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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吴宏这时却开口了,话语直指核心:“师傅,刚才有一事隐瞒,现在我和盘托出,请你不要怪罪。”
这家伙吃饱了倒是坦诚,紧身劲一下全没了,我心想。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难道吴宏就这么将我们目的告诉老僧?没想到让我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吴宏后面的话让我差点从石凳上掉下来:
“其实这人是个土匪,穷凶极恶,杀人强奸无恶不作,我一路押解他到这里,师傅万望小心。”
明白了“土匪”就是我时,我愤怒得无以复加,那年代名声是非常重要的,我清白做人这么多年,岂能容他这样污蔑?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身子一挺刚要发作,不想被吴宏一把按在地上。
“干什么?你还想反抗?在部队被我们教训得还不够吗?”吴宏眼神凌厉,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手上却暗暗松了点力气,捏了捏我的肩头。
我突然明白了,这小子又在用计,不知有了什么鬼点子,看来是需要我配合。
虽然无端地被指为土匪让我非常生气,但吴宏既然没有预先告知我,想必是临时起意,不妨按他意思假扮一下,如果不见效果再找他算账。
我拿定主意,就装出一副执拗的表情,同时一脸被揭穿的样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看老僧,捎带面露凶色地冲吴宏瞪了一眼:娘的,你出的什么倒霉点子!
吴宏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看着老僧说:“你看,这小子还不老实,师傅小心才是啊!”
老僧刚才听到吴宏指我是土匪是脸色大变,一惊之下往后退了一步,看来非常惊恐,这时听到吴宏这样说,不由更加紧张,但看的出来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索性离开我们,回身走了几步。
待再回过头时,他脸上刚才恐惧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却是一脸轻蔑,开口道:“施主,别骗我了,你欺我老迈,打诳语与我,他定然不是土匪。”
吴宏听了稍稍一愣:“哦,老师傅,这话怎么讲?”
老僧脸上微微一笑:“先不说理由,假设你没骗我,这人就是土匪。那你是什么?”
这话问得很突兀,因为吴宏身上穿着军装,肩挎一杆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军人,不知老僧何出此言,我看看吴宏又看看老僧,顿时云山雾罩,不知双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宏现在已不吃惊,他甩了甩手,故作轻松地说:“老僧真会开玩笑,刚才我已经说过,你看不出我是行伍出身吗?”
老僧闻言退后一步,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笑:“施主此言差矣,你二位刚才一路并肩进寺,枪口也始终没有对准这位施主,言语之间还甚是客气,既然你是押解土匪,为什么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之心?刚才你也说了,这人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你这样松懈就不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吗?”
有道理。我听了都觉得吴宏这冒充土匪的点子愚蠢之极,他进寺就把枪扛在肩上,和我这个土匪一路低语过来,对这佛像指指点点时我还帮他掩饰,哪有这么融洽的官匪关系?你这样能骗得了久经世事的老和尚?难怪刚才老僧回头之后便不惊慌了,原来转身之间已经把事情思量好了,于是从容揭穿。
吴宏听了站起身来,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狰狞,他死盯着老僧的眼睛,语气低沉地说:“看来你老东西还真不好蒙,不错,刚才我是没有说实话。“
老僧一脸释然,重又露出轻蔑的表情,他并不言语,只是拈须垂手,等吴宏说下去。
谁料吴宏一开口,他吓得差点把胡子拔了下来。
吴宏看了老僧一眼,目露凶光,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我也是土匪!”
这话出口,我差点把舌头咬断,心想你吴宏还真舍得下套啊,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不知道这小子不惜把我俩摸黑成土匪,到底想干什么?
老僧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脸色骤变,几乎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踉跄地后退几步,伸出瘦干的手臂指着吴宏道:“你的衣服…你那枪…”
吴宏看这招已然奏效,更加起劲,索性把袖子撸上去,露出粗黑的手臂:“我兄弟俩抢的,穿着方便不是?没想到吧,老东西!”
老僧现在完全相信吴宏的话了,他脸色铁青,扶着刚才的立柱半响沉默不语,吴宏理了理肩上的枪带,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坐到石凳上,对着躲躲闪闪不敢动弹的老僧说:“老头,再给弄点吃的去,我们还没吃饱呢!”
我一听心想吴宏饭量可够大的,这样还吃不饱。不过他故弄玄虚把人家吓成心脏病不会就为了弄顿饭吧?胡思乱想中又为吴宏的演技暗暗叫好,这小子真是块材料,随机应变的本事出神入化,估计刚才老僧已经猜到我不是土匪了,但绝没想到吴宏会来这么一手,形势马上不一样了,以吴宏这样的机警应变和果敢的能力,当个普通士兵可惜了。
正想着,吴宏猛拉我一把:“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他走!”
