时候玩手机。生活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经常买衣服和请同事们吃饭,出手大方。而从前的谷琼花开销是十分节俭的,因为她是个离婚的单身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后来缪薇才知道,她玩上了股票。有一次谷琼花告诉她,不久前她投资了三万块在股市,现在已经获利百分之二十了。
“其中一支股票买的时候才四块多,现在已经涨到六块了。我打算过几天瞅准机会再投资一些,把孩子上大学的钱赚回来。”谷琼花满面春风地说,“不如你也买吧,现在股市行情看好,正是进场的好时机。”
对于股票这个词,缪薇最早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印象中股票是上流社会的游戏,多用于富贾大亨之间的权力倾轧和商业竞争。对于这种可以让人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人瞬间倾家荡产的东西,她始终持着仰望和敬畏的心理,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跟它有什么瓜葛。
然而谷琼花的经历令她对于“股票”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它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普通人也能玩的起。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当她把炒股的想法说给高兴听时,高兴很反对:“没听人家都说吗,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你什么都不懂,万一赔了怎么办。咱攒那点钱可是为了房子的首付。”
“赔赔赔,真是乌鸦嘴。”缪薇翻了脸,“我看你的脑袋里只有水泥,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连谷琼花都能赚钱,难道我还不如她?”
第二天,缪薇就一意孤行地去证券公司开了户头,又去银行办理了银证转帐手续。再过两天,对于股市一窍不通的缪薇,就跟着谷琼花懵懵懂懂地下海了。
结果可想而知。缪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股市的风向标——买什么跌什么,卖什么涨什么。四万块钱很快就见财化水。当然谷琼花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一段时间,两个人象丢了魂似的,看什么都是一片惨绿。
后来谷琼花由于精神恍惚在工作时跟顾客吵架,被超市开除。
没想到一别数月,谷琼花惊艳出场。
缪薇粗略沽算了一下,她的这身行头不低于一万块。
“谷姐,你发财啦?”缪薇上下打量着她。
“什么呀,离发财远着呢。”谷琼花压低声音,“不过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倒是蛮有前途的。”
“那当然,干什么也比在这儿强。”缪薇点头,“做什么的?”
“跟股票有关。”
“啊,你又开始炒股了?”
“我哪还有钱炒股,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已经让我倾家荡产了。”谷琼花咯咯地笑。怎么看都不象是“倾家荡产”所应有的样子。
“那是什么?”缪薇好奇地问。
“小姐,能不能快一点?”谷琼花还没说话,旁边等待结帐的顾客不耐烦地催促。
谷琼花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表,对缪薇说:“算了,反正你也快下班了,我到附近的红磨坊等你。咱们一会儿再聊。”㈤9贰
“好。”缪薇注意到她的手表,是一款很贵的牌子。
“对了,这些是给你的。”谷琼花推了推刚买的那袋东西,“都是你最爱吃的。”
“呀,谢谢,让你破费了。”缪薇高兴地说。
2
心里有事情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好不容易挨到打卡下班,缪薇迅速脱下脏腻腻的马夹工作服,穿上外套,来到约定碰面的地方。
红磨坊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咖啡馆,门面古色古香,由红色六角形砖块拼接而成的外墙,在灰色的建筑群里十分惹眼。外面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轿车,其中一辆崭新的红色POLO很醒目。
推门进去,悠悠转动的风车,古意盎然的藤椅,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一样。
正值下午两点半,咖啡馆里的人不多。贝城人大多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大概是性格使然,他们更喜欢坐在饭馆里守着一堆盘子喝酒聊天。所以贝城的咖啡馆先后开了不少,但大多因“水土不服”而败北。
“看来这家也支撑不了多久。”缪薇想,“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咖啡馆如果开在南方,一定很受欢迎吧。”在缪薇的印象中,南方人似乎更感性一些。淅沥的小雨,缤纷的纸伞,女人软玉温香,男人多愁善感,天生适合待在这种浪漫的环境里你侬我侬。
“小薇!”谷琼花向她招手。她坐在靠窗的位子,只穿一件鹅黄色羊绒衫,身材浑圆,考究的毛呢外套搭在身后的椅子上。面前的咖啡只剩半杯。
“让你久等啦。”缪薇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没什么,反正我今天也没事。”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托着菜单走了过来。
“喝点什么?”谷琼花问。
“随便来杯咖啡吧。”
“拿铁可以吗?”
