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可别跟房价一样越调越高。磕磕巴巴一辈子就想给儿子安个窝,谁知道好不容易攒起一点血汗钱,却发现房价并没有在原地等着咱。那房价简直就是屁股冒烟的火箭……如今连物价都涨了,房子大不了不买,可嘴总不能扎上不吃吧,唉。”女人说着擤了擤鼻涕,顺手抹在裤子上。
林蕊生赶紧把视线移开,却刚好迎上邻桌男人吐出的一口浓痰。她一阵反胃,只想赶紧结束这次谈话,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三个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底,有一个女孩带着纸箱来过巨鲨集团,对吧。”林蕊生问。
“嗯,提起那件事啊,真是太……”女人的瞳孔兴奋地放大。
6
巨鲨集团的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当然这个时间只针对文职。作为普通的安保和清洁人员,要提前半小时上班。那天跟往常一样,吴隽玉换好工作服后开始了例行的工作。她负责的卫生区域是大厅,大厅是这栋大楼的脸面,丝毫马虎不得。
八点之后,上班的人流开始络绎不绝。她的工作量也随之加大。正当她蹲在地上处理一块难缠的污渍时,突然一串与周围环境完全不和谐的音符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是一个婴儿的哭声!
吴隽玉好奇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同事钟巧妹从电梯里慌里慌张地冲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纸箱。那串蹊跷的哭声就是从纸箱内发出的。
“哪来的孩子?”大厅里的人登时好奇地围了上去。吴隽玉当然也不甘落后。⑸⑼⑵她奋力挤进人群,看见一个婴儿正躺在纸箱里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就像一只柔弱无骨的小老鼠。
他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大概一个多月的样子。穿戴整齐,裹着一块小毛毯,毛毯里掖着一只奶瓶。一只小手挣破束缚伸了出来。吴隽玉摸了摸,小手冰凉,但奶瓶还是温的。纸箱和毛毯之间的缝隙里还塞了两块纸尿片。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钟巧妹。
“我、我也不知道……”钟巧妹手足无措地说,“刚刚我在十五楼打扫卫生时,突然听到女厕所里传出婴儿的哭声……跑过去一看,洗手台上放着这个纸箱……盖子没有封死,敞开了一条口子,一只白胖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妈呀,我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捡过钱包捡过手机,还是头一次捡到孩子……”
“真狠心啊,看到是谁扔的吗?”
“没有,十几分钟之前打扫女厕所时还没有……”钟巧妹耷拉着眉毛。忽又抬起眉毛,“对了,我似乎看到有一个女人进去过。”
“是谁是谁?”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兴奋的表情。
“没看清……她好象穿了一身黑,脸上还带戴着墨镜和口罩。”
“真是全副武装啊,看来是想隐藏身份。”
“应该就是这栋楼里的某个人吧?”
“如果是外人的话保安那里会有出入登记。”
“对,问问值班保安就知道了。”
仿佛一瞬之间,大厅里乌攘攘地挤满了人。保安当然也在人群里。其中一个保安语气坚定地说:“从开门到现在都没有外人进来过。”
“这么说只能是内鬼了。”
“也不一定,既然想隐藏身份,当然会避开保安的视线了。可能她打扮成那个样子就是为了混进来吧……”
“说的也是,我也戴着墨镜口罩哎。”
“依我看所有的墨镜口罩女都有嫌疑。”
“去你的!”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被数人同时凿了暴栗。一到冬天,很多人都习惯戴上口罩。从最初纯粹的防寒防沙,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时尚。颜色和款式也花样翻新,成为都市女性扮靓的手段之一。人群里很多女孩都是这样。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在纸箱里发现的。”钟巧妹打断了大家的话。她示意人群让出一个位置,轻轻将纸箱放在地上,然后举起一只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那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两行字。
亲爱的,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浪漫的夜晚吗?现在我把你的杰作带来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⑸9⒉转瞬之间这张纸便在数十个人手中传递了一遍。
“啊……看来肇事者真的是这栋楼里的人呢。”
“至少孩子的父亲可以确定是这样了。”
“大概是一夜情的产物吧?”