我一看,老僧已经在后院小路上走得几乎看不到了。吴宏拽着我跟踪而去,因为着急,老僧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只是一路小跑冲向后院小室。
我一下明白了,原来吴宏使诈是为了这个。
说话间,老僧已经潜入小室不见了。吴宏悄悄对我耳语:“不这么吓吓他,我们哪知道房间里是什么人,总不能拿枪逼他带我们去房间里搜查把?现在我只是诈他,也没有怎样,到时就说和他开个玩笑,量他也没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室的木门开了,老僧从里面急急走出,右臂挽着一人,这人戴着偌大一个头巾,垂首朝我们的方向而来。
吴宏已经冲出去,站在小道中央,朗声道:“老师傅,这么着急去哪?”
老僧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等他,大惊不已,一时反应不迭,怔怔地愣在原地,旁边那人吃惊之下也将头抬了起来。
一看见头巾下的那张脸,我不由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头巾下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面孔,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仔细看去,应该叫做女孩才对,只见这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但眉宇只见仍能透出一股娟秀之气。
我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来你老秃驴还是个淫贼?大白天把一个年轻女子藏在后院房内,能有什么好事?一股英雄气猛冲上头顶,攥紧拳头就要去揪老僧。
一只大手横亘在我面前,抬头一看,是吴宏,他慢条斯理地打量这对面二人,过了好久才开口说:“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麻烦你解释一下吧,你这青灯古寺里怎么会有个女人?”
老和尚嗫嚅着没有开口,脸色渐渐变成蜡黄,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光秃秃的脑门上格外显眼。
吴宏看他没有吱声,回过头来,轻声嘱咐我说:“你去车上把前屉中的介绍信拿来给我,要快。”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吴宏身上还有介绍信在,只是不知道现在让我去拿这东西有什么用意,来不及细想,刚要转身离去,无意中看老僧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哆嗦。
老僧目中倏地闪过一丝凶光,他趁吴宏回头时机,随手抄起路边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向吴宏后脑勺打去!
吴宏当时正把头转向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脑后的情形,我哪有时间通知他,情急之下喊声“小心”猛地一把推开吴宏,自己却失去了平衡,侧身闪了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吴宏身后,那树枝带着风声重重地打在我肩膀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大叫一声,斜斜地倒了下去。
吴宏闻声后头一看,眼一蹬,抓住老僧正要再次抡起的树枝,用力往前方一拽,然后一脚飞踹到老僧胳膊上,后者没有防备,闷哼一声就瘫倒在地。我虽然肩胛部位疼痛无比,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艰难地回过头,正碰上吴宏急切的眼神,他一脸愤怒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僧,确定安全后翻开我的肩膀看了一下,然后轻轻合上,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愧疚,道:“放心,淤了而已,应该没伤到骨头。”
转过头来,吴宏几步上前,站在地上呻吟的老僧面前,双拳攥得关节“咯咯”响,他站立良久,才退后几步,恶狠狠地对老僧吐出一句:“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狠,居然想要我的命!这不是战场,不然…哼!”
老僧脸色涨红,大喘着粗气,显然气力已经不行了。听到吴宏的话,本来虚弱的他竟青筋暴突,目呲尽裂,拼尽力气嘶哑着说:“你们这些畜生!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动我闺女一根指头!”
我听了忙回头看看已经完全被刚才一幕吓傻了的女孩,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老僧,一边慢慢地往身后退,连手指被路边的小树枝划的“滋滋”乱响也没有感觉。
难道我误会这和尚了?这女孩是老僧的女儿?可是和尚怎么会有女儿的?