“行。”
“那就这样吧,再给我来一杯焦糖马琪朵。我还是喜欢口味重一点的。”
服务生离去后,缪薇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谷琼花,说:“我记得某人曾经说过,咖啡就是一股刷锅水味儿。”
“呵呵,习惯都是可以改变的嘛。”谷琼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现在离了它还不行。”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别取笑我了……最近怎么样?”⑤㈨⒉
“还不是那样,每天重复着复印机一般的日子。”
“年底会更忙的,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噩梦啊。”
“可不是,讨生活真不容易。”
“小薇,”谷琼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件事……你还怪我吗?”
“什么?是指股票吗?”
“嗯。我真后悔,不该把你拉下水……”
“算了,这事不赖你,只能说我自己的运气太背。”缪薇叹了口气。其实私下没少埋怨谷琼花。人的天性大抵如此,得便宜未必感恩戴德,失便宜却必定是咬牙切齿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必伤了和气。
“其实我是真心想让你赚点钱的,谁知道股市这么难以琢磨……我的积蓄也几乎全搭进去了,真是惨啊,就象天塌了一样。”谷琼花痛苦地抿着嘴。
“我也是。”缪薇回想那时,短短三个月,她就把多年来的积蓄折腾得所剩无几,每天无奈地看着帐户里的数字慢慢蒸发,感觉就象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不过高兴并没有过多责备她,只是说算了,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说是这么说,哪有这么容易。
咖啡上来了。浓郁的香气与舒缓的音乐交织在一起,揉和出别样的味道。缪薇端起来杯子轻轻呷了一口,问:“谷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新工作是?”
谷琼花挺直脊背,恢复了一开始的神彩飞扬:“我现在是一个股票经纪人。”
“股票经纪人?干什么的?”
“简单地说就是客户代表,负责开发证券公司的客户。客户资源越多佣金提成就越多,干的好一个月上万不是问题。而且朝九晚五,还有周末和法定假日。”
“真的啊!”缪薇羡慕地瞪大眼睛。“那可比在超市当营业员好多了!”
“那当然,”谷琼花说着将脸转向窗外,得意地指着一辆红色的POLO说,“看到那辆车了吗,就是我这几个月赚来的。”
“啊……”缪薇惊讶地捂住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愁眉苦脸的谷琼花,现在不但穿上了名牌,还开上了自己的轿车……
“真是气死人,她哪点比我强嘛。”
缪薇发泄地敲打着收款机的键盘。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世上的每个人都喜欢比较,而比较的对象往往都是身边最熟悉的人。跟谷琼花见面后,她的日子似乎比从前更难过了。
缪薇在煎熬中终于盼来了下班的时间。换好衣服后,拖着酸胀的双腿走出超市的大门。外面的风很冷,就象牛毛细针一样,扎得人皮肤生疼。宿舍里也好不了多少,今晚大概还会更冷清吧,那些丫头们早就把圣诞节的节目安排好了。
时间真快啊,转眼又是一年。去年的这一天是跟高兴过的,在小馆子里随便吃了一顿算是应节。结帐出来后发现店家少算了一瓶啤酒的钱,两个人开心得在雪地里疯跑,象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怎么擦都擦不完。灰心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枯燥无聊的工作,捉襟见短的日子,也许经过多少年的省吃俭用终于攒够了房子的首付,却背上几十万的银行贷款……她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罩着黑色夹克的熟悉身影向这边移动。他又来了。
“Merry Christmas!”5九贰他说。
缪薇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你又来干什么。”
“来接你下班啊。”
“说了不用。”
“那怎么行,今天是圣诞节,难道你要一个人过。”
“就一个人过。”
“小薇……”
缪薇不再理他,径自沿着马路走着。身边不断有一对对的情侣掠过,脚步轻快地把她甩在后面。他们都有自己的方向。可我的方向在哪里呢?缪薇感到一阵迷惘。
熟悉的脚步声若即若离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他总是这样,你再赶他,他也会一声不吭地跟在背后。从超市到宿舍必须经过一段小巷,夜里照明很差,不过缪薇下晚班就没有怕过。因为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一直都在背后陪伴着她。他是爱她的,这一点勿庸置疑。只是这份爱对于她来说太过沉重。她对于他的印象接近于暗无天日的黑。就像她曾经投资的那些垃圾股票。她为自己的眼光感到悲哀。原来失败是注定的。
已经可以看到宿舍楼了。缪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低着头的高兴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高兴……”缪薇幽幽地看着他。
“嗯?”