“不一定,也可能是情人关系。男的玩腻了想甩,女的使出了杀手锏。”
“也是,没抬头也没署名。应该是在警告那个男人吧喂,这一次我给你留了面子,要是你还不乖乖回头,我可就把什么都抖出来!”
“不管怎么说,真不敢相信公司里会有人干出这种事!”
“是啊,也许就在咱们这些人当中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自己图一时的快活,吃苦的却是孩子!”
“按我说这种败类就应该千刀万剐。”
“男的阉掉,女的浸猪笼!”
“……”
现场的气氛出现了另一轮高潮。每个人都咬牙切齿义愤添膺地遣责着肇事者,好象谁的声音最大谁最清白最无辜。没有人顾得上理会纸箱里的孩子,即使他哭得快要断气。
“咦,钟巧妹是负责十五楼的卫生吧。”这种激愤的局面一直维持到另一个声音的出现。这个声音并不大,却足够令全场人暂时失声。
一分钟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再次如汹涌的浪潮一般袭卷而来,淹没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压抑嗓音和兴奋眼神给每张脸都交媾出了一副奇异的表情。
“十五楼是高层们的办公室呢。”
“大概就是他们中间的某个人的吧,不然为什么不到别的楼层去放?”
“嗯……要我说男人有错,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许是想利用什么潜规则为自己捞好处吧。”
“可不是,为了升职什么都肯干。”
“真是世风日下呀,人怎么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
“高层也不容易,不但要应对繁忙的工作,㈤⒐⒉还要招架那些不要脸的白骨精。”
“简直防不胜防啊。”
“……”
7
叙述到这里的时候,吴隽玉略带讶异地看着林蕊生苍白的脸:“林小姐,你怎么啦?”
“没事,你接着说。”林蕊生声音颤抖地说。姐姐果然有个孩子。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可是当推测成真的时候,还是被严重地震憾了。
热腾腾的红烧排骨面上来了。“说来话长,先吃面吧。”吴隽玉拿起筷子。
“好,这碗也给你。”林蕊生把自己的那一碗也推过去。她的胃里沉甸甸的下坠,完全没有食欲。等待的时间似乎无比漫长。
吃光两碗面后,吴隽玉惬意地打了个嗝,继续刚才的话题。
婴儿事件最后惊动了巨鲨集团的高层。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影响巨鲨集团的形象,高层下达了禁口令。同时展开了内部调查,准备将肇事者揪出来杀一警百。首先要调查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份。大楼里装有监控设施,因此负责此事的领导第一时间排查了事发时的监控录相。当天的监控状态很正常,成像效果很清晰,巨细靡遗地还原了所有的情况。时间在八点十分左右时,确实有一个黑衣女人随着络绎的上班族走进了画面,她怀里抱着的正是那只装有婴儿的纸箱。她径直搭乘电梯电梯上了十五楼,拐进了女厕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怀里的纸箱已经不见了。之后又顺着原路返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楼。过程中她刻意回避别人的视线,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不妥。也包括正在埋头工作的钟巧妹。
调查结果确定,女人不是内鬼。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绝对是这栋楼里的某一个。而且根据女人执着的路线判断,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十五楼。
十五楼是公司高层办公的地方,加上董事长总共有二十八人,也就是说这二十八个人都有嫌疑,不过当然没有人肯自己站出来。这是意料中的事,如果想要承担责任的话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后来有人提出进行DNA鉴定。
林蕊生激动地嗯了口唾沫。她紧紧盯着吴隽玉的嘴,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字眼。她感到真相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说起来真是奇怪,这个决定通过之后,公司里的那些高层们突然变得跟从前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吴隽玉机械地转动着手里茶杯,努力搜巡贴切的表达方式,“表面上看挺平静的,实际上可不是这样。你见过冬天的水塘吧,上面结了一层冰,底下的水流却很活跃。当然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我一个。”
“……孩子的父亲只有一个啊,应该只有一个男人紧张才对。”
“所以才奇怪啊。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们都曾经做过这种‘浪漫’的事……”吴隽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监控录相根本看不清女人是谁,所以心虚的他们都以为她是跟自己上过床的某一个吧……”
“啊!”林蕊生发出一声惊叹。
“其实现在这种事太普遍了,就连市场上卖鱼的都玩一夜情,更别提那些有钱人了。别看他们平时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龌龊呢!”吴隽玉不屑地撇了撇嘴。
“后来呢,查出来是谁了吗?”