吴宏似乎不很吃惊,他低头看了看愣在路边的女孩,重又将我的衣服揭开,轻触了一下伤处,我“哎呀”一声,吴宏却皱了皱眉头,说:“别喊了,你伤得不重。看着这两人,我去驾驶室一趟,马上回来。”边说便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拾起刚才那根木棍塞到我左手里,转身离去。
你娘的,就这么把我扔这里了,有没有点阶级兄弟的感情啊!我差点叫出声来,不过注意力集中在面前二人,又不敢有所转移。于是便想问问吴宏去拿什么,多久能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耳边吴宏的脚步声,看样子他已经去了。老僧看他走了果然想起身,我看他呲牙裂嘴地试了几次,妄图从地上站起身来,不过看来吴宏对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因为尝试了几次老僧都一脸痛苦地失败了,这样折腾了许久,最后还是瘫在地上寸步难移,想必是吴宏那脚踹的不轻,可能伤到什么筋骨了。不过我的情况要好很多,我试着动了动尚无大碍,不过以刚才老僧挥舞树棍的力道,如果真的打上了吴宏的脑袋,恐怕现在已经脑浆四溅,一路去见马克思了。
旁边的女孩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这骇人的一幕无疑令她非常惊恐,刚才战战兢兢地躲到远些的地方后,她仿佛体力不支一般蹲了下来。不过现在她似乎已经不那么害怕,回过神来,因为我看见她正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一点点小心地朝我蹭过来,更让我提心吊胆的是,她的眼睛不时向旁边的一根稍细的树棍扫一下,紧紧地咬紧下嘴唇。
不会吧,难道她也想把我干掉?
女孩的用意非常明显了,我顾不上肩膀疼,轻轻调整身体,暗暗攥紧手中的木棍,知道她想动手,我并不担心,毕竟我力气和高度都比这女孩强得多,况且左臂没有受伤,行动起来没有问题。因此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女孩拾起木棍,没有过去阻止,现在近前反而可能被脚底的老僧有机可乘,让她暗算也未可知。
女孩刚刚把木棍拿紧,我就听见自己背后一声轻喝:“住手,你干什么!”
不用想,肯定是吴宏回来了,我一边骂娘一边回过头去,只见吴宏快步走到近前,一脸怒意地对女孩说:“姑娘,你不要自讨苦吃,赶快把手中的木棍放下!”
我听了觉得奇怪,因为吴宏这话虽然严厉,语调却轻柔很多,全然不像刚才面对老僧那样凶恶惧人,再看一眼这姑娘,我明白了,不由心想:看人家是个女同志你就另眼相看了,真是合格的革命同志啊。
吴宏说完后,我看见这女孩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然后迟疑一下,看看地上呻吟的老僧,又抬眼望望我和吴宏,皱了皱眉,反身将手中木棍扔在地上。
吴宏似乎放下心来,语调平静了许多,他低头对地上仍然恨恨地看着我们的老僧说:“你不要记恨我们了,如果不是你先动手哪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老人家,一会我解释清楚缘由就扶你起来,包涵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吴宏却起身冲眼前的女子笑了:“姑娘,别害怕,我知道刚才老师傅没有骗我,他的确是你父亲。”
我听了更加糊涂,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宏的话并没有让眼前的两人松懈,他们还是警惕地看着吴宏,特别是老僧,在地上喘气不已,嘴里断断续续道:“土匪…你…还想骗人!”
吴宏向着老人走近一步,对面的女子眼神一抖,后退开来。吴宏站在老人的面前,低声说:“不瞒你说,老师傅,刚才我是诈你的,我两人不是土匪,这位是个司机,我是部队战士,姓吴。”吴宏指了指我,接着说“刚才实在是因为看你形迹可疑,无奈之下诈你一诈,不然也不知道这后院之中到底是什么人在。现在真相大白,还希望师傅相信我。”
老僧鼻子里轻哼一声,显然对这番言论嗤之以鼻。
吴宏这才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递到老僧面前,态度和缓地说:“这是我来时部队上给开的介绍信,你过目。”边说边将老僧从地上扶起来,靠在路边。
老僧手已受伤,无法去接纸张,不过看他样子也没打算看,只是冷冷地对吴宏说:“你们刚才都说了,这衣服和枪是抢的,这文件难道就不是抢来的?拿来糊我,你还嫩些!”
吴宏听了脸色变得暗淡了下来,看得出他有些不悦。只见他站起身来,尽量平静地对老僧说:“这位师傅,我们如果真是那杀人放火的土匪,还用得着和你费这口舌?你女儿在我手中,你又动弹不得,我们要不是好人,为所欲为你能怎样?有必要在此费尽口舌骗你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威胁的意味,但却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老僧听了身体一震,显然十分害怕,他闻言身子抖了一抖,过了片刻才松了口气,看来对吴宏的话有所触动。
我望了望吴宏,觉得这小子越来越神秘了,心中便有了种被糊弄的感觉,我挪动几步,待靠近他时,我小声问:“你真的知道这姑娘是他女儿?”