“我们离婚吧!”说完这句话后,缪薇也不等他反应,重新转身,快步跑进了宿舍楼。
“啊!?”高兴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3
石巍又一次恶心地扫视了一眼后视镜。其实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后面的那两个人在干什么。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向他们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不过人家正忙着,根本就没工夫理会他的白眼。
那颗没剩几根毛的秃头在夜里特别闪亮。
女孩眼窝里擦的银粉也特别闪亮。
他们之间的年龄至少相差三十岁。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荷尔蒙的膨胀和肢体的交流。老男人打满褶皱的脸在女孩饱满的胸前忙碌着,就像一头饥饿的野猪拱着一棵水白菜。不时惬意地哼叽。女孩很有职业道德地配合他,时不时忙里偷闲地抽口烟。
这俩人是从2046夜总会门口上车的,目的地是龙凤旅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这种情况对于夜班司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这一对太猴急了,还没抵达酒店就在出租车上干了起来。
“嗨嗨嗨,你们注意点!”石巍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
暧昧的声浪只平息了一分钟,⑸㈨Ⅱ接着再度响了起来。女孩甚至挑衅地对着后视镜里的石巍喷了一口烟。“别理他,他这是嫉妒。”老男人低声说。
石巍猛一打方向盘,将车子泊在路边。轮胎发出长长的嘶鸣。“下车!”他回头厉声说。
老男人把肥腻的手从女孩的胸衣里抽回来,疑惑地看了看窗外:“还没到地儿呢!”
“老子不伺候了行吗?”
“怎么,嫌钱少?”老男人愣了愣,讪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大概是多年的烟渍。“送到了再给你加十块!”
石巍懒得跟他废话,铁青着脸拉开车门,像拽一条死狗似的将他从车厢里拽出来,扔在旁边的垃圾堆里。“今天是圣诞节,你扔下老婆出来鬼混,对得起你她吗?”他对着那张脸狠狠啐了一口。
“你你你,管得着吗?”老男人气急败坏地说。
“老子就管你了。”石巍冲上去准备教训他一顿,不料对方反应倒挺快,身子一侧躲了过去,紧接着回身剪住他的拳头。
“哟,想不到还是个会家子。”石巍愣了一下。
老男人冷笑了一声,“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劝你乖乖开你的车,少惹闲事。”
石巍也冷笑着梗了梗脖子:“哼,这闲事老子还管定了!”说着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再次逼了上去。
老男人虽说有两下子,但论体力还是输了,况且石巍也并不是空有一身力气,他练过跆拳道。所以几招过后老男人便败下阵来。他的呻吟声把附近的野狗都招来了。夜色里闪烁着点点蓝幽幽的光,那是它们好奇的眼睛。
石巍扔下他,又拧头对那个女孩说,“你,也给我下车!”
女孩不急不慢地钻出车子。短而小的橙色外套,裹着丝袜的长腿,她的打扮与这个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夜极不相符。最夸张的是领口低得连肚脐都快要露出来了。一根金色的链子颇具诱惑性地夹在两陀丰满的山峰之间。
“什么情况?”她轻佻地打量着石巍。下巴上有一粒妖艳的美人痣。
“他老的都能当你爹了!你还有没有廉耻?”石巍连珠炮似地说。
女孩张着嘴愣了一会,然后笑了:“司机哥哥,你管得也太宽了!”
“你……”石巍气结。这时夹克口袋里的手机在声嘶力竭地唱着信乐团的那首《死了都要爱》。看看屏幕,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大刘”。大刘是辣豆腐快餐店的老板。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大刘焦急的声音:“巍子,你赶紧来吧,你哥们高兴喝高了。”
“啊!?”石巍怔了怔,随即说:“好,我马上过来。”
说着扔下那一对无耻的男女,掉头上车。
“哎,司机哥哥,我叫闫水晶,有空来2046找我玩啊……当我男朋友也成。”女孩跟着车子跑了两步,咯咯大笑。笑完了回头,发现鼻青脸肿的老男人正拿着一支碳水笔在手心里写着什么。⒌⒐㈡凑近一看,原来是出租车的车牌号码。
“等着瞧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他气喘吁吁地说。
对于贝城的餐饮业来说,旅游旺季一过去,生意就不那么红火了,冬天更是萧条,不到九点店铺就纷纷打烊了。不过豆花街的辣豆腐快餐店,季节的变化对它的影响并不大,因为它们针对的顾客群体主要是出租车司机而不是游客,客源相对稳定。而夜班司机有聚众吃夜宵的习惯,所以他们营业的时间很长,基本熬到下半夜一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