“没有。”吴隽玉摇摇头。
“不是做了DNA鉴定?”
“嗐,没做成。”吴隽玉拍了下大腿。伍⑨㈨
“……为什么?”林蕊生谔然。
“因为孩子丢了。”
“啊!?”
“公司跟医院预约了鉴定时间,可是就在前一天夜里,那个孩子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查出真相啰。事情发生后的那几天,孩子一直交由钟巧妹带着。就在做鉴定的前一天夜里,有个神秘人闯进了她家打昏了她,抢走了孩子。”
“……”林蕊生怵然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事后高层担心把事情闹大,影响公司的形象,于是声称孩子的父母已经找到,与本公司的人无关。他们还给了钟巧妹一笔封口费,不让她说出内幕……不过由于我俩关系不错,钟巧妹还是悄悄把真相告诉了我。不然我也会跟公司里的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那个孩子呢?”
“不知道。”
“没有人去调查他的下落吗?”
“公司巴不得息事宁人,谁还去管这事。他们还下了禁口令不让到处乱说。为此还开除了几个人呢。你看到的那几个保安都是刚来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能这样……”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啦,偷走孩子的那个人多半就是他的父亲。他应该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一个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的人,能够相信吗?”
“不然还能怎样。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吴隽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仿佛那个失踪的孩子不过是一条小猫。
“大姐,我想见见钟巧妹。”
“她?见不着啰,她死了。”
“死了!?”
“是被人杀死的。”
“杀死……”
“警察还来调查过呢,Ⅴ⒐㈡最后认定凶手是镙丝刀杀手。真是可怕。”
“什么时间的事?”
“有两个多月了吧。”
林蕊生默算了一下日期,应该发生在姐姐死后没多久。怎么会那么巧……
“孩子的事跟警方说了吗?”
“怎么可能,难道想砸了饭碗么。再说这是两码事,说了也没啥用。”
林蕊生沉吟了一下,又问:“大姐,钟巧妹还有什么亲人吗?”
“有个儿子。”
“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道。不过我好象听钟巧妹提起过,他儿子在金凤苑小区当保安。那阵子她还想活动活动,把儿子也弄进公司上班呢。”
“金凤苑小区……”林蕊生的腿不由自主地抖着,“他叫什么?”
吴隽玉斜着眼睛思索了一下,扔出一个名字:“好象姓佟,叫佟兵。”
是他!?林蕊生猛地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有看到佟兵了。
8
火车站附近的那条巷子里,很多发廊门口都亮着扭股糖似的螺旋灯。据说红蓝白三色分别代表动脉、静脉和绷带,是法国人梅亚那克尔于1540年设计的,理发店用这种标志实在诡异,那是因为在近代医学发展之前,理发师往往兼职外科医生,他们能够治一些骨折、脱臼、跌打损伤之类的外科病。后世沿袭下来,成为国际通用的标志。到了现在,理发店的功能日新月异,多元化的服务令其更加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
昏暗的巷子里随时杀出一个妖异的女人,媚笑着招呼过往的路人。如果是男人的话则更加热情,用暧昧的声音发出邀请,“靓仔,洗头吗?”“我们的技术很好哦。”粉红色的灯光从发廊里透出来,打在那些浓妆艳抹的脸上,令人联想到电影里的红灯区。
林蕊生硬着头皮从她们身边走过,不时抬头打量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招牌。什么一剪梅、梦尔雅、爱丽莎,到处洋溢着醉生梦死的气氛。
也不是所有的店铺都这样,不过那些光线很亮、理发工具很齐全的门面,看上去都很冷清。星光发艺就是这样。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斜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发呆。那个男人焗着黄澄澄的头发,打着发胶,看上去就象一只变异的刺猬。林蕊生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就是佟兵。
与此同时佟兵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脸上,连忙站起来拉开门。“终于来啊。”
“啊……是。”前后形象的强烈反差令林蕊生感到很不适应。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廊里工作的那些人总喜欢搞出一些标新立异的形象,走到大街上,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职业。仿佛身上打了标签。
“不太好找是吧,这附近的发廊太多了。”佟兵一边请她坐下,一边让那个女孩倒水。
“有点。”林蕊生是从牛小斗那里查到佟兵的号码的,㈤9贰于是马上联络了他。
“我也有些后悔了,不该选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
“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来这种地方的客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佟兵叹了口气。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而锋利的剪刀。
女孩手脚麻利地端了一杯热水过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没化妆,剪着清爽的碎发。
“她叫小莉,是学徒。”注意到林蕊生的目光,佟兵如此介绍。
“哦。”林蕊生收回视线,“怎么突然干起这行了?”