吴宏望着我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是的。”然后他腰一直,声音陡然高了几个分贝,眼睛也不再看我,只直直地盯住老僧,似笑非笑地说:
“不但如此,你也不是什么和尚。”
(二十二)
老僧听到这话眼睛瞪圆了,好像看到怪物一样盯着吴宏看了许久,一字不发。眼神也由刚才的仇恨变得躲躲闪闪,看他这样子我就知道吴宏说对了,心里顿时愤怒起来:你小子太不厚道了,这寺庙中如此多的事情你都了如指掌,我居然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是何居心?这样下去我哪天被你卖了还傻笑着帮你数钱呢!
吴宏欠了欠身子,对老僧笑笑,寻根树枝塞到老僧未受伤的手中,说:“你慢慢扶着站起来试试,刚才太冲动,下手狠了些,还望不要怪罪。”
他仿佛丝毫没有看见我愤怒的眼神,回头冲我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去。竟像是完全不在乎面前的父女一般。
我正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看见招呼便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装糊涂装下去,本来我和吴宏就不熟识,大不了撕破脸皮一探真假。
我抱定这个念头,跟着吴宏一路走向前院,到了大殿门口,一屁股坐在清凉的台阶上,说什么也不走了,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吴宏。
这厮一看我这般模样,知道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索性把外衣脱了,也与我一同坐在这台阶之上。
吴宏看了看我,眼里露出感激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刚才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性命不保了。”
你还知道我救了你一命,我被你耍得却是够呛。我心里还是愤恨,默不作声,只冷冷地盯着他。
吴宏看我不吱声,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生气。其实,我事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猜的。”
我一听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猜的?你神仙啊,一猜就中?怎么那么巧都让你猜对了?到现在了还在糊弄我!
吴宏也不看我,只是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也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他看了看前方那扇厚重的木门,凝神想着什么,嘴里却还是喃喃自语,“其实刚才一进庙门我看到这两件僧衣的时候,这老头就已经出了大殿,只是他看见我们来了又退了回去,动作很快,当时我们正低头大步向前走,所以都没有注意。但我余光瞟到有一只脚样的东西从门口探出,迅速缩回去了,便知道前面有人,所以一把拉住了你。”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既然已经迈出大殿,为什么又缩了回去呢?寺庙之内进个把行人不是常事,有什么好回避的?不过看到这和尚时我也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如果不开口,他还真像是个驻寺老僧呢。”吴宏侧头看了看我,我正全神贯注地听他陈述,没想到之前还有这样一遭,看来我的观察程度离吴宏还有些距离。
“我推想,这老和尚当时出来定然有什么事情要办,后来看见我们入院不方便了,所以迅速回到了大殿内。但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是什么事情。”吴宏顿了顿,继续说。
“后来我跟踪他完全是出于谨慎,以我断人的直觉,这和尚不是凶险之人,不过后院他的表现显然不正常,这小房间中必然藏了什么人,当时我想,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寺中还有别人,刚才为什么又自己承认有一小僧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么?”
吴宏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说:“直到我们在后院听见和尚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
“问题就出在那两件僧衣上。”吴宏继续说,“我想,当时这和尚想必是来取这僧衣的,后来看见我们进来就罢手了。为什么后来他会承认,大概是怕一大一小的僧衣暴露人数,如果撒谎独自一人惹我们怀疑,还不如索性承认的好。当然,我开口询问寺中人数的时候,他可能也意识到我注意到了这事,不过这就不清楚了。”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们在后面房间听到和尚说话时,语调温和,声音关切,可见是他很关心的人,我想如果真的是个小僧,完全没必要躲躲闪闪不让我们见他。联系到僧衣的大小,我当时就估计可能是个女人。”吴宏语调高了些,稍显得意,“不过当时我推测可能是他家属,因为如果是被他掳来的妇女,他口气不会如此友善,必然怕被揭穿恶语相向。”
吴宏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摊摊手说:“后面就好办了,我冒充土匪吓唬他,这老头果然心计不行,急切之中只想先让女儿离开寺庙,就此暴露了。那女子一现身,显然不是家属,不过当时我看到这女子和老和尚相貌很有几分相似,就明白了。”
听吴宏一说,刚才我的怒意已经烟消云散,没想到吴宏有如此神算,虽然之前云山雾罩,说穿了竟十分简单。这让我对前面的态度感到很惭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吴宏炯炯有神地看着我,面带笑意,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岔开话题:“那你怎么知道老头不是和尚的?”
吴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并不知道,这是诈他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听闻这话,我也感觉非常奇怪,吴宏接着说:“一个和尚怎么会有女儿?想想也知道不寻常,这中间必然有什么隐情,这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我想至少应该诈他一诈,没想到…”吴宏苦笑了一下,“不知道算我运气好还是差,竟然蒙对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吴宏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听上去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只是现在心里陡增了一丝疑问,既然这人不是和尚,那到底什么来头?这古寺里的和尚哪里去了?
我突然想起后院的父女二人,忙对吴宏说:“那两人还在后院,应该已经歇息的差不多了,不如过去看看,现在事已至此,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吴宏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别看这老僧想要一棍置我于死地,不过那是护女心切,可以理解,要知道那时我们两人可是土匪啊!”他笑了笑,看来现在已不介怀自己被暗算的事,“叫你出来也是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刚才局面尴尬,老僧情绪一时转变不来,硬问下去可能会弄巧成拙。刚才我们已经表明心迹,估计这两人应该想通了,我们过去问问正是时候。”
于是我两人顺着小路走向后院,我甩了甩胳膊,已能稍稍活动,看来果然像吴宏说的,并无大伤,心里放心了许多。抬眼间,就看见老僧和女子已经在后院两个树墩上坐定,相扶休息。
走近看,两人脸色已经正常,特别是老僧,不像刚才那样气喘吁吁,情绪平静了很多。看我们过来了,女子一下站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紧张,倒是老僧抬手摆了摆,女子才面带忧色的重新坐下。
吴宏面带微笑地走到老僧前面,轻声说:“老师傅,现在明白我刚才没有骗你了吧?我真的是部队的人,介绍信你还是过目,免得再生误会。刚才的事让你受惊吓,在此赔个不是。”
这话说得诚恳,老僧脸上气色稍有改变,虽然面部仍然没有表情,但明显舒缓多了。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轻抬了一下胳膊,眉毛一扬说:“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吴宏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为老僧递上一勺水,说:“师傅可否说说到这寺庙的经过,给我两人开开眼界?”
我在旁边听出来了,这是要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下去:你老人家不是和尚到底是什么来路?同样的问题吴宏只是换了个问话方式,一下听上去顺耳多了,顺便拍了个小小的马屁,也给对方台阶下,他还真有些手段。
老僧看来也很是受用,听了抬了抬眼皮看看吴宏,脸上竟然有了些笑意,思虑一会,他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小伙子,看你身上确有那么一股军人做派,刚才也言之有据,态度诚恳,我姑且相信你的话,就告诉你吧。”然后他喝一口水,缓缓地说:“你刚才说得不完全对,我是和尚又不是和尚。”
听了这话,别说我,连吴宏都怔住了。
(二十三)
老僧低头呷了一口水,自顾自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两位,刚才听你说起我的身份,便很诧异,不过看这位同志的身手,你定然有着深厚的功底,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叹我年事已高,毕竟有些阅历,刚才你诈我时竟然没有觉出有什么破绽,实在是惭愧。”
这番话显然是对着吴宏说的,我看看他,吴宏脸上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笑意,不见有其他反应。我越想越觉得老僧所言极是,这吴宏身手敏捷、道行深厚,思考问题周密细致、逻辑性非常强,并且随机应变,几乎毫无破绽,这样的一个人会仅仅是个押车的战士?我联想到刚才吴宏不愿抓紧时间上路,却直奔这荒山古寺而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虽然耳朵在听着老僧的话,心里却紧张的思虑着。方才对吴宏的怀疑只是冒了一火花就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现在这老僧的话仿佛一点火光在我心中烧起熊熊疑虑。
老僧放下手中的木勺,向前探了探身子,突然问吴宏:“同志,你要我从何说起?”
这话明显是在试探。看着老僧狡黠的眼神,我心里一惊,坏了,这老僧也有些头脑,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哪有那么容易就和盘托出,难道刚才我们言行有什么破绽,被发现我们是在蒙他了?
迎着老僧怀疑的眼神,吴宏神色自若,咧嘴一笑:“师傅,你好歹也算半个出家人,就不要布迷魂阵了,我问你怎么来到这寺中的,你知道的都但说无妨,我心里自然有数。况且有些事我还是不要开口,你心里清楚,这和尚你也当得不舒服,从何说起就请自便吧。”
吴宏话一出口,我的心一下放了下来,这小子说话步步设套,刚才这番话听上去仿佛知道这老僧的底细,实际上模棱两可,“半个和尚”是这老僧自己说的,有女儿在院中提心吊胆,这和尚自然是当不舒服。实际上,老僧并不知道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只当有备而来,这话一听却似乎掌握了什么情况一样,反而成了给对方主动坦白的机会、稳操胜券一样。