“我从前学过这个手艺,一直都想自己支个门头试试。不过因为没有本钱而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最近手头宽松点了,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辞职了。”
最近手头宽松点了。林蕊生的目光凝滞了一下。
“对了,怎么想起来找我,有事吗?”佟兵又问。
“我今天去巨鲨集团了,听说了你妈的事。”
“你也听说了啊。真是,一想起来就……”佟兵黯然地垂下了眼睛。
“咱们能单独谈谈吗?”林蕊生扫了一眼那个女孩。
佟兵怔了怔,点头:“跟我到后面来吧。小莉你在外面看门。”
“知道了。”
后面是一间狭窄的休息室,里面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和一只床头柜。被子凌乱地堆着,散发着一股混浊的气味。没有窗,也没有沙发。两个人只能坐在单薄的床沿上。
“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能告诉我真实答案吗?”林蕊生问。
“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佟兵奇怪地打量着她。
“你开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对不起,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唐突。”
“这个啊……是我妈留下来的。”佟兵轻松地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去抢劫啊。”
“盘下这间店得好几万吧,你妈一个月一千多块,得攒多少年?”
“那倒也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存折里能有这么多钱。”
“仔细看过存折了吗,⑤㈨⒉那笔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还是突然一下子多出来的?”
“啊,怎么没注意这个,”佟兵搔了搔后脑勺,“有什么问题吗?”
林蕊生吸了一口气,决定跟他开诚布公。“佟兵,我怀疑你妈妈是死于谋杀。”
“……不可能吧。我妈是被镙丝刀杀手害死的,据说是属于‘无差别杀人’。”
“如果有人模仿镙丝刀杀手的作案手段,故意嫁祸他人呢?”
“不会的。警察曾经仔细调查过,我妈没有什么仇人。”
“有时候杀人不需要什么仇恨。”
佟兵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林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妈的死,也许是因为一个秘密。”
9
佟兵的表情随着林蕊生的叙述而不停地变幻。
“你是说凶手就是偷走孩子的那个人?”他不可思议地问。
“嗯,他打昏了你妈,偷走了孩子,本以为完事大吉,没想到你妈已经见过他的模样,于是……”林蕊生抿了抿嘴唇,轻声说,“你妈开始勒索他。他为了摆脱威胁,便杀人灭口。”
“勒索!?我妈怎么会干这种事?”
“很抱歉这么说你妈妈……不过只要查看一下存折上的明细就会知道真相了。那个存折还在吗?”
“钱出来后已经销户了,不过银行只收走了皮,把留有存取纪录的芯还给了我。等我想想看放哪了。”佟兵拧着眉毛思索了一会儿,起身掀开褥子,从下面取出一个没有皮的存折。他走到灯光下仔细看了几分钟,手指开始不知觉地痉孪。林蕊生夺过存折,只见上面有几笔数目不小的款项,存储日期都集中在钟巧妹死前半个月。
“果然是这样,”林蕊生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床沿上,“杀死你妈和我姐姐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目的就是为了掩藏他那些不欲为人知的过去。”
佟兵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拉开抽屉,手指在杂物之间飞快地翻找着什么。
“干什么?”林蕊生问。
“名片……那个警察的名片!我要打电话给他。”他干脆将抽屉拔出来,将所有的东西扣在地上。终于,一张沾满污渍的纸片出现在视线里,他用指甲弹了弹,激动地说,“找到了,就是他,江日晖!”
心情好的时候,北风似乎都变得温馨起来。林蕊生轻快地走在街上,看见谁都想过去拥抱一下。5九贰终于有希望了,只要找到那个杀死钟巧妹的凶手,姐姐的事情就水落石出了。江日晖在接到电话后迅速赶来,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答应重新调查钟巧妹的案子。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不是在敷衍。不过林蕊生记得自己对吴隽玉的承诺,请求江日晖低调处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露她的名字,以免砸了她的饭碗。人人都不容易。
林蕊生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呼吸了。她觉得自己僵硬已久的肺部,就像放生池塘的鱼一样,重新焕发了生气。渴望与人分享快乐的欲望很强烈。可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没有一个朋友。
石巍这个名字跳了出来。林蕊生犹豫了一下,决定给他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他帮了她很大的忙。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也是应该的。
她没有特意储存他的号码,不过手机里有他的来电纪录。林蕊生按着来电纪录里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很快,话筒那边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突然找我,是想我了么?”他的语气总是那么惹人讨厌。
“能不能别那么无聊?我是想告诉你,我姐姐的事有眉目了。”
“哦。找到那个男人了?”
“还没有,应该很快了,凶手应该就在那二十八个人之间。还有……我姐姐果然有个孩子。”
“恭喜你当上小姨了。”
“……那孩子丢了。”
“还真是复杂啊。不过你姐姐当初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出去呢?”
“不知道。也许真的如别人所猜测的那样,那个男人始乱终弃,姐姐想利用孩子逼他回头。”
“结果适得其返反,反而激起了那个男人的杀意?”
“应该是这样,看他对钟巧妹的手段就知道心肠有多歹毒了。”林蕊生叹了口气,“妈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他都会留下来,如果不爱,那么就算你给了他全世界,他还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真是想不到,多年后姐姐竟然也会犯妈妈那样的错误。”
“……钟巧妹是谁?”
“第一个发现孩子和最后知道真相的人。她已经死了。被人用镙丝刀杀死,嫁祸给了镙丝刀杀手。”
“哦,我想起来了,电视上报道过。”
“无论如何一切都交给警察去处理吧,现在终于有人帮我了。”林蕊生长长呼气。“石巍,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
“……改天请你吃饭吧。”
“好哦,我要吃你下面。”
又来了。
“我觉得我真是无聊,干嘛要打电话给你。⑸㈨Ⅱ”林蕊生对着话筒吼了一句,飞快切线。
手机尽管收起,石巍的气息还在。他仿佛拥有一种变态的魔力,令你发自内心地反感,却又挥之不散。林蕊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他唾液里的烟草味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恶魔,变态!”林蕊生对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用力挥出右脚。想象那是他的脸。
“再也不要理睬他了。”她握紧拳头发誓。
第九章 秘密的男人
在这间阴暗逼仄的塞满了杂物的小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风,空气中却似乎有来历不明的气流在激荡。那是一种汗毛凛冽的感觉,通常发生在危险即将降临的时刻。与此同时她感到对方的手掌肌肉痉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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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了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高兴侧身在床上躺下。一名护士将一个塑料漏斗之类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撑开口腔,再用胶带将其固定在了脸上。接着一人走了进来,尽管戴着口罩,高兴还是从那苗条的身影和整洁的白大褂上认出那是胥芳晴。她手里拿着一个又长又粗、顶端闪闪发亮的管子。
就是那个东西要进入我的身体了……高兴的心底泛起一丝恐惧。
“别担心,我会很轻的。”温柔的声音从口罩底下传出来。
高兴从僵硬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手术时不要做吞咽动作,由鼻子吸气,感觉疼痛不适要告诉我,知道吗?”
“嗯。”
“那么我们开始吧。”
高兴闭上了眼睛。一个冰冷的东西伸进了嘴里,然后沿着喉咙缓慢伸入。就象一条在黑暗中摸索的蛇。反胃的感觉不期而至。身体中心好象被翻转起来一样难受。虽然使劲克制,还是无法忍受地呕吐起来,眼泪鼻涕俱下。早知道这么丢脸,不做就好了。他想。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来医院了。胥芳晴给他开的药,吃了似乎效果不大。他的胃里就象塞了一块坚挺的石头,而且这块石头就像有了生命似的,体积越长越大,重量也随之越来越沉。同时还发生了恶心和乏力的症状。检查做了很多,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所以胥芳晴建议他做个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